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儿低声道:“雪山一杯酒,无间一缕魂。嵰雪山主沉醉,无间狱主魂娘子,一圣一邪,对峙江湖。嵰雪山早在上任山主古木无花时代已经称霸武林,而无间狱,是近十几年才在江湖上崛起的。但魂娘子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她掌控下的无间狱,迅速地发展成为了江湖上最可怕的邪教。”
魂娘子,难道是梦中白胡子老头所提到的魂娘子?果然是存在的,想到此处,我不禁冒出点点冷汗。
紫儿又继续道,“无间狱的左右尊者苍雪苔影、瞑雪幽魄,武功也高得可怕。他们俩一个嗜黑,一个嗜白。这个穿白衣的,应该就是左尊者苍雪苔影。”
我心下甚是疑惑,便问紫儿,“那苍雪苔影,为什么要洛丝丝自断一手,那莹雪池,琉璃岛又是什么地方?洛丝丝难道也是无间狱的人?”
紫儿想了想,便道:“琉璃岛,是艳雪公子住过的地方,而莹雪池,是艳雪公子的寝宫。”
我“哦”了一声,“难怪洛丝丝会天女散花剑法,原来她曾经是艳雪的侍女。”
我蹙眉,“可是,这跟苍雪苔影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无间狱的人吗?”
紫儿轻叹,明澈的杏眼里竟然拂起一抹淡淡的哀伤,“雪影雪魄,本来就是艳雪公子的侍从,洛丝丝擅用天女散花剑法来为自己赢得花魁的地位,在他眼里,自然是对曾经主人的亵渎。他当然不会放过洛丝丝了。”
我更纠结了,眉毛直打结,“苍雪苔影和暝雪幽魄既然是艳雪的侍从,为什么会成为无间狱的左右尊者,魂娘子的手下啊?”
“因为艳雪已经死了。”
又是风林无泪漠然的声音传来。
“什么?”
我的心,直直地从三千米的高空狠狠地往下坠。
那个蝴蝶公子艳雪,竟然已经死了?难道,真的是美人薄命?
我无限纠结地瞄着风林无泪:“不会吧,无泪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过,风林无泪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开玩笑的人啊。
果然,风林无泪面瘫的脸上,竟然闪过那么一丝丝的动容,“我亲手埋的。”
16.梦莲池上吹横笛(一)
根据白胡子老头的警告,嵰雪山主沉醉,东风昨夜楼主东风,无间狱主魂娘子,都是我这穿越冒牌货伪流霞千万不能招惹的三只顶级大BOSS。
好不容易出来个艳质风流的蝴蝶公子艳雪,等我逃出羽觞的魔爪,潇洒自由,风度翩翩的浪迹江湖,说什么也要染指一下。结果竟然已经死了?!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风林无泪,他这种人,向来说一不二,想到美丽的艳雪,已经成为黄土陇中一抔艳骨,心中说不出的憾恨。
赛花台上,洛丝丝脸色苍白,美丽的大眼睛里,满载绝望,怔怔地立在苍雪苔影对面,瑰红衣袖的下摆,染满了殷红的血,鲜血,正一滴一滴沿着袖边滴落在地面。
风潇潇狐媚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那表情,得瑟极了。看来南唐馆三位花主之间的内斗,果然打得非常激烈。
苍雪苔影立在台上,冰冷清澈的声音听得人心上打了一个激灵。
“立即离开南唐馆,不让要本尊再看到你,若再让本尊发现你擅用薄雪宫的任何武功,下次要斩断的,就是你的头。”
苍雪苔影留给洛丝丝一个绝美的背影,白衣轻扬,云一般飘身而去。
雪影的出现,仿佛一抹惊鸿,寒潭渡影,在人心中划下一道永久的鸿爪。
洛丝丝已经额头冒汗,牙齿打颤。战战兢兢地下了赛花台,顾不得断手的伤势,穿过人群往胭脂巷的尽头走去。
