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叶苗慢慢合上手机，埋在于一川怀里：“哥哥，我很高兴……”说着就哭了出来。

于一川揉着弟弟的背，他什么都没有说，叶苗哭着说：“要是爸爸能看到就好了……爸爸以前总说要我上大学，现在我考上了……他却看不到了……”

“叔叔会高兴的。”于一川轻声说。

第41章

段铮把车停在叶苗家门口，下车打电话：“我在你家门口，能出来一下吗？”

不一会叶苗就下来了，边跑过来：“什么事呀？”

“当邮递员。”段铮把红色的信封递过去。

叶苗马上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他笑起来：“不是说等邮局寄吗，还麻烦你特地送一趟。”

“反正我也没事，沾点你的喜气。”段铮抓抓头发：“请我上去喝杯茶不？”

叶苗犹豫了一下，段铮马上说：“不方便就算了，我请你去外面喝杯茶赏脸不？”

叶苗想了想：“不是不方便，是我哥哥在家，怕他不高兴。”

“哦，哥哥啊，”段铮说：“是不是就是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报喜时在你旁边的男的？”

“是的，”叶苗看着红信封，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们别上去了，就按你说的我们去外面吧。”

段铮喜不自胜，忙把车门拉开，做绅士的邀请姿势：“请。”

叶苗坐上车，段铮也上了车：“你想去哪？”

叶苗看着前方：“随便什么地方，反正……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于一川转过身靠在墙壁上，他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很久。

段铮把车载音响打开：“我记得你喜欢五月天的歌，我有个朋友做娱乐行业，正好送了我他们签名的碟，听听看。”

五月天的声音立刻从音响里出来，段铮的车载音响效果很好，还原出的阿信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不行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你不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段铮见叶苗听得出神，就说：“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我朋友给我拿了不少盘，说是从他们出道到现在都有……”

“我不要。”叶苗打断他的话：“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要你的东西了。”

“没事，就当上次那本书的还礼。”段铮笑呵呵地说：“上次那书对我帮助太大了，我一看那本书什么压力都没有了，我太应该感谢你了，几盘碟算什么。”

叶苗听着歌，他想了想，说道：“我不聪明，但也不是傻瓜，你这样说这样做是为什么，我明白的。”

段铮只好不说话，害怕的事又要发生了。

叶苗接着说：“其实喜欢五月天的不是我，是我哥哥，我哥哥喜欢的，我就喜欢，你该觉得很奇怪吧？”

段铮仍然沉默着，他摇了摇头。

叶苗低下头：“我喜欢我哥哥，我只喜欢他一个人，别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行。”

段铮终于开口：“是……哪种喜欢？”

“我是他弟弟，他是我哥哥，他会保护我，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就是这样的喜欢。”叶苗抬起头望向段铮：“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仗着你对我好就

欺负你，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会觉得内疚。”

他的眼睛并不是十分幽深漆黑的颜色，也没有多明亮地光彩照人，但段铮只觉得，这个男孩子有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神。

“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今天还特地给我送通知书，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但我分得清感谢和喜欢，它们是不同的，其实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是这样对你不

公平，我是在欺负你，对我哥哥也不公平，我是在欺骗他，我不能那样做，所以……”叶苗望着他：“这次，就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吗？”

段铮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太由着了。

“对不起，”叶苗垂着眼帘：“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再和你见面，那天也不该打电话让你送我，也不该送你书，一定是我让你误会了些什么……”

“不是的！”段铮打断他的话：“我是自己，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喜欢两个字，只可惜说出的同时，就是被拒绝的时刻。

叶苗虽然一直明白他的想法，真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呆了一下，段铮慢慢停下车，他眼睛望着前方：“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但怕说了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不过

现在看来，就算不说这句话，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你不是会玩暧昧的人。”

他转过头望着男孩子慢慢红起来的脸：“可我喜欢你这样，说实话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也有男的，玩来玩去的无非是暧昧，就算上床也不用负任何责任，大家

出来玩都是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玩嘛，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我碰见你……”

他笑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天我车的确是坏了，我是图新鲜打算去坐公交车，看到你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手里还拿着背单词的书，认认真真的样子，

