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叶苗走出去扑到他身后的沙发上：“哥哥为什么最近对我这么好，很奇怪哦。”

“以前对你不好吗？”于一川刮一下他的鼻子：“苗苗现在是大学生要穿上档次一点，别搞得那么寒酸。”

叶苗嘟着嘴：“哪里寒酸啊，以前衣服也都是品牌。”

“随你吧，现在大学里怎么样啊，有没有人追你啊？”于一川笑着问：“有没有人对你特别关照什么的啊？”

叶苗大大的眼睛眨一下：“没有，怎么会有人关照我，我这么普通。”

“撒谎眨眼睛，这毛病还是没改。”于一川笑笑：“有人对你好是好事，无论是男是女。”

“其实……”叶苗有点害羞，手指顺着于一川的背：“也有啦，有个学姐天天要我和她上自习，还有个女生说要给我洗衣服……”

“哟，小苗都有女生追了！”伊芬从房里抱着一堆衣服走出来：“长大了哦……”

一家人正在说话，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播出：“……上调金融机构人民币存贷款基准利率……”

于一川脸色明显变了，他慢慢转过头盯着电视频幕上的女主播，女主播以客观专业的姿态继续播报：“其中，金融机构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上调0.25个百分点，

由现行的2.25%提高到2.50%；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上调0.25个百分点，由现行的5.31%提高到5.56%……”

“加息了。”叶苗也看着屏幕，再看向哥哥：“咦？哥哥你有贷款吗？”

于一川摇头，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说着就往外走，伊芬在他身后叫道：“加件衣服再出去，外面冷……”见儿子已经走得没影了只好摇头：“唉，二十多了还让人不放心。”

叶苗还看着电视：“妈，哥哥有贷款吗？为什么他听到加息脸色都变了呢？”

……

于一川把车开得飞快，左右超车不管不顾，夜风呼啸着从车窗里灌进来，而他毫无感觉，心头的火快要将他烧着的同时，他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清醒到如夜风

一样冰冷。

他赶到方志磊的单身宿舍时方志磊还在玩电脑，QQ头像闪来闪去，于一川伸手就把他屏幕关掉。

“你关我电脑干嘛！”方志磊边说边按开关：“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于一川耐着性子：“央行加息了。”

“哦，加就加呗。”方志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我好不容易要到敏姿的QQ号……”

“加就加呗？呵……”于一川一把抓起他的衣领：“这是个信号你懂吗？政府正在干预，我们期待的政策企稳遥遥无期了！”

方志磊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听清楚，我们盘下那个楼盘就为了等政策企稳好抛出去，现在没有政策企稳，那个烂楼盘砸我们自己手里了！”于一川松开手：“如果是银行的钱就算了，

但是你借的是高利贷的，黑社会会要我们命……”

“那……那怎么办……”方志磊抓住于一川的手：“还款日已经很近了，这怎么办啊，你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能救我们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是个学生。”于一川抽出手，转过身：“我没有办法。”

方志磊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没有办法的，我求你快想想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俩的命是绑一起的啊……”他声音都已经在发抖，伸手又

去拉于一川。

于一川回过身，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沉默着不说话。

“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吧，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和敏姿在一起，你也不想死吧，你才二十一岁还这么年轻……”

于一川无动于衷地站着，一言不发。

“你别不说话啊，你一定有办法的，不如……不如我们去报警吧，就算这件事暴露出来院里要开除我们，警察要处罚我们，也不至于会死吧，我们报警……”

他扑过去要拿手机，于一川慢慢开口：“警察管用吗？你不知道黑社会无孔不入吗？你以为这件事暴露出来就仅仅是被院里开除了事吗？”

“那你说怎么办一川……”方志磊像抓住救命绳索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

于一川看着他：“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

“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好，你明天和院里请个假，然后收拾一些东西，我认识一家私人酒店，安全方面不用担心，你去那躲几天，”于一川叹口气，摇摇头：“这边交给我来处理。

”

“你，你不走？”方志磊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处理？”

“你别管了，你既然相信我就听我的，总有办法把这件事平息下去的，就算是用钱……”于一川垂着眼睛：“可是这两年我们白干了。”

