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
方威新买的房子,电话是才装的,方威特地找人过来做了整改,电话拨不出去只能外界打进来。
方威做了太多,怕他跑,怕他想不开,怕他和卫哲川联系,几乎把一栋好好的房子变成了铜墙铁壁的空壳。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你先别管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舒洋苦笑了一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了。”
方威从外边回来,小心地锁好门,然后把打包带回来的饭菜在餐桌上摆好。
“方黎问我要了这里的号码,他有没有打电话过来?”方威状似不经意地问。
“打了。”舒洋说。
“哦,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方威的眼睛看过来,笑着问:“是吗,说的什么?”
“说他和杨孝霆去周庄旅游的事,还说他们下个星期要去西藏玩,问我要不要去。”
“没别的?”
舒洋抬头看他一眼,“应该有什么别的吗?”
“呵呵,我就问问。”方威给他盛了饭,“你如果想旅游,我带你去,有方黎那小子在,你别想玩好。”
“我是挺想去玩儿的。”舒洋说着,眼神暗了一下。
方威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时也觉得愧疚和不忍,“那好,咱们明天就去。”
舒洋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洗澡的时候还哼起了歌,方威在外边听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早知道这样就能让他高兴起来,他哪里还用得着每天绞尽脑汁地想点子逗他。
方威晚上就订了去云南的票,舒洋说他想去大理看看。
舒洋这晚没看书,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都不老实。方威觉得好笑,想起了他们小时候,舒洋光着屁股蛋子在苦楝子树下的凉席上打滚的情形。
他想着,舌尖有点涩涩的味道。
“哥,咱明儿就去吗?”
“嗯。”
“那我要准备什么?要不要带帽子,嗯……墨镜?水壶,牙刷,衣服……”舒洋掰着手指头,想着。
“什么都不用准备,人去就行了,东西到那儿都能买。”
舒洋翻了他一眼,“真浪费。”
方威剩下的话没声儿了,他望着舒洋,然后把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洋洋……”
“嗯?”
方威被舒洋忽然转过来的视线撞的心虚不堪,他咳嗽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火辣辣地热。
“哥,你是不是想了?”舒洋问。
方威大窘,“胡说什么呢,哥没想那回事儿。”
舒洋把头又低下去,好半天都不说话。方威暗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让你管不住自己!
“哥,如果你想,我就给你,但是,以后别逼我成吗?”
“洋洋,你真能同意?”方威难以置信地望着舒洋。
舒洋犹豫着,点了一下头。
方威一把搂住他,“好,好,以后哥不逼你,哥一定不逼你,洋洋,我的洋洋,哥想死你了。”
“你慢点儿。”舒洋被他粗糙的掌心碰的疼。
方威剥着他的衣服,看着舒洋白细的身体露出来,他的呼吸就沉了,“洋洋,以前哥不是人,这回一定小心。”
“嗯,哥,你轻点儿。”舒洋把脸转过去,脸颊上飞起两道红。
方威的自制力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他再也顾不得了,伸手就扯了皮带。
舒洋大字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了,浑身湿漉漉的,有汗水有污浊。
方威也累瘫了,“洋洋,洗个澡?”
“我困。”
“呵呵,累了吧,别说你,哥也累的不行。”方威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强撑着精神又说:“那我去给你端盆水来,我给你洗洗。”
半天不见回应,舒洋竟然已经睡着了,方威笑了一下,笑容还没消失,他也一睡不醒了。
房间里渐渐升起均匀而粗沉的呼吸,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冷冷清清。
舒洋睁开眼,他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困意,而是清清亮亮的。
卫哲川的手机半夜的时候响了,他平时过了九点就会关机,可是最近他总忘了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卫哲川看了眼身边的人,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喂?”他开口。
“是我。”也许是夜太过安静,听筒那边的声音是那样清晰,清晰到对方的呼吸他都能听到。
卫哲川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他攥紧了手机,“最近……好吗?”
