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说废话,开门见山的把策划案推给他。策划案一共36页,抛出前期市场调研和数据
收集,单纯的写这个方案我就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老赵的看和老曾的看有明显的区别。
老赵是掏出花镜一页一页字斟句酌的研读。不过,研读的确是件要命的事,如果每一页用
2分钟研读,36页就是一个多小时。沉闷之中,那个叫顾浩的小子开始还在把玩着手机,后
来居然毫无忌讳的睡着了,要不是他响彻室内的鼾声,老赵想必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存在。“什
么声音?”我踢了一下那厮,他被惊醒,用力的睁了睁眼睛。他那双红彤彤怪兽一般的双眼,
让我有扣出来用脚踩碎的欲望。
他揉了揉眼睛,正襟危坐着。继续发他的短信。
“爱你不是两三天……”他的短信铃声,念在他是初犯,我忍了。
“爱你不是两三天”老赵此刻正在和我商量问题,我扔过去一个眼神给姓顾的小子。希望他
能感受到我眼神的杀伤力。
“我们说到哪了?”
“爱你不是两三天”我抢过电话按了关机键。安静了,安静的只能听见我和老赵讨论的声音。
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不知哪个天杀的肚子“咕咕”的叫着。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肚子是怎么啦,起义啊?”我真的希望有哪个天使大姐把这厮拖走。
“不是我”他用无辜的声音和单纯的眼神告诉我。
“你居然还不承认!”我哭笑不得。
“真不是我!”
“放屁,不是你是谁?”
“是我!”老赵小声说。
“你哪个大学的”
“理工大学”
“卫星路那个?”
“是”
“今年毕业的?”
“毕业2年了”
“毕业2年了,你以前做什么的?”
“游戏代练”
“怪不得呢,天天跟魔兽打交道,难免有点不会说人话办人事!”从老赵办公室出来之后,
我有些许气愤的跟他说。心里暗自想,一定不能善罢甘休,要给这厮一点颜色。
“一会进电梯的时候我问你去几楼你就大声喊,声控电梯有时候不好使,所以声音一定要尽
可能的大。”
“好”
我们又走进了那个富丽堂皇的电梯
“你去几楼?”我问
“9楼”他站在我前面双手握成拳头,耷拉着胳膊像准备起飞一样,电梯里只有我们俩个人,
我故意把键盘挡住,不让他看见,按了一下9。电梯在动,他既好奇又高兴。犹如腾空飞起
般喜悦,我知道他相信了我的话,以为电梯真的可以声控。
“接下来去几楼?”
“1楼”这次我没按。发现电梯没动,我说“声音不够大”他大声重复了一遍“一楼”电梯
仍旧没动“一楼”我跟他一起喊,这时候电梯的们开了,进来了一个人,想必这个人在外面
的时候就一定听到我们在电梯内的喊声了,并且一定猜测着这两个小伙子在电梯里不按按钮
大喊大叫应该是疯了。“让一下”那个人把我推到一边,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顾浩看到了
安装在侧面的按钮,双眼冒出火星。
后来他告诉我,当时他杀我的心都有了。
那天从写字楼走出来后便各回各家。
第二天上班,路上堵车踩点进了办公室。我办公桌左右居然没人。“难倒撑不住走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天几次折腾,对那个男生略有好感。感情这种东西总是在你没有防备
的时候来,在你准备接受的时候走掉。9点他没来、10点他还没来。我有点慌了。介绍他来
的那个叫做张宠的同事来找我,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和此人不熟,他的脾气秉性了解甚
少,为何找我,心理暗自揣测着。
“秦昊,你知道顾浩是我同学,我介绍进来的,能给我点面子吗?”
“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他突然说出此话,真不知该如何应答。
“大家都是爷们,别整老娘们的事,扯老婆舌的事少干!”张宠语气加重。
“既然是爷们,那就把话说清楚,我理解能力差,你说的我听不懂!”
“听不懂啊,那好,我跟你掰扯掰扯吧,你是不是把顾浩昨天在保利的事告诉老曾了?”“千
万别说你没说,那样我会瞧不起你的!”和这样一群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揣度领导想法,无时
无刻不在给领导上条子员工相比我真的自愧不如。
“对,是我说的。怎么啦?”
