藤蔓——速水流觞

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当时的事情，推开酒吧的大门

空空荡荡的，还是老样子，但是细节还是变了很多，里面只有几个人在收拾桌子，看到了勇哥在吧台认真地擦杯子，笑了笑，径直的朝那里走过去。

“老板，给我来杯tomorrow。”

“不好意思，我们白天不营业，晚上七点以后开张。”

勇哥连头都没抬就甩出来这句话。

“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了啊。”

这会才看向我的勇哥，显然激动了起来。

“你小子还知道来啊！”

站在吧台后面的人还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怎么都不能忘了这里啊，最近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怎么样？宋老板，先给我上杯酒如何？”

我扛在肩上的西服随手一甩，决定今天要不醉不归，那些纠缠不清的答案就留在明天再寻找吧。

“大白天就喝tomorrow，你碰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啊，我高兴地不得了，赶紧调酒去啊。”

其实勇哥又怎会看不出来，连我自己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肉那不是在笑啊……

只是相处这么多年，他又怎会看不出我的心思，只是不挑明罢了。

一份绝对伏特加，一份朗姆酒，一份龙舌兰酒，一份白兰地，一份金酒，一份威士忌，混合均匀。

这就是tomorrow，只要你一口干掉，等你知道为什么，已经是明天了。

有时候，面对有些事实，逃避看起来还是很有效的。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你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以前我觉得爱情可以连接我们的一切。我把你当做我世界的唯一，可当我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看你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们两个的世界离得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远，甚至是平行，而你的世界，我并不是唯一……

所以我想逃避，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们的世界如果真的没有了交集，那份爱情还能否坚持下去……

喝下一杯又一杯酒，任凭那种火辣从喉咙烧到胃里，任凭酒精侵占我的意识。

忘记了还放在西服口袋里手机的那一边有一个焦急的男人不停的寻找……

你让我一直相信，而我却以为怀疑，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你太相信命运，而我太怀疑生活。

你认为命运会一直让我们在一起克服所有困难，而我则怀疑生活终会夺走我们所有爱情的感觉……

02.

人类就是这样不懂得满足的动物，明明身在幸福之中，却非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我说小尔，你都喝了这么多了，你到底怎么了？”

“勇哥，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没劲。”

“啊？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就觉得吧，我这人特别没劲，你说我好不容易能跟凌簌在一块儿了，我怎么还觉得不够呢，我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好。”

这是事实，我内心的失落总是源于凌簌总是能够带给我他新的一面，然后让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小尔，哥认识你五年多了，第一次见你这么低落的时候，你是觉得现在跟他在一起不快乐吗？”

“勇哥，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觉得能像现在一样在他身边呆着，一直都看着他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只是我离他越近，离幸福越近，就越发现，其实凌簌有很多面是我没见过的，工作的凌簌，发脾气的凌簌，都离我好远，我原以为凌簌爱我，那么我就是他的全部，因为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全部，但是事实上，我只是他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现在的我很不满足，不，其实不是不满足，就是害怕而已，害怕眼前的这个人总有一天会离我远去，然后我就会一无所有。”

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这些话是跟谁的说的，我应该把这些忧虑告诉凌簌的，结果却是我一个人喝着闷酒，然后对着别人自说自话。

“他们生活的世界离我太远了，如果我从没踏进过那栋大楼或许我也不会想那么多，我永远都不能像他们一样生活，对我来说，那样的生活是痛苦，就像他们觉得我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打扮的很好混进他们的圈子就是一个笑话一样。”

“小尔，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跟凌簌说，这样才有可能解决不是吗？”

“我怎么跟他说，每次看见他期待的眼神，我就没办法拒绝，他只要想要的事情，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去做，我对他是没有办法拒绝的。而且，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好像是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怎么走也走不出来，心中那种不安，那种患得患失感觉随着时间的消逝反而更加深厚，我试着去相信周围的事物，但是我却不相信我自己，所以一直都走不出去，我觉得现在的我不是陈尔……

我很讨厌这样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凌簌的我，只是现在的生活让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如同假象一般……

扭头看向驻唱时表演的舞台，想起了以前没有这些事情的日子，在台上唱着歌，却觉得是最惬意的事情……

“勇哥，我能上去唱歌吗？”

