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姊落

第四章

我坐在出租车副驾驶的位子，顾浩和张晓敏坐在后排，虽然车内鸦雀无声，只有电波那端传

来吱吱呀呀嘈杂的声音。可还是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司机调了调频率，始终没有

清晰的频道，索性关掉。

身后的张晓敏略带哭腔“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什么怎么想的！”顾浩的回答很干

脆。“600元钱为什么要送回去？”“……”“顾浩，你告诉我你一个月能挣多少个600元？”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你有完没完了？”顾浩音调有些不

对。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调节者，束手无策的听着他们争吵。“房子被烧了，衣服、被褥、

洗漱用品哪一样不需要钱，明明是老太婆自己把屋子弄着火的，你充哪门子好人呢，600元

我还嫌给少了呢！你倒好还给人家送回去，指不定人家背后骂你是个250呢！”我透过镜子

看见顾浩气愤的表情，“我求求你别磨叽了！”“你烦我啦？好啊，司机停车！”司机很听话，

当即就踩了刹车，张晓敏狠狠的甩着车门，我探出头问“这么晚了，你去哪？”“用不着你

管！”我没去劝顾浩，只是提醒师傅在下一个路口小回。

那会我也是住在这个公寓里。想起第一场雪后，顾浩搬行李我们一同住进新家时的情景，在

看看现在孑然一身的自己，床没变、墙壁的颜色没变，短短半年，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

我找着钥匙，顾浩站在我身后，慌乱和紧张之中好不容易打开了屋门，屋子也就3平方米，

只能容下一张床而已。顾浩看见后脸色有点失望。“坐”我邀请他坐下，从这间房子面积来

看，如果他坐在床沿，我就只能开着门站在门外。“秦昊，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点饭吧！”

“行”在小区楼下烧烤店坐下，那会虽然是秋天，虽然已经凌晨，烧烤店还是零星的有些客

人。

顾浩斟一杯酒给我，又灌满自己的杯子“你随意”他话音刚落，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接着

往杯子中继续倒满酒。我酒量不好，只是陪太子读书。“600元为什么送回去了？”我不能

免俗的提到那该死的600元钱。“秦昊，今晚只喝酒不说话，行不？”我舔了一下杯子中的

酒，隐隐约约的看见他眼睛里泛着的泪光。他酒量很好，6瓶之后没什么问题，只是脸红的

很快，有趣的是他只红两个脸蛋，其余的地方一如往常。“我跟她实在处不下去了，跟600

元钱没关系！”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难以对答吞吞吐吐的问“你们相处多久了？”“一

年半”第8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醉了。同顾浩喝酒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不逼人喝酒，能喝则

多喝不能喝也不勉强。

接连几瓶下去之后，他真的烂醉如泥。我扶着他回去，那段5分钟左右的路程中，我一手扶

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手，他稀里糊涂的醉话和那张精致的脸，让我心潮澎湃，如果我是

个意志力薄弱的人，说不定半路上就会发生一些不堪入目的状况。

他比我高很多，也重很多，我住的地方没有电梯，我只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把他背在身

上，这兄弟，他在别人背上居然不老实，总之跌跌撞撞中我们最后终归是回来了，我的荷尔

蒙也在跌跌撞撞中分泌收缩在分泌再收缩。

走到门口，让他一只手扶住墙，另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我掏着钥匙，越是忙乱就越是出

错，也不清楚自己的慌乱究竟出自哪里，也许就喝多了，心跳加快——如果半瓶啤酒也算喝

多的话。最后一个钥匙插进门锁中的时候，顾浩终于忍不住全部都吐了出来，那种情形之下，

我没法躲闪。只能任由他肆无忌惮的在我身上狂吐，胸前顿时湿透，看着他把红红绿绿的东

吐到我襟上，有些足以的我无法把持的也吐了出来，我弯腰吐在地上，他软成一坨吐在我的

背上。

扯下床单，把他平放在床上。替他宽衣解带后我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鼾声不断。侧躺在床上，搭在身上的摊子也被他踢到了地上。

我捡起地上的毯子，看着沉睡的顾浩。昏暗的灯光下，他黝黑的肌肤和肌肉曲线既性感又迷

人。抱紧被他踢到地上的毯子，似乎能闻到他的气息。

造化是弄人的。从一开始上天就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刚开始令我讨厌至极的人，竟变成让我

爱的最真切的那一个。

我也是晕晕乎乎的，倒在床上睡上一觉成为莫大的幸福。

把毯子披到他的身上，双手从他的皮肤擦过，我背对着他也侧躺下来。

我们的背紧紧的贴在一起。

源自他身体的热量传导给我，一波一波的温度，敲击着我不平稳的心跳。后来我问他，为什

么距你3丈远都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热量，他大言不惭的说“哥们这叫血气方刚。”

