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过年那天交代了成海要去办的事情,他自始至终没问过一句,只说:“不管先生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请让
我跟在你身边。我不怕吃苦,有危险也不怕,只要让我在你身边。”
晚上,我对躺在身旁的成海道:“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带着你。”
“无论哪里?”
我闭上眼,清晰地说出自己的保证:“无论哪里!”
61.故人找上门,挟风又带雨(一)
这天好不容易得了空,我抓紧时间开始写上午的诊病笔记。
不一会,门口来了两个人,站在外面看我门上悬的牌子。
一个年老的声音疑惑道:“一文诊所?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诊所?这不是医馆吗?”
一个声音接道:“回爷的话,这里的确是医馆,这下面还有一块牌子,写着‘明尘医馆’。”
这“明尘医馆”的牌子是开张时老九送的,当时是一队人敲着锣打着鼓把牌子送来的。
等这些人帮忙挂好了,我才觉出这牌子太过华丽,和这里的气氛不合。
这样的牌子会把那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的病人全给我吓跑了,那些可是我的主要服务群体。
趁田瑞进屋里倒茶,我自己搬来梯子爬了上去,将自己原来挂在一旁的那块布牌子向上提了提,可只够遮那奢
侈牌子的一半。
下来看时才发现,遮住的恰好是“医馆”两字,于是准备上去重新调整布牌子的位置把另两个字遮住,却被田
瑞死活拽着不让我上去,我只好作罢。
这一耽搁后来就给忘了,反正大家已经知道我这里是医馆。
所以,除非刮风下雨,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到“医馆”两个字的。
抬头看了眼外面的人,要是我没眼花,那人一定是轻功高手,刚才就是他跳起来掀起了布牌子才看到后面的字
。
我瞟完那眼继续写笔记,刚写了两个字,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跟着就冲进来一个人急道:“先生,先
生,大耿兄弟被砸了,你快去看看。”
放下笔,提着手边的药箱站起来,“在哪里?”
门口的几个见我背好了箱子都急着要走,一人高声道:“在东市集上。”
我指了下先进来的伍良,“你跟田瑞去后面抬上担架马上过来。”
按照惯例,我又在堆人里随意一指“你看店”,就和其他人一起赶往东市。
在东市找到躺在地上呻吟的大耿,我放下药箱先给自己双手做了简单消毒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骨折了,还好没伤到内脏,给他清洗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将他放在担架上工友们帮忙把他抬回家去。
田瑞也跟着一起去认认家门,回头复诊时好给我带路。
我回到诊所,看清里面的人后愣了片刻,边放药箱边客气问道:“你们是留下帮我看店的?”
他们一共两人,年老的正坐在我原来的位置上,年轻的那个则站在一旁。
年老的微微笑道:“是啊,不是你指着让我们给你看店吗?”
这两个是开始站在外面的琢磨我牌子的,可能当时人多一冲就把他们围在里面,不过我就算是胡乱指也决指不
到这老人身上,定然是那年轻的被我指了,现在仔细看那老者似乎在哪里见过,另一个一身本事象是他的护卫
。
京城里贵人太多,我认不清也不想认,只管把他们打发走就好。
按按额头我堆起笑脸,“对不住,当时太急没仔细看。有劳了,谢谢您二位,现在没事儿了,我就不多留您二
位了。”
老者道:“我们听说你这里专治疑难杂症,怎么还没看并就赶我们走呢?”
“您老说笑了,我这里是小店,也就能医些小病小灾的救救急,您这样的贵体应该去德生堂那种地方看,我这
里怕是招呼不了。”
“噢?”老者面色略沉,“怎么你这里看不了病?那顺天府岂不是录错了你?”
刚回来的田瑞正好站门口听到这话,急忙跨门进来不满道:“谁说我们先生看不了病?你出去问问,这附近哪
个敢说我们先生不会看病,凭我们先生的医术在顺天府上录行医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皱眉喝止田瑞,转脸对那老者道:“老先生您贵体安康,本来并不需要找大夫,不过定期做检查却是正确的
,我们这里多是治疗外伤,象您这样的完全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那老者对这说辞不置可否,只问道:“你门口挂的‘一文’,可是看病只需付一文即可?”
田瑞不满地嘟囔道:“又是一个来占便宜的。”本应小声,可他的声音和正常说话一个音量,分明就是故意说
给人听的。
那老者倒不生气,只是笑笑道:“自己挂了牌子是‘一文’,怎么能怪别人占你家便宜?”