勇哥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一下说：“那个舞台本来就是你的。”

还是那台琴，还是那个话筒……

只是变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才会不安，才会难过……

我寻寻觅觅

却总是一直遇到

形形色色的错误对象

如今我的爱情幻梦

正凝视着你的双眼

在醉醺醺的状态中唱起这首歌，好像才发现里面有这样一段，“如今，我的爱情幻梦，正凝视着你的双眼”。

那么我现在看见的这个站在我眼前的人，就是我的爱情幻梦吗？

“凌簌，你来了。”

我喝的好像真不少，要不怎么会感到天旋地转的呢？但是我心中还是清楚地，有些话是应该跟他说的。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我找了很长时间。”凌簌现在就是这样，有时会冷静的让你害怕，其实他是真的很着急。

“呐，凌簌，我跟你说一件事啊。”你过来，我在你耳朵边说。

凌簌把耳朵凑过来，我看见他软软的耳垂，使劲的咬上去，像是想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一样，就是不松口。但是凌簌只是痛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推开我。

“小尔，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好吗？别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

勇哥也在这里凑热闹。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内部矛盾，内部解决，赶快带走，喝了我多少酒了。”

就知道他这个人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松开嘴，瞪了他们一眼，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凌簌赶紧凑上来。

酒，是一个好东西，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开心的事情，通过酒精的麻醉就不会那么难过，而且，你可以不顾后果的把所有心里都说出来。

比如现在正在浴缸里冲凉水的我就是这样的情况。

早上心中那种不安和不满明显的减弱了很多，而且，我的话很多……

“小尔，你别冲凉水啊，容易着凉。”

“要你管。”

凌簌从卧室拿来换洗的衣服，看了我一下。

“小尔，你好歹把衣服脱了之后在进浴缸好不好。”

“要你管！”

“怎么一直都是这一句……”

“凌簌！”

“啊……”

“我讨厌你！”

后来每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带着很奸邪的微笑，因为那天晚上，我不仅把心中所有的不安怀疑都解除了，还跟凌簌达成了他最不愿意的条约。

“小尔，你别喝多了就拿我撒气啊，我没招你吧。”

“你怎么没招我，你就是招我了，我不想去你们公司，你非让我去，我在那个地方待得不舒服你知道吗？你在的时候别人不敢说，但是你知道背后说话才是最伤人的吗？”

“小尔，他们说什么了，我明天收拾他们去。”

“你就是不明白是吧，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我自己，我根本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我没办法每天穿西装打领带的走进你们公司，那样的环境我害怕，每个人都跟戴着面具一样……”

“小尔，我不是为了你着想吗？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才不会再出现上次林路那件事情啊。”

“就是你啊……我觉得我现在一点也不认识你，你在公司里就像另一个人一样，你的世界有很多面，留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我知道自己贪心，但是我会难过，我希望你的全部都是我的，要不然我会害怕，我会胡思乱想，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你啊。”

可能是水汽的原因吧，眼睛前面一片模糊，勇哥说得对，有些事情是该说给凌簌听，我的想法，我的心情，如果我不说，可能这种忧郁，这种怀疑和担心会硬生生的将我们两个越拉越远……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讨厌，不应该不相信你，但是你的世界里实在是拥有太多的东西，亲人，事业，朋友……而我却什么也没有。我很想努力的进入你的世界，但是我却发现那个地方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抵达的，所以我不安，总觉得你会走，从我身边消失，而且当我们生活的越平静这种感觉就越重。”

其实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了该怎么跟他表达。

就像很多情侣一样，一旦彼此面对面，就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会说的话没有多少，只剩下了对彼此的牢骚埋怨……

还有数不清的“我爱你”和“对不起”。

“小尔……那明天开始你不用陪我去上班好不好，但是请不要再说刚才的话了。从开始到现在，我的世界也都只有你，他们看到的才是我的一面，以后只要是你想的事情，只要告诉我就好了，不要一个人放在心里，于你于我都没办法承受。”

记得当时凌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似乎都听不到了，我才突然想到了答案。

时间磨去爱情最初的激情过后还给我留下了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它带走什么，我身边的这个人他没有带走，也就是哪怕时间把当初所有的感觉都在走，只要身边的人还愿意陪着你，那么这份感情就还不会消失。

而我，虽无法进入那样的社会，却不代表进不去的他的世界，因为他说，我就是他的世界……

每一个身处爱情中的人，都不会在怀有真正的理性，爱情这种感情的存在就是想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尝试一下不考虑任何后果，单纯的靠激情与勇气而去行动。

如果一个人一直都理性的生活，即使他的人生再辉煌灿烂，终究还是悲哀，他的所有冲动与想法可能早就不知道为了哪个现实而被埋葬了。

03.