“以后把嘴管严实点!”张宠走后,我愣在抽烟区。看到从老总办公室走出来的顾浩。他低
着头,看样子应该是被训了,那件事(姑且也算作一件事的话)是谁告诉老曾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章
我没向领导打小报告,没那个爱好更没那个雅兴。环境融洽就呆着,不融洽就走人,别跟我
谈理想也休提抱负,我是胸无大志的人。
看着顾浩走进办公室,我也跟着回屋,我伫在门口,隔着两排桌子看到他的背影,沉着头,虽然没见到正脸,
不过多少也猜得出来一定是被训斥过了,这番训斥,又莫名其妙的跟我扯
上关系。我打他身边走过,拍了一下肩膀,“没事吧”“没事”。虽说不做亏心事夜晚敲门心
不惊,可心里还是忐忑的很。张宠刚才的那几句话和他义正言辞的样子让我背负重大冤屈。
“顾浩,出来一下。”我终于忍不住了。
走进洗手间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便示意顾浩关上门
“刚才张宠找我,他说我向老曾打小报告,把你昨天在保利的事情告诉老总了。我叫你出来
就是想告诉你,做过的事我秦昊会承认,没做过的,打死也不会认。你有你的想法,你可以
选择相信也可以不信,这都不要紧。你干的好干的坏,跟我没一点关系,大家又不是小学生,
告你的状我也没好处。”顾浩抽着烟,认真的看着我。
“你别多想,单位什么情况什么关系张宠之前也跟我讲过,老曾找我不是说昨天的事,谈其
他的事。”
“你被老曾叫进办公室张宠疯子一样找我责难我?”
“真的和你没关系,以后我还得向你学习呢?”我沉默了,我的沉默不是因为他安慰的话,
是张宠的行为让我无语。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抽一会烟。”我关上洗手间门的时候,在缝隙中看到他孤独的背影和
缕缕青烟。门缝一瞥,现在回想,不自禁的落泪。
很久以后,顾浩才告诉我,从保利回来那天晚上他给张宠打电话,把他在赵总面前的糗事全
部讲了出来,他担心因为这件事,会影响我跟保利的关系。所以想问张宠有没有什么补救的
办法。那群心术不正的人,却把事件歪曲,任意夸大传播。演绎成多种版本。我至今都佩服
他们杜撰和想象的能力。人言可畏,岂止是四个字那么简单。我跟这群人没有太多接触,同
事之间就是这样合得来多说几句,合不来少说几句。把我们连接到一起的不是感情而是钱,
跟钱扯上了关系也就没那么单纯了。
他来的日子刚好入秋。天空是湛蓝的,蓝汪汪的天空就像一泓清泉,从天的尽头倾泻而下。
晚上在桂林路闲逛。从恒克隆出来后,公交车站广告牌前面围着一群人,嘈杂的马路上依稀
还能听到从人群里传出来的歌声,断断续续,时候时无,偶尔蹦出来的几个音符总是勾起路
人的无限向往。我靠近人群,站在外围。广告灯箱前一个带着鸭舌帽弹着吉他的街头歌手,
吉他箱子里散落着行人扔给他的硬币和纸币。由于身高有限我不得不翘起脚,该死的歌手只
顾低着头唱,帽子压的低低的,看不清他具体的长相,不过在灯箱明亮的衬托下,我确定那
是一张俊俏的脸。略微沙哑的声音,随意的歌词,随意的音调,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叙述一个人的寂寞。我泛酸的想着上述那几句话。一波人散去,一波人又来。待我靠近的时
候才发现,这个歌手居然是顾浩。这样的桥段像极了烂俗爱情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情节,不是
我无法免俗,而面对真实的过往,我不能规避他更不能视而不见。
他唱了5首歌,我一直在听。他唱功并不好,上气不接下气有点像那个小叫陈晓东的香港演
员。最后一支唱罢,我上前去打招呼,他见到我报以微笑,“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歌手”他准
备回答我的话却被一个女孩截了过去“快收东西然后去吃饭我要饿晕了。”这个女生是顾浩
的女朋友,顾浩指着我告诉女生“秦昊,我同事。”“你好,张晓敏”顾浩低着头装着吉他也
在拾起扔进箱子里的钱。
如果是电影,那个女生应该不会出现,如果是电影我应该夸赞他的歌声抑或我应该被歌声感
动到痛苦流涕。可惜这不是电影,而他出来唱歌无非是想赚一些快钱,他在街头卖场是因为
他去酒吧面试吃了闭门羹。
我们三个人在一家烧烤店坐了下来点了三碗冷面,“伙计”伙计听见我跟顾浩齐声喊他便问
“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我的冷面不放糖,放盐。”我开口先说。“我也是”话音刚落,
我急忙看了一眼张晓敏,那是个财迷心窍的主,一遍又一遍的数着刚才赚来的钱,接着把硬
币铺满桌子一一数了起来。“27元”“一天27,10天270,30天610元,610+1500+800=2910
元,老公我们以后每个月就有3000元啦”张晓敏自顾的笑着,“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我今天运气好,买张彩票。”张晓敏跑了出去。我仔细看着这个男生,就真的
有那么一刹那,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了他。他留给我的是整个侧面,行云流水的线条,在忽明
