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将那人除掉。
“柔纱,你让人去将那个小贱人除掉!”
夏彦躺在床上,默然地望着床顶。
一次次得到希望,再一次次被摔碎希望,一次次触碰到幸福,再一次次被伤害。
命运似乎总在原地转着圈,一次次回到起点,看到熟悉的景色,尝到熟悉的滋味,夏彦觉得自己似乎
有些麻木了,可以在清醒后平静的母语,平静地躺下休息,平静地回想身上每一处疼痛的来历,瞬间
的恍惚甚至让他觉得昨天的一切已经可以忘记了。
夏灏的所作所为,不是最痛的一次,更不是最绝望的一次。
不过是些许痛楚而已……
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会来接你,一定会!”
离别前的话语犹在耳边,政说过的,若是自己回不去了,他就会来接自己。
什么能够忘情的秘药,这样的药是不可能的存在的……
夏彦在心中不断回想这些年所学的点滴,他的师傅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师,若真有这种药,师傅不可
能不知道,哪怕暂时没能教他,也一定会记录在笔记里。
夏彦从未听闻过这种药方,那定是不存在的!
夏灏在欺骗自己,想让自己死心──一定是这样的!
夏彦咬咬牙,用刺痛来坚定自己的信心。
疲倦地闭上眼睛,虽然睡不着,但也完全不想动弹,眼皮能够感觉阳光在慢慢移动,暖洋洋的光线落
在身上,似乎能让人的灵魂也一起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交谈声将夏彦从恍惚的半梦半醒间惊醒,睁眼看去,之间夏灏带着笑容走到床
前。
夏灏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夏彦放在被褥外的手,柔声道:“彦哥哥,你醒了,饿了吗?我听下面的
人说你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
夏彦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饿了。”
夏灏面露喜色,立刻叫人端来粥食,扶着夏彦坐起,殷勤道:“彦哥哥,我喂你好不好?”
夏彦摇头,伸手索要碗具,他要自己吃。
夏灏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要将粥碗递过去,只是递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来。
夏彦不解地看着他,忽然有些忐忑:难道他要饿死自己?
夏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彦哥哥别着急,先让我试试毒。”
只见夏灏自己舀了一勺吃下去,等了片刻没有异样,这才将粥再次递到夏彦面前,似是解释地说:“
怕是有人看不得我们这样的友爱,这段时间不妨小心点。”
夏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口口吃着,心里想着是谁会对自己下毒,他对夏灏身边的情况本就不了解
,更何况离宫这么多年,皇宫中的是非也都淡忘了,想来想去,好半天才想起夏灏的母妃蓉贵嫔一直
很讨厌自己,若是被蓉贵嫔知道了……
当年自己的母后也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
夏彦的动作顿了顿,静默了片刻,又端起了碗慢慢吃起来。
不论怎样他都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他要等着政来接他,解开他的镣铐,带他离开这个监牢。
夏灏大概是见夏彦如此柔顺,满面笑容,道:“彦哥哥,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每天都来看你好不好
?”
夏彦不说话,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人多一句交谈。
夏灏像是没有察觉到这种沉默的抗拒,依旧笑眯眯地说:“彦哥哥,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登基大典,
到时候你来也看好不好?”
他忽然“啊”了一声,拍手道,“对了,彦哥哥,不如你暂时穿上女装,我封你做妃子好不好?到时
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夏彦忍不住了,咬牙骂道:“你做梦!”
夏灏没有丝毫不开心:“呵呵,彦哥哥不喜欢穿女装吗?也罢,我也喜欢彦哥哥穿这样素雅的衣裳,
那些后妃的衣服太过艳丽,反而污了彦哥哥。”
夏彦不理他,闷头吃粥,他觉得夏灏有些疯了──唔,他本来就是疯的!
夏灏心情很好地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夏彦根本不搭腔,等粥吃完了,将碗具放到一边,重新
躺下,拉上被子,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夏灏怔了怔,随后一阵轻笑,俯身亲了亲夏彦的头发,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98.
明明是正午,天色却阴沉得像傍晚,大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顺着瓦楞从屋檐边上留下,织出一片
密集的雨幕。
容貌俊美的男子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后,无形间现楼的优雅贵气总是会让每一个人进来的人误以为这边
是当今皇上。
男人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摊开的奏章,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写着“康国新王即将登基”的消息。
片刻后,韩式希站起了身推开了房门。
沁凉的雨丝迎面扑来,将暖炉带来的气闷一扫而空。
禁卫军统领于门外施礼:“叩见王爷。”
“免礼。”
韩式希淡淡应了一声,望着遮天的阴云,似是随意地问,“都准备好了吗?”
