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男孩的话,那男人稍稍愣了愣,一张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歉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半晌,他才重新开了口,【容儿,你娘也是苦的,你……都是叔的错,叔护不住你们母子二人,都是叔的错啊……】
【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些什么。】男人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声稍显沙哑的女声打断了,转头,便看见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淡薄的衣裳站在那里,脸上充斥着出不出的感觉,她的视线扫过蹲在那里的男人,和躲在草丛中的男孩,闭了闭眼,缓步走上前,【花容,回房去,你是想要丫鬟为你以死谢罪么。还不快回去!】
【素荷,冷静一点。你吓着孩子了。】男人站了起来,小心地拥住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既然容儿他不愿意学那就别学了,反正他和两个孩子感情好,不如让他和灼儿他们一起去学习吧。】
【不行。】注意到男孩子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神,女人想也不想地回绝了。她叹了一口气,【灵心,将花容带回去,好好看着他学习,要是再让他跑出来,我那你是问!】
【是,主子。】
【你何必呢?他还这么小……】
【蒙戈,我时间不多了。】女人主动脱离了男人的怀抱,倚在一颗树下,【蒙戈,我不可能呆在这里地方一辈子的,我想要回去,我想要回到南诏去,当年的事……我真的咽不下这一口气。】女人顿了顿,娇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我辛辛苦苦为他诞下儿子,而他呢?娇妻美妾在怀,他何曾想到过我们之间的誓言?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素荷凭什么就一定要窝在这种地方?我要回去,狠狠地抱负他!】
女人的心结让男人有些无奈,他走上前站在女人身边,【素荷,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他跟我回去,去的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兵法军事有什么用?我只希望他到时候能好好保护住自己,别弄的和那些我曾经见过的人一个下场啊……】
“主子面前休得放肆!”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老奴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便看见花容满额冷汗地窝在南宫郁怀中,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惜,“陛下,依老奴之见,您还是快将他带回去吧,若是再呆在这里,他的性命,不保啊。”
“染秋,先回去。”虽然不知道染秋为什么违抗自己的命令没有守在京中而是来到这个边境地方,但是南宫郁不得不承认,染秋的到来的确是让他可以少费了不少心思。他顿了顿,横抱起花容,转身便朝着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老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个人,“呵,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倒是没有改变太多,你琪姨啊,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却是死咬着不肯松口,她就是这样倔强的一个人啊……若是可以,便帮帮他吧,苒儿。”
跟随在南宫郁身后的叶染秋脚步一顿,稍稍放慢了脚步,“父王,您……好好保重。”
——我是转到呼延灼的分割线——
“你是说容儿要恢复记忆了?”呼延灼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他一把拉住了叶染秋的手,“你说的是真的么?不是在骗我吧?”
叶染秋轻轻收回自己的手,忍不住稍稍皱起了眉,“我骗你做什么?哥,做什么这么激动?容儿恢复记忆了又怎么样?他就算是恢复了记忆,也不可能帮助我们夺下南宫郁的江山啊,别忘了,他现在一心心系南宫郁,别到时候在给我们弄出一点的不好事情来,我这次是来问你,无忧草你有没有。”
“你要无忧草做什么?”呼延灼像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我怎么会有?当年又不是我做的,要啊你去问父王要啊。”
叶染秋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开口说出些什么。要说什么?这个哥哥对花容简直是像入了迷一样,当年因为父王给他下了无忧草是事情竟是一气之下离家,若不是南宫幕天带兵围攻幽州城,想必他现在也是不会回来的,父子两人只见也就这样……要她现在怎么告诉哥哥,父王还活着?她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先回去了,南宫郁现在必定是要找我的。哥,妹妹求你,把握个度吧。当年父王为了琪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妹妹不希望你为了容儿也变成那个样子!”
“好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不劳苒儿你多心了。快回吧,天色不早了。”呼延灼抬起手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灼哥哥,我来帮你上药吧,娘说,受伤之后要是不上药的话,伤口会恶化的!我看过娘给叔上药,所以灼哥哥,我来帮你上药吧!】
【灼哥哥,别生气啊!叔也是为了你好嘛,你想想看,若是叔现在不责骂你的话,在战场上如此,你倒是想听到他的责骂也听不到了啊,对吧~】
握着酒杯的手紧紧缩起,呼延灼凝视着杯中澄清的液体,放手?怎么可能!小时候的偌大一个府中,除了自己的容儿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些的暖意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父王一天到晚只知道守在醉荷香榭陪着琪姨,妹妹天生性子冷,也就一心扑在了那武学之上,至于自己那个近乎透明的母妃更是不必说,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简直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在如此环境中,容儿的天真让自己怎么可能不留恋?
