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很冷,徐远狄搓了搓手,抬头望着天空的满月,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身后有声音,一回头,了尘也出来了。
“睡不着?”
徐远狄嗯了一声。
“你怎么也起来了?”
了尘轻叹了一声。
“是,我想我该告辞了,现在身上的伤也不要紧了,也不能总赖在这儿不走。”
徐远狄看着他。
“是安安说了什么吗?了尘,我是真的拿你做朋友的。欠你的我不想提如何还,可是如今你落了难,现在让你走,我做不出来。”
了尘笑了笑。
“看到你和弟弟重逢了,我很为你们高兴……可是我也要找到我父王,我不信他会扔下我不理。是不是妖王都好,我只想找到他……”
徐远狄不再开口,抬头看了看月亮,各有各的心事,谁又能真的安慰了谁?
了尘的耳力远比徐远狄好,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失眠?可是因为那三年满月夜心口痛做下的病根?”
徐远狄笑了笑,没有否认。
一个人奔了出来,重重的撞在徐远狄的背上。
徐远狄僵硬起来,不一会儿,那种湿热感从背后传了过来。
徐远狄转过身来,用手抬起弟弟泪迹斑斑的脸,想哄哄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安安不怕啊……”
了尘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屋内。
徐远狄用手指一点点抹去安陵脸上的泪水,泪水浸染下,他的双目红的更惊人,像上好的红玉,晶亮中透着水汽。
安陵绝望的踮起脚,重重亲上徐远狄的嘴唇,含混地叫着:“哥哥……哥哥……我已没有别的办法了……”
徐远狄的手一紧,死死地揽住弟弟。
原本被动贴住的嘴唇开始用力,在安陵的嘴唇上研磨、肆虐。
安陵只觉得唇上火辣辣地痛,心里却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徐远狄的舌霸道的闯进他口内,和他的舌绞在一处,带着让彼此窒息的热度,纠缠着,撕扯着,互不相让,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才分开。
安陵的嘴唇红艳艳的,带着诱人的水泽,徐远狄皱着眉,却还是低下头,在他唇上怜惜的亲了一下。
“晚了,去睡吧……”带着压抑和暗哑,冲动和激情……
徐远狄轻轻跺了跺脚,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脚都麻了。
脚下的雪咯噔咯噔的,经过几天,下面的雪都已经夯实了。月光和白雪照的四处晶亮,夜晚的云雾山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偶尔只有抖落浮雪的树枝摇晃带出来的声响。这明明是一个寂静、美好的夜晚,徐远狄的心却好像飘在半空没有一个着落。
“卡塔”,一声脆响传来。
声音不大,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就格外明显。
声音响动处再无声音传来,可是明晃晃的月亮却照出了一个个淡淡地影子。如果没有声音,那影子和影影瞳瞳的树影混着,很难分辨。可是这一细看,徐远狄发现有人是藏在密林的大树上,大概因为藏得太久,身上僵硬,这一动,一根短枝被挂断才发出了声响。
徐远狄没有出声,只是退回了屋内。
了尘和安陵都没有睡意,各在在床上躺着,徐远狄这一进来,两人也都坐了起来。
徐远狄叫起两人,小心交待了外面偷窥的人。
目前虽不知他的目的,但恐怕和了尘脱不了关系。
徐远狄认真的想过目前的处境,既然是被监视,恐怕后援很快会到,到时候了尘修炼时日还短,安陵更是因为之前的伤妖力尽失,他自己虽然学了一些除妖驱魔的法子,带着了尘和安陵也不易施展,就是全力施展对付妖力强大的,基本也是不堪一击。
要是人类,躲在哪个天然的洞穴里,要发现很不容易,可是……三人身上都有妖气,躲在哪里无异于束手待毙。
只怕天一亮,后援就至,他们谁也走不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为了尘而来,可是要徐远狄放着了尘不管,他真做不出来。
了尘和安陵两人都是没主意的,徐远狄心一横,干脆先舍下这处,这云雾山修行的精怪很多,一入了山,想循着妖气找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俗话说狡兔三窟,徐远狄虽然按照人间的习惯给自己建了房子,山上还是有他准备齐备的洞穴的。
徐远狄将屋内的油灯都点亮了,简单收拾了点御寒的衣服和食物,带着了尘和安陵从后面溜了出去。
三个人走的有些艰辛,一边是雪地难行,另一边是落足又不能重,否则只会吱呀呀的响个不停。
黎明时分,三人才走了小半程,山中的飞鸟走兽都已醒来,林子中不时就会有扑棱棱的飞鸟破空之声,引得三人不断回头打量,明明几次都没看到跟上来的,可是徐远狄的心还是不安宁。
了尘忽然停下来,对徐远狄说道:“你带安陵先走,我一会儿再去寻你们。”
徐远狄心里暗叹,终于还是躲不过去,转头看着安陵,“你回你父亲那儿去,这事儿和你并不相干!”