众人望着洛丝丝消失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叹。谁也没有料到,这场比赛的结果。竟然是挑战者和状元花主都离开了,花迟迟升级为状元花主,风潇潇升级为榜眼花主。
“哼,瞧风潇潇那骚样,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她也配坐上二花主之位。”
绿柳的言语间满是不屑。搭着绮绣的肩头,又道:“绣,这下好玩了,那个花迟迟坐上了南唐馆状元花主的位置。她除了弹得一手妙绝天下的琵琶,没人见过那张面巾下的真容。你说,她会不是是个钟无艳啊。见不得人,不得不把自己遮起来。”
绿柳一边说,还一边瞪了我一眼,他这一瞪,倒蹬出几分风情来,看着周围的人一阵惊艳。纷纷赞扬琼珠楼的相公就是不一样。
同时的,数道满怀探寻的眼光向我扫来,满眼都打着,“这位是不是也是长得见不得人才把自己遮起来”的疑问。
我暗暗叫苦,绿柳那种人,最是记仇的。把他关进暗牢三天三夜,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分明就是羽觞那个混蛋。他却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我大呼无奈,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请。
绮绣桃花眼转了两转,一脸狐狸精的表情看着我,笑靥如花,“那可不一样,红纱巾遮住的,可是‘占尽人间丽与华’的醉流霞,人家是怕那绝世的容貌,被人给窥了去了嘛。”
“什么,流霞?那个穿红衣服戴着红面巾的,是琼珠楼的醉流霞?”
“啊,流霞公子,真的是流霞公子吗?”
“你看,那飘着红晕的青丝,果然是流霞公子。”
“那头漂亮的青丝,配上捆发的蓉花发带,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流霞公子的皮肤,看起来好细嫩好白啊。”
绮绣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该死的多诺米骨牌效应,跟打翻一瓶番茄酱似的,粘糊糊的人群哗哗的向我扑来。
赛花台上的花迟迟与风潇潇,一霎时被遗忘在一边。
妈呀,无数的爪子向我伸来,其中有几只,已经伸到我面前,眼看就要扯下我的面纱,刮花流霞粉嫩粉嫩的脸颊。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我顿觉脚下一轻,身子腾空而起。
“哇哇哇,救命啊,劫持,不劫色,有人劫色啊!”
“风林无泪,救我,救救我啊!”
我在空中,张牙舞爪一顿乱吼。以流霞的花名被劫色,会不会被先奸后杀啊啊啊。
“别吵了,你还想引来多少人?”
咦?竟然是风林无泪的声音。
原来抱着我的人,是风林无泪,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平稳些了。
风林无泪的轻功就是高,抱着我这么个人,竟然几个飞身,已经脱离了激情涌动的人群。
华丽丽的一招雁落平沙,风林无泪从空中飘下,我们降落在一个满目苍翠的园林中。
风林无泪松开我,我腰间的皮肤,微微泛疼。
我蹙眉,不满地道,“无泪大哥,拜托你下次要带我逃走的时候,先打声招呼啊。不带这样吓死人的。”
风林无泪冷睨了我一眼,淡漠的眼里都是不屑,不咸不淡地道,“这里就是翡翠园,你看快点,别又给我惹一堆麻烦事出来。”
气死我了,果然是羽觞的侍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流霞何等人也?迷倒了万千少女的芳心,让多少多情的公子,对月长叹,临风相思。他竟然嫌我是个麻烦!
好吧,虽然我是个穿越的冒牌货。
忍,我忍。于是我勉强正色问他,“你带我过来了,那红儿和紫儿怎么办?”