“来人啊,让那边加快动作了,孤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着南宫小儿身败名裂的样子了。”
想与自己抢容儿,他南宫郁还早了一百年呢~
27、反或不反
“果然是你。”
叶染秋,不,应该说是呼延苒在准备离开呼延灼军营回去时,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拦住了去路,她先是稍稍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一向冷淡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嘲讽的表情,“东方统领聪慧过人,有些事情自不必我明说,我为兄长,你为性命,你我二人虽是目的不同,如今所做之事却是毫无差异的,不是么?统领自己该是明白的,无需我多言吧。”
四周稍稍沉寂了片刻,半晌,东方雨桐的身影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此时褪去了平时所穿的一身紫黑色衣服,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普通服装,她便是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树下,半句话没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呼延苒,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她口中倾出,“说的也是,如今你我二人的确是毫无差别。”
说着,她抬起头,一张还是稚嫩的小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自嘲,悲哀之色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上,她又迈步朝前走了一步,“拿同心蛊威胁我,是你们有本事。但你们需要知道一点,从我答应和你们合作的那一刻起,我便只是东方雨桐,给我听清楚了,我仅是南诏暗部统领东方雨桐,我只会听命于我的主子,而且……万花谷过几日也会重新选出少主,莫要想通过我,来控制住整个万花谷。记得,我先辈们所欠的,是南宫家,而不是呼延家。”
闻言,呼延苒眸色闪了闪,脸上表情不变,“东方统领果然与众不同。”
“过奖。”东方雨桐双手抱拳,朝着呼延苒做了个揖,轻盈地跃上自己身后的树,立于树枝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呼延苒,“那么,还请叶统领速速回营。”
“那染秋便先回了,多谢东方统领。”
目送呼延苒的身影离开直到淡出视线之外,东方雨桐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握住自己的笔狠狠袭向身边的树,小脸上甚是狰狞。
东方雨桐觉得自己自从出生到今天近十三年时间中,没有什么时候比今日还要备受耻辱的,她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羞辱自己,只是,自己除了与他们合作之外难不成还有什么路可走么?握着笔的手又紧了紧,东方雨桐闭上眼倚着树干,母蛊在他们手中,自己就算是想做什么,也怕是毫无办法啊……
“主子,雨桐,对不住你了。……来人,回去禀告主子,京中有要事,先回京了。”
“是,统领。”
——我是转回南宫郁的分割线——
“花容身子不好,扰了三爷观景。”被南宫郁抱回房的花容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了,这时他的头昏才稍稍好了一点,他咬着唇角低下了头,声音也显得闷闷的。
“你身子还没有大好,乱动什么,乖乖躺着。”南宫郁一把拦下了花容想要行礼的动作,他转过头向身后的一排侍女们抛了个眼神,自己站起了身,看着被伺候着的花容,南宫郁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不清自己对于花容的感情,总之那种感觉让他很不习惯便是了。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给朕好好养着身子,其他事情不必操心。你们几个。”他眯起眼看着一旁的小厮,“传朕旨意,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院打扰红叶公子休息,直到他身子大好为止。”
“三,三爷,花容……”
“陛下,楚将军醒了。可是……可是他不肯吃药,在发脾气呢……”
“可是请人看了?”
“未曾。”
南宫郁狠狠皱了皱眉,伸出脚对着那传话的小厮就是一脚,“你们都是废物么!楚将军不肯喝药你们不会劝着?来这里告诉朕,朕是大夫不成!还不给将军请大夫!重新熬了药给将军送去。”不知为何,他如今总有些……不愿去面对楚逸凡的感觉……
“三爷。”犹豫了一会儿,花容终是开口发出了声音,“楚将军前些日子在敌军营里受尽了苦难,难够活着被三爷带回来着实不易,想来楚将军现在也是将心中的气发出来……楚将军乃是南诏镇国大将军,乃是三爷身边股肱之臣,依花容看来,三爷不如,不如还是去看看楚将军吧……三爷恕罪,花容失言了。”
听了这话,南宫郁抬起头挑了挑眉看着花容,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小小的惊讶,“你倒是看得清。”说着,他转过身来,“罢了罢了,今儿朕便听你一句,过会儿晚膳在你这里用,朕先去看看他。”
28、真假遗诏
“陛下,陛下出事了!”
