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道(第二册 出书版)+番外 BY 紫曜日

作者:  录入:09-04

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到跟金约好的一楼大厅。金比他早来一步,看起来双手空空,当然阿斯卡也没特别期待,对方会穿什么全副武装来。只见对方的细眉挑动,视线盯在阿斯卡身边的人上。

「这我可没听说啊。」金不客气地道。

「就算是个保险吧,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多个人手总是好的。」阿斯卡拍了拍身边的小小躯体。

是个灰色肌肤、浑浊双眼的小男孩,名叫茅里,目前是阿斯卡的同居人。来历不明、身分不明,唯一知道的是阳世保安队扫除班的成员……而且,还是杀死阿斯卡的犯人。不过事到如今,阿斯卡早就不在乎这点小事了,在城隍府也没过得比阳世差,甚至可以说相当舒适,就结果论而言,他是没啥好抱怨的。

「当然,『他』的许可证,我也到手了。」阿斯卡扬了下手中的保证书,又推了下茅里的背,「喂、要好好打招呼啊。」茅里乖巧地鞠了个躬,「你好。」字正腔圆的声音显然把金吓了好一大跳。「你、可以普通地说话?」也难怪金会吃惊,在阿斯卡初次见到茅里的时候,对方除了会「呀呀」叫之外,完全没有任何语言基础。

「嘿嘿、不错吧?这可真辛苦呢,幼儿园生的单字卡这种东西啊,我可是作梦都没想到会在死后做呢。」听起来得意洋洋,阿斯卡现在的模样就像个炫耀儿子在自己努力不懈的教导下,终于学会骑脚踏车的笨爸爸。

「……你还真闲啊。」不知是受不了,还是其它特异的情绪,金有些感佩地道。

于是,包含图书馆司书、档案管理室职员,以及扫除班的清洁工,一行奇怪的三人组无视大厅柜台招待人员的注目礼,拐向左边通道,往里头去了。

与从大门入口处直接能看见的通用电梯大不同,大厅的左侧与右侧都各有一条较窄的走道,也各通往一部电梯。

金按下眼前的电梯按钮,电梯门开。有那么瞬间,阿斯卡以为又会遭遇高巽,但这次显然是自己多心,电梯内空无一人。三人走进去,金伸手压了下楼层按键钮下的一个透明按键,透明按键整个弹出,原来是个精巧的密码盘。

金稍微遮掩着,输进几个数字,电梯就开始动了。阿斯卡心想,有什么好神秘的,如果以后他还有需要,尽可以找阿久津要密码。

楼层按钮一个字也没闪,不知道现在身在几楼的悬浮感,多少让阿斯卡有些不舒服,终于捱到了电梯门重新开启,才有重回地面的实感。踏出电梯外,本来以为会看到许多重兵把守巡逻,但结果却一个人也没有。

空间格局与其它层有些不同,地面铺的不是地毯而是磁砖,转角处大大地摆了几棵养得很好的观叶植物,天花板也非办公大楼常见的长条日光灯,而是罩着黄色大灯罩的圆形灯泡,完全没有认知中「看守所」给人的压迫感。

茅里安静地东张西望,好像也没来过这里似地。所以自然还是由金来带路,顺着磁砖线往前走,来到几扇紧闭的透明大门前,应该不是普通玻璃这么简单的材质,也许是强化过的什么吧?

门前摆着台机器,就像所有科幻电影中的那样,看起来像台提款机,不过只有屏幕,跟中央一个立起来的球体状东西,没有按钮。

「怎么?又是密码?」

「是生物性扫描。」金把手掌压在机器的屏幕上头,让底下的光芒来回跑动,接下来又将右眼凑到屏幕附近立起来的球体状附近,球体的外壳打开,原来是视网膜检查机。生物特征辨别的做法远比密码锁要来得安全许多,一般而言,如果不是机器故障,或是连对方的视网膜与指纹都调换过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关是不可能的。

「你也要。」金叫阿斯卡也来做。

阿斯卡乖乖照办。但茅里好像不需要,金既然没特别说什么,阿斯卡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问。

「在门开启的时候,还会做一趟全身扫描,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就会触动警报器,而门也会自动关闭。这里的门可不是盖的,就算用高压灵力炮去打,也坚不可摧……」在金说着话的同时,透明门滑开,三人组准备进入的同时,头顶闪烁红光,原来全身扫描仪正设在门开阖处的正上方。

嗖!

