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这个真有可能，志磊没什么钱，房子也没买，也不太会惹情杀这种事，这杀人动机无非是为钱或者为情，他哪头都不沾啊。”

于一川不发表意见，只默默吃盘子里的标准餐。有人就点点他：“一川啊，你平时和他常在一起，你怎么看啊？”

于一川看他一眼，冷淡地说：“人死为安，有什么好评头论足。”说完起身就走。

剩下的人一时都不好再说了，欧阳敏姿也推开餐盘：“人都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也先走了。”

她跟着起身离去。

……

徐凯旋到设计院时先找到陈主任，简单寒暄几句之后，陈主任叫来老李，让他介绍一下当时情况。徐凯旋把陈主任办公室当成临时调查室，关闭所有可视设备摈

清所有无关人等之后，开始调查工作。

老李边回忆边陈述：“那天，大概是12号……”

徐凯旋打断他的话：“别大概，要确切。”

“嗯，确定是12号，我去单身公寓楼检查卫生，小方就是方志磊的房间在公寓楼最里面一间，我最后才去到那里，敲他门没人应，结果门自己慢慢开了，原来是

没锁，我伸头进去看了一下，里面好乱，我想年轻人不爱收拾也正常，就没多想，谁知道……”老李叹口气：“小方还那么年轻……”

……

徐凯旋调查完老李之后开始调查陈主任提供的和死者关系比较密切的人，他按姓氏逐一调查，于字是Y开头，问到于一川时已经是傍晚，于一川一进办公室徐凯

旋就认出他了：“真是你啊！”

于一川望着他：“你是？”

“你和高中时没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更高更帅了，“你不记得我也正常，当时我坐在前排，黎旭坐在后排，是他问你的。”

“你说黎警官？”于一川想了一下：“我记得你了，当时你是坐前面，我从后视镜看到你了。”

徐凯旋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想不到又见到你了，上一次见你还是高三，现在都大四工作了，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问几个问题。”

“没事。”于一川坐下来：“请问。”

徐凯旋拿起笔：“方志磊的事你知道吧，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于一川点头：“还行。”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得想想，因为我是实习生还没正式上班，不是每一天都必须到的，不到的时候就见不到他。”

“这样啊，以你和他的交往来看，方志磊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挺好的，老实，没什么心眼，痴情。”

徐凯旋停下笔：“痴情？”

“他一直喜欢院里的一个女孩，就是欧阳敏姿，大家都知道的，不过一直没有成功。”于一川叹口气：“但他还是对敏姿学姐一根筋……唉……结果现在……”

“据你所知，方志磊有没有和人结怨，或者有发生过争执之类？”

“我不清楚，”于一川停了一下：“应该不会，志磊是个好人。”

……

徐凯旋全部调查一遍完回局里已经是深夜，黎旭还没走，坐在桌子上翻文件。

徐凯旋走过去：“累死了，你怎么没回家？”

“等你呀，”黎旭眼睛仍看着文件，指指旁边的桌子：“刚叫了永和，给你留了一份。”

“够意思！”徐凯旋眼睛一亮，扑过去把塑料袋里的豆浆拿出来喝：“还是热的，你真好。”

“知道你差不多这个点回来嘛，不过我的一份已经吃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黎旭抬眼看他：“调查结果如何？”

“和想的差不多，我去过方志磊的房间，一般人会觉得是他没有整理房间，但根据我这些年办案……”徐凯旋看一眼黎旭：“当然我办的案和你办的案不能比就

是了，根据我的经验，他的房间不是没有整理，而是被人搜查过。”

“哦？”

“而且搜查手段很高明，应该是老做这种事的，基本各个角落都有翻查，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却保持了基本原样。”

黎旭随口吐槽：“是你自己房间很乱所以很有经验吧。”

“喂！”徐凯旋松开咬着豆浆的吸管：“我是认真的！”

“好好，你继续说。”

“我调查了相关的人，他们普遍都反映方志磊社会关系单纯，基本也就是上班下班，是个老实人，不惹什么恩怨，照理说应该不会招惹到会手法利索杀人搜屋的

人啊……”徐凯旋放下豆浆杯，故作神秘地说：“可是，我碰到一个故人，他提供了一个线索。”

黎旭笑笑：“是什么？”

