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中——语秋

对于莫清这种隐忍，荀拓并不认为他是认命的无奈，他提醒自己儿子说：“一定要提防莫清狗急跳墙。”

“如何提防？”

“给他点希望，让他不会走极端。”

“如何给他希望？”

听着儿子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口气，荀拓恼了。“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吗？整日里就知道跟那小东西躲在屋里厮混！”

荀倪慢悠悠地说：“有父亲安排一切，儿子照办就是。”

“我让你做的一切你都照做了吗？我让你和南洲方家的女儿保持好关系，你是如何做的！”

“我不喜欢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荀倪撇了撇嘴。

“方家女儿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她自然是有些矜持。这几年咱家的门快被说亲的踩破，我每每出去总是被人问起你的婚事，总得先有个影子替你遮挡一下。”

“仅仅是遮挡吗？她是父亲千挑万选看中的儿媳妇吧。方家在南洲声势显赫，说起来跟咱家也算门当户对，父亲真是费心了！”荀倪冷哼了一声。

荀拓叹口气，语气放软了些说：“倪儿，你跟小羽爱怎么玩都行，但毕竟不是正道，你总归要娶妻生子。”

“不是正道？这可是您引我走的道路，而且是神明预言的道路，您说我们不是正道？而且我曾以月神名义发誓这一辈子只爱小羽，我不能娶别的女人。”荀倪不耐烦地说。

“那种誓言！”荀拓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这不矛盾啊！你只要娶一个女人让她给你生下祭司传人便可，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这誓言一旦小羽死了，自然也就解除了。你现在正跟他热乎着，有些过于沉溺于其中我也可以理解。年轻时的情情爱爱都是如此这般令人沉迷，美酒虽然醉人，但你不能整天泡在酒坛子里做一个酒鬼！何况你到底有多爱他恐怕你自己也不确定吧，你一直都是因为要爱他所以去爱他，你如今就像演戏演得太入戏，以为自己是剧中人，但终要曲终散场，终要回到现实。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跟小羽想怎么玩都行，但是不要忘了你对我也有誓言、也有承诺，不要忘了你的理想、你的目标！真正能永恒的唯有你拥有的力量，其他都是云烟。”

荀倪不习惯也不想跟父亲辩驳，父亲此时又是美女又是美酒的一番话，无非是想提醒自己不要沉溺过度。于是他闷闷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小羽等着我陪他出去玩。”

荀拓无奈地挥挥手说：“方家父女近日便要回南洲了，你也去做点面子上的事儿吧，咱们跟南洲的往来主要仰仗于老方，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你要去维护，不能一辈子指望我这老脸。”

荀倪嘟囔了一声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荀拓哀伤地想，或许是这些年自己把儿子管得太多，造成他严重的逆反心理，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跟自己不一条心了。千辛万苦殚精竭虑还不都是为他，他却不领情，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沉沦下去，眼睁睁看着他错失这世上最伟大的至纯力量。就让自己彻头彻尾地做一个恶人吧，扫平他前途中所有坎坷，终有一日他会懂得自己的用心良苦，终有一日会明白自己是对的，而他不过是一时的年少迷茫。

他一定会在无谓的情感和至强的力量之间正确做出抉择，年轻人的热情难以持久，等他过了这个热乎劲儿之后再敲打他吧。儿子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一定不会！

第七十二章：南洲

荀拓口中所说的南洲方家是南洲目前势力最大声望最显赫的家族，传言他们的族长方遒舜将出任下一任南洲长老，此次他携爱女长途跋涉而来，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为了爱女的终身大事，而荀倪堪称目前四洲最优秀最高贵的未婚男子，自然是他的首选目标。

方遒舜向荀拓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荀拓略显为难地说：“倪儿命中有情劫，需过三十之后婚娶方可破此劫数，只怕耽误了贵千金。”

方遒舜并不在意，他女儿方婉婉今年刚十六，倒还等得起，虽然方家在南洲是首屈一指的贵胄，但女儿能够成为祭司夫人也觉得非常荣耀。于是两位父亲暗地里一拍即合，但各自为了私心都没有提出公布此事，不过明眼人渐渐都能看出来。

有一次莫羽跟着荀倪一起参加一个宴会，方遒舜和他的女儿也在席，他很快便看出一些端倪，不露声色地找人打听了一番。回府进了他们的小屋他便开始旁敲侧击。“那位方婉婉小姐怎么那么不庄重，跟你眉来眼去的？”

荀倪小心地反问：“我没觉得啊，我都没顾上看她几眼。”

“你明明看了她好几次，还冲她笑，还过去跟她说话。我都看见了。”

“呃，那是礼节性的，我主要是跟她父亲打招呼，顺便向她问候。”看到莫羽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荀拓拉着他的手说：“我还是跟你好好解释一下，免得你胡思乱想。”

荀倪解释完之后看到莫羽非常沉默，便有些惴惴地问：“你不相信？”

莫羽勉强笑了笑说：“不是不信你，是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其实以前也想过很多次的。”

荀倪转了转眼珠问：“你是说传宗接代的事情？”

