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落看云归(云之君)上——清夜无尘

作者:清夜无尘  录入:08-29

宇文护本想前来应对宇文宪的质疑,没想到是这种求助的态度。思考了一会,说:“当务之急是布下天罗地网寻找皇上的下落。朝中的事暂时我可以应付。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外界得到一丝风声,否则不但突厥会翻脸,最怕的是虎视眈眈的北齐会趁机发难。”

宇文宪点点头,又无奈地说:“但是,我们现在没有一点线索,从哪儿找呢?”

宇文护说:“三个月前,我接到突厥可汗的信函,说即将派出使团造访我国。十天前,又接到消息,突厥使团不日即将到达长安。皇上对此次结盟志在必得,为表诚意,决定亲自出城迎接。直至昨天,行安宫的驿馆来报,突厥使团已经到达,于是皇上就去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宇文宪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宇文护说:“宫里很多人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

齐王叹了口气,说:“我这就去寻找皇兄的下落,朝中的事还请大冢宰多多担当,辛苦堂兄了!”

宇文护忙说:“齐王殿下,这是哪里话,我身为大冢宰,处理朝中事务自然是我职责。现在皇上下落不明,我们自当以国事为重,同心协力,共度时艰,不能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宇文宪用感激的语气说:“堂兄深明大义,日后皇兄回来,定感激不尽。我先代皇兄谢过了!”

宇文宪回到府中,他习惯性地想去找云舟商量,云舟心思细密,总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线索。走到云舟房前,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莫非云舟在休息。该不该进去呢?正在犹豫间,一名家仆走过来说:“禀皇爷,云大人已经走了。”

“什么?”宇文宪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去哪里吗?”

“您刚走不久,云大人就出来了,他对林管家说是老爷您让他去办事。”

“云大人身受重伤,只能在床上躺着,林管家怎么就让他走呢?”

“林管家已经劝过云大人,但云大人毕竟是贵客,我们做下人的怎好事事阻拦。不过林大人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宇文宪叹了口气:“没事了,你下去吧!”

云舟,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不辞而别?宇文宪觉得一股寒意在背后升起。

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了,怎么云舟一来就发生这么多的事,这仅仅是巧合吗?不,不可能!他摇摇头,把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甩了出去。

正在胡思乱想间,宇文孝伯走了过来。

宇文宪忙问孝伯:“这两天发现宇文护有什么异样了吗?”

孝伯摇摇头道:“我没有发现。据留在宇文护府上的探子说,也没有什么发现。”

宇文宪对孝伯说:“对,今天我在皇宫里见到他,他的表现很正常,我不能确定是否他在搞鬼,如果是他,为什么还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孝伯说:“是不是北齐派来的细作干的?

宇文宪说:“可能性不大,如果北齐想破坏我们和突厥结盟,那么杀掉使团就行了,何必虏走我们的国君。”

沉吟了一会,又说道:“突厥使团被杀,应付邦交的事,还是宇文护有经验。这种情形下,我实在不想跟宇文护闹翻。所以今天我先很有诚意地稳住他。根据我多年的了解,此人权倾朝野,多次篆谋权力,但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权欲野心,倒是没有对皇位觊觎的举动,也没有做出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在内部搞不和,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第34章:山雨欲来之疑踪

夜已深,星月无光。大冢宰府中,宇文护的书房里,一个黑影从窗口飘然而进。

黑影悄无声息地查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书桌上,巨大桌面上堆放着各种文件和来往的信函。

黑影走到书桌前,迅速翻看起各种信函。

云舟急切地翻查,他跟踪了宇文护两天,一无所获。他只能潜入书房寻找线索。心里讽刺地想到,如果当年不是宇文护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整整一年,他还无法练就这一双能无光夜视的眼睛。找了半夜,已经快天亮了,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心急如焚。突然,一封奇怪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写着“密函,堂兄亲启”字样。来信的人是卫王宇文直。云舟心中一紧,宇文直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他马上抽出信,仔细地看了下去:信很长,宇文直列举了种种哥哥宇文渊对自己的排挤和针对,以及自己的不满,最后,很明确的表示,要求与宇文护联手,除掉宇文渊,共享江山。

云舟惊呆了,他并不清楚宇文渊和宇文直兄弟之间的事,但是仅凭信中谋害亲生皇兄的计划就已经震骇天下了,但是,这信是真的吗?看日期信已经是半年前的,宇文护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呢?难道这就是武帝失踪的原因?

