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忽然得到庄主召见,哪知传令的婢女刚看见他就满脸通红,呆愣的样子让少年傻了眼。从行云居一路走来,遇见的人不多,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好像对着他闪闪发亮,盯住了就不放开。被数道灼灼的目光盯着,神经粗大如许少爷也不禁拉了拉衣袖领口,再学那死士摆出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他们怎么了?
不对——是我怎么了!
想到这两天那死士动不动就脸红,本以为是与自己所做之事太过亲密让不通人事的死士放不开,没想到这么看竟另有原因!
“骏儿最近在忙什么,几天了都没见你人。”
没等少年想出个所以然,许正豪就大步流星地跨入厅里。许正豪见到少年,也是忽然一愣。
“许骏拜见盟主。”
“唉,你这小孩儿跟干爹装什么,”许正豪快步上前托住正要拜倒的许骏,笑呵呵道,“我刚跟他们说过,咱在庄里原先怎么叫就怎么叫,盟主什么给外人听听就行。”
“是”许骏抬头,竟在对方眼中也读出那道亮光,只见许正豪也盯着他,灼热的目光好像要将人融化,“干爹?干爹?”
一边叫着,一边试图收回被握住的手。
怎么都是这个看美食的眼神,许骏心中懊恼,抬眼却瞥见自己师傅了然的眼神。尹蜚进门时就跟在许正豪身后,不声不响地竟没让少年发觉他的存在。
“都说女大十八变,我家骏儿怎也出落地这样漂亮了!”许正豪回神,不动声色松手,却鬼使神差地用刚扶住许骏腰肢的手摸了摸鼻子,示意尹蜚入座。
许骏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嗔怪道:“干爹又逗我,漂亮说的是娘们儿!”
“噗”尹蜚正在喝茶,听少年用软软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说“娘们儿”,忙低下头,上好的茶水全喷在了衣服上。
“骏儿别闹!”
“徒弟,想姑娘啦?为师帮你找个?”
许正豪原先还笑个不停,现在却连笑意都消失了。避过尹蜚提出的话题,许正豪恢复正常口吻,对许骏道:“听说你练功受伤了,恢复得怎么样?”
“一点小伤,不动真气就不碍事。”
江湖中人,哪有不动真气的可能?明白庄主叫他来定有事吩咐,往常许骏十分乐意外出办事,此时却一点也不想离开,第一次出言推拒了。
“养伤重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去药房拿,别拖坏了身体。”许正豪不疑有他,转向尹蜚叮嘱,“这小子怕苦,尹蜚你多盯着他点别让他把药倒掉。”
“属下明白。”护法尹蜚还是一副与他外表很不和谐的温柔模样,笑容满面的应下。
明白没自己啥事儿了,许骏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傅和干爹继续讨论怎么坑人,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这几天忙于身体问题,虽然精力很充沛,但睡觉的时间还真不多!
谈及正事,尹蜚仍处在沉思中,许正豪无意一瞥却被出神的义子抓住了视线:白皙的皮肤被红底白纹的武士服衬得更嫩,高高扎起的发辫又让少年多了些英气,一向闪亮的大眼睛现在涣散着落在自己附近,粉嫩的小嘴却又是紧抿着。
许正豪想起刚抱孩子回来时,这不懂事的小东西闹出笑话后也是这个表情,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咳咳,庄主?”
尹蜚将近期的事务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神游中状似对视的其余两人,眼角又抽了抽。
“啊——尹护法有何要事?”许庄主自如地移开目光,身体略微前倾地看向枯坐的尹蜚。
“属下……”
“庄主,再给属下和师傅几天时间好吗?”
少年突兀地插嘴让四道目光全转了过来。
“嘿嘿,骏儿刚听干爹说明天要处理掉那老头,”许骏干笑着解释,双手还比划出石头的形状,“骏儿前几天有了点主意,可还不熟练,就没跟师傅说。干爹要能再宽限几天,骏儿兴许……可能……应该有办法让那老头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骏儿!”
