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乐——枫林火染

次日的午饭时间，这时候，四阿哥应该在养心殿和大阿哥在一起。小丁子带路，她去了寒露斋。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要以个人和她谈谈。“

“是。“

门口的侍卫看见是她，都一脸惊讶，却有很无奈。连忙跪下请安。毕竟，在这里，除了珣争，她就是主子，谁敢拦。

她很沉着，也很高雅的走进正厅。她不由得吃了一惊，立刻愣住了，房间里干净的出奇，所有的摆设和装饰都是黑色或白色的。四处都是兰花的盆栽，所有的窗子都关着，所以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一阵阵幽幽的香气。好熟悉，好熟悉的情景，她惊呆了。这好像……

“歆泽？”

回头一看，果然。“乐影？”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又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对了，乐影，你怎磨会在这里？”

“我？我……我来帮助宫里的乐师。那你呢？你怎磨会来这里？”

“啊？”她这时才向来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这种事情怎磨好和他说，“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四阿哥驾到！”

两人都一阵慌乱。

他进来，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那种气氛很是鬼异。歆泽心里一阵尴尬。

“歆泽，你……”珣争的口气很生硬。

“我没有恶意，“她不卑不亢，“其实之所以会那样对我，是有原因的，我全都知道了，只是，你真不应该瞒着我。我今天来，绝对不是来找麻烦的，我知道你的情人就是这寒露斋的主人，我只是想和她谈谈，现在既然你也来了，也罢，大家就摊派吧。说实话，珣争，若是你真的这样喜欢她，至少让我知道，纳了她也无妨。“

没有想到，又是一阵沉默，只是令她感到很意外的。

“哈哈……”珣争浅笑着，却不知道为什么笑的歆泽心里一阵发毛，这时候，她才看见自己丈夫的另一面，不温柔，肆虐的一面。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乐影，最后，最后，竟然强硬的一把搂住他，乐影的表情失落极了，不敢正视歆泽。

“这……这到底是怎磨回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

“乐影，你告诉她，谁是这里的主人，我夜不归宿是因为谁。”他暧昧的抹着乐影的脸。看的歆泽竟然傻了。

“你们……”歆泽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乐影……”歆泽全乱了，只是希望谁能给她一个答案，无论是谁，尽管她已经非常明白这个答案是什么了。

“对不起……歆泽……我……”他满脸苦痛，却又欲言又止。也许真的是难以解释，还能说什么，事实都已经明明白白的了。

她机械的摇着头，感到一阵头昏，接着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宝儿想要上前扶住她，可是她甩开所有人，疯了一样跑着，一群丫环太监跟了上去。穿过那树影层层的林子，忽然觉得天昏暗，两条腿也开始不听使唤了，两眼一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宝儿坐在自己身边。

“四王妃，您可醒了，今儿晌午您在林子里晕过去了。你可吓死奴婢了。您这回子政发着烧呢，刚才叫太医过来瞧，开了药，一会儿您趁热喝了吧了。四阿哥刚刚过来看了看，后来又走了，只是吩咐咱们好好照顾着。“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得看着窗户，“外边下雨了，是吧？”

“嗯。”

“去，把窗户打开。“

“四王妃，您正病着呢……”

“快去，我要听下雨的声音。去啊！”

“哦。”没有办法。

她静静地听着，怔怔的。一句话也不说……

（五）

一夜无眠，第二天，她的精神不是很好，病自然也没有怎摸轻。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比昨夜小了点。

“宝儿，我要去一趟寒露斋。“

“哎呀，四王妃，您这还病着呢。“

她摇摇头，“我这是心病，你别说了。“

就这样，只有宝儿陪着，两人到了寒露斋。她再次见到了乐影，他端坐在正堂，似乎在等着她。他看上去精神也很糟糕，歆泽明显的注意到了他脖胫上点点红痕，就如含苞待放的红梅花。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歆泽，你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磨会是这样？”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淡淡的忧郁，他的嘴唇，今天是深紫色的……

……

本来那次进宫并非本愿，实在是受不住老大人的苦苦劝求，在转念一想，还可以见到歆泽，索性就来这一趟。谁知却由此惹了大祸。

那天的乐会之后，乐影要打算回纳兰府，却忽然被通知，当天留在皇宫，并且已经告知纳兰老大人了。乐影觉得很奇怪，紧接着，就是小张子来带他走了。他也只好跟着他。

“公公，您要带我去哪里？”