当阿斯卡用眼角余光注意到闪动黑影时,想拦截「那玩意」已经来不及了。过快的速度,早已穿过三人间,往前横冲直撞后消失无踪!

「那是什……」金像被吓呆般愣着。

「是头!长着蜘蛛脚的头!」动态视力明显较强的阿斯卡错愕低叫,「警报器怎么……」没反应──正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抬头望向顶头的全身扫描机,发现上头竟被厚厚的银丝所包覆,银丝上沾满了红色小蜘蛛,纷纷吐出像是强烈腐触性的物质,没几秒,扫描仪的红外线装置不但被遮断,而且还惨遭熔解。

成也高科技,败也高科技。

「糟糕,那一定是住里面去了!」金拔腿就住看守所的内部跑。

飞鸟跟茅里在后头连忙追上。「真是恶心毙了!」飞鸟大声抱怨,生平第一次看到那种「生物」,就连雷德夫人的约翰先生都比「那个」可爱一百……不、一万倍!那的确是个头,五官是没看清楚,但从那颈部的断处竟生出了八只脚──就像虫/蜘蛛那样地迅速移动着。

很不情愿地,事情居然完全被金那看似异想天开的推理料中,头自己「再生」了脚,早已溜到了看守所附近,为的就是要接近原主人。

如果当时好好地先搜索周边就好了,让事情难办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神前的头趁自己等人开启了门之后,伺机而入。

自己把金当成「钥匙」,而自己却也在无意中为他人作嫁,可恶,怎么会蠢成这样!而实际上那看似铜墙铁壁防御般的生物特征扫描,如果根本不在意警报问题的话,只要抓准门开启的机会硬挤,闯关机会也还是有的!

重点是,那个头也许根本不在乎被逮还是以后就出不来怎样,它就是要进去,找它的主人团圆。

如果是普通状况的话,那颗头爱去哪就去哪,阿斯卡管不着,问题是现在关系到他的委托费!他得在头回到神前手中前拦下它!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避免与正牌主人一战。并不是怕自己能力不如,而是讨厌节外生枝。

看守所内并非想象的铁栏杆丛林,而是如地中海建筑物那样雪白的方块建筑,如果从空中鸟瞰的话,一定就长得像小孩子的积木那样吧?没有任何窗户,只有门,门锁同样看起来异常地高科技,这让阿斯卡怀疑城隍府是不是都把经费花在这里了。

方块房间错落分布在整个空间中,不整齐的排列使得巷道复杂,阿斯卡拚命用方法暗记路线,虽然每间屋子都有号码作辨识,但就算是隔壁房也不连号,一旦闪神,就很容易搞混,而他也发现金居然可以没有任何犹豫地从三条岔路间选择正确的道路。

「你怎么知道神前被关在哪里?」他忍不住问。

「他是我负责的人。」金只回了这句。

阿斯卡瞄了眼对方的认真神情,心想金也许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对神前执着也说不定。东弯西拐地又跑了一阵子,终于,金在一间方块屋前停了下来。

「神前在这里?」阿斯卡问。

但金却严肃地没有回话,他压下开门的控制器,上面弹出了小型面板,跟入口处同样的生物特征检测。

阿斯卡才要阻止,因为刚才已经着了那头的道,现在再开门的话不就……不、也许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便将身体挪到门旁,从口袋中掏出了多刃美丽的装饰刀姬柘榴,蓄势待发。

检测通过,门无声无息地往旁滑开。

嗖!

果然是黑影!但将戒备等级提到最高的阿斯卡自然已经想好对策,手扬起,姬柘榴的多刃没入下层门壁,正好卡住开至六分之一的上层门,而同时也卡住了准备冲进方块房中的,那颗头!