这次轮到尹蜚呵斥了。
许正豪皱眉,想这孩子语调虽不肯定,但他这两年办事还算靠谱,宽限几日也无妨,便道:“那干爹就为你这‘兴许可能应该’多留他几日,嗯……五日如何?”
“骏儿定不负干爹信任”
对上那双明眸,许正豪竟感觉心跳加速,亢奋的感觉比当上武林盟主那天还要剧烈。早意识到义子的美貌——几年前许骏忽然从幼儿长成少年的模样,自己外出归来时乍见就觉得血液朝脸上涌来,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会因他而心动。
既然许骏不肯说,许正豪便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方法——反正实施时总会看到,不怕他惹出什么祸事。
略聊了些杂事,看时间不早,许庄主摆手直言要去后院,许骏就乖乖跟着尹蜚退出了议事厅。
“我不是说不让你掺和此事?”
阴测测的声音传入耳际,发呆中的许骏抖了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尹蜚的小院,。想到自己先斩后奏无视了这人的叮嘱,许骏有点儿心虚,岔开话题问:“师傅你可觉得骏儿有什么异常?”
“异常?你从里到外就没哪里正常!”
“呜……”被不屑一顾的话打击到的美少年撇撇嘴,不过看师傅没继续追究,又偷笑下凑到尹蜚面前,“骏儿是不是更漂亮了?”
说着,又眨了眨自己那爱惹祸的眼睛。
“你觉得说男人漂亮是夸奖?”哪能不知道徒弟打什么注意,尹蜚哼哼着,可对上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明知道是装的,还是忍不住说,“是好看了点,你又整出什么了?”
“师傅”娇声叫着,直到眼前人面色逐渐变得古怪,许骏才后退一步撤下笑脸,道,“徒儿觉得突破后许多地方都不正常……”
13.蛊惑初体验
“哼哼,动作真快。”
美少年许骏满腹心事地回到行云居,刚进屋,转身瞧见自家死士已经利落地脱下裤子静候在圆桌边,顿觉无语。
整天和这死士泡在一起,少年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忽然分开半日,才发现这人竟比初来时……憔悴了不少。
好吧,他知道癸仲曾失手被俘,被同伴救出后就来了这里,瘦一点正常。他也知道刑讯折磨、风餐露宿都能让人消瘦。可来了他院里大半月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也没叫癸仲睡房梁趴房顶,没见长肉倒罢了,怎么瘦了不说,连初见时内敛的锋芒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好像彻底成了个空壳。
少年歪头打量着桌边侍立的人,癸仲眼睛低垂下颌微收,不再是前几天恨不得将头埋起来的样子,可眼中也没了羞赧。他上身穿着仆役的灰色布衫,双腿站得笔直,落在地毯上的脚趾也不再局促地卷曲。
还好,这……仍是算美景。
精壮死士瘦了,自己这当主人的该把人养肥,才更赏心悦目,进补起来也更……
这边许骏正胡思乱想,呆呆站着的癸仲却心中忐忑,想出声提醒走神中的人,又怕未得吩咐惹怒主子——几经教训下,他再不敢放任自己胡来。
“穿衣服,我们出去逛逛。”
看到青年苍白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许骏噗一下笑出声来。待到男人穿好灰裤布鞋,许骏又觉得哪里别扭,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恍然大悟,“你去找莺姐要套侍卫装,换好后再来找我。”
强健的男人虽然瘦了,但骨架还在,一身紧巴巴的仆役装把人的风姿毁了大半,怪不得看着别扭——挑剔中的美少年显然忘了自己是以碍眼的理由强迫死士换下黑衣服的事实。
盏茶后,焕然一新的死士又出现在他面前,仍是面无表情,但此时许骏分明从他平板的面孔下读出了几分羞涩。一压下打趣的念头,上前替癸仲整了整衣襟——那里很整齐,可本少就喜欢没事找事,不行?
