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陆鼎原喝道:“事情没查清楚前你少给我意气用事。”
“主子……”小何子委屈的停在门前,不明白怎么主子会平白护着个外人。
“即便真的是他,你如此前去岂不打草惊蛇?”陆鼎原缓了口气,将后半句话说完。
“主子,那怎么办?”小何子狗腿的屁颠屁颠又蹭回了陆鼎原的跟前。
陆鼎原白他一眼,直接对着屋中的暗角叫道:“飞影。”
“属下在。”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小何子身后响起,吓得小何子一跳半尺高的回身,便看到一身黑衣的
飞影单膝跪在地上,正等候陆鼎原的命令。
“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小何子指着飞影,对于他的忽现忽没他永远无法适应,每次都被吓个
魂飞魄散!
没人搭理他,飞影不理,陆鼎原当然更不理。
“去查查韩量的底。”陆鼎原吩咐。
“属下斗胆,”飞影原地不动,“已勘查数日。”
有这些尽心的属下,陆鼎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怪他们多事。“结果呢?”
“一无所获。”
“什么情况,细细报来。”陆鼎原示意小何子给飞影看座、上茶。
“这几日来都有人看着他,”飞影坐得笔直,茶水却是一口没动的,“没有任何人和他接头。我曾差
人让贴身侍候他的春荷套话,想查他身世,但他说的话无论是春荷还是暗处盯梢的影卫都听不懂。”
“听不懂?”小何子不禁在一旁搭茬。
“他所说拆开每个字我们都听得懂,和在一起就没人明白了。”飞影皱眉,不得不解释,却觉得自己
解释不清。
“我明白。”想起之前韩量说的莫名其妙的话,陆鼎原能明白飞影的感受——明明说的都是汉字,偏
偏听着和天书似的。
11
小何子虽还是一头雾水,但见主子说明白,也不敢再随便搭话了。
“要不要属下差人去江湖上打探解药之事?”飞影问道。
“不了,我中毒之事知道的人甚多,你差人此去,岂不昭告天下我余毒未解。”陆鼎原摇头。“如今
江湖上虎视眈眈的人甚众,我不想给各门各派这个血洗我广寒宫的机会。”
“我中毒未解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仅止你我三人知晓就好。”想了想,陆鼎原又吩咐飞影和小何
子道。
“夏宫和冬宫那边……”飞影问。
“暂时也不要告诉他们。”陆鼎原明白飞影说的是夏天和冬离。“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惹他们平白
担心。”
“可这毒……”飞影和小何子同时发问。
“小何子你再尽力试试看吧,如若真的解不了,我会再找传人继承我这宫主之位的。”陆鼎原淡然的
说道。
“宫主!”
“主子!”飞影和小何子几乎没给吓飞了魂儿。
“好了,”陆鼎原打断看似还有许多话要说的飞影和小何子,“你们都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飞影和小何子相互看一样,皆无法,只得无言相继退下。
因为知道飞影就在暗处守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陆鼎原转身又回转了密室。到了密室,
陆鼎原不禁苦笑出声,跌坐在地上。“呵呵呵……”他这短短二十六年的一生,还要多悲惨才算底限
?不能人道已毁去了他大半的人生,而老天居然还嫌他废的不够彻底,连他的武功也要夺去了。听说
这毒发到最后,不能动不能言,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但却是死不了的。陆鼎原不禁一抖,如若
真是如此,他到宁愿早点了结了自己好些。
也许,是该找个人接替自己的宫主之位了。找谁好呢?