依赖酬劳我来啦──阿斯卡在内心兴奋地喊着。在金根本还来不及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前,号称麻烦终结者的小职员,正一把将那颗被门板夹住、进退两难的头用力抓出,并毫不留情地,扣下腕上机关表中的发射器!

一条细钢丝就这样笔直地从「头」的右耳穿进、从左耳射出。如果这还算是个人类的话,一旦脑被破坏,生理机能也会暂时降低吧?心动念转,阿斯卡在达成目的后收回钢丝,并将的确已经失去活动性的「头」扔给了在一旁待命的茅里少年。

「快跑!从这里出去,把头带给阿久津处理!」阿斯卡下令。

茅里闻言,就像好不容易跟敌方追成平手的美式足球队员,紧抱着头颅就往原路冲回,没一会儿,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飞鸟……君……」

突然听见金痛苦的声音,阿斯卡连忙回神,这才看到金的脖子上正缠了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而那手显然是从牢房缝隙中伸出来的,看那模样,是想硬将金给扯进去吧?

「啊、抱歉抱歉。」阿斯卡终于把姬柘榴从内侧门上拔起,而外侧终于也得以顺利开启,「……好啦、接下来,就让我们来会会传说中的,『神风零式』吧。」

第六章

神前得到了力量,但这却无法改变什么。当然,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行为,就跟神风特攻队一样的徒劳无功。

可是,不做不行。不做的话……都美她、她会不会一辈子不谅解自己?

想着这些,神前有些困了,他倚着残破不堪的纸门,滑着坐下了。同时,泛黄的纸门上被涂上了无意义的动人红彩,缓缓举起手,又黄、又红,黄的是土,红的是血;还有蜘蛛。战争时的战争让他失去了家人,战争后的战争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位家人。

唯有这些蜘蛛,至今对自己不离不弃,但现在,换自己得离开了。指尖碰触到冰冷的肌肤,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绝世美女一色丸,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脸上漾着悲伤的笑容。从那天起,一色丸就跟着自己了,舍弃了山中蜘蛛女王的地位,就这么跟着自己了,她钻进自己的身体,他们共生共存。

如同她所保证的,她填补了神前本来欠缺的部分,无波的情欲、驽钝的感受性,甚至是低落的美意识。这些让神前感到了「重生」,本来看出去的风景永远如同褪色照片般平淡,现在却像直接泼上了原色漆那样强烈而亮眼。

但都美的怨声时时刻刻言犹在耳,刚得到的尖锐感情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反观伤害者那仍旧与酒女调笑的无所谓态度……难以原谅,无法原谅!因为那简直就跟「自己」一样!

所以才杀。

不能原谅的家伙,只好杀掉了。

一个接着一个,在酒店寻欢的异邦人/视她们为草芥的异邦人/造成这一切的异邦人/自己。

「为什么不保护自己?」一色丸拥住神前,将柔软的脸颊贴在浑身是伤的男人身上,感受对方逐渐趋缓的心跳。

「先想到自己安危的话……没有资格乘上神风喔。」神前的手慢慢垂下,沾满脏污的手,顺着一色丸滑溜的发。

「难道不是军国主义的傲慢?」一色丸眯起眼冷哼。

「不要说祖国的坏话啊……」

「说到底,先到处挑衅的不是这边吗?」「……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啊。」神前苦笑。他是慢了半拍的士兵,在战争结束之后,才被唤起恨意。

「我的力量,本来并不是让你拿来做这种事的,但我想尽量不干涉你的自由……真短啊、太短了……我本来期待你能带我到更远的地方去的……搭上远洋的渡轮、离开这个长长的岛,看看那些异邦人住的地方、嗅嗅崭新的空气、摸摸那些混有油味儿的画……给我买顶黑丝绒的宽边帽戴,牵着我的手,滑进穿着蓬裙的女仕间转圈……」「对不起……对不起……」神前逐渐低去的声音,沙哑地对一色丸道歉。