癸仲重新穿回暗色,按理应当觉得轻松。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近身侍卫和死士衣服布料差别太大,即便颜色相似,穿上的感觉差别不小,许骏觉得他仍有些紧张。
虽然笨些呆些妄为些,到底还是个精壮男人!
府里随侍出门的侍卫服是藏蓝色,窄袍紧袖,将癸仲紧窄的腰和挺直的背勾勒地清晰,让许骏过足了眼瘾。
“少爷要出门?”闻莺跟在癸仲身后进门,将主子眼中的赞赏看了个分明。
“嗯,明日……也可能后日回来,莺姐得帮骏儿看好家啊”许骏说着,朝小楼的方向望了眼,见闻莺含笑应下,便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死士要出门。
******
自从被贬为死士,癸仲很少能想这样自由地在路上行走。身前有个要他小心伺候的主子,身后却基本不会有随时可能飞来的冷箭暗器,因此,虽然处在阳光下走路有些怪异,但黄昏的夕阳发出的光还不足以让他的眼睛感到刺痛。
云翔山庄虽然地处山腰,但多年休整下来下山道路修得宽阔平整,即便纵马奔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许骏没骑马,癸仲当然更没资格。前面的红衣少年沿大路走了会儿就拐到了山中小路,时不时抓只羽毛艳丽的鸟儿逗弄。鸟儿不怕他,反而在被他放开后会跟着他飞一小段,仿佛依依不舍。两人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后才到临近的苍云镇。
他们出门时日头已经偏西,天空的蓝色逐渐变暗,现在已转为墨色。二人恰巧赶上镇里一旬一次的夜市,沿街挂着的灯笼透出温暖的光,清风拂过,光线也缓缓跳动。山下的镇子原本不大,但兴许沾是了云翔山庄的光,前些日子人来人往,连带着这里也繁华了不少。
在山庄里生活多年,许骏对这儿称得上熟悉。癸仲身为死士估计闲逛的机会不多,但看他对这里也没有陌生的感觉,刚来到这条路时,许骏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这家伙微笑。
沿街多是各样小吃零嘴,也有地摊上摆着雕牌饰物、胭脂水粉。逛街的有麻布衣裤的农人,也有书生打扮的青年几人一起,偶尔可见几个穿着绸缎的富家公子带着娇羞的女子驻足在把戏摊子前浅笑。男女均由,小孩更少不了。虽然少年考究的衣料和冷冷的护卫忍让人流与他们有些距离,但拥挤的感觉还是让癸仲不适应,只好紧盯着自己的主人。
许骏却好似乐在其中。
癸仲虽然跟在身后只能看见他半个脸,但看这人先蹲下逗个四五岁的女娃儿,又站起来冲着对面的富家公子笑笑,现在……癸仲感觉主人的目标换成了停在胭脂摊前的那位小姐。
说小姐也许不合适。豆蔻年华的姑娘总是美丽的,虽然眼前这位衣服是常见的农家模样,但洗得十分干净。同样只看到侧脸,癸仲却能想到这位姑娘善良纯美的笑,与他家主人刻意装出的不同——半月下来,癸仲已经习惯性的将见到的美人拿来同自家主人比比,虽然他这半个月不说美人,连活人也没见着几个。
“这个颜色很漂亮,”癸仲在这里神游着,许骏却已来到胭脂摊子前,拿过一小盒淡粉的,轻嗅下朝少女递去,“味道也很清淡,姐姐何不试试?很适合姐姐呢”
许骏按变成人的年龄计算,应该年满十六,但白嫩的皮肤和大大的眼睛总让人习惯性将他看小几岁,加上他喜穿红衣,刻意做出纯真模样时就更显得稚嫩可爱。
兴许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姐姐,却一定第一次被个美少年这么叫,小姑娘的脸唰一下红了,低头避开对方的注视,却又仍不住抬眼偷看了下笑嫣然的小公子。犹豫半晌,抿着嘴接过胭脂问了价掏了钱,用堪比蚊蝇的声音道了声谢谢公子,急忙跑开了。
癸仲冷眼旁观,看这小姐虽然皮肤羞得泛红,临走前却大着胆子看自家主子好几眼,连走远了还不断回头的样子,再看看明显心情不错的主子,心里有些莫名的怒意。
“发什么愣!”许骏得意地转头,却发现精壮死士目光直往那女孩离开的方向去,好心情瞬间消失不少,“一个死士,也会看姑娘!”
