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我缠我缠我缠缠缠
一大早,邵纯孜就来到海夷住的公寓门前,按铃按了很长时间,始终没人应门。
那人这么早就出门办事了?看不出来嘛,明明那样一副世祖大老爷的德性……
邵纯孜有点郁闷,但又不敢跑去其它地方,怕万一海夷回来了会跟他错过,于是就在门外席地坐下,静静等候。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看样子海夷是不会回家来吃午饭了,邵纯孜便站起来,准备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等。
就在这时,门却忽然打开了,海夷就在门后,看起来正打算要出门的样子。
邵纯孜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对方,注意到这人头发上还有点湿,脸上倒是神清气爽,随风还会飘来阵阵洗发精与沐浴乳混合的香气,明显就是刚洗完澡。
也就是说,其实之前这个人一直都在房子里,睡大头觉,只是懒得理会他的敲门而已……
可恶!就因为这家伙发懒,让他白白等了这好几个小时?邵纯孜怒从心头起,然而再想到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还是咬咬牙把怒火忍了下去。
「海先生,打搅了。」
他客客气气地说:「我想和你谈谈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件事……」
「我要的东西你都拿来了吗?」海夷抢过话就堵回来这么一句。
邵纯孜嘴角抽了抽,差点就想咆哮回去——你这王八蛋!当我是白痴也不能这么耍我,你明知道就算把我卖掉也买不起你要的那些狗屁玩意好吗!?
……不行,他要忍耐,要忍耐,忍过一步之后就会海阔天空……
做了几轮深呼吸,在嘴角扯出一抹干笑:「很抱歉,没有,但是我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正是与那天被他摔坏的那部手机同一型号。
海夷挑了挑眉,将手机接了过来,随即绕过邵纯孜径自往前走。恰好有一架电梯在本楼层开启,他就这样走了进去。
又、又被无视了!?邵纯孜用力磨了磨牙,但也没时间多想,急匆匆地追上去,刚巧来得及从门缝间挤进电梯里。
「海先生。」
他已经做不出假笑,就板着脸严肃地说:「如果你不是急着要去哪里的话,可不可以一起去咖啡店坐一下?我请你喝杯咖啡,占用你一点时间就好。」
海夷若有所思地盯视着他,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小朋友,如果太过纠缠不清、阴魂不散,可是会让女孩子反感的。」
「什……」你又不是女孩子!
邵纯孜简直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该好笑,就在这时电梯到了。
海夷跨出去,随即转过身来,将还想紧追不舍的邵纯孜推回了电梯里,微微一笑,魅力得近乎狂妄的脸庞稍稍凑近邵纯孜眼前,如同诱哄般地低语:「小春子,看清我的口型。」
「……?」
「再见。」
海夷张开双臂拉住电梯门,就在邵纯孜眼前「匡」地一下合上。
邵纯孜整个目瞪口呆,连忙狂按按钮,但是等到他离开电梯也已经是半分钟后,那家伙呢?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握拳,又握拳,就好像是把某人的脖子捏在手掌里。
混蛋,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走着瞧!
第二天,依旧是中午时分,海夷打开大门正要出去,忽地脸色一寒,迅速退回门内关上了门。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优雅低沉的声音飘出门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从来都很简单,只不过是想和你好好谈谈而已。」邵纯孜答道,怀中那只白猫如同回应似地「喵呜」一声,他不禁笑了笑,在白猫头顶上摸了几下。
除了这只白猫以外,整条走廊上全都是猫,什么颜色品种都有……当然都是让方问夕帮忙找来的。
猫妖嘛,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这些普通小猫的老大一样了。
海夷听了邵纯孜的回答,转过身背倚在门上,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烟,点燃了轻吸一口,才接话说:「也就是说你在威胁我啰?」
「不,请不要误会。」
就算实际上是在做坏事,可嘴里当然也不能说「对啊,我就是在使坏啊,怎样,你咬我啊?」,所以邵纯孜只是平静而坦然地回道:「我只想请你腾出一点时间给我,不要很多,十分钟就够了。」
「喔,你真的认为这样子就会让我没办法出门?」
「……」这个问题,其实邵纯孜也不是没有思考过。
实际上,这个人只是讨厌猫,并不是恐惧猫,虽然整条长廊全都是猫的情景是有点离奇,但他只要捂住口鼻,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之所以搞出这么大排场,主要还是为了表明自己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心而已。
「那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邵纯孜斩钉截铁地说。
「喔?你能等多久?」
「等到你开门让我进去为止。」
「……」
海夷静静地吸着烟,薄唇间飘出幽幽一团烟雾,忽然掀起嘴角笑了。
小家伙,有点意思嘛——
他从门上离开,转身面向着门外,终于放话:「好,我让你进来……记住,只有你一个进来。」
