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会反对,却在静默片刻后听他道:“好,你早些回来。”
“恩。”我推开碗筷,站起来向外走。
他跟在后面,“山上太危险,带两个人吧?”
“不用,我自己会小心。”
他沉默着不再坚持。
回到房间,两人都无话,我过了很久还是没睡着。
老九突然问我:“这次去多久?”
“不一定,快了一个月,慢了可能三个月。”
“哦。”
接下来房间内是长久的无声,我迷糊着以为自己终于睡了,却清楚地听他在我耳边道:“你想要什么药,我店
里都有,或者让人给你去采,你别去了。”
我翻了个身望着帐顶,“就是想出去转转,看到什么采什么,不一定非要什么。”
“那——好吧,你早些回来。”
这次出去做足了准备,路上十分顺利。
四个月后我回来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洗了澡吃过饭,拿起背篓上楼顶晒带回来的草药。
把药材取出,抖散铺开后我准备下楼,却听到楼梯处传来跑动声,抬头看见老九跑了上来。
他快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后,将头紧紧埋在我颈项处。
过了很久,他恶狠狠地说道:“还以为你跑了,这么久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去抓人了。”
时间确实有些长,不过每隔半个月我都有信带给他,可一点没有逃跑的迹象。
抬手摸上这张让我思念的脸,立刻在他脸上留了几个土指印,看着这张被我涂抹过的脸,我开怀大笑。
他盯着我,“久是久了些,不过你高兴就好。”
“恩,收获很大。”起码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他和他的过去。
没过几日,老九突然有差事要去山西,和我商量让我一起去。
往常他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要我跟着,况且他出去是办正事,又有朝廷官员随同,我实在不方便出现。
可他这次一直劝我去,对于我的顾虑也早想好了对策:“就委屈你先扮作我府里的下人,其他人我会好好选,
保证不让他们乱说话,到时候不会有人注意你。”
“可是……”——我不想去。
“山西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到时候你可以到处看看。”
“但是……”——我对山西的风景不感兴趣。
“别再说了,这次一定要去,就是把你绑着,我也会带上你。”
那……好吧!
上路时,老九对外宣称我是他外府的师爷,这时我才发现一起去的人里还有老七和十三。
十三笑着点头和我打了招呼。
因为要避嫌,我没和老九坐一辆马车。
一上官道,十三就下马钻到我车里,“九哥说要带你一起,我还以为他说笑。”
“我也以为,不过他倒是没说你也去。”
“我是临时决定的,四哥跟阿玛说让我跟着出去学点东西。”
十三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看着我笑道:“知道九哥为什么带你出来?”
摇摇头,我也觉得老九这次太奇怪。
“九哥现在的差事越来越多了,本想着能让你们慢慢断了,可看这情形还是不行。你老是上山,家里的事情不
清楚,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九哥脸有多阴。前段时间我看到九哥都要躲着走,生怕一个不对他把四哥那儿的
火发我身上。后来看他笑嘻嘻的,就猜着是你回来了。真不知道应该叫你离远点还是贴着九哥别走。”
外面突然有人敲车窗,“皇师爷,爷叫你过去问句话。”
十三了然一笑,起身告辞离开。
去到老九车里,才刚坐稳就听老九告诉我:“别跟十三走那么近,他是四哥的人。”
我扶着车内的扶手,随口接道:“那你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种问题太敏感,标准带有政治色彩。
“我?谁的都不是,”停了片刻,他又低声道:“不对,我是你的人,你忘了,你说过要养我。”
山西这一趟我玩得太高兴,回来后竟然忘了要小心,很不幸地在京城碰到太子,被他带着一群人堵在一条巷子
里。
太子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是坐轿子出行!
他出了轿子围着我走了一圈,然后那双织云坠月的锦靴停在我眼前,“真看不出,你有什么好的,把老九迷得
魂儿都没了。”
我保持跪着低头的姿势不动。
“九弟玩过的人也不少了,没哪个是上了心的,怎么现在会看上你?长得又不怎么样,年纪还比九弟大。”
他不去问他家九弟跑来问我,这种问题我怎么知道?