莫羽沉重地点了点头。

荀倪揉了揉他的头发叹口气说：“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大概得娶个名义上的祭司夫人，否则举国不安。你很介意吗？”

莫羽闷闷地说：“我想我可能会吧，你会介意吗？”

“我大概不会太介意。”荀倪想了想说：“因为我知道你爱的只是我，就当她是个侍妾而已。”

“那么我将来也要娶一个女人吗？那样对她很不公平。”莫羽觉得很于心不忍。

“她会比一般的侍妾更幸运，因为她拥有祭司夫人的名号，女人通常很看重这些名号之类的东西。好啦我的小羽毛，咱们先不想这些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好不好？”荀倪将莫羽扯入怀中温存，不让他继续胡思乱想。

然而莫羽却又挣扎出来问：“你那时说神圣结合是唯一的，我们怎么可以再娶别的女人？”

荀倪挠了挠头。“这个～～等我回头再翻翻典籍仔细研究一番。”

莫羽哼了一声说：“估计你父亲已经胸有成竹了，你直接去问他。”

这个问题还萦绕在莫羽心头，又发生了一件事逼得他暂时放下这番心事。南洲突然传来消息南洲长老忽染急病暴毙，方遒舜便提前结束东洲行程返回，而其他三洲祭司都收到黎洛紧急传信前去探查蹊跷，于是荀倪便和方氏父女同行，莫羽自然也要跟去。

荀倪说：“你就算不想去我也会让你去。你父亲也会去，这样的偶遇倒比回头咱们厚着脸皮蹭回家要自然一些。”

虽然之前莫羽见过方婉婉，但他因为心存芥蒂有意避开她，两人没有说过话。方婉婉比莫羽大三个月，逼着莫羽叫她姐姐，莫羽很不情愿但还是叫了。这么俊美迷人的未来祭司叫自己姐姐，乐得方婉婉笑靥如花。毕竟年纪相仿，加之方婉婉有意和莫羽拉拢关系，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于是当荀倪和莫羽独处时，他笑嘻嘻地对莫羽说：“大概老方突然发现你也不错的女婿人选，我看婉婉对你另眼有加。”

莫羽白了他一眼说：“婉婉婉婉，叫得那么亲！”

“哟哟，我的小羽毛吃醋啦！”荀倪嬉笑着去逗弄莫羽，把他的一丝醋意彻底淹没在自己的爱海狂澜中。

荀倪他们到达南洲时，莫清和卫梓还都未到，此时正值夏季，南洲炎热，尸首不能常留，长老的丧事已经举办完毕，荀倪只是按礼例祭拜。南洲的风情和西洲东洲大相迥异，莫羽第一次来到处都觉得好奇，黎洛特地让自己的儿子吴襄相陪。看着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黎洛不禁叹道：“我们真是老了！”

荀倪有许多正事要做，也乐得让吴襄一尽地主之谊。吴襄比莫羽只大四岁，今年刚二十整，加之两人身份相同，一见如故相互都非常喜欢。

晚上两人独处时莫羽问：“吴襄哥哥那么好，为什么方婉婉不嫁给他，不也一样是祭司夫人？”

荀倪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说：“他有多好，难道比哥哥我更好？”

莫羽笑嘻嘻地说：“我只是奇怪方家为何舍近求远嘛。”

荀倪想了想说：“方家可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反正他家在南洲根基够深，嫁作南洲祭司有点浪费资源，嫁到其他洲将他的实力扩大得更远。”

莫羽吐了吐舌头说：“他这哪是嫁女儿啊，简直就是把女儿当货品卖嘛！”

荀倪懒得管什么方家圆家，趁着莫羽吐舌头一口擒住他。

两日后莫清和卫梓也赶到，莫羽战战兢兢地去拜见父亲，莫清看着精神状态和气色明显比在家时候好许多的儿子，也说不出什么，许久才叹口气说：“你自己多长点心眼儿，别太信任荀倪。其他的我也不多说，反正你也不听。”

看到父亲终于默许的态度，莫羽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凑上去挽着父亲手臂亲昵地说：“父亲，我好想您，我好几次梦里梦见您，可是您总是在训我。”

莫清苦笑道：“那是你自己心虚才有所梦。”看到儿子一脸幸福快乐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泼冷水的话。

四大祭司聚首后便一起去祭谷，留下莫羽和吴襄在祭司府。

吴襄神秘兮兮地说：“我母亲说长老死得很诡异，她表情非常严肃，甚至有些紧张，我还从来没见她那种表情呢。”

莫羽点点头。“一定是发生很严重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请其他三位祭司都来。”

“本来母亲答应今年我二十岁生日时传位，但她又说这几年不太稳，等时态稳定再传我，还说是几大祭司的联合决定，卫祭司也暂不传位给他的儿子。是不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啊？母亲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呢？”

“不会的，祭司有神明护佑，不会有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吴襄紧张地问。

“哥哥……荀倪哥哥在我们西洲的荒漠感应到古怪的气息，他想一探究竟，却死了两名手下，只好撤回来了。说是以后四大祭司联手去探，你母亲不传你，或许是打算把这些事情都处理之后。”