“乐公子，你可真的命好，要遇到贵人了。“

“阿？”他越来越迷惑。

就这会儿的功夫，他们到了寒露斋，这是四阿哥的地盘。

一进房内，就看见珣争高高的端坐在长椅上。他见了礼。他明白这个阿哥就是歆泽的丈夫。他的确有着不凡的气质。

“乐公子，老实说，你三生有幸，被四阿哥看上了，要你侍寝。“接着就退出了房间。

“什么？！”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众阿哥当中就属四阿哥的生活最检点，从不招女色，原来，原来是因为，他是，断袖 ！歆泽，一定受苦了。

正思索着，忽然感觉到被一只大手卡入怀里。他本能的想挣脱，却感到一股热气吹到他的脸上。“不！”他奋力挣开珣争，惶恐的看着他。

“我曾经拥有过得的男宠不计其数，从来没有哪个敢对我说不。乐影，这是你的荣幸，过了今夜，明日你将拥有荣华富贵。你将成为我身边最受宠爱的。”

男宠？不，绝不可能！乐影忽然感到一阵羞耻。

“四阿哥，大概您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师。“他高傲的，平静得说着，也借此反抗他让他感到的耻辱。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冷烈和桀骜。

可是珣争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乐影，你的确是与众不同，我喜欢你的孤傲！”

“希望四阿哥不要强人所难，我从来不会去做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否则呢……”

“宁为玉碎，不求瓦全。“他狠狠地看着珣争，那是怎样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傲的自尊。

“哈哈……”珣争阴笑着，很残酷的表情。“够胆识。乐影，我很欣赏你。我知道你不在乎死亡，但是，你不要忘了，今日的乐会是谁推荐你来得，是纳兰可，所以，我随便以一个什么刺害四阿哥，秘密谋反的罪名加给你，你纵然是遭千刀万剐，就连纳兰一家也脱不了干系，要知道，他与我皇阿玛是姨表亲，皇阿玛一直以来都对他有戒心。现在，老太后和诰命夫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就算纳兰老大人真的出了事情，也没有人可以保住他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他们想想！”

乐影悲愤的看着他，浑身都气得发抖。珣争残暴的眼神告诉他，他不是开玩笑，他随时可以那样做。纳兰一家对他有恩，何况，还有……歆泽！乐影憎恶别人威胁他。

“来人啊！”

“等一下！”乐影呵住他。抖得很厉害，秋水般的大眼睛里是怒火，气愤，还有无奈的绝望。他不想再看珣争的眼神。身体忽然软软的，无力倒在墙角。他早就应该料到，既然四阿哥盯上了自己，就一定想好了对付自己的办法，自己逃不掉了。而珣争却扬起一抹阴笑。

他粗暴的对待了他，这个阿哥，高贵的魔鬼，没有血性的魔鬼。男人和女人一样，初夜也会落红，他的血，四处都是他的血，四处都是来自他那未经人事的身体的血。下身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整个身体要被撕裂一样，他整夜都紧闭着双眼，不想让自己看到自己这羞辱的一幕，泪水湿透了枕头。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嘴唇被咬破，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这是，沉默的抗争，也是，对自己自尊的维护。就好像被束缚的天鹅，在肮脏的血湖中哀鸣，就好像洁白的水莲，虽深陷污泥，却依然本质高洁。

那夜，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乐影，记住，我是你的男人！以后叫我的名字……”

那夜，没有月光……

果然，他得宠了。次日，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浑身的骨骼好像都要散架一般的剧痛，浑身都是昨夜珣争留给他的红红的烙印，令他羞耻的烙印。锦衣玉食，对他来说，根本一钱不值。他厌恶这种混乱的生活，他痛恨那个残暴狡诈的四阿哥。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四阿哥身边有很多男宠，只不过都瞒着众人。其中有一个他还认识，就是吏部侍郎吕大人的外甥，融右，他今年只有十七岁，比自己整整小四岁。他记得那个孩子很有名气，因为不但长的相貌出众，还画了一手好画，奇特的天赋，画什么像什么，后来做了四阿哥的伴读，原来竟然是他的男宠。可是，可是珣争却只有歆泽一个妻子，看来他不过是用他们的婚姻来做挡箭牌罢了。

从那以后，四阿哥几乎天天来他这里留宿，说实话，他蔑视珣争的蛮横，可是渐渐的，他对他不再那样暴力了，而是，温柔的，他也不再那末疼了。他竟然开始记住他的味道了。

午夜的月光射入了房间，乐影怔怔的坐在窗前，看着茫茫的黑夜，令人发愁的夜。床上的凌乱是刚才激情过后留下的，还有熟睡的他。月光沾在乐影的洁白光滑的身体上，隐约的发着朦胧的光。令他看上去就好像是天使一般，纯洁得天使，可是，往往越是看上去干净的东西就越肮脏，不是吗？他苦笑了一下，泪却忘了流了，他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琴，他对自己说，这样的生活，他痛恨极了，看着细长的琴弦，他希望，他真非常希望，让它们穿透自己的心，让自己的鲜血来洗去自己的屈辱。可是，他不能，不是因为纳兰家，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现在死掉，与纳兰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只是因为……《夜裳》，他的生命，他的灵魂，《夜裳》，他必须完成它，那是他的希望，那是他的信仰。