我很想去戏弄你一下，结果你真的很热心地来帮我，是的，我和你认识，是我有预谋的……对不起，我骗了你。”

叶苗愣了一下，段铮这样的态度他反而无法去责怪：“不要紧的。”

“然后我打算再找你，不巧的是老是碰不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好常常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可总也等不到，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没人让我这么等过，我

反思自己就是太顺利了逆反心理作祟，所以就继续等继续等，直到和你重逢……”段铮笑笑：“后来我就缠着你，你真的让我觉得很有吸引力，你总是那么认认

真真地做人做事，不像我从前接触的很多人都是游戏人生，我想对你认真一次，哪怕会输……”他又笑了一声：“结果真的输了。”

“对不起。”叶苗低着头：“我该早点和你说清楚。”

“其实你早就说清楚了，是我不肯认输，你不要这样内疚，算了，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人一定会内疚的，”段铮摇摇头：“好吧，话说回来，我喜欢你除了因为你

是个特别的人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你长得实在很可爱，我实话实说，你可以鄙视我是个肤浅的以貌取人的人……”

他这样坦诚叶苗更加无法说什么。

“你平时总是认认真真的，性格内向脾气温和，样子看上去也软弱，可是刚才听你这样直白地说你喜欢你哥哥，我就知道你有多喜欢他了，”段铮叹口气：“你

很爱他吧。”

爱？叶苗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爱这个有些书面语的字眼在他脑海里是陌生而遥远，于一川出现之前他没对任何人动心过，于一川出现之后他就一心一意地

满心都是他，是爱吗？只想和他在一起，怕他不高兴怕他不开心，怕他辛苦怕他难过，从不拒绝他从不反对他，是爱吧……

叶苗点点头：“是啊。”

第42章

学校有新生先军训的惯例，于一川作为大四优秀学生代表给即将迈入大学校门的学生们做演讲，他站在高高的露台上，扩音器让他的声音在整个操场上方回荡，

于一川正装作脱稿演讲，很有几分慷慨激昂的意味。

下面女生纷纷窃窃私语：“这个学长好帅啊！”

于一川讲完就跳下露台，把表演台留给别的老师，谷杉作为社团代表在下面等他：“你好有激情啊。”

于一川边脱外面的西装，一脸疲惫：“做个样子而已。”

他里面穿着件淡蓝和白相间的格子衬衣，显得既跳脱又书卷气十足，只是他眼下的淡青色眼圈暗示出他的精神状态，谷杉看着死党：“最近忙什么呢，搞成这样

。”

“压力大。”于一川简洁地说道，他并没有把自己开公司的事放外面说，偶尔有人问起才含糊地说在设计院之外有点兼职。

“你压力大什么，帅哥一个不怕找不到女朋友，还没毕业就被设计院内定录用，人生的赢家啊。”谷杉摇头：“你还有啥不满足。”

于一川揉着眉心：“我需要钱。”

“哥们你没事吧？”谷杉见他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不禁关心起来：“你缺多少钱？”

“开玩笑的。”于一川不愿多说。

谷杉拍他肩：“没事啦，钱乃身外之物也，为钱操心算什么男人啊！我上去演讲啦，”他贴近死党的耳朵：“你看下面那些小女生看到你都恨不得扑上来呢，哥

们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完笑笑，跳上露台。

于一川仍揉着眉心，钱是身外之物，你欠300万试试，一直等政策企稳，可是政府摇摆不定的态度使得他盘下来的那栋楼一直无人问津，还款期每天都更临近，

到期不还可不是身外之事啊……于一川叹口气，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又再次围绕上心头。

……

叶苗进新学校时继母和哥哥都来送，伊芬在他宿舍里打扫，忙里忙外，叶苗在一旁帮她，于一川就去排队缴费，结果有个辅导员模样的人看一眼叶苗的录取通知

书之后就很客气地说：“原来叶苗就是你啊，不用排队了，我带你直接去。”

于一川休闲打扮，黄绿配色的V领T配白色仔裤，看起来十分显嫩，他眼睛望着老师：“为什么？”