“少爷?”
因是侍卫打扮,下山时许骏就让他改了口,低着头的癸仲偷偷看看忽然变得阴沉的主人,心中警醒。
许骏哼了声,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还未走近,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戒备后,癸仲又悄悄吸了几口香气,眼睛也从地面转到了方桌上的热饼。
“这饼怎么卖?”许骏虽然是问小贩,眼睛却直直盯着色泽金黄的烧饼,泛着渴望的光芒。
“小少爷您尝尝?老汉这胡麻饼祖传的技艺,十里八乡有名着呢……”老头儿滔滔不绝地夸着,眼睛在许骏和烧饼中移动,倒是注意将嘴巴避开了吃食,直到发现少年皱眉,才麻利地说了个价钱。
“包两个”示意癸仲付钱,许骏这才冲摊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接过饼。
这笑的真好看……老头儿收了钱招呼后面的客人,还不忘抬头朝许骏叮嘱句,“小少爷好吃再来啊!”
手里烧饼的香味儿只朝鼻子里窜,下午忙着想心事连饭也没顾上吃,许骏是真饿了。他四处看看,朝个人少的茶摊走去。
这茶摊比先前见的几个要略考究些,按壶而不是碗来卖茶,当然一壶装的比旁的一碗还要少些,因此顾客不多。许骏找了张空桌撩袍坐下,想想,也让身边杵着的男人坐了,叫了壶茶,打开油纸包裹的胡麻饼,看见数量从两个变成了五个,有些傻眼。
“那摊主收了两个饼的钱,然后又加了三个饼。”癸仲笔直地坐着,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夏天还没过完,许骏忽然觉得冷气环绕……
14.蛊惑初体验(二)
茶水摊设在街边的空地上,这里的空旷与几丈外密集的人流对比鲜明。
癸仲就着茶水吃完两个烧饼,将八分心神在旁边的少年身上,拿余下的来观察摩肩接踵的路人。人们或因热闹的街市而兴奋开怀,或因价钱超出预期而皱眉咬牙,也有人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闲逛。上一次悠闲地坐在这里已经是五年前,而今故地重游,同是穿着庄中的侍卫服,却再找不回当初的心情。
死士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桌子对面,那里容颜俊美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咬着个巴掌大的烧饼,腮帮被撑得鼓鼓囊囊颇为可爱,少年的眼睛一直四处瞄着不肯安定下来,只是不会看向自己掉在桌面上的胡麻粒——若自己有弟弟,也当如主人这般。
胡麻?
癸仲抬头,果见少年左侧嘴角沾了个小小的颗粒,一时不知该不该出言提醒。瞄着路边男女老少的主子此刻明显正兴致高昂,若被打扰……应该会很生气。将维护主子仪表同破坏主子心情的后果分开判断后,癸仲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只是情不自禁地又多看了两眼。
“什么事,说!”一直装可爱抛媚眼也是件辛苦的事,许骏刚驱散了周身的寒气,习惯性一瞥,便察觉死士的吞吞吐吐。
癸仲大窘,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直愣愣盯着沾有芝麻的那边嘴角,等少年终于察觉伸出舌头舔走后才避开目光。可这一舔又坏了事儿,只听附近啪嗒一声,对桌的青年手中茶壶滑落在地,青年却如没听见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人的红唇。
这还得了?
癸仲蹭一下站起来,戒备地望向笑容淫荡的青年,人也握剑挡在许骏身前。谁知还未动手,身子却叫人从后面拨开了。
许骏将癸仲拽到一边,笑嘻嘻看向对桌的男人,“公子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