“就是，方志磊是个痴情的人，他喜欢他们院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一直没有接受他。”

“这个？”黎旭想了想：“似乎和案件没什么关系，不过查案就是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你这个细节很好。不过你刚说的故人……”他停顿了一下：“就是从前的

那个于一川吧。”

“就是他！更帅了！他干吗不去当电影明星跑去做建筑设计师！”徐凯旋大口吃着外卖的葱油饼：“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黎旭把文件夹放下来：“是吗，他有没有什么疑点？”

徐凯旋摇头：“没有，你总不会以为是设计院那帮书呆子下的手吧，你不是说是经验老道的人干的吗？”

“嗯，那一刀干净利落直中要害，死者当场毙命，我也觉得应该是职业杀手，但总有奇怪的直觉，”黎旭停了一下：“你知道吗，我和于一川两年前打过交道。

”

徐凯旋边吃边看着他。

“他继父溺水身亡，当时鉴定是意外，也的确有不止一个人证证明是意外，我也相信那是意外，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叫于一川的男人身边总是发生有人受伤有人

死亡的案件，这实在太巧合了。”

“你不是说要相信证据吗，既然证据显示和他无关，那就与他无关啊，别把私人感情加进去。”

黎旭微笑着看他：“我和一个男的能有什么私人感情？倒是你，认出他就那么兴奋，见人是帅哥就说和他无关！”

徐凯旋差点被噎到，喝一大口豆浆才缓过来：“妈的老子又不是同性恋，他帅不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开玩笑呢，”黎旭收敛起笑容说道：“说正经的，我们现在回头说第一个案子，当时我们认定于一川是清白的，是因为我们没找到他作案的证据，但问题是

，我们也没找到他没作案的证据。”

徐凯旋摇摇头：“都四年前的小案子了，就算现在找也找不到了啊。”

“没错，但可以从中发现于一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当年案子是他做的，那么他就是一个非常聪明，并且非常有心机的人。”

“如果不是呢？”

“暂时还没考虑。”

“喂！”徐凯旋忍不住吐槽：“那你就是认定是他做的啦！”

“呵呵，我只是想证明是他做的可能性，只要证明是他的做的，就不用证明不是他做的了，正推理逆推理完成一个就OK……”黎旭突然停下话语。

徐凯旋看着他：“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第二个案子，”黎旭想了想开口：“我们当时认定是意外，一来是有人证物证，二来就是于一川积极救人的态度，他当时拼命找人救落水的继父，

以致声音都哑了，并且这也有人证，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盲点……”

“是什么？”

“他积极地找人救人，我们就认为他想救人，他到处喊会游泳的人来救他继父，我们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不会游泳，那么其实……”黎旭望着徐凯旋：“他自己

会不会游泳呢？”

徐凯旋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第46章

黎旭接着说：“他继父在水里挣扎，如果原本会游泳的人没有去救他，而是舍近求远找别人去救，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或者说，于一川想他的继父死，并且

死于意外。”

徐凯旋说不出话，半晌摇头：“这只不过是你的推理，事实不一定就是这样。”

黎旭叹口气：“是的，并且就算于一川真的想他死，法律上也没有惩罚见死不救的条文，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两人相视无言，一会黎旭自己先摇头了：“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我们看看当时的记录吧。”

他打开计算机调出数据库，两人凑在电脑前找那件案子的记录，很快就找到了。

“你看，他们家虽然是重组家庭，但是没有家庭暴力，家庭成员和邻居都有供词。叶自立是个厚道人，对妻子和继子都不刻薄，最起码不是会引来仇恨的态度，

两男的之间又不存在性侵犯，”徐凯旋盯着屏幕：“于一川干嘛希望他死，这对他没什么好处，他没有动机啊。”

“如果第一个案子真是于一川做的话，就证明他不但很有心机而且是个冷血的人，换言之，他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所以能放任继父在水中挣扎见死不救，那么第

二个案子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但问题是，就算我们证明了他有心机又冷血，那也都只是人品问题，不能证明他是否犯罪，”黎旭摇摇头：“算了，或许就是我

想多了，我们还是安心把这个命案办完吧。”

……

警方又去院里调查了几次，事情很快定性下来，属于黑社会杀人事件，但由于黑社会本身的性质就是隐秘而盘根错节，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到凶手，而警方也没有