云舟想得入神,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门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云舟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来人正是宇文护。

宇文护径直来到桌前,把灯点亮,赫然看见有人在面前,大吃一惊。刚想高声喊人,一把锋利的短剑已经点在咽喉之上。宇文护定神一看,看清是云舟,忽然冷笑一声,无视利刃的胁迫,两道精光直视着云舟。

云舟没有说话,手中的短剑一点没有放松。

宇文护看着云舟手中的信函,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说:“前日我盛情相请,云大人却不赏脸,今日怎么自己上门来了?哦,我明白了,云大人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查我的。”

云舟迎着他的目光说:“我的目的你清楚!”

宇文护慢慢地靠近他:“我当然清楚。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们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十年?八年?我还以为你已经消失在大江的巨浪之中。前天在皇宫见到你,我是多么惊喜啊!为什么你见我像见了鬼似的?我知道,你不就害怕齐王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我就顺着你的意思不说了,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迦夜!”

迦夜!迦夜!迦夜……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剑直刺入云舟的心灵深处,揭开了一处尘封已久的洞穴,纷纷扬扬的记忆碎片蜂拥而出,在眼前飘浮旋转,扭曲的肢体,淋漓的鲜血,死去的面孔,惨烈的嚎叫,悲愤的责难……云舟突然间觉得自己又处在那可怕的黑洞中——无边的黑暗、无望的挣扎、无穷的悔恨和永远不会平息的伤痛……无论如何挣扎,却始终沉没于绝望的深渊。

不,这些都是过去了,这些只是回忆而已,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云舟竭力稳定心神,把宇文直的信扔在宇文护面前:“这信是什么意思?”

宇文护笑道:“这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卫王很不喜欢自己的亲哥哥,想取而代之。”

云舟说:“所以他就动手了?”

宇文护:“你是想问,这件事是不是卫王和我联手为之?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向来看不起宇文直这个野心勃勃而又愚蠢狂妄的小子。这次我也猜是跟他有关,不过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跟齐王说什么,他们兄弟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云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转身要走,心里很奇怪为何宇文护没有把自己拿下。

宇文护脸上挂着冷笑,目送云舟离开。

武帝失踪已经三天,宇文宪茫无头绪,朝中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宇文护打理。

云舟回来了,家仆告诉他,齐王在后山的凉亭等他。云舟心里纳闷,齐王怎么会知道他这时候回来?

半山巨石上的凉亭,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风而立,背对着来者。

云舟走上前去,叫了声:“皇爷!”

宇文宪转过身来,用一种深究的、研判的目光望着他,好一会才问道:“云舟,这两天你上哪儿去了?”

云舟说:“我到宇文护府上探听消息。”

齐王说:“太好了,云大人有什么收获吗?”

云舟觉得齐王的话语中隐隐含有冰冷的质疑,还是说道:“看来这次跟宇文护没有关系。”

“那跟大冢宰没有关系,那又跟谁有关系呢?”齐王语气更冷。

云舟的心敏感地一跳,顿了顿,还是说道:“卫王宇文直。”

宇文宪突然爆发一阵冷笑:“下次你要帮宇文护撒谎,先了解清楚情况,你知道卫王是谁?他是四哥的亲弟弟,同一个母亲,当今叱奴太后的亲儿子。”

云舟一怔,申辩道:“我发现了卫王写给宇文护的信函,谋反的企图清清楚楚,要求两人加害皇上。”

宇文宪说:“那信呢?”

“在宇文护那里,我无法带出来。”

宇文宪依旧在冷笑:“且不说我看不到那封信,难辨真伪,即使我看到了,也不能就此判断是卫王谋反,加害皇上。怎知是不是某人的反间计。”

云舟急了:“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求王爷快点派兵到雍州救皇上!”

宇文宪表情严肃,语带怒气:“没有确凿证据,让我如何发兵?我是皇上的弟弟,卫王更是皇上的弟弟,而且是亲生弟弟。我出兵雍州,兄弟相残,岂不大逆不道,你想陷我于不义吗?”

云舟一时无语,紧紧地咬着嘴唇。

宇文宪忽然问道:“你就这么关心皇上吗?还是担心你的大冢宰?”

云舟一惊:“我跟他没有关系。”

宇文宪的表情是从没有见过的冷酷和严厉,语气像寒冰铸成的剑,直插云舟心里:“如果你跟他没有关系,会任由你一个探子在他家中窥视查寻,然后又无缘无故放你走?你在宇文护家中做过什么我派人看得一清二楚。莫非,他就想让你告诉我要攻打雍州?你这出离间计还演的不错嘛!”

云舟万万没有料到齐王会说出这种话来。急切地申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不信任?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皇上,为了齐王您!”

宇文宪冷笑:“说实话,我们认识这八年来,你还真没有做错过什么呢。但是之前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你潜伏了八年,瞒了我八年,我也信任了你八年。直到今天,我的人亲眼看见你在宇文护书房里议事,你让我该作如何设想呢?”