“怎摸了……”珣争醒了，他从后面搂住他，轻吻他的如玉般的脖颈。“是不是我刚才又弄疼你了？”

珣争，没有了往日的冷酷和残暴，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怜惜。可是乐影依旧沉默。是冷漠的沉默。

“乐影……我真得很喜欢你……”

“可是，我很恨你。”十分平淡的一句话。却像是利箭一般直刺珣争的心。珣争愣了很久。眉头紧蹙。

“啪！”一耳光落在乐影惨白的脸上。热辣辣的痛苦，他什么也没有说，依然高傲的看着珣争。

“乐影！你会后悔的！”

他的确受到了惩罚，珣争更加暴力的对待他，根本不顾及他的感受，更无视他痛苦的泪水。乐影感觉自己就要这样死过去了，可是他根本没有屈服，那是那股股子里的反抗，昏死过去好几次，但是，乐影清楚地记得，那夜鲜血的味道特别浓.

乐影本身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再加上这一次，身上紫一块，红一块的痕迹，都是珣争的那夜带给他的，乐影病了，病得很厉害，高烧不退，常常昏迷。昏昏沉沉中依稀的感觉到珣争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呼唤他的名字。可是他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可是，每次只要当乐影清醒的时候，他总是不停的说，不停的对他说：“放我走。”简单的三个字，但绝对不是乞求的口气。每当听到这三个字，珣争就感觉一阵怒火冲上来。珣争依然夜宿在寒露斋，依然让乐影侍寝，根本不体谅乐影的身体状况。

“你永远也不可以离开这里！你永远都要留在我身边！乐影！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下辈子也是，永远都是！”

乐影真的吃不消他，就这样，本来不算大的病，硬是弄了十来天才好

珣争最很喜欢乐影的手，纤细修长，洁白如玉，尤其当乐影弹琴的时候，简直就让珣争召了魔，他的曲子总是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就像乐影的味道。每次当乐影弹琴的时候，珣争总会静静的看着他，眷恋的看着他，乐影总是喜欢闭着眼睛，那种病态而忧郁的表情深深地吸引着珣争。

乐影让他感动，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六）

歆泽从乐影的诉说中知道了一切，她心里一阵莫名的空洞，又是一阵难过，为乐影，更为自己。毕竟，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乐影就一直是歆泽的偶像，在她眼中，他是高雅的，甚至是神圣的，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回落到这样的境况。可想而知，这对她的精神力量有多莫大的打击。

“歆泽，对不起……”

“不要这样说，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乐影……”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曲子，我真地想……”

“不！”歆泽捂住了他的嘴，“乐影，你不要这样说，不管怎样，你都要坚强，你以前不是经常对我说要坚强的面对生命和逆境吗，现在你也一样，相信珣争的邪念会慢慢的减少，坚持到最后，生命就会有希望，乐影，答应我，请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一个人遇到了莫大的屈辱和痛苦，选择死亡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可是，选择活下去需要更大的勇气。你不要放弃你自己！至少还有你的信仰，至少，还有我！”

乐影看着歆泽，微微的笑了一下，“歆泽，你的确是我的知音。“他激动地握住歆泽的手，她能够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温度，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同是天涯沦落人，有时候安慰不需要千言万语，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微不足道的动作就已经足够了，乐影忽然觉得心里明朗了许多。

当歆泽回来的时候，珣争已经在家里了，很是难得，他竟然会中午回来。

“歆泽，我想你都明白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坐着。

“原谅我，我并没有想要存心欺骗你，只是有很多事情，我生在皇室，根本无法选择，当然我不能阻止你去告诉皇阿玛和皇额娘，”话语虽然心平气和，确是冷酷的没有温度，“我知道，你以前在纳兰府的时候，和乐影是琴友。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不用说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三姑六婆，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去对谁说，因为它一点意义也没有，大不了也就是搞得满城风雨，结果只能令事情更糟糕，只是……”她紧紧地看着珣争。“只是，你自己要认真地想想，你这样做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是我们都不希望看见的，不是吗？”她移开了目光，缓缓走进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