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臣彬!”宫熠终究是忍不住了,心里把眼前这个自恋又自以为是的人骂了几千遍,最后也只能咬咬牙化作一句话:“你真是个混蛋。”
他以为,自己签约进KFV是因为他?几年前的自己可能会做这种蠢事,但现在……真是天大的笑话。
聂臣彬看着恼怒的宫熠甩手离开,也觉得气闷,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哼,还是个长不大的黄毛小子!”
宫熠被气得够呛,急冲冲跑下楼想看看岑舒砚上完了课没有,他晚上想要吃牛肉面,最大碗那种,还有多放香菜和葱花!
找了半天没找见人,他估摸着是被端玉叫去了,趴到门口听动静,果然听见端玉那略带嘶哑的嗓音。
“岑舒砚你说自己知道错了,那就改啊,去把这两个课程做了,在宗老师和我面前亲自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端玉嘴巴都嚼干了,他就纳闷了,怎么这岑舒砚看起来脾性很温顺的,怎么真正做起事来竟是这样执拗呢?
岑舒砚看得出来,自己已经把两个人都惹翻了,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但凡他觉得没有必要做的事情,除非是一道圣旨逼迫他,否则他是决计不会做的,尤其是这种带着逼迫和威胁性质的。
“我不觉得,这对提高我的演技是有必要的。”他还是最开始那句话。
“你!作为一个艺人,你最应该做的是服从领导,服从安排知道吗?”端玉在宗老师跟前还制服不了他,实在觉得自己没面子。
岑舒砚点点头道:“我明白,但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如果是错误的安排和决定,我为什么一定要听?当然,如果端总监和宗老师觉得这两个课程是绝对有必要的,证明一下,我立刻照做。”
“证明?你要我们来证明……”端玉自觉血压不断攀升,可怜他三十出头就被自家艺人气得面如筛糠啊,“你不服气是不是,好啊……跟我走,我让你撞撞真正的南墙你就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嘭,房门被打开,宫熠抽着嘴角对他们笑道:“嗨~~”
“正好,你小子也跟着一起来!都是欠教训的!”端玉是真的有点动气了,一手拉着岑舒砚,一手拽住宫熠,冲出了KFV的大门,把两人往车上一塞,驾驶着四个圈的黑色小车,风驰电掣地往片场驶去。
宫熠偷偷撞了撞岑舒砚的胳膊,低声问:“你怎么把他惹着了?”
岑舒砚叹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对他说了一遍。宫熠听完了,脑袋里只冒出一个感慨:啧啧,胆敢吃岑大侠的豆腐,为她默哀三分钟。
到了片场,两人被端玉带到了段惜碧跟前。
段惜碧正有部古装武侠没拍完,临近收尾杀青,一见他们仨,皱眉道:“小玉你干什么,一脸的杀气腾腾!怎么他们的得罪你了,所以送给我来借刀杀人?”
宫熠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段导你这把刀快么?”
段惜碧上次没注意到宫熠,这回算第一次见,皱起鼻子多瞅了两眼,亮出门牙一笑:“小朋友皮肉挺嫩哪,我的刀向来很利,你怎么得罪你身边这个怪蜀黍啦?”
噗,宫熠憋住笑回答他:“不是我,是岑舒砚触到玉蜀黍逆鳞了,我是被连坐的呀连坐!”
“哦……那敢情好。”段惜碧本身就是个脾气怪的,幸灾乐祸盯着他们俩半天,喊来场务道:“去,给这两位小哥整两套衣服,让他们演死尸去!”
啊!宫熠眼角抽搐地看端玉一眼,不自觉想起周星星大人的某部经典喜剧里的场景,对他挑起大拇指:你够狠!
拿过常务送来的衣服穿上,反正是扮演死尸了,他和岑舒砚随便化化妆就得了,往群众演员中一站,还真是……相当的没有存在感。
段惜碧是格外认真的,哪里是混战兵败的简单戏码,也跟所有的“死尸”们讲了戏,才吩咐让他们去站位。
宫熠仔细听着,就听见岑舒砚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话。
开拍了,一声悦耳的“action”响起,一队人就马杀气势汹汹了过来,对着岑舒砚和宫熠他们一顿猛砍猛杀。依照剧情,他们被刺中一两刀就可以死了,可是段惜碧和端玉都意外发现,岑舒砚和宫熠没有倒地,而是一脸痛苦狰狞地握着胸前的刀,直挺挺跪在了地上,一双眼执着地望向即将倒下的军旗,慢慢才闭上了眼。
“卡!”段惜碧一声令下,死尸全部挺尸而起,纳闷地看看一言不发的导演,心说这是拍好了还是没拍好啊?
段惜碧对岑舒砚和宫熠招招手,问:“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我要听理由。”
岑舒砚不慌不忙回答他:“既然是忠君爱国的将士力竭战死,他们想必都是豪气冲天的,死前又怎么可能甘心地闭上眼。在他们眼前,军旗还没有倒,他们为国尽忠的心还没有死!他们死不瞑目,即便是死了,有如何会轻易倒下?”