那晚喝得烂醉，但是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

我不再去凌氏电子当什么总裁助理，我觉得我不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他工作的效率会更高。但是我也不会安心在家当什么凌簌说的“家庭主夫”，那晚达成的他认为最不平等的条件就是我可以回酒吧唱歌。

事实上，我觉得他还是一直介意我的过去，太过复杂，太过肮脏，但是他总是不提，所以我们之间的默契就是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现在可好，重回酒吧，对他而言，就是把我送回过去。

“小尔，你能不能不要回去酒吧唱歌啊。”

我就知道他得耍赖。

“我说你别每次这么孩子气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答应我的。”

“我那不是安慰你的情绪嘛，谁知道你会因为去凌氏上个班就能想那么多没用的事情，还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你就是成心让我难受的，我要是不顺着你，你还不定又想什么呢。”

其实是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反应过度，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又能怎么办呢？爱情对我来除去幸福之后，就只剩下不安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

小样，你以为只有你会耍赖啊。

“那行那行，你去总行了吧，但是今天晚上我亲自送你去。”

对我来说，幸福从来都不是用来感受的，因为那样其实太浪费，仅仅感受着，我可不会满足，所以我把幸福用来挥霍，凌簌给的关怀、温暖和宠爱全部都要用掉，才会让我真正的沉浸在其中……

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情侣之间的任性、小矛盾和无理取闹，是事实上都是幸福的表现，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会包容，会理解自己，而那样的感觉就是最大的幸福。

“小尔，你还是让凌簌把你领回去吧。”

勇哥趁着我中间休息的时候，在我身边叨叨起来。

“嘿~怎么了勇哥，难道你是嫌我没法给你撑场面？”

“那哪能，是我的小庙容不下你了啊，你看你来的时候，凌簌带着一帮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吓走了多少人啊，我就是一开小酒吧的，跟惹上黑道的一样，这我也就忍了。你说你家那位每隔五分钟就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你现在怎么样，这我可受不了，你勇哥我的手机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啊。”

“勇哥你就多担待点儿呗，这么多年朋友了，你看我回来其实还是给你拉了不少生意吧，我陈尔在龙阳街混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点底子的。至于凌簌，你要是不想接就直接关了它，其实就算关机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你看那桌，在那里呆了一晚上的那个黑衣服吗？”

“那怎么了？这种客人多了去了。”

“那就是凌簌派来监视，额……不对，来保护我的，真要是出事了，肯定也轮不上你啊，也就是我今天头一天过来唱，他不放心，以后肯定就没事了。”

放着呆滞的勇哥，径直往舞台上走，过了一会儿，听见勇哥在喊：“陈尔！你们两口子打闹，别拿我这里当战场啊”

嘿！谁打闹了，你见过情侣是这样打闹的啊，我们这叫和平共处，各让一步，要不谁会同意让他派人看着我，谁喜欢唱歌的时候一直有人盯着你看啊……

今天心情大好，突然觉得自己搞清楚了很多事情，清楚了自己不安的来源，清楚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清楚了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才是最快乐的，那么生活能不能就一直这样清清楚楚的走下去呢……

事实证明，生活要是不给你点坎坷颠簸，那也许就不叫生活了……

酒吧的驻唱生活总是快乐的，虽然还是觉得对凌簌有些不公平，内心多少还是会有些内疚，但是他看到我每天越来越多的笑容之后，便不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其实我们的日子，只要快乐就好，这是我们所追求的，是我们用了很多珍贵的事物换取来的……

勇哥说，因为我回到酒吧，生意明显好了很多，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很多人也是以为我又重新回归以前的生活而来的……

但是，我和勇哥都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那样的过生活。

很久之前，听过这样一首歌

我爱你

是多么清楚

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

是多么温暖

多么勇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