还没等南宫郁走出院子,便看见杨天骁手上抱着头盔,急匆匆地朝着自己这里跑来,嗓音中饱含了惊慌之意。在南宫郁心中,杨天骁一向是沉着冷静的将领,此时露出这样的神情倒是让南宫郁很是不解,他抬手挥退了身后跟随的小厮,直直望向已经跪在自己身前跪下的杨天骁,“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莫不是呼延灼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杨天骁跪在地上,头触碰地,他稍稍斟酌了自己的语言,才略带犹豫地开了口,“回避下,外,外头,外头现在都在传着谣言,说是,说是陛下当年登基时的那份遗诏是伪造的,先帝选出来的继承人其实是,是……是废太子。当年的那场巫蛊之祸,巫蛊之祸也是……”他眼睛一闭,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当年的巫蛊之祸也是陛下想要夺位而陷害废太子的,陛下,如今我军因了这谣言军心不稳啊,若是,若是此时呼延灼再来攻打,末将恐怕……末将恐怕这幽州城,不保啊!望陛下尽快有所定夺!”
【仁慈这个词,还真是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啊。小三。】
一番话听下来,南宫郁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脑中不由浮现出那时南宫啸对自己的评价,垂在身旁的两只手紧紧握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先回吧。在城上挂起免战牌,记住,好好安抚军心,这个时候若是军心一乱,我军必败无疑。”
“可是陛下……”杨天骁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他一下子抬起了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南宫郁视线之后又重新低下了头,“是,末将遵旨。”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终是只剩下了南宫郁一个人,他一下子倚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自嘲的笑容在唇角之畔漾开,“父皇,今天这个局面,您可是满意了?呵,大皇兄果真是没有说错,这仁慈二字,还真是为儿子量身定做的。”当年他若是再狠一点,哪里会有今天这些个流言在南诏四散?如果,他当年可以再狠一点……
不知不觉地,待重新回过神来,南宫郁已经站在了楚逸凡的院子里了。他稍稍一愣,拦住了门口想要进去通报的侍卫,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臣楚逸凡参见陛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南宫郁眯起双眸好奇地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汤汁,视线扫过房中一众低着头半点声音不发出来的侍婢小厮,“下人可有给你请大夫看看?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还不回床上躺着。”
楚逸凡低着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发誓,虽说是关心,但他从未听过南宫郁用如此糟糕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他起了身,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各种碗,终是上前端起一个玉质的小碗,看着碗中鹅黄色的鸡汤好一会儿,他才走到南宫郁身边,双手递上了那碗鸡汤,“不瞒陛下,臣在军营中看到了那些兄弟的都是哥哥省下好的让给弟弟,臣不由的想起当年与飞儿的生活,便想着为他做些什么,这鸡汤是臣亲自下厨做的,还望陛下能够尝上一口,也好让臣知道。这汤的不足之处啊。”
南宫郁闻言将视线放在了楚逸凡身上,伸手接过那碗鸡汤轻轻晃了晃,挑了挑眉,“朕倒是没想到,你还会下厨。”说着,他举起碗喝了一口,勾唇笑了起来,“火候是够了,只是这味儿,会不会太浓了一些?朕记得,飞儿一向喜爱清淡的东西。”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一时大意。”看见南宫郁将鸡汤喝了下去,楚逸凡眸色深了深,撇头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你们,去把这些都倒了,一碗都不要剩下。”
“是,将军。”
“你啊。”南宫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隐隐传来的鼓声打断了。他皱起了眉,那鼓声他熟悉地很,不正是敌人入侵时所敲响的战鼓么。南宫郁神色一暗,“你身子还没有好,呆在院中莫要出去了。”
“恭送陛下。”楚逸凡又跪了下来,只是这次,他毫无顾忌地站了起来,看着南宫郁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陛下,莫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识人不清吧,身边一个两个的,都不顶用。”
“你这么说,主子不是很值得同情。”
“属下参见小姐,小姐万福。”
站在楚逸凡身边的女人不是呼延苒还有谁,她也不去理会重新向自己下跪的楚逸凡,视线转到了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南宫郁,冷清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异色,“那倒是可惜了,他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你可是把东西给他喝下了?”
“回小姐,属下亲眼看着他喝下的。想来不久以后就会发作了。”
“如此变好。”突然,呼延苒顿住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窗口,一双秀眉轻轻皱了起来,“楚逸凡,你回南诏继续做你的镇国大将军,你那弟弟便留在这里便好。若是打听到了些什么,立马向我们汇报便是。这也是哥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