忽暗的灯光下,时远时近。我努力克制自己“真爱生命,远离直男。”网络上多少志同道合
的战友,在进攻直男的道路上壮烈牺牲,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何况我们是同事,人家有女
朋友。这样克制着自己,那股要奔涌出来的热情无情而又迅速的被打压回去。
张晓敏拿着彩票兴高采烈的回来,把彩票递给顾浩要他收起来,顾浩看着上面那组数字“怎
么又是我的生日?”“我有预感,我一直买这个数字总有一天能重大奖!”“重个屁!”“女
人的直觉很准的!”那是顾浩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脏话。以后的日子才发现他脏话连篇,不过,
他也应该就是一个粗口成章的人,因为只有这些话才能配得上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吃过饭走出桂林路,我们便分开了。听张晓敏讲我们住所距离很近,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
走,何况人家是出双入对的。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洗漱完毕翻看手机,居然有6个未接来电,陌生的号
码,想必应该是父母的新号,我回拨过去,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点颤,也有点紧张。“秦昊
吗?我是顾浩,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家失火了。”
“失火了,严重吗?”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应该说什么是好。
“挺严重的”顾浩在电话另一头告诉我。
“你家怎么走?我现在就过去!”我终于说到正题上来。
“我在富豪花园对面那个小区,非常好找,富豪花园正门对面就是,我住2楼你应该能看见
消防车的!”
“你别急,我马上就过去。”我立即披上外套,打车赶去。
当我到那里的时候,消防车已经撤了,楼下还残留着一些看热闹的邻居,即便没有顾浩迎接,
那种情形之下我也猜得出来他家的位置。我走上楼梯,二楼的门敞开着,屋内的浓烟还没完
全散去,厚重的一大片浮在屋子的上空。
“怎么回事?”
“隔壁老太太的电褥子着火了”顾浩用毛巾捂着嘴,递给我一条湿毛巾还叮嘱我要小心。
“你跟你对象没事吧?”“没事,我俩回家的时候火正在烧着,那时候消防车已经来了,房
东老太太呛晕了对象陪着她去了医院。”我跟顾浩在屋内收拾旧物。顾浩告诉我,电褥子的
火顺着电线烧到了他的卧室,火势顺着电线爬上床头接着把床头旁边的塑料衣柜以及里面的
衣服全部都烧着了。那场大火之后,顾浩他们只有一太电脑和书桌台下的行李箱完好无损。
“存款没烧掉吧”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一百、贰佰……六百五”顾浩从衣兜里掏出钱故意逗我“存款没少!”
“火上房了,你还能笑出来!”
我们在屋子里把但凡还能用的东西都捡了出来,遗憾的是,能继续用的东西确实不多了。
夜更深了,还有微微的凉风吹进来,看着刚刚被大火笼罩过又被水洒过的潮湿的屋子以及顾浩一脸困倦和疲态
。
“今晚去哪存宿?”我问他。
“先去医院把我对象接回来吧!”
顾浩执意坐公交车去,“大哥,你以为公交公司是你家开的,你以为公交司机是你爸的小弟
啊,随叫随到?”我拦了出租车。我知道大火之后他需要用钱置办新东西,我们也不算太熟,
他多少拘谨,数目虽不多可毕竟也是钱。一路上,顾浩一直看着车外,我偶尔也会转过脸看
他,他右侧有一颗痣,右眼角还有一道刀疤。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他身体每一处有多少个
痣多少个伤疤我都如数家珍。见他沉默,我也沉默。
“你出来吧,我们在门口等你”顾浩在车里给对象打电话。
他女朋友见我们下车迎了过来。
“王奶奶怎么样?没事吧?”顾浩问女朋友。
“醒过来了,他儿女也来了。”张晓敏回答到。“王奶奶的女儿把这个月的房租返给了我们,
说对不起我们。”张晓敏拿出600元递给顾浩。顾浩接过钱,数了数,问到“王奶奶在哪
个病房?”“309”顾浩要我们等他,张晓敏还是跟在后头进了医院。我没跟进去,即便没
进去我也猜得出来,他一定是把钱送了回去。我看看表已经11点多了,他们俩争吵着出
来。“600元啊600元啊比你一个月公司一半还多?装什么英雄?”张晓明不停的抱怨顾
浩不搭理他,“去哪?”我问,顾浩看了一眼我,又看一眼远方。短短的沉默。“去我那吧”
我拦了一辆车。很久以后我们在一起那会,我问他为什么把600元送回去。顾浩仍是不回
答。我知道他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他越是这样便越是让我着迷。我带着他们俩,去了我
的住的地方。也就是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发生了我永生难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