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凡!
南宫郁惊住了,就算再怎么怀疑楚逸凡的身份,但是好歹是跟随了自己这么多年了,总会生出感情来的,更不要说南宫郁曾经将所有感情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了。此时的楚逸凡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样子,他的肩膀似乎是已经脱臼很久了,垂挂在两边,头发披散着,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些血迹,怎么看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南宫郁顿住了,他在犹豫着。
南宫郁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楚逸凡带回自己的军营,毕竟东方雨桐都向自己报告过那样的事情了,但是若是不把他带回,那个样子怕是也活不久了吧……
“怎么?看来他不是陛下的人啊,唉好吧,便不用为了他耗费我方的粮草了。来人啊,杀了他。”
“慢着。”
声音快大脑一步说了出口,南宫郁抿了抿唇,“不牢你费心了,既然你是亲自来将他送到朕的手上,那便放人吧。如你所愿,此刻,朕不会发兵。”
“那就多谢陛下了~”呼延灼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勾起唇角笑的极为惑人,“看在陛下如此大度的份上,孤便再告诉陛下一个消息好了,陛下您可知道孤在您边放了多少人?孤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您哟,整整八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要想要把他们找出来,还要麻烦陛下多费点心了呢。我们撤。”
“爷?”
对上杨家兄弟担忧的目光,南宫郁闭上了双眸,“无事,带上他,我们也回吧。”
呼延灼光明正大地告诉自己他在自己身边放了人……是想引起自己的疑心么……只是,真的知道了这个消息,自己会像以前一样放宽心启用身边的每一个人么?怕是每个人都会被自己怀疑了吧……南宫郁骤然觉得有些头大,他想,呼延灼的目的,达到了。
24、虏心之举
由于楚逸凡的伤势甚重,南宫郁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答应了金陵候入府的邀请。
将楚逸凡小心地平放在床上,南宫郁对着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摇了摇头,亲自端过水盆,将毛巾放了就去,浸浸水,拧干了之后轻手轻脚地置于楚逸凡额间。受伤的原因,南宫郁将他带回来不久,他便发起了高烧。
端了一张板凳坐在楚逸凡身边,南宫郁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凡……”他真的,非常不愿意相信东方雨桐的话,只是,他能不信么?“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下来,原来一直是,在做假的么……只有我一个人认真了么……”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昏迷中的楚逸凡自然是不会回答他,不知楚逸凡在梦中经历了怎么样的痛楚,只见他额前接连不断地渗出密密的汗水,豆大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逐渐消失在了他头下的枕巾之中。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握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了南宫郁的。
南宫郁皱了皱眉,只一遍遍地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轻轻抚着那刚刚接好的手臂,试图让楚逸凡能够稍微舒服一点。
不知是因为感受到了南宫郁的照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楚逸凡先是轻轻嘤咛了一声,继而那双眸子缓缓地睁开,深黑色的瞳子暴露在空气中,其间染着一丝迷茫与不知所措,“这里是……”
“醒了?”南宫郁站了起来,将那被楚逸凡捂热的毛巾从他头上取了下来,又重新浸到了水里,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正当南宫郁想要把毛巾放在楚逸凡头上时,却被一只手拦下了动作,他疑惑地低下头,“怎么了?”
楚逸凡咬了咬唇,“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陛下怎么能亲自动手,折煞臣了。”他闭上眼,不让眼中的感情被旁人偷窥了去。自从自己给花容下药的事情被呼延灼发现之后,自己在那边便没有收到过一点好的待遇。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呼延灼的人,对待俘虏的家伙一样一样被用在了自己身上,呼延灼竟是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甚至是在一旁看着自己受刑。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的……当真是冷暖自有自己知道。这天翻地覆的变化,要他如何在一时半会儿可以接受地了。
“三爷,药煎好了,现在要给将军喝下么?”