“她们自己会过来。”
风林无泪说完,便立在一边,眼睛瞥向翡翠园中的风物,一副不准备再搭理我的态度。
我暗自赌咒发誓:将来本少爷练成了绝世神功,一定要先将羽觞一刀宫了,再刮花风林无泪那张面瘫脸。
翡翠园不愧是洛阳城的第一名园,远远望去,琪树参差,烟岚回合,重重的层楼耀目,隐隐的高阁凌云。平台曲榭之下,十里荷塘,烟波画船,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塞上江南。
可不能让风林无泪破坏了我游园的好心情,既然红儿紫儿随后就到,我不如一边游赏,一边等她们两人好了。
春烟可怀,何妨敛裳修禊;夏草未歇,正堪约带倚风。
梦莲池上,莲叶荷田田,经风一吹,掀起层层碧浪,千叠万叠的碧浪中,一支支挺立梢头的莲花欲吐未吐,含萼待放,片片篷起有若观音玉手,白皙的花梢坠着抹粉红,一似指尖的蔻丹。
池边的金雪柳,千丝万缕,临风摇曳,无限风情。柳树之下,系着一条花船,船舱里歪斜着泛舟的童儿。十二三岁的年纪,梳着垂髫,穿着清凉的红夹衫,绿袄裤,裤腿绑起,裸露着一双雪白犹自沾着水珠的天足。
梦莲池中,莲叶深处,少女的娇笑声,随风飘来,若断若续,伴着那缥缈若流云的歌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我向花船上的小童喊道:“船家,我要坐船。”
“好咧,公子稍等,马上就来。”
生意来了,小童腾地从船上跳起来,泡过桐油的木浆拍着水面,三两下就将一条飘在水上的乌篷船划了过来。
小童灿然笑道,“公子,上船吧。”
我兴奋地跳上船,笑盈盈地对小童道,“船家,快划船吧。”
“好咧。”
清脆的带着童稚的吆喝声中,小童解下系船的缆绳,船桨荡开青色的水面,波光摇曳中,乌篷船缓缓地在水面划行。
我拘起一捧清水,心情好得像绽放了满星空的烟花,这时,又有数声风笛传来,那笛声悠远,清丽复清越。
我忍不住问道:“小哥,你可知道,湖心那边,是谁在吹笛啊?”
小童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公子是第一次游湖吧,这梦莲池方圆数里,中间有个湖心亭,名叫双莲亭,这梦莲池十里荷塘,荷花品种不下数十种,其中以并蒂莲花最为珍贵,而这并蒂莲,却只生长在双莲亭周围的水面。”
我啧啧赞叹,“这么说,这个双莲亭,是十分的有名了罗。”
小童又笑道,“那是自然,今日双莲亭更是不一般,莲花公子亲临,别提为它增色多少了,方才传来的那几声笛声,就是莲花公子所吹奏的《采莲曲》。”
莲花公子?这又是什么人物?不过光听那几声笛声,我心中就对他无限期待了。何况还有罕见的并蒂莲花,那可不是一株,是一群啊,真是有眼福了。
于是,我赶紧催道:“小哥,快把船划过去吧。”
小童酣然一笑,乌溜溜的瞳中神彩连连,说了声“听公子的”,果然加速往湖心的方向划去。
我心下快意极了,正暗自高兴着风林无泪没有跟来,熟料船尾轻轻的一沉。
微微的摇晃之下,风林无泪已经悄立船尾,清风吹拂着他的青衫,卷起层层褶皱,熨帖着他瘦长的身躯。
呜呼哀哉!我怎么忘了,风林无泪这样一只轻功高强的臭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甩掉。
我拍拍身边的空位置,嘻嘻笑道,“无泪大哥,过来坐啊,站着多累。何况湖上风这么大,吹伤了身体可不好。”
其实我心里是在想:吹吧,吹吧,祝你吹出热伤风。哼哼。
“不用。”
风林无泪丝毫不领情,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尾。
划船的小童似乎感觉到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打了几个圆场的哈哈,唱着小曲,划动着双桨往湖心荡去。
17.梦莲池上吹横笛(二)
芰荷香里,数只鸳鸯在莲叶间嬉戏,乌篷船缓缓前行,棹声咿哑橹声轻柔,惊飞叶底数只白鸥。
梦莲池上正是青萍白鹭,露湿红芳,风飘绿蒂,船渐渐靠近湖心,雪白、粉红、浅金、淡绿,各色的并蒂莲花娇媚的开在水面。湖心岛的翠绿阑干之上,系着锦缆画舫,舫间菱歌数声,几个侍女,纤腰皓齿,娇笑盈盈地倚靠在画舫的栏杆上。
如此美色,我忍不住问道:“小哥,你说的那莲花公子,可是在那画舫上?”
