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噢,”他有些吃惊,“很晚吧,我睡了没听到敲门,你去给他开的?”
“不是,他没敲门,翻墙进来的。”
成海闷声道:“那我……晚上搬回去。”
我立刻反对:“不用搬,我今天再去找胡老伯劝他搬过来,你那边的房子要是租期没到就先租出去。”放下筷
子看着成海,“今后我们住一起,也省得你总是两头跑,怎么?你不愿意?”
他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以后别再说搬出去的话。”
“恩。”
成海傍晚回来,和老九客客气气相互打了招呼。
第二天早上成海不再来敲我的门。
我自己估计着时间,到点就起来穿了衣服出去,准备陪成海吃早饭,反正我待在家里,什么时候补眠都可以。
闻着香气来到内院的小厨房,成海果然在里面,看到我他有些吃惊。
我看向火上的炖锅问他:“快好了?”
他愣过神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你去歇着吧,一会儿我给你端过去。”
“不用,这不是马上好了吗?我和你一起端过去,他还没起,咱俩先吃。”
不再多说,他转身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垫子。
他把椅子搬到我旁边又把垫子放上面仔细铺好,这才过来小心地扶我去坐。
我被他奇怪的举动整的莫名其妙,好半天才想起来,有些事情从来没和成海说过,而这些也是外人一直不知道
的。
火上的粥已经熬好,成海盛了一碗端到我面前,“先放着凉凉,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屋吃?”
我还在想话要怎么说开,只下意识地答道:“我想吃煎饼。”说着,我端过他手里的粥和菜,“这些我端过去
,你去给我买煎饼,一会儿咱两一起吃。”
他不满道:“你现在不能吃煎饼,你……你……他……”突然瞪大眼看着往外走的我,已经语无伦次。
吓到他了?估计知道这个消息不被吓到的人不多,我扭头道:“不能吃的不是我。”
是某人。
这院子自买来我就没请过人,跟成海说日常家务我们自己做,可成海基本不用我动手,现在胡老伯也住了进来
,我更是插不上手。
很快的,老九派来一家本分的中年夫妇,他们留在外院给我们做些粗活,另有个厨子带了一个小徒弟专管做饭
,也不进内院。
老九每次来这里只带贴身跟随的人,内院一直保持清静,连十三来了都让他的小厮在外院等,所以一直没让老
康发现过什么。
老九京郊那庄子的管家每半月会过来一次,给我们送些吃的用的,对外说是探望老邻居,可每次那管家来了连
进来坐坐都不肯,我也不说破,有东西就收。
有一天田瑞也跑了来。
老九说是让他给我当小厮,我推了几次,老九道:“你要是不满意就换一个。”
算了,反正他拿定了主意我反对也没用,田瑞总算是认识的,比找个没见过的让我不自在要好许多。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看不明白,想了想还是问老九:“为什么你四哥总是帮你?”
老九面色尴尬。
以前他总说老四在作戏,那时他是被自己的怨气蒙蔽,又有老八那些人在一旁煽风,才会一心想要杀老四,最
后却反被老四给救了。现在老九应该明白了老四是真心帮他,只是多年的芥蒂一下消除了难免有些别扭。
等了半天不见老九出声,我正犹豫着是不是换个话题,老九却开口道:“我额娘刚有了五哥时十分喜爱小孩子
,可宫里有规矩,就算亲儿子也不能常见,那时四哥在阿玛身边,额娘对四哥就颇多亲热,稍长大些,额娘跟
四哥比跟五哥还亲近。我额娘走时四哥也在,额娘就拜托他照顾我们。”
看到自己额娘对别人比自己亲,那滋味一定不好受,我收紧手臂轻拍他背。
老九说的不详细,我不舍得再向他问下去,可这个问题太重要必须问清楚,所以我找了十三。
十三倒没什么顾虑,“我正好奇你什么时候会问。”
我原来也问过,他当时可不愿多说,怎么现在变了?