云舟一时无语,伤心欲绝,身上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自己了,他担心的是武帝的安全。望着眼前曾经亲如兄长的齐王,云舟哀求道:“皇爷,不管你如何看我,这次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皇上危在旦夕,能救他的只有你。”

宇文宪生气了:“我相信卫王不会害自己的亲哥哥,我也绝不会因你一面之词跟卫王反目!”

云舟难以置信地望着齐王,齐王也望着他,四目交缠,齐王面无表情,眼里尽是寒冰,云舟觉得浑身一阵寒战,终于,他彻底绝望了,转身往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几名侍卫在旁边的丛林里跃出,几把刀剑同时架到他身上。

宇文宪严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以为还能走出齐王府吗?”

云舟呆立原地,全身的血液被凝固了,茫然地望着前方,好像失去了意识。

宇文宪来到他面前:“云舟,我怀疑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初我心存疑虑的时候,总希望得到你合理的解释,但你从来都没有说服过我,是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找理由,找理由相信你。但是,我最后发现所谓的信任只是一厢情愿。现在,我知道答案了,怪不得你害怕见到皇兄。原来你一直和宇文护联手害他,你怕他认出你,所以不敢以真容示人。那天在御花园见到宇文护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原来是这回事。我的推断没错吧?”

云舟凄然而嘲讽地一笑,淡淡地道:“皇爷神断,就是如此!”

宇文宪闻言,猛地转过身去,手一挥,断然下令:“押下去,好好看着!”

第35章:相煎(上)

云舟凄然而嘲讽地一笑,淡淡地道:“皇爷神断,就是如此!”

宇文宪闻言,猛地转过身去,手一挥,断然下令:“押下去,好好看着!”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回过头,却听到云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可以不信任我,但这一次请你相信我的话,就一次……”

宇文宪呆立在原地,山风呼呼作响,天空暗云密布,看来一场风雨在所难免。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皇爷!”,那清淡的语气马上让他有种奇怪的意识——是云舟的声音。他吃惊地回过头,原来是孝伯。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孝伯,有什么事吗?”

孝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到:“请恕属下冒犯之罪。我觉得云舟的话还是应该考虑一下。搞出这样天大的事情,后果是很难控制的,北齐没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至于宇文护,这不像是他一贯的手法。假如皇上有什么不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自己又不能坐这个皇位,他还得找一位堂弟来继位,那么他会找谁呢?”

宇文宪心念一动:“自然不会是我,我母亲是柔然人,而且只是一个侧室。其他弟弟好像也搭不上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孝伯点点头:“对!只有卫王。他是皇上的同胞亲弟,当今叱奴太后的亲儿,身上同样有纯正的鲜卑血统!”

“还有一点,”孝伯见宇文宪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虽是亲兄弟,皇上素来不喜欢卫王,卫王这人太骄横跋扈,自小就受到叱奴太后的偏爱,从不把哥哥放在眼里。有一次,兄弟们到郊外狩猎,卫王狡诈出术,破坏了规矩,武帝狠狠地抽他鞭子,他居然敢当众对武帝破口大骂。另外,宇文护也不喜欢他,当初皇上召您回京,担任大司马之之职,其实这职位卫王已经觊觎很久了,跟宇文护要了很多次,宇文护嫌他野心太盛、利欲熏心、做事没有分寸,最后还是把位置给了皇爷您。这次逆乱密谋,虽是惊人之举,却并无周详之计,倒像是任意妄为,只有卫王能做得出来。因此,请齐王殿下快作定夺!”

宇文宪听了,皱着眉头,久久不说话,终于深深地叹息一声:“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我没有证据啊!皇兄情况未明,我贸然出兵雍州,向卫王发难,就已经是逆乱死罪。如果能成功救出皇兄,我会不惜冒死一试,但如果失败,我颈上人头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皇室分裂、朝野动荡甚至天下战祸。唉——怪不得宇文护他选择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因为他早洞悉了其中的关键。”

孝伯说:“皇爷,就让孝伯先去雍州探明情况——”

宇文宪想了想,说:“你不能去,你要留在朝廷里监视宇文护的动静。”

孝伯忽然跪倒在地:“齐王殿下,现在能救皇上的就只有皇爷您了!孝伯愿意肝脑涂地追随皇爷救出皇上。”

“你起来,孝伯!我是见死不救的人吗?那是我四哥阿!”沉吟了一会,终于下决心说道:“这样吧,我马上带上一些心腹启程赶往雍州,你不能像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你留在这里密切留意宇文护的一举一动,千万避免祸起萧墙。”

孝伯遵命而去。走了几步,回头轻声问:“皇爷,你打算怎样处理云舟?”

宇文宪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孝伯轻声劝道:“皇爷,雍州一行,势必凶险,您身边没个人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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