门外传来了花容的声音,南宫郁一顿,直起身,“送进来吧。”
随着南宫郁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今日的花容倒是与别时不同,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换下了大红色的衣裳,穿的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清丽的笑容挂在唇角。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端着药碗走到了南宫郁身边,小幅度的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大夫说,这药别凉了,便是没了效用。”
“辛苦你了,都忙活了有一阵子了,去休息吧。”南宫郁接过碗,这一路上花容陪在身边倒是让他甚为惬意,开始时对花容的厌恶也不复存在了,如今花容对他来说,在那心底到底也是占有了一席之地了吧。
南宫郁温柔的嗓音让花容低下了头,“花容没事的,从前在院子里的时候云裳姐姐有时病了也是花容代为照顾的,倒是爷,不如爷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留着花容来就是了。”
“你来照顾本将军?先不说你能不能做好,就是做好了,说出去本将军还怕被别人耻笑呢。”不能怪楚逸凡的态度不好,从前楚逸凡是呼延灼这里一枚很好的棋子,这个棋子甚至是可以左右敌人动作的,这样呼延灼怎么能不重视楚逸凡?对他的态度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南宫郁就更不必说了,他本就是心系楚逸凡,对他就差不去将天上的星星摘下给他了。而如今呢?因为这个人,自己在呼延灼那里受了刑法,此时又看见一直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的南宫郁对他露出了温柔的表情,这让楚逸凡怎么能够平静。
楚逸凡在害怕,他在南诏的地位全都源自于南宫郁对他的宠爱,他已经不知树敌多少了,他不敢想象,若有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南宫郁的宠爱,有多少人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他要牢牢抓住南宫郁。
因为楚逸凡在南宫郁心中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形象,现在他一直不顾形象说出了这样锋利的话,南宫郁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他。注意到花容咬唇的动作,南宫郁心中浮出了一丝不忍,但到底是对楚逸凡的感情占了上风,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必了,这里朕还是弄得过来的,花容你先回去吧,不用过来了。朕不行了,还是婢女侍从在,无事的。”
花容显得特别的尴尬,南宫郁对楚逸凡的心情让他不由心生嫉妒之情,却是时时刻刻铭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花容有些忧伤地福了福身,“那既然如此花容便先行告退了,还请三爷保重身体。”
“去吧。”
看着南宫郁对花容的样子,楚逸凡置于被子中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是转会南诏的分割线——
白轩在相府中一杯一杯不要命的给自己灌着酒,他不想清醒,因为清醒了之后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身边的一切一切。他不知道,若是当感情与事业发生矛盾之后,自己应该作何选择。
这一切都要回溯到三天之前,南宫郁的大军离开汴京的第六天。
“小姐,少爷让老奴来问您,人,什么时候能够控制好。”
白轩想给染秋一个惊喜,便没有事先通知她,并让南宫啸帮助自己不被染秋手下的一众暗卫发现,偷偷潜入了染秋所居住的地方,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成叔,你让哥哥放心好了,现在东方雨桐不在京中,她离开之前将守在这里的暗卫的统治权全部交给了我,至于哥哥所需要的,随时可以。不过……你们真的确定,那东方雨桐会为了这废太子而……”
这是染秋的声音!白轩狠狠愣住了,染秋她,在说些什么?
只听得那边有个老者的声音甚是欣慰地开了口,“小姐明白就好,此时对少爷十分重要。请小姐放心,只要您能够控制了废太子,那东方雨桐不会不束手就擒的。到时候就像是给南宫小儿狠狠砍去了一个左膀右臂,让他无法再获得第一手的消息,甚至是……无法获得最真实的消息。如此不消多少时候,这南诏的万里江山,便是我们呼延一族的了!”
“成叔慎言,还未到时候,有些事情不可多说。”
“是是,小姐说的是,是老奴莽撞了。”
“你暂且回去告诉哥哥,京中的一切事务交给妹妹便是,不必他来操心。战场不是个好呆的地方,若是他出了个好歹,我们呼延一族当真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
剩下的染秋说了些什么白轩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自己的府上,脑中只不断的回绕着染秋所说的话,“我们呼延一族”这六个字死死地印在了白轩心上,怎么都抹不去。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虽是早就料想到南宫郁身边会有呼延灼的人,但是千猜万猜都没有猜中,那个人竟然是南宫郁最信任的人之一。
染秋是在南宫郁登基之前就跟在了他的身边了啊,怎么会是……
25、湖心温情
“陛下,楚将军已经睡下了,您看是不是,明儿再来瞧他?”