邵纯孜得偿所愿,长舒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些,但旋即又再度绷紧神经。
到目前为止,他的目的还只算达成一半,剩下还有一半,才是最重要的……
进门之后,他跟着海夷去到客厅,在茶几周围的沙发中坐了下去。他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在海夷面前,友好异常地笑了笑:「你先喝点咖啡吧,刚买不久,还热的。」
海夷把那杯咖啡拿起来,不紧不慢地送到唇边,忽然侧目朝邵纯孜瞟了一眼,后者双手紧握成拳放在大腿上,从后颈到背上都绷成了一条线,这样子明显就是……
一道微妙的光芒在海夷眼中一闪而过,他收回视线看着眼底的咖啡,眨了眨眼,然后喝了一口下去。
那个瞬间,邵纯孜背上那根拉紧的弦就渐渐松了开来。
海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将咖啡放回桌上,一手托腮,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好整以暇地开了场:「有什么话,你说吧。」
「其实还是那件事。」
邵纯孜正色说:「我真的很有诚意,非常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可是你没办法达到雇佣我所需的条件,不是吗?」海夷扬扬眉。
「那个……」
邵纯孜撇了撇嘴角,「其实你这么有钱,那些东西你根本多也不多,少也不嫌少,不是吗?」
「可是我既然这么有钱,而你又想雇佣我,当然也得拿出足够分量的诚意,不是吗?」海夷又一句反问扑了回去。
邵纯孜实在辩不过他,只好说:「如果要诚意的话,我可以用其它方式来表达。」
「譬如?」海夷表现得饶有兴趣的样子。
「……」
邵纯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且根据时间来看,他应该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于是沉默,直直地盯着对方,观察那张脸上每一秒所发生的变化。
慢慢地,海夷的眼皮垂了下去,盖上,再没有拉开。
邵纯孜连忙凑过去,试探地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咖啡里的迷药确实起效了,邵纯孜「呼」地一声,拍拍胸口。原来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是这么让人紧张的,还不如直接干上一架来得直接爽快。
不管怎样,事不宜迟,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往海夷手指上套,小指太细,食指太粗,套中指刚刚好。
完事之后再细细端详一番,有些出乎意料地发现,这枚单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戒指,套在这个人修长白皙指上,依稀也随之变得明耀生辉起来。
看来不仅是佛要金装,有时候金装也要有大佛来配啊……
邵纯孜暗暗叹了一句,正打算退回到座位里,突然听见: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风灵召唤戒。」
邵纯孜愕然抬起头,目光正对上一双直直凝视而来的眼睛。这么近距离一看,才发现那双眼眸深处居然透出一股宝石般的紫色,有种魔幻般的绚艳。
「你——」只发出这一个字,邵纯孜就卡了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什么?」
海夷坏笑着地眯起眼,「你真以为一点迷药就能放倒我?」
「……」老实说,邵纯孜也曾经想过,假如这人真有那么厉害,被那点迷药放倒肯定就是不应该的。
所以其实刚才以为海夷被「迷倒」的时候,他除了高兴,也有一点点失望。
而现在,他发现这个人实际上没有中招,他的感想也并不仅仅是尴尬而已。只不过——
「既然你没有中迷药,那你为什么……」要假装昏倒?
「不过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惊天大阴谋而已。」
海夷促狭地说,随即摇了摇头,显得很有些遗憾的样子,「可惜,这枚小戒指可实在算不上什么惊喜啊。」说完就要把戒指取下来。
邵纯孜看到他将那枚戒指慢慢拔出,已经退到第二处指关节,不禁惊讶:「你怎么……」怎么会这样?
根据他买这枚戒指的时候所得到的说明,只要他将戒指亲手给对方戴上,就算达成契约,之后就可以随时随地将对方召唤到他身边来,而也只有他可以把戒指取下来,解除契约。
可是这个人却自己就把戒指取下来了?难道这戒指又是假的?但是方问夕明明说……
「用得着这么吃惊吗?」
海夷睨着他脸上的表情,嘲弄地笑笑,「你真的觉得区区一只召唤戒就可以控制我?」
「……」邵纯孜无言以对。
的确,如果这人真的强大到某种程度,区区一枚戒指大概也困不住他,可是……这已经是唯一的希望!
邵纯孜咬了咬牙,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竭力制止海夷将戒指取下来。海夷根本不理会他,只一心把戒指往外拔。
对抗中,邵纯孜的手指不小心从戒指上猛地一下蹭了过去。
戒指上那蛇形的凸起划破了皮肤,血液渗出,沿着那条凹槽流了进去,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居然就此凝固,不再从里面滑出来。
海夷感觉到什么,松开了手,之后那枚戒指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挤着,缓缓地退回了指根,套牢。
「喔?」
海夷眉梢一扬,「用血液来加强对戒指的约束力,的确不错,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血而已。」
不以为然地说着,就想把戒指再次拔出来,脸色蓦地微微一变。
拔……拔……拔……拔不动!?