“不知道，我不敢问，我母亲很严厉。”

“不会啊，我觉得黎姑姑非常温柔。”

“天啊，她还叫温柔！你真是没见过温柔的女人。”吴襄嚷嚷起来。

“那可能是她对你期待比较高，所以要求比较严格嘛。吴襄哥哥，我觉得咱们俩的情形有些像呢，我母亲早早去世，你父亲早早去世。但你比我强一些，起码你见过你父亲的模样。”

提到父亲，吴襄突然变了脸色。片刻后他转移话题说：“我明天带你出海吧，去一个特别美丽的小岛。”

“太好了，我还没见过海呢。”莫羽欢呼雀跃。

“东洲也有大海啊，荀倪没带你去玩？”

“东洲的大海离得远，不像你们这里这么近。哥哥……荀倪哥哥说带我去看海上日出呢，他说特别美。”

“海上日出啊……”吴襄想了想。“要看日出那就先在海边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出海。”

莫羽刚要说好，却又想起跟哥哥在荒漠没有同赏日出，这海上日出还是留着跟哥哥一起看吧。他摇了摇头说：“还是当天返回比较好。”

吴襄说：“那我现在就叫人去安排船只，咱们明天大早上出发，晚上赶回来。”

莫羽问：“哥哥……荀倪哥哥说小青的家在南洲一个小岛上，是不是你说的小岛？”

吴襄笑着说：“你不用特意解释，我已经知道你平常口里的哥哥是指荀祭司啦。南洲大海里有很多小岛，咱们要去的这个岛盛产珍珠，你明天可以亲手采几颗大珍珠，将来送给你喜欢的女人。小羽，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莫羽脸微微一红。“没有。吴襄哥哥有吗？”

吴襄说：“以咱们的身份，四洲的好女人随便挑，但正因为咱们身份特别，那些女人都各个拼命想凑上来，不知道她们喜欢的是咱们还是咱们祭司的身份。”

莫羽说：“别人都说我父母亲感情特别好，我想母亲一定是因为喜欢父亲才嫁给他的，不是因为父亲是祭司。不过哥哥的父母亲看起来只是相敬如宾，不像有的夫妻相濡以沫。吴襄哥哥的父母亲是怎样的？”

吴襄心想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他想了想说：“我父亲去世早，我也不太清楚，母亲也从来不提往事。”

莫羽说：“您母亲是祭司，不像一般女人那么容易动情，我想您父亲一定非常出色才能打动她吧。总之咱们都不如荀倪哥哥幸运。对了，吴襄哥哥见过卫叔叔家的哥哥吗？”

“卫峰？没见过，真是期待咱们四人的聚会啊，再过几年就是咱们四人的天下了。”吴襄对未来充满憧憬。

第七十三章：吸魂

看着黎洛一脸的凝重，还是荀倪最沉不住气，一进祭谷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进祭谷说。”

“长老的死因，并非因病，而是被吸了魂魄。”黎洛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惊讶不已。

“你确定？”莫清代表三人提出疑惑。

黎洛沉沉地点了点头。“我非常确定。他在夜里某时被吸去魂魄，清晨他的侍女去唤他起床，却发现他沉睡不醒，他脸色看起来如同平常，身体也很柔软，但怎么都叫不醒来。他们便通知了我和大夫。”

“大夫去了之后搭脉一探早无脉象，翻开眼睛眼底也露出死相。祭司并不能起死回生，他已经死亡我也是无能为力，但他却面色如生令人不敢立下判定，于是我还是施放了治愈术，没料到我刚一接触他，便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感觉从我的指尖渗入，渐渐缠绕全身，我下意识地抵制着，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在涌向他的身体。好在这个吸引的力量并不强，我及时停止了施法，那种被吞噬的感觉也就消失了。”

“我立刻施法测算，发现找不到他的魂魄，而刚死没多久的人魂魄是可以感应到的，于是我想，他是被吸取了魂魄，而吸取魂魄的东西当时还在他体内，甚至还想吸取我的力量，但他也许发现自己不够强大，便遁去离开了。”

黎洛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她说话声音既细且轻，三人都凝神静听，屋子里一片寂静，许久没人说话，各人都在思索。

卫梓问：“为什么选择长老？是挑衅吗？长老的死必然会引起注意，看来是有意而为之。”

黎洛说：“可是他的力量并不很强大，他这样暴露自己不是置自己于险地？”

莫清问：“你当时没有立刻追踪那东西让他遁走了，实在遗憾。”

黎洛说：“这种情形我也只是在典籍中看到过，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发现长老魂魄全无才意识到，再想找那东西早没影了。”

莫清说：“长老的尸身应该留着让我们看一看。”

黎洛说：“长老刚去世的时候面色如生，然后几个时辰后骤然萎缩只剩下皮囊，看起来非常恐怖，为了防止不利的流言，我做主速速将其下葬，并抹去见过他尸身怪变的所有人的记忆。这件事我已经记录入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