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熠的脸更红了,支吾了半天,瓮声瓮气地说:“我……是刚才被你吻醒的!”他才不承认呢!
忽的,耳朵边传来岑舒砚温煦的嗓音:“好像,是你扑过来吻我来着?”
“我,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啊。”宫熠干脆闭上眼装傻。
岑舒砚“哦”了一声,用指尖勾起他一缕头发,缓声道:“原来,你连做梦都想着吻我……就这么喜欢我?”
宫熠把手放在脸颊上,然后使劲地搓!这个是岑舒砚么,他一个古代人提问会这么直接么?
不过,自己是没有什么立场反驳啦,只好撅着嘴巴把被子拉下来,没什么气势地瞪他一眼道:“废话!我是很喜欢你啊!”
“嗯,总算诚实了。看在你老实的份上,刚才装着梦游来吻我的事,我就不跟你不计较了。”岑舒砚勾起嘴角对这他一挑眉,说完就窝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宫熠愣了下深,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拉他的被子,“什么啊!岑舒砚你上次明明听见我的表白了,还假装没听见,我这次不过假装做梦而已,哪里有你过分了!讨厌,你给我说清楚!”
岑舒砚幽幽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我有说过我没听见么。”
“你!”宫熠语塞,他的确没说过这个话,但是没有反应不就是假装没听见么!等等,好像也不对啊,他后来不是反应了么,虽然没说喜欢,但那句话也勉强算作回应自己的告白了。
宫熠被自己绕晕了。
岑舒砚偷偷扬起一抹笑,扯下自己的被子,关了床头灯,拍拍自己的枕边道:“快睡吧,还是说……你还想再吻我一次?”
“我睡了!”宫熠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涩,赶紧钻进被子,又把自己脑袋蒙起来。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他却发现自己睡在了岑舒砚的枕头上。难道他半夜不自觉地靠近过去,跟他抢枕头了?
宫熠揉了揉眼睛,没见岑舒砚的人影,这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段惜碧要拉着队伍去郊外的一座山上拍戏,岑舒砚应该是早起了。
那自己就……再多睡一会儿吧,今天难得的大学里没课。宫熠想了想,索性从自己被子里爬出来,钻进了岑舒砚的被子里,睡着他的枕头,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有点像巧克力,又有点儿像菠萝蜜。
宫熠下意识地去摸了摸沉香手串,一边拨弄着沉香珠子,一边睡着了。
中午去KFV上了声乐课,练了几首古风的曲子,为了过几天的试音做准备,宫熠得空上了会网,发现国产老字号的檀香皂没有什么人卖,他心里一动,找几个秘书小美女问了问开网店的流程,打算自己也开一个,试试看能不能把积压的那些檀香皂给卖出去。
一开始没有信誉,经营起来可能会很困难,但是宫熠打定注意想试试,就让其中一个小秘书用她的账号申请了开店。平日也让她帮忙管理,如果能卖出去,他会给她一部分提成。
接着,就是忙于给檀香皂拍照做产品描述,午饭后的休息时间一转眼就全消耗掉了。
宫熠看着自家的檀香皂上架了,心情还是很有点激动的。再看看时间,他该去片场看看咆哮段有什么需要了。
路过总监办公室时,正好看见端玉扶着腰从里面走出来,便迎上去问了声好,还同情地瞥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端玉登时就黑了脸,抬脚想踹他,结果疼的直哼哼,末了只好对着他耳朵大吼:“你小子,过两天一定要给我赢!绝对要赢!”他下次必须要反攻,反攻那个大混蛋!
宫熠立刻收起笑脸,对他握拳道:“好的端总监,为了您下半辈子的幸福,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心里却笑得发抖,捂着嘴巴跑掉了。
在路上,宫熠花时间思考了一下殷老头的提议,他认个师傅是没什么损失的,但是他还有资格做一个品香、鉴香,并传承Z国传统香品的继承者吗?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虽然爷爷从来没有当面责备过自己,但宫熠心里明白,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对他太难过、太失望了。
他曾经那么靠近爷爷的期望,却亲手毁掉了它!这份愧疚和自责在心底淤积了太久,他的双脚深陷在其中,不知道如何自拔。
殷老头手中的东西确是极品,实在很让他心痒,如果他真的迈出这一步,他无形之中也接过了殷老头肩上的那部分责任。
他已经想起来,爷爷曾说过,Z国有位大师级别的香友,拥有无数珍稀藏品,却在十几年前突然从香界影遁,不知所终。那个人,名叫殷酉鹤。
宫熠想起他的名字时,心里就有种万马奔腾的激越感,也有些惶恐不安,甚至受宠若惊。殷老说的一点没错,他的运气真是比旁人好了太多倍,这样的机缘巧遇,是有些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样大的诱惑面前,他真的心动了。
然而,宫熠也更加忐忑,他怕再次辜负一个老人,说到底自己心底的这个疙瘩不解开,他大概始终无法释然,不敢放开手去追求真正的香道。
这件事,或许他应该找个可靠的人商量一下。如今他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岑舒砚了。宫熠早看出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成熟稳重不说,还透着让人捉摸不清的一股子神秘和深幽,还是一块没办法一眼见底的墨玉,需要慢慢地看,慢慢地摸索。
宫熠重重叹了口气,“除了他,我还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倾诉了。”
就此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跟岑舒砚谈谈心。
可是,段惜碧今日似乎过分兴奋了,他拍的顺手,就嚷嚷要多拍几场,还擅自在于老的剧本上给岑舒砚多加了一场戏,是他自立门户时,教授学徒制作线香的场景,台词压根没有,他很不负责任地告诉岑舒砚说:“自由发挥就好,台词你随意。”
宫熠在场边看得直皱眉,想上去帮岑舒砚的忙,给他出出主意,却看见他对自己摆了摆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
林让看见他脸色不是很好,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宫熠你今天要注意点说话了,岑少从一个小时前就有些不对劲,表情紧绷绷的,一副凡人勿近的样子。我刚才去问他要不要喝水,他都不理我呢!”