看来他不是来看病的分明是来消遣的,田瑞猜的即使不准也差不太多,店里来这种人一向由田瑞出面,我不再
说话,在一旁自管自整理药箱。
田瑞见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提高声音道:“我们的一文是指那些看不起病的人,象你这样的又不是付不起诊
金,出门右转直走就有大医馆,我们先生很忙,没空招呼占便宜的。”
“既然开门行医,自然是尽力治病救人,怎么还挑起病人了?”
“别的不能挑,可这开医馆却一定要挑,”田瑞故作认真地上下看了看他,“您的病我们先生医不了,您请。
”
“没看怎知医不了?”
“那好,你要非找我们先生看,想必也打听过规矩,十两银子,拿来吧?”
“十两?可比其它地方贵了许多,这是为何?”
“这是这里的规矩,有钱的来看病定要多出,十两起价。”
对着眼前明显有疑问的面孔,田瑞很熟练地开始解释道:“我们先生也要吃饭啊,开这医馆虽然是救死扶伤,
可也不能饿着肚子不是?那些没钱的付不起钱就算了,你吃穿不愁闲钱太多,来找我们先生看病自然需多付银
子。”
跟着老者的那个年轻人再也看不过去了,“就算德生堂看病也要不了十两银子,你们这样分明是讹人,不怕被
告了官府去?”
田瑞看看他,仰着头把脸撇向一旁,“我早说了先生看不了,是你们赖着不肯走的,要是觉得吃亏就快走,不
送。”
“你——”他面有愠色还要继续争论,被那老者制止。
正此时,门口来了人,可能是听到里面争吵就站在门口,小心地探头向里看,是常二保家的小狗子,我招手让
他进来。
小狗子进来把手里的篮子放在一旁椅子上,揭了盖布端出个盘子,上面放着两张饼,还冒着热气,象是刚烙好
的。
我放下手里东西笑道:“真香!小狗子,你这是给我的?正好肚子饿了,快拿来。”
小狗子高兴地捧着盘子跑到我面前,嫩声道:“这是我娘烙的饼子,娘让我拿来给先生吃,谢谢先生给爹爹看
病。”
62.故人找上门,挟风又带雨(二)
我一手摸他头,一手接过盘子,“真乖。”
去柜台放下盘子,伸手拿了街口买的点心过来递给小狗子,他摇头后退,咽着口水呐呐道:“娘说,说不能再
吃先生的东西。”
我蹲下来,“告诉先生,你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他重重点头:“有。”
“那你有没有听话帮你娘干活。”
他继续点头,眼神明亮地向我表示着自己的骄傲。
“乖,这是给你的奖励,听话的乖孩子有奖。”
他这才一脸喜悦地接过去,对我笑了下,把点心捧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我又包了几块塞他怀里,站起来看田瑞。
田瑞会意,去后院拿来三包东西装进小狗子的篮子,嘱咐他道:“这些拿回去给你娘。”
“恩。”小狗子点着头又对着篮子看了半天,挠着耳朵问道:“这是两包吗?娘说一共两包药,这……多了一
包?我回去要怎么跟娘说?”
田瑞道:“你娘见了就会明白,赶快回去吧。”
“哦,谢谢先生,谢谢瑞哥哥,”小狗子规规矩矩地弯下腰给我们一人行了个礼,又站直了认真说道:“等爹
好了,爹会很快把银子给先生,看病的银子还有药的银子都给!”
“好,我们等着。”我笑道,“回去吧,该开饭了,快回去吃饭。”
看着衣衫褴褛的小身影走远,老者问我:“他们补银子你们收不收?”
“收,为什么不收?那可是我该得的。”
一旁的田瑞不满地嘟囔:“哪次收了?”
老者问道:“这位小哥说的什么?”
田瑞被我看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最后豁出去般高声道:“哪次收过,先生你这样医馆迟早得关门
。”
“那不是还要等‘迟早’,放心,现在有人赞助,一时半会还关不了门。”想到自己的未来,我望着门外感叹
道:“不过,真的是迟早要关啊!”
田瑞小声叫我:“先生?”
转过脸看到田瑞又是后悔又是担心地看着我,“我乱说话,我……不是那意思,先生你别难过。”
他也明白前有车后有辙的道理,以为我是在为自己将来被金主抛弃而感叹。
我笑着拍拍他肩膀,“不说这个,你快把东西收拾了,咱们开饭。”对屋里其余两位道:“您二位还不走?我
们要开饭了……”
老者笑呵呵道:“给我看了病你们再吃,诊金贵些无妨。”
“那好。”看来他今天折腾一次不罢休。
我上前给他诊过脉,放开手后并未开药方,只向他交代了一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
他奇怪道:“怎么你这里看病都不开药?”