身后是一个沉睡得几乎像死掉的男人，这样的场合下，不动色心是不可能的，这个血气方刚

的男人，令我的精神立刻清醒百倍，困意全无。只是偶尔神经会疼。我屏住呼吸，转身把一

只胳膊搭在他的身上。他身上湿漉漉的，只要一喝多他的身体就潮乎乎的，不过，我喜欢上

那种潮湿，多了点细腻，也多了温柔。于是，我用那只不听使唤的手，闭着眼睛鼓足勇气去

摸他的胸口。那只手被他的臂膀挡着只好无辜的悬在半空，想摸，有些困难。进攻不成，

我迅速把手缩了回来。这个要紧关头，睡意荡然无存。既然上半身进攻失败，只好改变路线，

农村包围城市。

第五章

下半身是敏感地带，我要用很委婉很无意的手段，因为只有这样即便被他发现我也有给自己

解释的机会。

我用稍稍重的力气把胳膊搭在他的手上，睡梦中的顾浩，用手推开了我的胳膊，趁着他推我

的机会我把手“落”到他的关键部位。由于太专注手段，结果是却手背落在“焦点”上，所

以根本无法进行“摸”这个步骤。既然是无意“落”在上面的，又不能迅速把手背换成手掌。

犹豫之中，顾浩突然转身，这一次他的脸正对我着我。看来，下半身也没机会了。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进攻他的嘴。

他的嘴很迷人，我喜欢薄嘴唇的男生，上嘴唇薄，嘴角微微上扬。

我睁着眼睛一直看他，看他的睡姿，看他的眉毛、看他的嘴。闭着眼睛，把头凑过去。这一

次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床太小，两个大男生挤在一起，碰一下嘴也又不会怀孕。我给自己准

备好了说辞，我一点一点的凑过去，那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想要到达对岸像在翻山越岭。就

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我放弃了。我感应到他全身热量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温暖、安全、

踏实。是我做梦都想到达的彼岸，可是在我的梦里却没有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停

在那里，接受他的鼻息，他的鼻息温和、舒缓，我想就这样，他一直这样睡下去，我一直这

样看下去。

一个人一旦走进你的心里，就算你们近在咫尺，你也总会想念他。

我闭上眼睛，两行泪夺眶而出。他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在无数次误打误撞之后，终于失而

复得。

我把腿搭在了他的腿上。看着他的样子，想念着他。想着想着就入梦了。

我们俩分手那天，我对他讲过我在这个晚上做过的梦。梦见我的鞋子丢了，他陪我找，我们

穿过草坪、小桥走到一处牛圈。牛圈里我轻轻的吻他，他挡了回去告诉我“别这样，正常些。”

他说我想多了，那仅仅是一个梦。可我无法介怀。

早上醒来，我们的双脚被毯子缠在一起。我从毯子中抽出自己的腿，背靠在墙上。我的闹表

响了，闹表在他那一侧，他闭着眼睛把闹表递给我。我关掉声音，怕吵醒他。而他已经醒了。

“几点了”他问

“7点”我答。他不知道昨晚经历了什么，昨晚虽然什么也没经历过，我却一厢情愿的认定

这个男人是我的了。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虽然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很多网友都说爱上直男是痛苦的，我把痛苦归结为三点

在隐瞒和坦诚之间痛苦；在猜测对方性取向中痛苦；在对方能否接受自己的挣扎中痛苦。

我也是。

“可以抽烟吗？”“可以”

被他点燃的那根香烟成为我这间小黑匣子里唯一的光亮，忽明忽暗之间，微弱的光点犹如我

这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屋子也没个窗户，天天呆在这里能受得了吗？”

“习惯就好”

我把香烟盒从他的肚皮上拿了下来，点上一根烟，跟着抽了起来。

“你不是不会抽烟吗？”

“……”

“你怎么哭啦？”

“哭个屁，烟熏的”我狡辩。

一个人要有多么的胆大包天，才能鼓足勇气告诉一个结识不久的男生他是个同性恋，告诉对

方你爱他，即便真的说了，对方一定认为你不是神经病就是真的变态。

第六章

经过报摊，他买了一份房地产报。

“找房子？”“嗯”

“想找多大的房子？”“就老哥一个，你说多大？”他答。

“你对象呢？”他故意回避我的话题“这个不错450一个月”“离单位远了点”“也是”