“九哥一定不肯告诉你,四哥说你要是真关心九哥就会来问我。”
他家四哥猜对了答案,原因却只猜对一部分,我是关心老九,关心的却是他们都猜测不到的后半生。
“四哥说,我们现在和八哥不和已经是明面了,一般人肯定觉得我们帮九哥是另有所图,可你是知道整件事情
经过的,所以一定会有疑惑。你可以询问的人有限,而我是最好的人选。”
他说完得意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是你家四哥说的又不是你自己想的,恐怕之前他透漏给我的密闻也都是经过老四同意的。
事情和老九讲的差不多,只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和说法。
十三道:“四哥自己的亲额娘喜欢十四弟多些,四哥嘴里从不说,可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们亲儿子之间尚且争
宠,何况是宜妃娘娘的儿子看着自己额娘对四哥好?四哥小时没想过这些,有了温暖就想要,得到了还想要更
多。后来大些,四哥觉得宜妃娘娘以后有的是时间疼五哥他们,所以很多事情上就故意和他们争。”
十三叹了口气,“没想到宜妃娘娘走得那么早!送宜妃走时,四哥在她面前发誓一定会照顾五哥他们,一是报
答宜妃娘娘多年的照顾,一是弥补他自己的愧疚,所以四哥对五哥他们比对其他兄弟照顾得要多些。九哥的事
情也许他是有些严厉了,可他对自己更是苛责。那时在宫里,九哥犯错受罚四哥从不出面护他,可是一回自己
宫里就和九哥一起受罚,或背书或抄书,不做完决不吃饭睡觉。四哥常说,九哥是他一天一天看着长大的,九
哥犯错那是他没教好,被打被罚他都有责任一同承担。所以,无论九哥怎么埋怨,他觉得是哥哥的该做的事情
他就会一直做下去。”
如果是以前,十三这话我只能信三分,可是现在,我相信老四对老九是真正的爱护。
不能任由老九在那条不归路上继续走下去,我道:“我会再劝劝老九。”
“你要肯说九哥一定能听进去,我替四哥谢谢你。明尘,你不用太担心,四哥……”
他没说下去,我也没打算听下去。
十三这种和事佬是不可能给我任何保证的,不过他传达了一个讯息:老四暂时不会对我不利,就象以前一样,
为了老九,老四暂时容忍了我的存在。
但——只是暂时!
60.貌似风平 貌似浪静(三)
我暂时在京城安心住下,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躲是一定躲不过,不如过几年舒服日子。
开了家诊所重操旧业,因为是处于平民和贫民的杂居处,医馆基本挣不到什么钱,反而要时不时地将药圃里的
收成补贴进来。
所以我时常跑去老九的药铺蹭些免费药,不过我很自觉,贵重药材从来不用,只抓些常用的草药。
好在“吃饭”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有人帮我操心,否则我非把自己饿死不可。成海和老九在这个问题上表
现出空前的一致,纷纷表示愿意养我,所以我这个挂名家主不往家里拿一文钱,还每天有大鱼大肉吃,日子过
得实在舒服。
眼看着就要过新年,我专门空出一天准备上街采购年货。
按照惯例,先给庄子里买些,再另买些给莫大叔和莫大婶。
这段时间成海铺子里忙,我找了胡老伯陪我出去,逛了一天,事情基本都跑完,有现货的就付了银子让人送家
里,需要订货的也都交了定银说好了送货时间。
胡大伯一直记挂着当年莫大叔一家对他和成海的帮助,每次都坚持自己掏钱另买几样送到了莫家。
莫大婶那里早带着两个媳妇给大家从里到外置办了新衣服新鞋袜,我和成海胡老伯的也没拉下。
再加上老九在锦缕居给我定的新衣,算起来,我的衣服怕是几年都穿不完了,要抓紧时间把它们穿个遍。
老九过年要待在内城应酬大小场面,十五前都不一定有空过来,所以他提前给了我个大红包,我当着他的面打
开来,里面是白花花的银票,我十分满意地收了起来。
过年时,成海的铺子歇了。瓷器行本来就不用天天忙,年前忙了好几个月,过年时掌柜的就给大家放了一个月
的假,准备来年的二月二开门,讨个好彩头。
成海在家里歇到初五,告诉胡老伯要去给父亲上坟,胡老伯连道“应该,应该”。在常人看来,成海平时没时
间,现在放长假能出远门,去看看他父亲是人之常情。
我把准备好的银票全部交给成海,让他带着上路。这是老九给的银票,已经全部换成了小额的,小额银票在哪
里兑现银都不会引人注目。
年初八的晚上,老十和十四闹着要在我这里喝酒,不过我没好酒招待他们,酒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老十还没坐下就乐意道:“你这也太冷清了,早知道就去我那里。”
十四接道:“你府上天天都在闹,闹得人头疼,还是出来的好。”
过年当然是到那儿热闹,这个时候只有想说悄悄话才会担心被人打扰。
田瑞要去叫醒厨子炒菜,我喊住他,“别麻烦了,你去拌几个凉菜拿来,再跑外面订一桌好的送过来,我陪着
两位爷说会儿话,叫那边好好准备,不用急。”
等凉菜摆上,我和老十、十四吃了几杯酒,老十道:“我一直觉得先生你这人比较冷,没想到还是个多情的。
”
老十跟我一向不生疏,明知他是在说成海也不介意,我只笑道:“还没喝几杯就开始说胡话,你今天要是来调
侃我的就趁早回去。”
“我可是实话实说。”
老十话里有话,我顺着他的话头随意问了句:“怎么个实话实说法?”