方志磊愣了一下，眼泪突然涌出来：“一川……”

于一川叹口气：“又哭什么？”

“我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方志磊抬起袖子擦眼泪：“就算这两年白干，都无所谓，我能交你这么个朋友……我这辈子值了……”

“好了好了。”于一川抽张面巾纸给他：“擦擦吧，大男人的不要总是哭。”

方志磊接过来，蒙住眼睛：“我明天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舍不得……”

“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院里如果要延长休假我也会帮你请假，总之这里一切有我，”于一川拍拍方志磊的背：“你明天一个人出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听

到了吗？”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方志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笑了。

……

设计院的茶水间对面就是后勤部，于一川接完热水准备走时后勤部的一个女人叫住他：“小于，来一下。”

于一川走过去：“章姐有什么事吗？”

章姐笑得诡异：“小于啊，有女朋友了没？”

“有啊。”于一川不假思索。

“这样啊……”章姐有些遗憾：“还准备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我认识的那个女孩蛮好的，漂亮，家里条件也好……”

章姐旁边的一个男人打断她的话：“小于都说有女朋友了你还张罗个什么劲啊！”

章姐不以为然：“老李啊，这就是你不懂了，现在年轻人只要没结婚，选择的余地大着呢，我看小于年轻有为的，脑子也聪明，不要那么早把自己困住嘛。”

于一川笑而不语，老李边喝茶边说：“小于是不错的小伙子，对了，这几天你有没有见到方志磊？”

“他不是请假了吗？”于一川很自然地说：“我听陈主任说的。”

老李说：“哦，这样啊，我昨天去院里单身公寓楼检查卫生，发现方志磊的公寓门没锁，我好心去提醒一下，结果里面没人，房间里也很乱，不知道怎么回事。

”

“不知道，”于一川摇摇头：“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第44章

“方志磊是个很老实的人，在院里六七年连迟到早退都没有，这次请一个星期假我就批准了，谁知假结束了他还没来上班，有后勤部的人反映说他也不在宿舍了

，里面乱七八糟，我觉得蹊跷就联系他，谁知一直联系不上，又找他家里电话，发现他也没回家，又找了他一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只好来报警了。”坐在椅

子上的中年男人——市设计院的办公室陈主任扶扶眼镜：“警察同志，以你的经验，不会出什么事吧？”

徐凯旋做着记录：“不好说，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来搜寻的。”

陈主任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徐凯旋握着笔：“这要根据搜查的情况，你再多说一点方志磊的情况，我都记下来，这样也比较容易找。”

陈主任点点头：“小方他家是农村的，在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也没女朋友，大学之后就进了我们院，当时就是看他老实没什么心眼，专业成绩也好，平时上班

下班院里宿舍两点一线，应该不是惹事的人。”

徐凯旋边记：“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11月7号早上，他来请假，拿张假条让我批，我见他平时也不请假的就批了，他就走了。”

“有什么异常吗？”

陈主任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

“他和谁关系比较好，比较熟？”

“这我不清楚，他和院里年轻同志玩得多一些。”

徐凯旋点头：“麻烦你把这些人的名字给我，我好了解情况。”他递纸笔过去：“你写一下。”

陈主任埋头在那写，徐凯旋就在一旁看，他摆脱“调解员”的身份到搜查科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做警察时间不长职位倒是换了好几个，同期的黎旭就不同了，一

直呆在重案组就没动过。

陈主任写好后把纸还给徐凯旋，徐警官就往记录本上抄，突然有一个名字让他稍微愣了一下，他念出来：“于一川？”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小于啊，他是我们院里最年轻的同志，还没毕业，不过已经确定要留下来，”陈主任解释道。

“哦。”徐凯旋没说什么，继续抄。

……

酒店的豪华套间做成家庭式装修，十分有温馨的感觉，叶苗缩在被窝里想着心事，有些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哥哥。恋人之间应该是毫无隐瞒的吧，可是段铮的

事……说出来哥哥会生气的吧，虽然已经和段铮说过很多次不再见面，可是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男人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然出现，提出一些微不足道得让人无法