“公子真有眼光,这确实就是莲花公子的船。”
小童说着,一边指着画舫激动地道:“公子快看,莲花公子出来了。”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果见红色丝绣的船帘被掀开,走出一个美少年,似荷塘中绽放的一朵金莲,面如冠玉,唇若施朱,头戴紫玉冠,额上勒着二龙攒珠金抹额。
他侧过身,左耳的红莲耳钉,映着青色的水面,越发的娇艳。
莲花公子,竟然是玉王水容?!
“霞弟,快过来。”
船渐渐靠近,水容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正兴奋地呼唤着我。
“流霞见过玉王爷。”
登上水容的画舫,我微施一礼道。
水容赶紧的将我扶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载激动,越发地显得香雕粉捏,玉裹金妆。
我心中暗叹:自那日玉王府一别,已经半月,他对流霞的心思,看起来,只可能是有增无减。
理智告诉我应当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被羽觞控制没有人身自由的我而言,过多地和水容接触,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霞弟,怎么,见到本王不高兴吗?”
水容见我怔怔的,明媚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我敛眉垂首:“流霞不敢。”
“霞弟,不要对我这么疏远。”
水容说着,按着我双肩的手,激动地将我揽入怀中。
他俯下身,隔着面纱,在我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握着我的手,轻叹道:“我只求你,即使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要冷淡我,疏远我。”
我被他言话语间的哀伤与委屈听得心中一恸,流霞啊流霞,为什么面对水容,你总是那么容易左右我的情绪?
“王爷,麻烦您先放开我。”
“那你答应我了吗?”
“好,我答应你。”
我若不答应,难道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被他暧昧地抱着?水容果然放开了我,脱离了他的怀抱,我急速跳动的心,平静了不少。
我乜斜着眼看了看身后的风林无泪,却见他依旧一脸漠然地站在船尾,他竟然没阻止水容,我心下倒是十分奇怪。心中极度讽刺,琼珠楼相公身价其高,岂能任由客人占免费的便宜?
不过也好,要是风林无泪和水容冲突起来,依着他两人一冷一热的性子,这要闹起来真有够人受的了。
“霞弟,今天怎么想到来梦莲池泛舟了?”水容好心情的问道。
我尴尬一笑,“听说这里莲花开得正好,所以过来看看。”
水容粲然一笑,黑珍珠般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真是巧了,我这怀念着和霞弟泛舟赏莲,醉饮达旦的日子,没想到居然就遇到霞弟也出来赏莲了。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绿荷红花映衬下的水容,唇似含樱,齿如编贝,妍生香辅,秀活清波。真是炫目动情,说不出的惊心荡魂。
少年的美,在流霞那里,已经攀上一种极致;原来,在水容这里,也是如此的活色生香。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想到此处,我有如咀嚼一颗酸梅,心底泛酸,流霞和水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吧。
水容见我又发怔,忍不住道:“霞弟,你知道吗?自从你醒来之后,你的话变得好少,以前的你,多么的灵动活泼。”
灵动活泼,最近常常梦到和绿眸美人在一起的红衣少年,确实是灵动活泼。
可那不是我,我的心上,已经被羽觞划下了千万道伤痕。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不求相通,但求生出双翼,能像凤凰一般自由自在的翱翔九天之上。
水容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宠溺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别苦这着张脸了,我的霞弟是天下最美的人,长出几条皱纹多不好。”
说着,水容又牵着我的手道,“来,跟我一起去双莲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