“嘿嘿,先生,以前都是你在上面说我们在下面听,难得今天轮到我说,怎么也要摆摆谱不是。”
十四不耐,催他道:“有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果然,这两个今天找我不是来吃酒的。
老十连忙对十四摆手,“我说,我说,你别插嘴。”
喝了口酒,老十探过身子看着我,“先生,你不知道吧?九哥从狱里出来之前见了你家里那个,那个……,叫
什么来着?”扭头问十四。
十四瞪他一眼,“成海。”
“对,成海!”老十一拍桌子又转过来,“九哥肯出来就是因为那个成海去找他。”
十四道:“幸亏有成海这个死心眼儿,也合该九哥命大。”
听他这么说,老十先沉不住气了,“什么成海死心眼儿?什么命大?九哥本来就没事儿,是他自己认死理,我
看是九哥自己死心眼儿。”
十四不理他,只接着说道:“倘若成海不在十三哥府里跪着一天不肯走,十三哥怎么可能带他去见九哥,他这
不是死心眼儿是什么?虽然方法笨些,倒管用。”
“是管用。”老十接完话又想起来,扭头对我道:“嘿,我知道了,先生就是喜欢死心眼儿的,这两个一个比
一个死心眼儿,所以先生喜欢。”
十四暗暗推他一把,老十立刻住嘴,嘿嘿笑着自己坐下,不再逗趣。
我看看这两人,再不接话今天这戏就演不下去了,“成海真的跪了一天?”
说到这个老十立刻来了精神,“可不是,那时候外面都开始结冰棱子了,人在外面跪个一天可不就要废了,啧
,啧,成海那天好象连夹袄都没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铁打的,挺过来了。”
这些消息应该是他们安排在十三家的探子传出来的,探子这种把戏在皇子间太普遍了,好像他们天生就是靠这
些手段活下来的。
可此时我没必要对着这两人刨根问底儿,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可以问十三,甚至是成海。
十四嗤笑道:“那是他太傻,只知道去找十三,那个冷阎王身边的人,哪里能有半点好心。”他现在连“哥”
字都省了,直接一个“十三”一个“冷阎王”的叫。
老十道:“就是,他要是来找咱八哥,不照样能见九哥,不比去求那人快的多。”
十四接着说道:“九哥这事儿八哥比谁都急,宫里宫外的四处找人,那时候九哥一心求死,就算大罗神仙也没
办法,八哥在阿玛面前说尽好话有什么用?最后八哥连劫狱的念头的有了,倒是亏得有成海出面让九哥改了主
意,也省得八哥犯混。”
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吗?把成海推出来当有功第一人,顺便把老四和十三出过的力一并抹去?
十四道:“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了,九哥昨天说了不再帮八哥,因为老四他们这次帮了点忙,所以九哥说以后
谁都不帮。”
今天来就是为这个吗?
想我劝老九回心转意继续帮他们?
老九能离开是非圈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再劝他回头。
我跟老九提过,老四和十三帮了他,他不能恩将仇报,即使不帮老四、十三,也不能和他们作对,老九自己也
明白,那时说是刚圈禁出来不好马上和老八讲,要挑个时间,看来现在果然说了。
老十道:“先生,八哥定会是下一位明主,九哥跑不了以后掌管内务府的差事儿,你……”
十四呵斥道:“十哥,不要乱说。”
“哦,我不说了,你说。”
我心里暗暗大惊,他们竟然敢把这意思当面说出来。
虽然老十被十四制止了,可照这情形看,他们私下肯定不止一次地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太子还没被二废,这
些人却已经坐不住了。
十四道:“九哥是成大事儿的人,先生要跟着九哥就应该替九哥做些长远打算。我们兄弟们自小就在一起玩,
做什么不是扎堆干,走路自然也是走一条道。你跟了九哥就要跟着走,这些不用我们多说了吧。”
我敛容站好,低头拱手道:“草民记下。”
见我表面恭敬实则疏远的态度,十四大怒,“别以为有九哥护着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也好好想想趁早替自己
做些打算,免得事到临头再后悔。”
“十四爷的教训草民一定铭记于心。”
“你能记得最好。十哥,我们走!”
老九听说了老十他们过来,连夜从内城跑出来,“他们来什么事?”
知道他是担心,我道:“老九,今天他们来,日后还会有别的人来,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不必在意这
些。”
他没再追问,只道:“我今天留这里睡。”
“还没过十五,你不回去?”
“不去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事。”
成海拜坟回来,交给我几张纸,是标记后的地图,我将上面的地名一一默记在心,把那几张纸全部烧了。
这几处挑的都是偏僻地方,避开我曾行医卖药的地方,避开成海谈过瓷器生意的地方,也避开老九开钱庄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