「你依旧还是个不懂女人心的蠢蛋。」一色丸叹着气。

「……对不起……都美……」

最终,无声无息。

一色丸的身子一震,最后咬了下唇,恨恨地道:「好呀好呀……神前博行……别想我会放过你!最后叫的居然是别的女人的名字?我一色丸还没碰过像你这样愚昧的男人!不管你的终末之地是到开满彼岸花的三途川,还是生满荆棘的不毛之地,我总是要缠着你的。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高高挂在网上,让所有人看见我的收藏品之中,竟然有这种……这种……」她放声大哭。

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没听见小屋外头吉普车的怒吼、叽哩咕噜的异邦言语,还有,子弹的上膛声。

阿久津照着平常的步调做着他该做的归档工作。的确是一如往常的一日才对,但怎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他停下手指,微微倾斜脑袋,环着胸,仔细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而过了两分钟,他有点不开心地做了结论——因为有谁不在。

平常那家伙只要归档腻了时,就会开始开CNN新闻网,并无视这边想不想听的意愿,自顾自地说起哪国暴动已经持续两个月之久,或是谁家的院子被熊入侵却被狗吓跑之类的可笑报导。

或者,大声抱怨着一直坐着腰酸背痛,就溜出去假借泡咖啡之名到处转转,归来时手上除了饮料外还有各种会发出噪音的零食,从泡泡糖、洋芋片,到爆米花都弄来了。吃得双手油腻腻,还会把肮脏的指纹留在屏幕上,而在他终于受不了开始念人之后,对方又会摸出吸尘器、塑料丝掸子跟除尘擦布乖乖打扫。

但是!这时候又会嫌打扫时太安静让他不能专心(普通应该是相反吧?),所以点开音乐播放程序,尽放些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怪歌,吵吵闹闹、吸尘器的呜呜巨响、聒噪地谈论新闻内容!(不是要听歌吗?)「……啧。」

阿久津点开了自己的音乐播放程序,还很自动地骇进了部属的计算机,把对方的音乐数据全部拷贝过来。

按照顺序从第一首开始——

在满天的夕阳下,缓缓升空的是你的灵魂不知何时舞动飘落的新嫩花瓣,早已漫天盛开了吧肉体在地底中溶解成水,让我等能继续生存转吧、转吧,你跟我的相遇啊,影响是如此深远而这是第一次体认到,我真的永远失去你了「什么啊?」喃喃念着,阿久津重回工作岗位。心想着这一切都是笨蛋阿斯卡的错,等那家伙回来,一定要好好地……档案室的门被砰地推开,在阿久津还没来得及瞪人之前,灰色的矮小身影就直冲到他面前,还把手中捧着的球状物体得意洋洋地展现,就跟抓了死老鼠想送给主人的猫一样。

「……呜!」阿久津的滚轮椅在他终于理解对方手上捧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瞬间滑远了好几公尺,「别、别拿着那个鬼东西靠过来!」他发出了如果是阿斯卡在场,绝对会啧啧称奇的惊声尖叫。

是人头,而且看起来还脏脏的人头!头发又长又油腻,胡子也没刮干净,还有、还有从那颈项的截断部位生出,现在萎缩成一球的昆虫脚!

「阿斯卡,说,给你。」茅里努力地想让自己清楚地发音。为了不辜负阿斯卡的教导。

「我才不要!」被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吓得有些失措,阿久津在还没思索清楚对方为何要把头交给自己前,反射性地抗拒了。

难道那家伙不知道自己最讨厌看到什么血啦、残肢断体啦、什么虫……嗯?等等,吸气,冷静,好,这是头,所以……「这是神前的头?」茅里点了下他灰色的小头。

阿久津很快地回复了本来的理智,将滚轮椅挪回原味,音乐程序还在播放,一切良好。

月亮上有神明居住,从亮光中放出讯息只有重要的思念会不断持续,就算经过百万年活得像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只能匍匐前进也要振作起来,贯彻这条道路

推书 20234-09-05 :天轨 下——雾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