“是不是拍戏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宫熠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老是没事找事的聂臣彬,冷着脸往那边横了一眼。
林让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有啊,今天大家都合作很好,拍的很顺利,不然你看段导会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还加我们岑少的戏?”
“嗯,也对啊。”宫熠这下就更不理解了,岑舒砚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么。
这时聂臣彬走过来,对他招了招手,“宫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宫熠竖起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回头看了看岑舒砚,就见他还是凝眉闭目,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心里顿时有些闷闷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宫熠问。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块山岩边上,后头就是山涧,地势比较高,极目远眺的风景很好。
聂臣彬似乎习惯了,每次用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他,“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多上几个电台节目,单曲你可以自己挑选词曲,制作人方面我也可以帮你推荐……”
“打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事公司会给我安排的。”宫熠觉得很诧异。
聂臣彬叹息着想要抚摸他的头,被宫熠瞬时躲开,只好尴尬地说:“你就那么恨我么,事情过去很久了,你何必非要跟我竞争《制香世家》的主题曲?小熠,你听话,你这样莽撞,会被前辈们看不起,会觉得你不知好歹,太过狂妄的……我不想你到时候输的太难看,别这么任性,我这是为了你好!”
“呵……为了我好?”宫熠冷笑着把他的手拍开,“聂哥真是说笑了,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施舍给人恩惠的嘴脸吧!你觉得,我真的没可能赢过你吗?聂哥,你忘记几年前的选秀了吧,那次如果不是我主动退出,你觉得……自己真的能拿到冠军吗?”
当年的事,聂臣彬不愿去想,但宫熠的话就像一颗炸弹,突然扔进了他风光秀丽的湖水里,轰隆隆地溅起来无数朵迷糊了他视线的水花。
宫熠不等他有所反应,抬脚要走。
聂臣彬却在他身后笑起来:“你把娱乐圈想象的太简单了,小熠……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兄弟没有朋友,你想要成功,就只能放弃那些过去自以为珍贵的东西。”
沉默良久,宫熠高声道:“这是你的经验吗?抱歉,我跟你要走的路是不同的。”
“岑舒砚不过是利用你而已!”聂臣彬突然之间言语激烈起来,“只要他一夜成名了,肯定会一脚踢开你的!”
宫熠停下步子,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轻声道:“你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他是特别的,虽然我还是很不了解他,但我相信他,如同相信我自己!聂哥,你如果继续这么想,永远走不到你向往的最高峰的。”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聂臣彬捏紧了拳头,愤愤地砸在身边的松树上。
宫熠回到岑舒砚身边时,林让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嘀咕道:“我知道岑少为什么反常了,先前段导给了他一本破旧的线装书,说是于老借给他看的!他看到那本书之后,表情就变得很奇怪了。”
书?什么书能让他的情绪这么不稳定?
宫熠好奇地走到他身后,探头往底下一看,就发觉岑舒砚俨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靠近,一双眸子像是放空了一般看着手中的书,一页页缓慢而小心地翻过去,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从未见过的——
那是忧伤而寂寞的,满含着爱意和珍视的,缱绻怀念。
宫熠心里骤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是在透过书本看着某个人吗?是他曾经的妻子,还是那个他真正爱过的人?
岑舒砚不爱他的妻子,这点宫熠老早确定过,因为他从来不会在提起这段往事时露出这般的表情,淡淡的愧疚倒是会有,但眼眸里却没有清晰的爱恋和思念。
然而现在,岑舒砚的眼眸你充斥着的,是浓郁的思恋、忧愁和怅惘。
宫熠想要上前把这本书给扔掉,不希望他沉浸在过去的光阴里,那是一段他看不到摸不着,永远参与不了的时光。
只属于岑舒砚那段历史里,没有宫熠,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不能真的那样做,宫熠把脸上的深深惶恐遮掩了下去,鼓起勇气拍了下他的肩,微笑着说:“段导在喊人了。”
“嗯。”岑舒砚点头,把手上的书夹在剧本里放好,千叮万嘱要林让保管好,才撩起长衫,走到镜头底下。
宫熠偷偷地看了一眼,瞧见这本书的封皮:着者——龙盛烟。
龙盛烟?