刚才段惜碧讲了一大堆剧情背景,语速极快,根本不指望有人第一次就能全部记住,但是没想到,岑舒砚不但一字不落地记住了,还领会到了这个场景所要呈现出的精髓,赞赏之余,让他不得不惊讶。
“哈哈哈,太妙了!”段惜碧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好小子,有见地,改的好!”
宫熠就见端玉阴沉的脸色渐渐好转,一瞬间云开雾散了。毕竟,自己的艺人初出茅庐就得到段惜碧的夸赞,这就是对他最好的马屁!
不过,岑舒砚站位很有些问题,部分演员镜头感也不对,所以这一幕还是要再来。在宫熠也狠挨了几顿口水,全部死尸被咆哮过数遍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正是这时,一个群众演员诈尸活过来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把刀,跷起了上面一把长枪,啪的一声,这长枪咻咻直奔着旁边一个无辜的死尸而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长枪要扎中这人的脸了,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握住飞出的长枪,往身侧一带,随后是一个划过长空的收势,潇洒地立在了脚边。
众人都是一愣,半天没能回过神。
段惜碧看得胡子直晃晃,喊得非常的不矜持:“帅帅帅……这个动作好啊,我要记下来,帅毙了!”
宫熠笑得眉眼弯弯,心里这个舒畅啊——岑舒砚,你他妈、的太神气了!
13.岑二少神奇!
作为一个二十世纪的新人类,宫熠告诉岑舒砚,一定要学会电脑。
KFV给他们一人配备一台笔记本,苹果牌的,白色超薄,宫熠爱不释手地捧在手上,握着鼠标点出几个网站,对着岑舒砚炫耀着说:“看见没,这个叫做互联网,很神奇的一样东西,你想知道什么这上面都能有,查资料比翻书要快上一百倍。这个呢,是视频软件,可以看电影电视剧,听歌录歌一应俱全,还可以和别人直接面对面说话。还有这个,是耳麦和话筒,对着它能和远在千里之外的通话,功能和手机有点类似了,但好在不用电话费呀……”
宫熠戳了戳埋头看剧本的岑舒砚,“那个,你听见我说话没呀?”
“嗯,听见了,你在讲电脑的功能。”岑舒砚头也不抬的地说,细长的手指在雪白的纸张上轻轻一划拉,翻过去一张,接着又翻过去一张。
“其实,你可以看电子版的剧本的……要不要我帮你?”宫熠凑过来问。
岑舒砚手指微微一动,又两张翻了过去,“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啊,我给你弄成电子版的,你以后去拍戏带着笔记本就成,打开来看多方便呀!”宫熠把头低得更低一些,鼻尖几乎挨上他的额头。
岑舒砚手指一捏,剧本的最后一张也翻了过去,“我看完了,所以……不用。”
宫熠讶异地看着他,把剧本拿过来翻了好半天,惊讶地问:“这是《制香世家》剧本的第二本,你才拿到它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两个小时相当于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才看完这一本书,嗯……”岑舒砚像是在自我检讨,“速度好像慢了好些。”
“啊?这还慢……等等……”宫熠一直心里有个猜测,在岑舒砚去试镜的那次,他就觉得很可能是那样的,对端玉也是那么说的,可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还没有确定过。“你看完一遍,能记住了多少?”
岑舒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全部。”
宫熠不太相信地随便翻到中间某页,问他:“第三百零七场,童子青对他大哥说了第一句话是什么?”
“今日是中秋,大哥会早些回来吧?”岑舒砚走到阳台上开始就地打拳,轻声说着。
宫熠往后翻了几页,挑了一段很长也很复杂的台词,问:“第三百八十场,童老爷子问童子青呃……龙楼香方的配方是什么,你也记得吗?”
岑舒砚稍微迟疑一会,轻启唇齿,从容答道:“取沉香一两二钱、檀香一两二钱、片速五钱、排草二两、奄叭二分、片脑二线五分、金银香二分、丁香一钱、沙姜二钱四分、官桂三分、芸香三分、甘麻油五分、橄榄油五分、甘松五分、藿香五分、丁香五分、零陵香一钱、樟脑一钱、降真香二钱、白豆蔻二分、大黄一钱、乳香三分、硝一钱、榆面一两二钱,研磨成细末添合白芨水揉搓,用印模制成芡实般大小,再取榆面用蜜拌和,揉搓,再制成芡实般大小。”
他的语速要紧不慢,宫熠也要紧紧盯着这几行字才能一样样地对应过去,不料半字不差,几乎连标点停顿都是一样的。
“呵……”宫熠仿佛遇见岑舒砚之后经常倒抽气,这回也不能幸免,一口气喘过来之后,合上剧本不问了,穿着拖鞋蹬蹬蹬跑进他房里,随意抽了本最厚的书出来。
“亚历山大的名词解释是什么?”
“亚历山大是一个在欧洲国家中常见的男性名,源自希腊语,其意为人类的保护者。这个名字受欢迎的原因,主要是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
“汽车的词条解释是什么?”