安陵皱眉看着哥哥。
徐远狄心一软,隔了那么久,他也不想让安陵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只低声对着了尘回道:“没事,不管怎样,我总不会任由浅隋把你抓去的!”
一个浑厚的笑声传过来。
“你有什么本事该说这个大话,我倒要看看,我想抓了了尘去,你有什么本事阻止!”
太阳从地平线上跳了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迎着阳光走了出来,正是良桢当年手下的第一悍将——浅隋。
了尘走前一步,挡在徐远狄面前。
“想捉我,还需要劳动你亲自出马吗?”
浅隋已不是良桢坐下那个诚惶诚恐的大将,如今雕翎戎装,气势迫人。
徐远狄伸手又将了尘拉到身后去,到底妖是不能对人随便动手的,否则天劫时必会百倍报在自身上,虽说他没什么除妖的本领,到底浅隋也要顾忌着些。
安陵看徐远狄这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可以猜透哥哥的想法,可是看徐远狄如此护着了尘,心里还是不高兴。
徐远狄放不下他,拼了命也要护住他,这既是他们斩不断的牵连,也是他越不过的障碍。
浅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折腾。
“你们该清楚和我的差距有多大,了尘,我不想对你怎么样。只要你跟我回去,我甚至可以辅佐你当妖王,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同意,我带你回去,你不同意,我也是要带你回去的。只是你不同意,我带你回去前,你恐怕要牺牲这两个帮你的朋友了。”
徐远狄原来是商人,他看着了尘的眼中已显游移之色,显然已被他说动了,赶快开口说道:“了尘,别听他的!他是想抓了你去,用来诱出你父王!抓不住你父王,他这个位子坐不稳!”
了尘一震,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父王陷入危险的境地,只是……要连累这受尽磨难的两兄弟他也不愿意,徐远狄是实心实意的拿他当朋友,他又怎么忍心!
浅隋往前跨了一步,眼睛变成了幽深的蓝色,大风卷起,地上的雪被层层卷了起来,吹得人脸上生痛,这一战他们毫无一点胜算……
徐远狄脑子里连转几个念头,都没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这个季节,寸草不生,让了尘本有的妖力更大打折扣。
浅隋一伸手,一个通体莹白的小弓出现在手中,飞卷的白雪变成一个个弹丸形状围绕着这把小弓。
“这把白玉弓是你父亲当年赏我的,我以雪做弹丸是不想你真的受伤,我们就用十弓为限,只要有一个弹丸落在你身上,你就乖乖跟我走,如果你都躲过了,我就放过你们。这也不算我以大欺小了,你看如何?”
徐远狄看浅隋的样子,知道他有恃无恐,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
却见了尘已经点头应了下来。
徐远狄百思无计,也只有退到一旁观战了。
那白玉弓虽然小巧,可却是一件宝物,即使是冰雪做成的弹丸,一经它射出,带着尖厉的呼啸声奔着了尘去了。
了尘几次躲闪,这弹丸却在空中不断变着方向,了尘绕了几根树才勉强让弹丸撞在树上,嘭的碎了。
浅隋只是微笑,并不着急逼迫他。
看他狼狈站定,这才重新举起白玉弓。
“刚才是我让你,我若三弹连发,你觉得会怎样?”
了尘额上已经见汗,看他如此嘲弄,更不答话,想唤出这山中的植物帮忙,可试了几次,都无法让它们从雪地底下钻出来。
浅隋还笑着,带着种猫捉老鼠的嘲弄感,“别白费力气了!”
正要再发连珠,忽然骤起大风,他一时不方便,有雪迷进他的眼中。
这大风夹着云雾山特有的雾气,瞬间让周围不见人影。
迷雾中只听一个声音低低传来,“快走!”
别人不知道,安陵却是知道的,这是他父亲到了。
一直斑斓的豹子窜到他们脚边,叫着:“快上来!”
旁边还有一直不能开口的豹子,此时也不顾不得别的,安陵和徐远狄骑了这只会说话的豹子,了尘骑了另外一只,豹子猛地窜出去,逃进了山里。
雾气散尽的时候,浅隋面前的几个人都不见了。
浅隋手里摩挲着白玉弓,意味不明地笑了。
几个人逃到了徐远狄在山中准备的山洞,那个驮了他们两兄弟的豹子在山洞里打了个滚,变成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人,只是脸上手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有浅浅地豹纹,身后一条扫来扫去的尾巴还没有化掉。
手心里还有一块没下去的黑斑。
“你们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安陵看他手上的伤,想起之前去徐远狄哪儿碰到的豹子,这才恍然大悟。
“你是上次警告我,不让我过去那屋里的那个豹妖吧。我叫安陵,你叫什么?”