完全坐视不理，市警局开始组织警力成立打黑组，这又是一个漫长而很可能没有结果的过程，这件案子实际上成了件有结论的悬案。

而黎旭却始终隐隐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始终无法放下。

……

电视里的新闻节目把这件事当一条社会新闻来播，何时何地发现何人尸体，推测是涉黑组织所作云云，伊芬看着咋舌：“太可怕了，法治社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

“现在不安全的事多了，苗苗看到没，别到处乱跑。”于一川看着电视，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叶苗注意到电视的字幕，叫起来：“哥！这个人工作单位是市设计院！和你一个单位！”

于一川点头：“是啊，这个人是个好人呢。”

“你反应也太冷淡了吧，”伊芬看着儿子：“好歹是同事啊，怎么也没听你回家说过？”

“这种血腥的事怕说出来吓到你们，”于一川叹口气：“院里马上要开追悼会，我和他从前关系不错，打算给他家里送些钱。”

伊芬也叹气：“对，这样年纪轻轻就没了家里人该多伤心啊。”

新闻转到财经节目，主持人继续播报：“根据我市的大发展规划，地铁三号线近日内开工，具体线路包括……”

伊芬还在说：“一川啊，你平时在外面也要小心点……”

主持人接连不断地报出地名，报到某一个地名时，于一川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一下。

“对啊，哥，想不到黑社会这么过分，还以为这种事只发生在电视剧里，”叶苗望着于一川的脸：“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于一川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赚了点钱。”

叶苗听不懂：“嗯？”

“地铁三号线要经过的一个地方是我买的楼盘那，马上那个房子就要成倍地涨，”于一川声音平静：“可以赚点钱。”

“你买楼盘？”伊芬立刻反问：“你哪来的钱？”

“开公司赚的，一点点攒的，还有一些是找朋友借的，不多，”于一川轻描淡写：“不过好在周转过来了。”

……

初冬的太阳薄薄的，操场上的学生们个个被风吹得鼻子发红，体育老师面对大家：“今天，来了个新老师……”

“嗨，大家好！”新老师咧着嘴招手。

叶苗垂下眼睛，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由活动时新老师走过来：“累不累啊？”

叶苗坐在长椅上捂着胸口，刚才的1500跑的时候灌了不少冷风还缓不过来，他看一眼老师，无奈地说：“你玩够了没有……还要我叫你段老师啊……”

“看你累的，”段铮坐到他旁边，掏出一块手帕：“擦擦汗不？”

“你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啊……唉……”叶苗叹口气：“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你不要觉得内疚啊，我是自己来体验生活的，而且教师是多么崇高的职业，你把我对人民教师的这片赤诚之心想成了什么？”段铮拍着叶苗的背帮他顺气：“

只是追你的话我才不干呢！”

叶苗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才能说清楚，说实话虽然段铮死缠烂打却从没有真正妨碍到自己，也很适度地既让人感觉到热情又不讨人厌，叶苗想了想：“你不上班

了吗，你正经的工作怎么办？”

“那种事只要保持适当的关注度就可以了，说真的我可是真的从小就想当个老师，”段铮煞有其事地说：“你别打击一个对教育事业充满热情的好青年啊。”

叶苗只好劝自己还是少说一句吧，面前这个人什么都能上纲上线扯到无比高度。

段铮接着说：“其实我最想当的就是家庭教师……”

叶苗倒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志向：“就是家教吗？”

“对对对，就是到学生家去一对一授教的家教，在温馨充满书卷气的房间里，我带着眼镜面对着渴求知识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望着我的你，旁边就是柔软的

床，哎哎真是想想都要鼻血……喂喂你不要走啊……算我说错了行吗！别走别走……”

第47章

方志磊的家人已经从打工的地方赶来，来的是他的母亲和弟弟，方母是个年过半百的农村妇女，弟弟方至诚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方母哭得死去活来，方

至诚也在一旁默默地擦眼泪，设计院和警局的人都看着心酸不已。

方母抓住第一个接手案件的黎旭的袖子：“你们这些警察是吃什么的！我的大磊死就死了，连个凶手都抓不到！国家养你们这些废物！”

黎旭被骂得灰头土脸又不敢还嘴，只低着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