“禀王爷,都准备好了。”
韩式希却没有马上下达命令,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去将清儿叫来吧。”
“是。”
不久,苏清便蹦蹦跳跳地来了。
“三哥,你找我有事呀?”
苏清开心地跑到韩式希面前,将他最亲爱的哥哥一把抱住,明明已经是渐渐脱去稚嫩的青年了,在韩
式希面前却依然像个孩子。
韩式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但随即他就轻轻拉开苏清抱着自己的手,
苏清满心不解,不等他开口询问,旁边已站出两名侍卫将他反手押住!
苏清吃了一惊,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朕!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侍卫并不理他,手上丝毫没有松劲。
而这时韩式希再次开口了:“你不必费劲挣扎了,是我命令他们这么做的。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
放开你。”
苏清呆滞地看着男人,满眼都是惊讶和不解。
“三哥,你这是……”
“三哥?”
这个听惯的称呼似乎让韩式希感到很可笑,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嘲弄的冷哼,“你还是别叫我三哥的好
,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真的是会短命的。”
苏清急了:“你在说什么呀,三哥,我──”
“苏清,”韩式希打断他的话语,“我真的对你是太纵容了,哪怕是小彦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都不
敢保证我会不会在愤怒之下杀了他。可是你,我却始终下不了手。每次萌生杀念的时候都想起你还小
的时候,父皇一骂你的时候你就跑到我身后,等父皇无可奈何地走了,你就撅着嘴跟我撒娇。那时候
你真是可爱极了,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这么可爱的弟弟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只可惜,我这人大概还
是不适合做个父亲,这么多年,自以为疼你、宠你、教导你,却还是将你教坏了。”
苏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三哥,你是嫌我不认真上课吗?我……我以后会乖乖听夫子的话的……”
韩式希无奈地笑了笑,看似毫不相干地说:“苏清,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死不可能存在什么让人忘
记爱人的药的。”
苏清猛地睁大了眼睛。
“康国的秘药‘忘情’,与其说是让人忘记所爱之人,倒不如说是将一个人原有的记忆完全抹去,让
他变成像初生的婴儿一样,一张白纸,任人涂写。”
韩式希依旧是笑的,平淡而疏远,“不过这种药对功力深厚的人效果不大──除非,你下的剂量很大
。”
苏清惨白了脸,期期艾艾地吐出声音:“骗、骗人……“韩式希摊了摊手:“我觉得我现在什么都记
得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清抿着唇,静默片刻,哑声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你──你对我那么好!如果你记得,你为什么之
前不走!”
韩式希欠了欠身,双手抱胸,平静道:“第一,刚醒来的时候,我的记忆确实有点模糊,哪怕到现在
有些事情我也没能全部记起来,不过这不妨碍我知道你是我的弟弟,而我的爱人是另外一个。虽然对
你的行为我感到很愤怒,但是我无法对你下杀手,可为了防止你日后继续骚扰我,我决定布个局,让
这件事彻彻底底地了结。”
苏清垂下了脑袋。
“你……你准备对我做什么……”
韩式希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但以后这个国家的皇帝不再会是你,我已经安
排了一个很适合接替你的人。”
苏清怔了一下,猛地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呢?父皇驾崩前将这个国家托付给我,而我选择了你,但既然你不稀罕这个位子,让我
就换一个稀罕它也愿意好好打理它的人,这很好不是。”
“我、我不是的!我……”
苏清开始颤抖,对方依旧温和的笑意第一次令他如此恐惧,“三、三哥,不要,不要这样……”
“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会有人喂你吃下足够分量的‘忘情’,我挑选的人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什么都不
知道的废人的。”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苏清的尖叫韩式希充耳不闻,他将目光投向了屋外渐停的雨
势,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我必须离开了,因为你的自私,夏彦应该已经吃了许多苦,我该接他回来了。”
夏灏每日都与夏彦同吃同住,任何夏彦入嘴的东西他都要自己先吃一口,晚上睡觉便将夏彦挡在里面
,夏彦又从来不出院子,院子里侍卫重重,令蓉贵嫔的人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司天监特别选出的日子,最适合新皇登基。
大点正在进行,大家都在前殿忙碌,各宫的主子们也都观礼去了,后宫显得格外宁静。
夏彦靠坐在宽大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懒懒地晒着太阳。
夏灏不许他触碰任何和草药有关的事情,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最普通的杂草,这让夏
彦每日除了看书便找不到事情做,也只能晒晒太阳了。
苍白的面色,连嘴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蜈蚣一样的伤痕在明媚的阳光下更加显眼,从右侧看去还多
少有些病美人的剔透美感,从左侧看去却不免被这几道大伤口吓一跳。
夏彦抚摸着伤口,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自己这时候能够丑陋一些。
政,你什么会来呢……
夏彦觉得有些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样似乎看得见希望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日子。
有时候夏彦也不知道韩式希是不是真的会来,又或者是来了是不是还愿意接受自己。
以前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去想这种事情,现在有了期待,便不由得在乎起来。
叹了口气,夏彦迟缓地坐起身,下体隐隐作痛,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在抗拒,夏灏在情事上远比韩式希
粗暴得多。
慢慢地走回屋子,就在他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忽然一只大手从后伸出,以一块湿帕捂住了他的口
鼻!