“哲川。”
卫哲川的手指几乎要把手机攥成碎片,“洋洋……”
“……能撤诉吗?”手机另一端的声音很平静,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晰,“我爸不是故意的,他刚刚有了儿子,儿子还不满一岁。”
卫哲川一颗心被泼了冷水,他激动起来,“那欣怡呢?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见一面,她难道就该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依旧是那该死的冷静。
卫哲川努力平息了呼吸,然后他笑了出来,“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杀人偿命。”
“哲川,如果我说,算我求你,你能同意……”
“不能!”卫哲川做了个深呼吸,“还有,你以后别叫我哲川,我有姓。”
“那卫先生,是不是我爸死了,你就能原谅他。”
卫哲川被那一声卫先生气笑了,“呵呵,你倒会算账,那欣怡的孩子,我的侄子呢?!别以为什么都可以用一个死字一笔勾销!他就是跪在欣怡的墓前都洗刷不掉他身上的罪名!”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电话两边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在那一瞬,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我们是不是……只能分手了?”
“……是。”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越来越远。
车厢乘务员推着餐车来回叫着卖盒饭,方威要了两份,和舒洋头对着头吃。说是平常都是四素一荤,今天照顾大家,特别添了两样菜,机会难得。可是到头来,舒洋只看到一片硬币大小的藕一小团花菜两根芹菜两根豇豆几片青菜叶几粒花生米,还有小半个狮子头。
“别吃了,就拿这种东西糊弄人,洋洋,你忍着点,等会到站,我下去给你买点好的。”
“买都买了,不吃浪费。”舒洋吃了两口,“菜少了点儿,味道还行,凑合吃吧。”
方威也掰了一次性筷子,然后把饭盒里的菜全夹给舒洋,“早知道上火车之前就多买点吃的带上。”
“我吃不掉那么多。”
“吃不掉也得吃,瞧你瘦的,栓根线就能在天上飞了。”
“胡扯。”舒洋笑了起来。
车子开的慢,路程又长,两人吃了饭就躺在卧铺上。
“洋洋,困了?”
“有点儿。”舒洋说。
“那你睡着,铺上是不是硬了,你过来靠我身上。”
“都有人呢,待会查票,瞧见了像什么样儿啊?”
“怕什么,叫他们见识见识,来。”
舒洋想了想,还是下去了,坐到方威那边,方威靠外边坐,把铺子让出来,舒洋脱了鞋,蜷着腿枕他腿上。
就这么一路晃,一路颠,停停走走,车子开了一天一夜。舒洋睡了几觉醒了,方威还强撑着,愣是没合眼。
“哥,你睡会吧。”
“不困,别待会叫扒手把咱的包顺走了。”
“哪儿那么多扒手啊?你睡吧,我看着。”
方威是有点撑不住了,往窗外头看看,天还没亮,外头乌七八黑一片,确实挺引人犯困的,于是他打了两个呵欠,找了个角落靠着,“那我睡会,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方威是困狠了,他不是铁打的,熬那么久没敢睡,这一睡,疲倦就跟大浪头似的。他睡着,然后做了个冗长的没有尽头的梦,意识忽高忽低,总晃晃悠悠的。
车厢一颠,方威一头磕在铁皮上,就这么被磕醒了。
他摸摸额头,往边上一看,顿时全清醒了,然后冷静下来一想,笑了,“上厕所也不知道把手机带着,就放桌上,不怕人顺了啊。”
方威拿起手机,不知道摁到什么了,手机屏幕亮了,正是短信编辑的窗口。
方威看完内容,手机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失心疯一样冲出包厢。
哥:
我走了,别找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
哥,下辈子只当我哥吧:)还有,祝福我,祝福我能找到一片净土,干干净净地做个了结。
第18章
方威还是在手机里找到的卫哲川的号码,瞧见那条通话记录,看到那个号码,那个时间,方威毫不怀疑号码背后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谁,出来见见。”
“我还有事。”
“如果你还想看洋洋最后留下的短信,你就是死了爹也得出来。”
方威约他见面的地方不是很有情调的咖啡厅,也不是环境雅致的茶餐厅,而是和这两个形容词完全不搭边的废街。
那是刚拆迁完毕的烟斗街,钢筋水泥的混搭,让整条街看起来像现代化的墓场。
风一吹,扬起漫天灰尘,在那铺天的灰尘里,方威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成人用品店里的舒洋。
“你说最后,是什么意思?”卫哲川也看着那片废墟,目光空远。
“就是最后的意思,他……”方威的声音哽在嗓子里,半天才把剩下的两个字完整地说出来,“走了。”
卫哲川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强迫自己冷静,“去哪儿了?”