海夷瞪向邵纯孜,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厉,猛地提起他的衣领:「你做了什么?」
邵纯孜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吗?
再说用血液可以加强戒指约束力什么的,之前他还不晓得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夷质问,目光越发地锐利起来,就像是要把对方的皮肉都给看穿灼化一般。
说实在话,这种目光让邵纯孜有点毛骨悚然了,但是不想屈服,反倒更加倔强起来,昂起下巴回道:「我是邵纯孜!」
「哼,想说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吗?别假装了。」海夷眯起双眼,眼中隐隐透出莫可名状的危险。
忽然动手开始剥落邵纯孜的衣服,倒要看看这人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邵纯孜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掉了一件外衣,顿时火冒三丈:「你这变态在发什么疯!」
怒骂咆哮,几乎把一辈子学到的所有脏话都用上了,但是对方根本充耳不闻,只一心专注于手上的事。
邵纯孜拼了老命地挣扎,可结果却只是确切无疑地证明了一件事——他的力气,和这家伙的力气,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甚至到后来,可能是被他挣来挣去的有点烦了,这家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就在他身上随手按了几下,像是电视里的点穴,但又不太一样。
总之他就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像死鱼一样躺在那里,任由对方将他脱得干干净净,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竟然没有……」什么异常都没有。
海夷皱了皱眉,又将他的手捉起来,就着他手指上那个刚刚被戒指造成的伤口吸了点血,也没发现端倪。
可是怎么会?区区普通人的血,居然能凭一枚戒指就约束他?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的手滑到邵纯孜脖子上,一点一点慢慢掐紧,充满无声的威胁,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冷漠中带着一些散漫的深邃神情:「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实说吧。」
「……我已经说过了!」邵纯孜恶狠狠地瞪住他,真恨不能把这个混蛋活活咬死。
可恶,力气还没有恢复……
「是吗?」
海夷勾起嘴角,笑容里泛开一丝微不可察的阴沉,「那你的血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搞、笑!我怎么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我……去你妈的!」邵纯孜真是懒得再啰嗦了,直接以一句咒骂结束了对话。
海夷也没有再追问,松开手坐回了沙发里,陷入沉思。
渐渐地,邵纯孜的力气开始恢复,猛地跳起来,一把搬起沙发中间的那座水晶茶几,就朝对方头顶毫不留情地砸了过去。
海夷抬起手,看起来并不费力地挡住了这一击,目光上下打量了攻击者几圈,慢悠悠地说:「你想动手,至少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滚你的!」
邵纯孜脸红脖子粗,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羞耻,但更多的还是恼怒,「反正你摸都摸过了,谁他妈在乎你的狗眼再看几眼!」
「啧啧,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不干净。」海夷似真似假地叹息了声,站起来,手腕一转,手掌在茶几的桌面上抹了过去,那一整块的大水晶就此轰然碎裂。
邵纯孜原本在用劲,突然间失去了这个着力点,他一下子收不住力道,整个人就往前栽了过去。
海夷扬手接住他,正好把他的脖颈卡在了手肘内侧。他又是竭力挣扎,又是捶打对方的手臂,但都没有任何成效,他简直就像是被一尊永远不会动摇的石像给扣住了似的。
只不过,石像是不会说话的,而这个人会,他说:「你说过要我做你的保镖,是吗?」
「什……」邵纯孜愕然一怔,突然问这种话,难道是说……
好吧,不管是怎么样,反正他现在一肚子火,想也不想地回道:「见鬼去!谁要你这个变态!」
「你不想要了?」
海夷深邃一笑,「那可不行。你身上有些东西我还想查清楚。」
「……变态!」谁要给你检查?死变态给我死远一点!
「话虽如此,我也不可能把时间全都耗在你身上。」
海夷充耳不闻别人的抗议,继续往下说:「这样好了,就把时限定为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查我的事,顺便陪你玩玩你那个保镖游戏。不论最后我有没有查出什么,一个月后,我们之间的关系都告结束。当然,你要把我手上的戒指取下来,否则……你要知道,召唤戒虽然可以召唤我,但并不能阻止我杀死你。」
事实上,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取走邵纯孜的性命。但如果他打算这样做,也就不会废话这么多了。
总之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他松手放开邵纯孜,将人按回沙发里坐下去。
看见邵纯孜还想跳起来做些什么,海夷嘲弄地说:「你最好先想清楚,是你再三来请我帮忙,现在我答应了你,对你只有好处。」
一听,邵纯孜终于在满脑子的气愤中抽出了一丝理智,慢慢地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