待南宫郁走到了楚逸凡房间的门口,却被在楚逸凡身边服侍的婢子拦了下来,只见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都有些颤抖着。南宫郁心下不喜,朝前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还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让楚逸凡心情不好。“那既然如此,朕就不进去了。楚将军的午膳厨房里已经开始做了,等会儿去拿一下,莫要给楚将军随便乱吃东西。”
“是陛下,奴婢省的。”
想了想,南宫郁终是拂袖离开了小院子,不知不觉中,他竟是走到了金陵候府的一座小花园。
一踏进那小花园,满园的美景并没有吸引住南宫郁的视线,他的目光此时正聚集在那名为秋水亭的湖心亭之中,花,南宫郁却是赏到了,一支与众不同的花儿。
花容换上了一件淡色系的舞衣,一旁坐着的一派,是正准备弹琴的金陵候府中的乐师。
乐曲缓缓奏起,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花容的身子随着节奏舞动,当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正当南宫郁有些入神的时候,乐曲缓缓激烈起来,越来越快。花容的动作随着乐曲,旋转,甩袖,扭腰,下摆,动作一气呵成。慢慢的,乐曲又放缓了些,花容的身姿也随着柔软起来,水袖翻飞,抽出五尺余长,弯腰跪地,头朝后仰去,腰肢弯起待到乐曲结束,一切都安静了,似不曾发生过这一切般虚幻伴随着乐声的消失,最后一个舞毕,花容微微喘息,束手站在一旁。
“啪,啪,啪。”
一阵鼓掌的声音将花容猛的惊住了,他一下子转过了身,看到的便是南宫郁向自己这里走来的身影。他愣了一下,急忙收拢了水袖,行了个礼,“花容,花容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花容有所失态,愿陛下赎罪。”
“起了,无事。”南宫郁缓步踏进了秋水亭,亲自伸出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花容,眼神抛给了一旁行着礼还未起来的乐师们,“今个儿怎么想起来到这里舞上一曲了?这两天总看着你有些愁眉苦脸的,怎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看着乐师们小心地退了出去,花容有些无措地摆弄着身上的舞衣。天知道他今天真的只是一时来了兴致,才会向下人打听了乐师所在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被南宫郁看了个正着,让花容怎么能不羞红了脸。正值战争期间,本是应该一切简朴,自己却如此,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想着,花容脸上的红晕退了去,又显得有些苍白。
花容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并没有逃得过南宫郁的眼睛,他伸出手将花容揽进自己怀里,“这两天那呼延灼倒是安分得很,待到过些日子咱们打了个胜仗,就开个小型的庆功宴,到时候你便将你这舞教了个舞姬去,朕可舍不得你在大庭广众下将你这个样子展现在众人眼前。”说着,他笑着伸出手刮了刮花容的婢子,甚是亲昵。抬眼,南宫郁疑惑地皱了皱眉,“湖的那边,是什么地方?”
听了南宫郁的问话,花容才稍稍回过了神来,他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有些犹豫,“那边……方才花容问了那些的乐师们,他们说,那边便是醉荷香榭。”
“醉荷香榭?”南宫郁的眸子深了深,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太有名了不是么?传说中,惑得那呼延蒙戈不整军队,不理世事的那位所谓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住的地方不就是醉荷香榭么?他曾经多次从自家那父皇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南宫郁许久不冒出的好奇心又浮上了心头,他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笑,“朕倒也是久仰大名了,不如,我们这就去目睹一下,醉荷香榭的美丽景色?这可是号称是边境中的汴京呢。”
“可是……”花容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他想起了刚刚进这侯府的时候,小郡主说过的话,“陛下,金陵郡主曾经说过,那里头有个老奴守着,不让人靠近的,不如,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陛下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外头还有外敌未除……”
还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南宫郁深深的吻中,直到花容快无法呼吸的时候,南宫郁才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马,他挑了挑眉,“怕什么,我们只是靠近看一看,又没有想要一把火烧了那醉荷香榭,再说,不会出事的,别瞎担心了。”
事实证明,南宫郁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看现在站在醉荷香榭院子门口的两个人就知道了。
还没有等两个人准备踏进院子,从那院子中便走出了一个扫地的老人,那老人握着扫帚的手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那绛紫色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山羊胡子也是灰白色,尽管眼角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只是那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怎么,那花扬还敢派人到我这里来?我已经说过了,这醉荷香榭禁止任何人进入。”
南宫郁将那老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哦?你说不准进,便不能进了么?若是朕没记错,这里,可是金陵候府。”
“朕?”那老人终于抬起了头,眯起了一双眼睛,“难不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跪下了身给南宫郁行礼,“老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他口中是这么说,挡着门的身体,却是没有移动半分。“陛下请见谅,此地当真不容任何人踏进。”
“花容,你看怎么着?”
花容?那老人听到了南宫郁的话,也不顾礼仪猛的抬起了头,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南宫郁身边的花容,嘴唇不断嗫嚅着,却是不发出半点声音。
像是被老人看得害怕了,花容下意识地朝着后面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26、呼延呼延
【容儿,你怎么又躲在这里?快回去啊,你娘会担心的。】男人蹲下身子,对着躲在草丛中的男孩子笑了笑,嗓音中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宠溺。
【才不会呢,她才不会担心我……】男孩的声音闷闷的,双手环住膝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一副失落至极的样子,【叔,娘是不是不喜欢容儿?为什么……容儿也想学些和哥哥一样的东西,那些连姐姐都是随便敷衍了事的琴棋书画为什么容儿要学?容儿是男孩子,不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