“汽车是由自身的动力装置驱动的非轨道、无架线车辆。主要用于运输运送人或货物,一般为4轮。”
“我还就不信了……排草是什么东西?”宫熠不相信的是,这一整本词典他都看了。
岑舒砚把被风吹拂到额前的发丝挑起来,别在耳后,慢声道:“你不该挑这个问我的,即使不看这本书我也知道。排草也叫做排香、香排草,味甘,性平,无毒,有香气也有药效……”
“哼,这个我也知道,可以益气补虚,祛风活血,治疗虚弱,气管炎,哮喘等症么……”宫熠把书扔到一边,直直盯住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岑舒砚你太过分了,居然可以过目不忘!”
岑舒砚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角和嘴角都没有上翘,但宫熠就是莫名觉得他在笑,“你你……你为什么会过目不忘的?”
沉默了良久,岑舒砚从阳台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转过身静静地注视着宫熠好半天,吐出三个字:“天生的。”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宫熠这个愤然哪,指着天花板就骂起来:“你个死偏心眼的老天爷,为什么什么都给了他,这是金手指呀金手指,他是你私生子啊!丫丫的太狗血了,这外挂开太的过分了有木有!”
岑舒砚走进厨房,倒了杯茶出来,看见宫熠还站在沙发上竖着胳膊,轻声道:“你可以每天三炷香,祈祷老天爷把你回炉重造。”
宫熠撅撅嘴跳下来,“我才不要呢,万一造的比现在还差怎么办?唉,算了……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不过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太遭人记恨了。安全起见,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你这个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岑舒砚在脑袋你搜索着这个词汇,问:“这算不上吧,也有很多人记忆力很好的。”
“对了,你也不能在随便在他人面前展现你的真功夫!”宫熠想起来这茬,也一并说了。
岑舒砚微微蹙眉,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所谓树大招风、名高引谤,这条教诲他从小就牢记,过往在天翔朝名声在外时也从不轻易施展这些。至于炫耀,他从来就用不着。
宫熠还在愤慨中,嘟着嘴巴去厨房做饭,听见岑舒砚在身后对他问了句话:“你也不是真的不懂制香,对吧?”
能这么快接上他的话,说出排香的药用价值,你也不是真的不懂制香对吧?
“哎呀,今晚上有鱼吃呢,我第一次烧鱼不知道会不会烧糊……岑舒砚你来看看这鱼鳞是不是剃干净了,要是不干净你来帮我重新剃剃?”假装没有听见,宫熠笑哈哈钻进了厨房,拿起刀就要开始剁鱼。
岑舒砚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看了几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宫熠还是拿着刀对准那条鱼,砧板上那条鱼还是睁大鱼眼睛,瞪着宫熠。
“呵呵呵看起来挺难的……你来帮我剁鱼好么,就……就剁成几大块就好。”宫熠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岑舒砚走过来,挽起袖子,接过他手中的菜刀,低声道:“你爷爷有一本笔记,写着他搜集的宫廷美白洗脸方,你说一个给我听听。”
宫熠迈出去的脚不得已收了回来,他为难地摸着脑袋支吾着:“我不会啊,那本笔记我压根没读过。”
“真的没读过?”岑舒砚拿着菜刀的姿势也是出奇的好看,一点也没有大侠改行当厨子的违和感,宫熠把这归功于自己买了把造型优美的菜刀,于是愣了一下才说:“没,真的没!”
“那还是你自己剁鱼吧。”说完,岑舒砚把菜刀搁在了砧板上。
宫熠立时抽了抽嘴角,岑大侠怎么也会威胁人了啊,这不是……背一个就背一个也不是很难呀,但是这不是坐实了他怀疑自己在逃避继承家业的事实么。但是看着这条蔑视自己的鱼……他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说:“好好,我试试看,如果错了……”
“没关系,你先背。”岑舒砚再次拿起刀。
宫熠看到他果然摆出架势要剁下去了,才慢吞吞地背起来:“有一方添容丸我是记得的,嗯……用冬瓜仁、黄芩、白芷、白附子、防风各3克,各自研磨成细末,用蜂蜜调成豆大的小丸。每次洗面之后,用它搽抹在脸上数遍,等到睡觉之前,再重复洗面搽抹,这个方子是可以用来治疗粉刺,还可以美白的。”
他话音一落,岑舒砚四刀瞬间而落,刷刷刷,只见刀影不见刀锋,宫熠低头再看,发现砧板上的鱼除了脑袋,已经被剁成了六块。
“谢……谢谢你了。”宫熠连忙把刀接过来放好,把岑大侠给请了出去,擦了擦两鬓的冷汗。也是奇怪,自己明明没做错事,为什么在他面前,却会有一种犯了错的感觉?
他撒了谎么,他干什么撒谎,他哪里撒了谎是吧……对,他才没有撒谎。
宫熠烧鱼的过程岑舒砚没有观摩,在宫熠看不见的地方,他拿出一本笔记本的详细使用说明书,还夹了一本互联网发展史,以宫熠刚才所见还要快一倍的速度,目光如电地浏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