“有人打过招呼了，”辅导员边带他插队：“没事没事，这边弄完了我直接带你去那边，你放心我半个小时帮你所有手续办好。”

于一川并不纠正他，只微笑着说：“什么人这么关照我？”

辅导员摊手：“我不清楚，是教导主任吩咐我的，好像是段什么……”

于一川点点头：“那谢谢您啦。”

全部办完之后于一川看表，果然半个小时，想想三年前自己办手续可是足足花了一天的时候，有权有钱果然不一样，他走回宿舍，伊芬还没收拾完，也很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

“弄完了。”于一川把资料随手扔到叶苗床上：“有人特地关照过，以后苗苗的大学生活不用操心了。”

“怎么说？”

“就是那个段铮，呵，真是遇到贵人了。”

伊芬停下手：“你别这样笑，怪的很，小苗遇到贵人是好事，他爸最放心不下他，现在他上大学了，我也算对得起老叶，你也……”

她没有再说下去，于一川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叶苗正好打水进来：“哥哥回来了？”

“办好了。”于一川走过去：“这边妈帮你慢慢收拾，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摸摸弟弟的头，走出去。

叶苗回过头看伊芬：“妈，哥哥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伊芬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孩子一向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我觉得哥哥好像心情不好，”叶苗想了想，说：“哥哥一定是压力太大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伊芬也叹口气，半晌说：“管好你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

于一川漫无边际地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开车回家，临到家门口时突然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年。

男孩子穿着纯白的贴身针织衫，配灰白长裤，肌肤苍白地有些憔悴，于一川停下车，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乔子蓝转过头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于一川心情烦躁：“我上次不是叫你别找苗苗了吗……”

“我是找你的。”乔子蓝低着头：“上次的事，想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过你住那不安全，最好搬家。”于一川说完就往家走，走几步发现乔子蓝竟然跟着他，他转过身：“还有事？”

乔子蓝点头：“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于一川站在他面前。

乔子蓝看了看四周，现在这个点是午睡的点，旁边没有人，他走近一步，望着于一川：“一川哥哥，你对叶苗真好，嗯，不对，是太好了，”他停了一下，抿嘴

笑了：“一直有人说我感觉挺敏锐的，那天在你家吃饭我就留意到了……你喜欢叶苗，对吗？”

于一川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乔子蓝嗯一声：“你喜欢他，是那种情侣之间的喜欢，对吗？你们，已经做过了吧？”

于一川态度冷淡：“和你有关系吗。”

“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乔子蓝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剔透明亮：“一川哥哥，我觉得你其实不坏的……”

“我好不好坏不坏你怎么知道，你才见我几次面。”于一川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他转身就走。

“是啊，我怎么知道呢？”乔子蓝仿佛自言自语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对我坏的时候，蒙上了我的眼睛？”

于一川停下了脚步。

乔子蓝望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那个时候的人，是不是你？”

午后的太阳很大，白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焦躁的蝉鸣声充斥着整个鼓膜。

于一川慢慢转过身，望着那个苍白的少年。

“那个时候我被蒙上眼睛看不到那个人的脸，那个人也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手在我身上，很多很多个晚上我在噩梦中梦见那只手然后惊醒……浑身冷汗……

无法入睡……那种触感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天……你把我拉到你怀里时，你的手握在我的手腕上，就好像记忆复苏一样……”乔子蓝轻声说：“我就知道……

那个人，是你。”

于一川仍然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否认？”乔子蓝一步步走近他：“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件事？！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

他对着一直沉默的男人扬起手臂，但耳光却没有落下来。

于一川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忽然大力将他抱进怀里。

任何言语都是多余。

乔子蓝伏在于一川的怀里失声痛哭。

第43章

夏天过去之后天气逐渐转凉，叶苗周末回家拿秋天的衣服，伊芬帮他收拾：“这件也拿上，还有这件毛衣。”

“这起码要到十二月才穿吧这么厚，”叶苗不要：“只要拿外套就好了。”

于一川正在外面看新闻，边说：“上大学了过去高中衣服不要了吧，重新买几件好看的，哥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