“他说他要找个地方干干净净做个了结。”方威抹了把脸,“那天他从你楼上下来,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当他失魂落魄地说他什么都没了,活不下去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迟早要离开。可是,我终究比你好,他最后的时间是陪着我的,也许他最后选择的不是我,但也不会是你。”
卫哲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崩塌了。
回去的路上,卫哲川根本没有意识,他茫然地开着车,根本不知道方向。
刑枫的电话打了十几次才打进来,“卫哲川!你知不知道出事了?”
“我知道。”卫哲川木讷地说。
刑枫倒了愣了一下,“你知道舒万福跳楼自杀了?”
卫哲川脑子里一根弦断了,“什么?什么时候?”
“都一个星期了!”
[是不是我爸死了,你就能原谅他。]舒洋的声音回荡在耳间。
手机从卫哲川的手里滑落。
程邺说:“哲川,我把东西都搬过来了,可以吧。”
卫哲川靠在沙发上,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卫哲川坐起身,“程邺,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别烦我行不行!”
“你有烦心事?”程邺笑了,在他身边坐下,“那你跟我说啊,我们都这种关系了,我当然该替你排忧解难,不是吗?”
卫哲川把他推开,“程邺!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我们都是成年人,何必要揪着醉酒之后发生的事不放?你是欣怡的男朋友,我是她的哥哥,你觉得我们合适吗?你难道不觉得对不起她吗?”
“可是我喜欢你。”程邺理所当然地说。
“那欣怡呢?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一点不觉得痛苦吗?”
程邺冷笑了一下,“你们兄妹还真是一样的自私。”
“你这话什么意思?”卫哲川站起来。
程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痛苦?她是和我在一起,可是从没让我碰过她,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她不过是拿我当挡箭牌。”
卫哲川惊讶地看着程邺,说不出一句话。
“你也一样,你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个舒洋,他有什么好,什么都不能帮你做,竟然还能厚脸皮地赖在你身边!”
“你住嘴!”卫哲川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打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脸上麻辣辣地疼让程邺愣了一下,他捂着脸笑了起来,“卫哲川,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舒洋临死前给你留的信里写着什么?”
“你说什么?什么死,什么信?”
“真可怜,你还真什么都不知道。”程邺站起身,面对面看着他,眼神有点挑衅。
程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给我!”卫哲川伸手就抢。
程邺避开,“卫哲川,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我就要看你后悔一辈子。”
“程邺!”卫哲川盯着那封信,双眼通红,“算我求你,把它给我。”
程邺看着他这样,心里越是痛,脸上笑的越是开怀,“卫哲川,你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呵呵呵,好啊,你想要的话,就在我面前跪下,我就给你。”
“程邺,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过分怎么了?”程邺说着把信撕成了两半。
“程邺!”卫哲川扑过去抢。
程邺被压在沙发上,笑的很高兴,他朝卫哲川的脸上暧昧地吐了一口气,“你抱我啊,说卫哲川爱程邺,我就给你。”
卫哲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好。”
明明动作很粗暴,程邺依旧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房间里明明是浓郁的暧昧气味,空气却冷的可以。程邺穿好衣服,伸手把那份撕成两半的信甩在卫哲川的脸上,“这是你的报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哲川拆开信封,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他死了,也是你害的。
随即把那封信撕的粉碎发了疯地丢下床,“程邺!”
房门外的程邺眼角流下两行湿润,嘴角笑的肆意放D,“卫哲川,我也让你尝尝明明爱的那么苦,却无能为力的滋味,这是你欠我的。”
刑枫听到消息,一边给卫哲川打电话,一边往他家里赶。
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刑枫急得抓狂,然后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坐垫上,“妈的!”
卫哲川的房门和卧室门都是大开着的,刑枫一路无阻地冲进卫哲川的卧室。
卧室里扑面而来的男性组织的气息让刑枫脑子一热,然后上前就扇了卫哲川一个响亮的耳光,“你对得起舒洋吗!他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竟然……算我看错你了!”
卫哲川光裸着身体坐在满是污秽的床上,哭的无声无息。
刑枫攥着拳头,久久地闭上眼睛,“怎么会成这样。”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每个人的生活都回到了原先的轨道,看似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