十数天来,小何子和飞影每日早晚分别找陆鼎原汇报各自成果,却都是一无所获。韩量还是让人捉摸
不透的高深莫测,不过据说近日开始对医术产生了些兴趣,常常找小何子或春荷问些草药的事或要些
医书看;小何子则是十几日搅尽脑汁也没找出解毒的良方。相较这两人,陆鼎原倒是有些发现的。
“这毒发的诱因怕是因行功而起的。功行则发、功止则隐,且我如若在寒玉床之上练功,则发的越发
厉害。”这一日,再小何子又一次皱着整张脸来回事的时候,陆鼎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小何子。
“这么说这毒属寒?主子毒发时可是觉得浑身冰凉吗?”小何子更近一步问。
“正是如此。”陆鼎原点头。
“如此说来,主子可要小心了。”小何子眉头皱得更紧。
“此话怎讲?”陆鼎原隐隐也有些猜到了,不过还是由小何子说出来,才能确认。
“主子练的玉虚功本就属阴寒,一般寒毒本不易侵,但一旦寒毒入体,说明这毒本是喜寒之物,越是
寒它便越是欢。此毒发做,听说滞顿的不止内息,还有气血,长此以往,不但功废且身形残障。主子
功寒,发作的当是比之常人更凶猛些。所谓更凶,不只是发作时淤滞更厉害、更痛苦,还有……”小
何子看了眼陆鼎原,后面的话说的不但声音更低,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陆鼎原的表情。“如果别人发作
一年后才全身血脉淤滞,导致无法自理的话,那么主子您,大概,也就半年……”
“还有多长时间?”虽然小何子话说的含糊,但陆鼎原却是听懂了的。也就是他至残的时间比普通人
快一倍。
“这,奴才并不敢肯定,但……”看着自家主子发白的脸色,小何子抓着陆鼎原的手,几乎哭出来,
“但只要主子不运功,当可以拖得久一些。小何子……小何子一定给主子找到法子的!”说道最后,
是真的哭了。
“还有法子吗?”冷香宫的人在江湖上走动的并不多,冷凝香在江湖上流出的更是甚少,解药就更是
没人知晓了。冷香宫的人不会自曝解药,中了此毒的人更是没一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是死是活都
不知道。虽传闻中毒的人都跟冷香宫的人回去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去了,但毕竟谁也没见到。更有
甚者,传此毒无解,中毒者不是终身瘫痪于床被人伺候着,就是早就入了地府见了阎罗。
“有的,一定有的。”不忍主子难过,小何子拍着胸脯保证。“此物喜寒且至阴至寒,只要我们找到
至刚至阳之物,一定能克制住它的。”
“至刚至阳?”陆鼎原不禁被小何子挂着泪的急切模样逗得泛出点点笑意,至少他的这些属下是真的
关心他的,“什么东西?龙血吗?”
小何子眼睛“呼”的一亮,“未尝不是?”
“行了你!”陆鼎原不禁敲他脑袋一记,“这世上哪有真龙?不过传闻罢了。”
“主子。”飞影突然现身,不止小何子吓了一跳,连陆鼎原也是一愣。自己不叫,他是从不肯主动现
身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主子,飞影想请几天假。”飞影低着头,并不若以往直视陆鼎原的眼睛。
“请假?”陆鼎原都被他说茫然了,这飞影自从跟了他,别说几天,就连一天都鲜少有离开他的时候
。“可有什么缘由吗?”
“私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离开宫里几日。”
“嗯。”自是私事,陆鼎原也不好再问,“完事快些回来。”
“是。”说完,飞影没有闪身隐没,而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了出去,说明他即刻便要离开了。
小何子皱着眉看着飞影陌生的背影——他从没见飞影背冲着谁过,不明白一向衷心的飞影怎么会选择
这时候离开?现在的主子不能运功,该是最危险、最需要影卫随侍保护的时候,他怎么反倒这时候去
办什么私事了呢?虽然见面不多,但十几年跟随陆鼎原的默契,让他不会轻易怀疑飞影,但飞影此时
的做法,还是让小何子有些心生不满的。
12
飞影走后不到三日,担心陆鼎原伤势的冬离急冲冲地带着十名属下全部回宫,除了有两人受了轻伤外
,全员无碍。于是次日一大早,便召开了陆鼎原受伤以来的第一次全体护法会议,当然,飞影除外。
冬离报告了此次任务的成果,夏天报告了近两月的营收,小何子报告了府里宫里全体人员的调度及开
销,飞影的第一副手——秋云报告了江湖上的最新消息和各大门派的动向。
陆鼎原处理完公事时已是天近傍晚,夏天吵着要给大病痊愈的陆鼎原设宴庆祝,顺便给完成任务归来
的冬离接风。陆鼎原不忍扫大家的兴,于是命人将陆叔从陆府接来,准备晚上在广寒宫里设办酒宴。
看着众人以为陆鼎原伤势全好了的欢腾模样,只有明白真相的小何子心里酸酸的。
韩量最近可谓有些心烦。原本是以为找到了有趣的玩意,毕竟中医原来在他的眼里就是些花花草草破
树根子之类骗人的东西,但他原本认为该要躺上个把月的伤势,居然在那些黑黑黄黄的汤药之下,不
足月余便让自己又能生龙活虎宛若常人,不可谓不神奇。所以韩量一时心起,打算研究研究这个他之
前从未涉及且原本极其不屑的领域——中医。
于是在他的胡搅蛮缠之下,小何子送来了成箱的医书和中草药方面的书籍,说是没有时间教授,让他
自己看着捉摸。结果韩量就开始郁闷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易记住各类药品的化学成分及分子式,却分辨不出几种近似花草根茎叶的区别?他
发现自己可以天花乱坠的写出一大堆进口药品的英文全名,却读不懂这方方正正的繁体字写的究竟是
些什么?