“您没大病,不用吃药,那些小毛病自己注意作息饮食,过段时间慢慢就能调理过来。”
“哦,即然是小毛病,吃了药岂不是好得快些。”
“如果没必要,药还是少吃的好。”
这里书不多,凡认字的大都翻过医书,相信眼前这位不用多说也明白“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他点点头,对那年轻人示意,年轻人上前一步,在桌上放下了一锭银子。
我拒绝道:“没开药方,诊金就不收了。”
“虽然没药方,你这番话可一样有用,按这里的规矩,我既看了病,自然要付银子,收下吧。”
既然他有闲钱没处花那就不跟他不客气了,我叫过田瑞把银子收了。
老者看完病却不急着走,看着我手边的盘子一脸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田瑞刚收了银子心情正好,主动解释道:“是红薯面饼,这都不认识,你真是好命,都是吃白面长大的吧!也
只有我们先生会用白面去换人家的红薯面饼。”
“你知道什么,红薯面可是好东西。”抗癌的首选食品,虽然是甜的我不大爱吃,可也强迫自己吃几口。
“噢?好东西?能不能让我尝尝?”老者望着饼,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瞥了眼他身后全神戒备的护卫,我摇头道:“不行,这是我们两个的口粮,要是给你吃了,我们就不够了,吃
不饱饭下午是要饿肚子的,这位爷一看就是个慈眉善目的,不会忍心看我们两个饿肚子吧!”
“呵呵,那算了,你们吃,我走了。”
送他们到门口,我叫住他:“要是想吃回去叫家里给你做些,不过你不能多吃,这东西不好消化,年纪大了胃
受不了。”
“呵呵,好,回去叫人做了我尝尝,不多吃。”
看人走远,田瑞抱怨道:“先生,这红薯饼这么多,我们两个又吃不完,怎么不让些给他?”
“有些人不能乱吃东西。”
刚刚号脉发现他一直养尊处优,是常年服用各类珍贵补品的金贵身体,田瑞猜得很对,他是好命,不是寻常人
家出身。
“这东西又不会有问题,怕什么?”
“东西是没问题,可是我怕他吃了会有问题。”
“你都吃一口了,有什么好怕的。”
“好东西要留给自己人,他是咱什么人,干吗要给他。”
刚才我已经想起来,那老者我的确见过。
很久以前他在我的简易医棚里躲过雨,前后两次他身边跟的人都是满脸戒备,谁知道他有没有问题,别出了这
门吃到别的东西不妥,回头找我们麻烦,这种贵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田瑞还在一旁不满,“我就知道你是故意不给人吃,还说什么吃不饱,这话要是给爷听了去准要当真,到时候
准又给我一顿骂。”
“放心,我不会在他面前说这话。”
田瑞很没诚意地说了句“谢谢先生”,接着问道:“先生中午要吃什么?”
由于老九的坚持,我的中饭是在另一方向的大街上的酒楼订做,那些大酒楼离这里太远,取饭的护卫每天的来
回时间较久,我在工作场合不爱吃零食,老九担心我到点会饿,交待过田瑞,所以田瑞每次都是提前催人出发
去取。
饭取来以后,我进了后院关上通往医馆前厅的门,等吃好了再换田瑞进去吃。
那些饭菜一看就是精致美食,在这种平民和贫民聚集的地方很容易引人注意,跟我这个落魄大夫的身份也不符
。
要是被有心人注意了,难免要牵扯出老九。
每天来这里前我都会换上粗布衣服,为的就是不被过多注意,而且向大家讲明了不出夜诊,住处也从来没告诉
过他们,杜绝了他们上门求诊,为的是防止老九被他们无意撞上。
因为大多是义诊,大家都表示会配合我的规矩。
每次走后门离开,路上有暗卫跟在后面,倒也没发现过被人跟踪。
63.故人找上门,挟风又带雨(三)
这天刚开了诊所门,我和田瑞收拾着东西准备开工,只听一阵“得得”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前,田瑞跑到门口正
要问是什么人,那帮人已经下马大步迈了进来,领头的径直问道:“谁是皇甫明尘?”
我上前拱手,“在下就是。”
“你?”那人对我打量了两眼,“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大人传你问话。”
“请问你们大人是哪位?”
“顺天府尹施大人。”
虽然想不起来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不过这里官府是老大,不会递给你一张写明你嫌疑罪名的传票,身为百姓的
我无权向这些衙役多问,只能马上跟着走。
田瑞跟在后面急得直挑脚,不过他还算机灵,没一会儿就转身跑了。
到达顺天府后没带我进大堂,直接从偏门进了后院,跟着一人向里走,我们站在一间房门前。
那衙役弯腰大声向里秉道:“大人,人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