拒绝的要求，比如你在教室里上课我只要在外面看你一眼就好……

“好冷好冷。”于一川披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冲出来，一头钻进被窝里：“啊啊为什么空调不管用啊。”

“哪有这么冷……”叶苗感觉到哥哥紧紧地抱着自己，手已经在上下摸索。

“就是好冷，所以需要做点适合室内的运动。”于一川抱着弟弟亲在他脸上：“好几天没出来住了，好想啊。”

叶苗闭着眼睛，双手抱着哥哥的脖子，他轻声说：“哥，我们之间是不是该没有任何隐瞒呢？”

于一川停了一下，他望着弟弟：“你想说什么？”

叶苗看着于一川漆黑的眼睛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真的愿意为了这双眼睛里没有烦恼和忧愁做任何事，包括隐瞒，叶苗摇摇头：“没什么。”

于一川沉默了一会：“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叶苗仍然摇头：“没……”

“好，”于一川点头：“我相信你。”他低头吻在弟弟唇上：“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叶苗顺从地回应着他，同时越来越沉重的内疚感充斥了整个心。

……

黎旭赶到现场时还是凌晨五点，但是刑警的工作本来就没有上班下班白天黑夜之分，他从摩托车上跨下来，深秋的凌晨十分寒冷，说话的同时不停地呼出白气：

“情况怎么样？”

“是林场的一个工人发现的，他前一天晚上下山去找女朋友，今天一早准备赶回去，时间很赶就抄了条近路，从树林里过，结果就发现了死者。”老张抽着烟：

“看样子死了十天以上，不过现在天气冷，又在山上，还能勉强辨认出个大概。”

黎旭边脱羽绒手套边走过去，看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从衣服看是男性，应该很年轻，我打电话叫人事搜查那边来辨认。”

老张点点头：“这个人身边没有证件，暂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叫他们来看看也好。”

黎旭打完电话继续看着尸体：“致命伤应该是这里吧，”他指着尸体胸前黑漆漆的洞：“像是锐物所刺，可能是刀具之类。”

“我从经验看应该是一刀致命，”老张叹口气：“不过具体要等法医检验报告。”

……

徐凯旋没想到事隔多年之后还能和黎旭一起办案，两人比对了相关资料之后基本确定死者身份。

“你法医鉴定出的死亡时间是11月10号左右，根据我那边信息方志磊是7号之后失踪，并且年纪身高体态等基本吻合，剩下的就是指纹比对了，我已经去采过指

纹，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徐凯旋敲敲桌子：“黎刑警，我分析的没错吧？”

“法医复原图和设计院那边提供的照片都对上了，指纹结果肯定是一样的。”黎旭托着下巴：“方志磊是被胸口刺入利器致死，法医鉴定结果是一刀致命，确定

是谋杀，手法如此干净利落，弃尸也选在很少有人经过的山间，倒像是个老道的人干的。”

徐凯旋翻着记录本：“我这边有他的一些资料，这个人社会关系很单纯，难道会招惹那种杀手级人物？”

“谁知道，总之要相信证据，那些比人的思维推断要可靠地多，”黎旭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办案了，上次一起还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查个

小混混被打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们那会还是菜鸟，结果你那个案子一结束就去刑警队了，我就一个职位一个职位地换，真是同人不同命……”徐凯旋突然停住话语，他看着手中的记

录本：“这个于一川……”

“嗯？”黎旭也一愣。

“我想起来了，我说难怪觉得这个名字眼熟，我们查第一个案子时是不是调查过这个人！”徐凯旋摇摇头：“真是缘分啊缘分！”

“又是于一川？”黎旭看着记录本上的这个名字：“这也太巧了吧，同名同姓？”

“有可能，于姓很普遍，一川也不是多难见的名字，我正打算明天去他们院里去调查，正好会会他，”徐凯旋还在感叹：“真是太有缘了！”

第45章

设计院里的同事们都没用想到一向老好人的方志磊会遭遇这样的杀身之祸，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叹息，有人说：“怎么会出这种事，唉，志磊

一点都不像会得罪人的人啊。”

立刻有人跟着说：“有时候得罪人是不知不觉的，搞不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诶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误杀啊，认错人了那种，我想不出来谁会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