公交车上，他继续找着他的房子，我听着我的mp3，我听歌时候音量一般都调到最大，有几次发短信告诉他我

又被车撞了，他总是回答我，放那么的音量，该撞！我要是司机，一定多撞几下！”“滚犊子好吗”

我们坐在最后一排，司机应该是赶着去见阎王，我没猜错车子一定是飞在空中的，颠簸之中我竟发现这个姓顾

的小子根本就不是在看报纸上的房源信息，藏在报纸后面偷偷看前面的美女，我用肘点了他一下，“看什么这

么入神？”我拽过报纸假装美女在报纸上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在报纸上找，“看美女！”“什么，你在看美女”

我带着耳机故意提高嗓门，司机虽然在认真的进行着飞车这份既刺激又有前途的工作，可是车上绝大多人都循

声找来，“小点声”他压低声音，“美女在哪呢，你大点声，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见！”我又故意大声喊出

来，他翻着报纸假装指给我看“你说这个女的漂不漂亮！”那个被他看的女生一直盯着他，看的他直到女生下

车才抬起头，于是，这个姓顾的小子就地对我拳打脚踢。

他一直在找房子。找房子期间没地方住，在这个朋友那里住上一天，在那个同学那睡上一夜。我要他跟我住几

天，找到房子再搬走，大家同事也好相互照应，可是他不肯，还说不想打搅我太多，我告诉他“滚犊子好吗？

”

我和他越来越熟，几乎是形影不离。接触长了一个人的脾气秉性也就跟着有所了解。

张宠给他一个外号叫“大狼”，顾浩给我解释，那是大学寝室老三给他起的雅号，原因就是他太色。开始我并

不相信，如果说上次“公车门”是因为那个女生的确有点姿色，后来随随便便一个女生都能把他的魂给勾走，

让我怀疑他的审美，也开始意淫他是不是以此来隐瞒自己同性恋的身份。我隐藏自己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

众人看A片，单位任何一个哥们缺货了一定都会来我这里淘宝。说是隐藏，也不全是，我确实爱看男女之间

XXOO的电影，过瘾！

“刚才那个女的怎么样”

“哪个？”

“那个呗！”

“哦，那个呀，带孩子那个对吧！”

“滚犊子好吗？”

“我的台词，你不许抢，滚犊子好吗？”

“好的。你得说呀，你说我不就知道了吗，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你让我滚犊子呢？”他其实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主。

“这个怎么样”

“我对女人没兴趣？”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真的假的？”

“你说呢？”“我这不是问你呢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你猜呗！”

“越来越看不透了”他说。

“我真的喜欢男的”我严肃的告诉他，而我的内心却把这句话当做玩笑，他也认真的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自

己喜欢男人的？”

“自从遇见你的时候，我发现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世界是美好的，于是我就爱上你了”

“滚犊子好吗？”他学我的话。

“好的，不过你得说出来呀，你不说我怎么能滚呢，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滚呢？所以嘛，你得说出来

！”我学他的话。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追问、

“什么什么时候发现什么的？”我装糊涂“哦，你说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吧，遇见你的时候，看见你第一眼我就

莫名的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你别他妈恶心我了！”他抓狂起来。

第七章

如果日子就在我俩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搅蛮缠中度过我当然愿意。可日子离不

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更离不开其他人的妒忌和阴谋。

食堂里，我对面是顾浩，顾浩旁边坐着张宠，张宠一脸严肃，审犯人一样问我

“秦昊，你是同性恋吧！”

这个问题问得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个分贝不小的炸弹在食堂里炸开，我没抬头看别人的脸，熟悉的、不熟

悉的都不敢看。毕竟，同性恋这三个字，在我们这座城市还是很忌讳的一个词。

我没法回答，只好装作听不见。

“你没事总给顾浩发什么短信啊？”

“我给顾浩发短信，碍你啥事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告诉领导，你知不知道，顾浩跟他女朋友分手了都是因为你！”我知道张宠这句话是在

吓唬我。

“顾浩，我请你告诉我，你和你对象分手跟我有关系吗？”我把目光转移到顾浩身上。

“我那么喜欢你，就算是跟你有关我也不能这么说啊！”顾浩故意玩笑这么一句用来缓和当时的气氛，我从顾

浩的语气中也能分辨出来，这件事和他无关，是张宠在挑事。我自然没太强硬“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了，让张宠

听见该吃醋了，万一在床上被抓个现行更糟了。”

“破粥，就是一碗水！”张宠无话可说。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总感觉它没完或者仅仅是个开始。我并不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怕的是我自己究竟

有多少胆量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毕竟这事情被散播出去对顾浩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