那豹妖还是一片质朴、天然,看着安陵傻笑了会儿。
“是我,那日见了你后,我就总想着你,没想到看了几次你都是去了那个房子里,”又指了指徐远狄,“这是那房子里的怪人?你怎么喜欢去他那儿?哦,对了,我叫花斓。”
安陵看他说的有趣,即使处境艰难,也不觉笑了起来。
花斓看他笑着,更是呆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徐远狄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人走到了尘旁边,拍了拍他。
“没事儿,都会过去的!”
了尘抱着那只不会说话的豹子,把头埋在它的脖颈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我以为浅隋要抓我,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可是他……真的狠心扔下我……”
徐远狄沉默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不会真的扔下你不管的,有的时候……真的关心一个人,就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为他打算好,也许你现在怪他,将来就会理解他了……”
了尘的余光看到花斓一直围着安陵打转,不断地讨好他。
低声问道:“徐远狄,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徐远狄低下头躲开他视线前,了尘看到了一丝他眼中的痛楚。为什么彼此都付出了那么多,徐远狄却还是选择要和安陵渐行渐远?或许有些事儿不是旁观者可以质疑的。
山洞里一片寂寞。
花斓乖乖地坐在安陵身边,看着安陵,安陵的视线却在徐远狄身上,了尘苦笑,各有各的问题,谁又比谁强些?
天色越来越晚,能射入山洞的光逐渐消失了,了尘忽然发现手上的珠链又在发光。刚刚洞里还有亮光并不明显,此时光线都下去了,这微弱的光芒就明显起来。
了尘推了一把身边的徐远狄,徐远狄回头,也看到了发着微光的珠链。这串珠链每次遇到和净空有关的事儿就会发光,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徐远狄想了想,示意了尘将珠链摘下来,举起珠链在山洞里细细走了一圈,最里侧的角落里珠链发光最强,徐远狄细细在那面凸凹不平的墙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条缝隙,这山洞的里侧墙有一块是用石头后堆起来的!
了尘和安陵也过来了,安陵一过来,花斓也跟不过来了,几个人齐心协力顺着不规则的缝隙将石头一个个扒了出来,山洞里面竟然又出现一个新的洞穴!
等洞穴里透完风,几个人一只豹都钻了进去,徐远狄手中的珠链光芒越发强了起来,了尘的心忽然砰砰砰的乱跳,好像坐在净空的衣冠冢前面时那种奇异的感觉有出现了,这里是净空来过的地方!
白光之下,了尘的脸色有些难看,徐远狄拉过安陵,摇头让他不要开口。
了尘一个人在里面的洞穴里走了一圈,很快停在一个角落,闭上眼睛,用手在上面轻轻摩挲,有不清晰的字迹,可是脑海里却出现了那些字清晰的印记。
绛紫的脉已经可以摸出是清晰的喜脉了,不知是喜是忧。
左臂上有五道伤,今天割的是右臂,左手用刀的感觉很怪。
绛紫眼睛忽然变成深紫色,被我用血压制下去。
头晕,我大概支持不到绛紫生下孩子了……
绛紫需要喝血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的血被喝干了也不够,怎么办?
看来只有回去求师父……那是佛门至宝,怎么才能求动师父给绛紫?
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孩子生下来,绛紫会怪我吗?
良桢……
良桢……良桢……你会恨我吧?这样就不会忘了我……
了尘面色苍白,跌坐在角落里,绛紫……就是那个生下他的人吧,他的……母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远狄制止了安陵的发问,带着他们悄悄去了外面的山洞,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了了尘……
徐远狄走到洞口处坐了下来,安陵也跟不过,靠着他坐。
“哥哥,你在想什么?”
安陵从小时候,就是个敏感的孩子,徐远狄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什么,你从小身子骨不好,我总怕你生病,不让你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只是我抽空陪着你。难得多认识一个玩伴儿,哥哥是想你多些朋友,以后才不会寂寞。”
安陵更是害怕,死死地拉着徐远狄的手臂。
“哥哥,我有你,我不会寂寞的!你……又要扔下我吗?”
徐远狄摸了摸他的头,忍不住把安陵搂在怀里。
“哥哥不会扔下你……安安不怕……”
安陵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徐远狄在他头顶亲了亲,忍不住半抬起他的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哄他。
花斓忽然把头伸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安陵狠狠地瞪了花斓一眼,把哥哥抱的更紧。
花斓的大眼眨了眨,很是迷茫。
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舒服,酸!”说完不等徐远狄和安陵有回应,就伸出舌头向安陵舔去。
安陵没防备,都快要舔到他了才反应过来,用手挡了一下,整个手都被他舔的湿淋淋的,都是口水。
徐远狄猛地站起来,连着把安陵也拉了起来,脸上有些难看,偏偏花斓还在傻呵呵的笑着,伸直舌头还要来闹。
安陵一脚踹开花斓,正要弄干手上的水渍,却看徐远狄猛地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衣服翻翻覆覆擦了他的手几次,安陵的手都给擦得通红,心却像炸开一样快乐,不顾花斓好奇的眼睛,用手环上徐远狄的脖子,将嘴唇贴在哥哥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