他再翻了翻,看到了成书的年代。“天翔朝?”宫熠的手指一抖,岑舒砚说过,他是来自天翔朝,一直苦恼没能在史书上发现自己国家的存在。
“龙盛烟,你究竟是谁……”宫熠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口上涌起一片令他战栗的凉意。
23.情敌很强大,呜~
宫熠所在的这个城市,虽然人口不多,面积不大,但影视业很发达,光普通的布景基地就遍布大街小巷,有一条仿古大街,可以找到从唐代到明清时代的各种典型建筑,里面的布置摆设也一应俱全,但凡有剧组过来拍戏,基本上不需要改动。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外景基地,古色古香的山间阁楼,河上搭建的廊桥、木桥、石头桥也不少,还有些茅草屋子,明代的小宅院也都特意仿建在了山上。段惜碧今天带着众人来的这座山,上面就是一个影视基地,大部分建筑恰好是明代的风格,有普通人居住的那种独门独院,还有就是零星的几家商铺。
童子青自己用财力建立的第一家香铺,就在一个偏远的镇子上,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孤注一掷地认为这里是个制香的好地方,也不管其他,就先买了个院子,打开门招收学徒。
第一日授课,他对四五个学徒说了一番话,是代表了他的制香理念以及经营方针的,因此并不能随便说说而已。
段惜碧让岑舒砚自己处理台词,一方面是信任他,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新一轮的考验。让他主动加戏,也要演员自己能付出相应的努力才可以。
岑舒砚神态儒雅地端坐在几案后,抬手从香盒里拿出一根线香,插在了香炉里。目光静谧,动作优雅地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这支线香。
宫熠屏气凝神地看着,心绪略微有些不宁。虽然岑舒砚那轻微的蹙眉稍瞬即逝,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是因为他选择的这线香不好么?
这是他们宫家祖传的线香老方子,由老师傅亲手制作的,没有一点懈怠疏忽的地方,照道理燃出的香气算得上是上乘,为什么岑舒砚会突然蹙眉?宫熠细细地在空气中寻觅着线香的香气,觉得檀香的味道很纯正,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顿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这时,岑舒砚已经开口说起了台词,他面对一张白纸般的学徒,笑意浅淡道:“香,敬奉者心境不同,闻到的香气也有有所不同。虔诚的人,能闻到最甘醇纯正的香气,吸入肺腑,游走于血液之中,是以香养人。在禅林中,每逢尊宿升堂说法,僧人烧至第三炷香时,就要称念一声‘此一瓣香,敬献于授我道法之某法师’。佛家讲究心诚则灵,因此在添香或者奉香时,都会心怀慈悲,并诚恳而虔诚。
我们制香时,也应当如此,香的本真才会伴随着香火燃烧出来,散发到空气中,如果制作香品的人带着敷衍、粗糙的心思,或者太过急躁,急于求成,是做不出好香的……要做香,第一步是让你的心安静下来,真心喜欢它,怀着珍重的态度和虔诚之心,才可能做出好香。如果连这第一步都做不到,制香的技艺学的再多,也是枉然。都听明白了吗?制香是不能让升官发财的,也不能带给你欢愉的刺激,制香是个有些乏味和枯燥的行当,你们……还想留下来吗?”
学徒们面面相觑,还当真有人脸上流露出矛盾的神情,在镜头下也表露的极为自然。大家都思虑了很久,最后都没有离开。
宫熠也听的细致,半个字都没有落下,此刻却不敢像这些演员一样,果断地点下头,表明自己愿意。
倘若岑舒砚知道,自己曾怀着无比浮躁、随性的态度对待制香,还犯过那样草率的过错,会不会……鄙夷并且看低自己?
他攥紧的手指深陷在掌心里。
这一幕竟然就这么一次过了,段惜碧很满意,没有让岑舒砚重来一次。几个扮演学徒的小演员因为反应很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涤荡,他们当时已经不是在表演,而是做出了真实的反应。
宫熠面对着走下来的岑舒砚,几乎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
岑舒砚喝了口水,走到发呆的他身边,低声问:“怎么了?又在发呆。”
“不是,我……是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宫熠抬起头,把眼睛笑成了一条弯弯的细缝。
“哦,想必……是跟殷老有关的吧。”岑舒砚这么随口一句,让宫熠瞬时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岑舒砚浅浅勾起唇角,道:“你最近有时神神秘秘地消失不见,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在家,你总不会跑去学校做自习……沉香手串那么贵重,殷老先生为什么这么轻易送给了你。我想,你应该还答应了他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