迷药!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讯息,夏彦便陷入了昏沈,在意识完全失去之前,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砍
断了他手上的铁链,将他扛起快步离去。
是谁……
99.
叮!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夏彦迷迷糊糊地捂起耳朵,这种尖锐的声音令他耳膜生疼,不舒服地翻
了个身,却没想到身下一空,扑通摔了下去。
“唔!”
夏彦痛呼,这才渐渐清醒过来,睁眼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忽然惊觉自己正在一个马车里!
挣扎着坐起,昏迷前的记忆潮涌而至,夏彦想起自己是被人迷昏了,然后就被……
带到了哪里?
马车外传来打斗声,夏彦不由得探头看去,没等他将帘子完全撩起,刀光倏地舞过,吓得他又缩了回
去。
这是怎么回事?
惊鸿一瞥只让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在皇宫,两方人马在打斗,却没看清双方是谁。
怎么回事?
难道是政来救我了?
夏彦心中一喜,随即又忧虑起来。
这里是康国,韩式希他能顺利将自己救出去吗?
想了想,夏彦又觉得不对:如果是韩式希来救自己,为什么在皇宫的时候要将自己迷昏?
忐忑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夏彦不知道改怎么办才好,本能地觉得呆在这里很危险,可是出又出不去。
思绪翻腾间,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息,夏彦攥紧了衣袖,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车厢外传来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最后登上了马车,车厢一沈,夏彦的手又紧了一分,指尖几乎要刺
穿衣服扎到肉里,可这时候他无心去注意这样细微的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面薄薄的车
帘上,目光紧紧地盯着,眨也不眨。
一只手伸了进来,慢慢地,拨开了帘子。
一张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面具后,一双深邃的眼睛显露出来。
夏彦愣住了。
不是熟悉的面具,却是熟悉的眼睛。
来者弯着腰走了进来,在夏彦面前跪下,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笑了,轻轻握住了夏彦的手。
夏彦木讷地低头,自己的手被对方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格外苍白小巧。
“彦,我来接你了。”
清晨蒙蒙亮的天色下,马车悠悠地行着,车轮在湿漉漉的青石路面上咕噜噜地转动着,带起两道小水
花。
车厢轻微晃动的频率像是母亲的怀抱一般,吱吱悠悠地哄着人入睡。
看似普通的马车里却拥有一个宽敞的车厢,车厢的中央的炭炉上放着一只小铜壶,带着茶香的热气将
整个房间烘烤得暖烘烘的。
俊美的男人靠坐在软榻上,左手捧着一卷书册,右手轻轻抚抚摸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年轻男子,闲适
地看着书。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辉照亮了大地,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天空终于是放晴了,露出万里
无云的蓝天。
沉睡中的青年似乎也感觉到了太阳公公的呼唤,一声嘤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
男人抚摸过他的脸颊,温柔笑道:“醒了?”
“嗯……”
青年从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似乎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蜷起身子在男人大腿上蹭了许久,才慢慢
坐起来。
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颊浮起些许红晕,这让他白皙得过分的面色多了几分艳丽。
床单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亵衣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胸膛,青年似乎毫无察觉,还在迷迷糊糊地抓着脸
蛋。
男人眼中的颜色似乎深了一点,伸手将青年的亵衣拢了拢,同时将他搂进了怀里。
“别着凉了。”
男人说。
“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