难道穿越到这里后,他不但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之人,甚至还成了一个文盲不成?这让他这个曾
被誉为外科天才的人情何以堪?这决不仅仅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
所以当小何子差人来叫“春院”所有男宠女姬前去陪酒的时候,韩量是有些负气的。负气的不是不得
不作男宠的身份,而是负气自己仿若突然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随着众人一路来到设宴的大厅,
韩量的脸色始终是冷凝着。
看着尾随着一众女姬男宠进来的韩量,坐在首位的陆鼎原和随侍在他身旁的小何子俱是一愣。近日被
冷凝香一事搅得心境烦杂,两人竟都忘了给已经伤愈的韩量另派去处,以至今日他竟真的被当作男宠
带到了“聚事堂”上。两人互望一眼,俱是无言。
小何子当然不好自打嘴巴对韩量说当初是自己戏弄于他。而对于陆鼎原来说,总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
面指责小何子的不是,或说自己事忙忘了安排,这叫他这一宫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摆?
如今一身玄青色紧身衣袍的韩量站在一众娇小的花花柳柳之中,不但如鹤立鸡群般突兀,且那独有的
淡漠傲然的气质,越发衬得他俊朗不凡又格格不入。
而打从韩量一现身,众人的议论就没再停过。
“新来的男宠吗?以前没见过啊?”
“只怕他个头比咱们宫主还要高些吧?不像小官啊!”
“哪有那么大岁数的小官?你少孤落寡闻了。”
“咱们宫里的规矩你们还不知道?”
“那倒也是,可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会伺候人的人吗?”
“再说,他伺候谁啊?冬护法吗?哈哈哈……”
“说实话,你是不是肖想冬护法好久了?”
酒过三巡,众人早已半醺,正是借酒胡闹的时候,所以也才这时候召这些宠姬上来,为的不过也是助
酒性。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什么事也说得,什么事也做得,何况是借着酒劲?
看着身边众人入殿不肖半刻,已各找各主散了个干净,韩量不禁有点茫然,打量了一圈闹哄哄的众人
,最后将视线对上了位于首位的陆鼎原。
原来,在这广寒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新来的韩量,众人几乎都知道。所谓的这些男宠女姬,
其实根本不是给身为宫主的陆鼎原准备的,反而是陆鼎原派人花钱从青楼或者妓馆买来给广寒宫里的
众人取乐的。而有些个运气好的姬妾,在伺候的过程中碰上个情深意切的,禀明了陆鼎原,也就当真
被允许收了房。要知道这些个江湖中人不比外面,只要当了自己人,便再没人会看轻或提及你的过往
。所以渐渐的,就演变成宠姬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想找个人把自己正正经经的收了去,好逃过这任人
鱼肉的不堪身份。而陆鼎原只是吩咐人定期去买进,将宠姬的人数维持在一定的数量,其他的,概不
会细究。所以只要在春院呆过一阵子的宠姬,谁没几个固定相好的?这时候,当然都找自己相熟的去
了。
而和韩量一样还在原地的,除了他却还有两人。一个是看来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堪称清秀,怎
么也看不出风尘的样子,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说,居然还在瑟瑟发抖着,显然被这酒色弥漫的场面吓到
了。而另一个,就有意思多了。
也是十五六的年纪,但打扮的堪称妖娆,虽然他是个男的。再看那细细的腰、弯弯的眉、莹白的足和
魅惑的笑,显然是细心装扮过的。他留到最后,却不是怕,也不似韩量的茫然,而是刻意的。当几乎
所有人都已落座后,他开始莲步缓行、扭腰摆股的向离他最远,也是最醒目的位置——陆鼎原的首位
走去。而在他行进的过程中,还隐约可以听到细细的、类似铃铛的声音从他的足下传来,“叮……叮
……”的发出魅惑人心的声响。
韩量双臂环胸,眯着眼打量面前这一幕。他知道事情不太寻常,否则不会在那个男宠坐上陆鼎原大腿
的那一刻便全场鸦雀无声,明明前一分钟还人声鼎沸到几乎可以掀了屋子的顶子。
同样眯起眼的,还有陆鼎原。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会有人不知好歹地往他跟前凑。
13
“你叫什么名字?”陆鼎原的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奴家春香。”吐气如兰的娇弱魅声道,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陆鼎原的胸膛上撩拨着。
“哦。”陆鼎原放下手中的酒,“春香啊,”边说着,一手便揽上了春香那不盈一握的纤细柳腰,春
香更是“嘤”的一声几乎把自己揉进了陆鼎原的怀里。“你要是这么想表现,”陆鼎原一抬眼,正好
看到韩量一幅看好戏的表情,甚至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浅淡笑意,不由心里来气,“不如表现给我
们大家看看吧!”说着,直接将人扔到了隔着几丈远的韩量的怀里。
韩量看着被陆鼎原单手扔到自己怀里的人,瞬间有些呆愣。他知道事情不寻常,却没想到会扯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