旁边的人马上献媚道:“听说九贝勒也玩过年纪大些的。”
“是吗?爷我还是喜欢年少的,够嫩!”
嫩?他以为挑羊羔呢。
“嘿嘿,各有各的滋味。”
这些该死的奴才!做坏事的时候总能有他们的影子。
再要是碰到太子这种一味托大、无甚主见的主子,这帮狗奴才更是如鱼得水。
又一个奴才接话道:“九贝勒是这几年不大出来玩儿了,早些年玩得厉害的时候,九贝勒可没什么忌讳。”
太子拿扇子点着我的肩膀,轻笑道:“我看他现在也没什么忌讳。”
“爷说的是。那一年中秋宴的事儿,您还记得不,那次九爷在宴上喝多了,听说回去随手拽了个人就进了房,
第二天那人路都走不了,是被人架着出的门。”说到后面,口气里尽是贼笑。
“那滋味应该不错啊。”太子弯腰凑到我耳旁道:“是不是你的好处爷我没看出来,爷很有兴趣试试!”
我听了大惊,冷汗骤起。
太子站起身继续围着我慢慢转圈,突然笑道:“得,爷我今天有事儿,不和你废话了,今天先放了你。”一扬
手走向轿子,“走了。”
临放轿帘的空挡他又道:“别想着老九能救你,你跟他说了也没用,他要是知道了也就是把你洗剥干净送我那
儿,不过到了那时候可有你苦头吃。”
人走了很久,我还是跪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前方骄阳下的微尘,它们正随着空气的流动慢慢漂浮,丝毫不能左
右自己的前途。
而我,也一样认不清自己的出路。
两天后,我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经在太子宫殿里,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一张床上。
不一会儿,太子进来走到床边,边淫笑着边摸我的脸,嘴里“啧啧”有声,“真乖,果然没告诉老九。”
我侧头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太子立刻不悦,扬手就煽了过来,我脸上立刻火辣辣得疼,嘴里一股腥咸液体涌出嘴角。
“还敢躲,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人人都象老九拿你当宝不成?”骂完后,看我不哭不闹没表情,太子
又换上一副假笑的面孔,凑近道:“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怕,爷我疼你。”
嘴上说着,手下却丝毫不停顿,他一把撕开了我的衣领,伸手摸上裸露出来的肌肤。
我心里的厌恶立刻上涌,其实我知道自己一直都讨厌别人的碰触,可当初并不排斥老九,也许老九真的是个特
例。
很快地,我开始干呕。
明知道这样会激怒太子,却根本止不住。
我被抓来关了一天,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除了干呕,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
怕我吐到身上,太子立刻退开几步,停了停,看清我只是干呕又走了过来,一手捏住我下巴道:“这招在爷这
儿可不管用,要敢吐出来,爷让你全舔回去。”
他正要抬手继续动作,外面突然有人敲门,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爷……”
被打扰了好事,太子立刻变脸不悦,大步迈到桌旁一把抓起茶壶扔向木门,厉声骂道:“滚,爷说过谁来也不
见,你们这帮狗奴才找死是不,都滚!不叫不准来,再敢来爷扒他的皮。”
外面立刻没了声音。
太子走回床边,站在我面前挑眉道:“是老九来要人了?他来也没用。”
一把抬起我的下巴,我被迫抬头看着他,他狞笑道:“想走是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爷我今天不玩尽兴了不
会放人,你老实把爷伺候舒服了,兴许能放你条生路。”
这个变态!
外面那声音很快地再次响起,声调提高了许多,却依然陪着小心道:“爷,赵公公奉命来宣旨,已经到了正殿
,请爷快些去接旨。”
听了这话太子犹豫半晌,最后不甘心地放开手,朝外皱眉道:“知道了。”
临走还不忘扭头对我道:“老实给爷先呆着,爷我马上就回来。”
48.关于鸡蛋的笑话(二)
太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窗户处传来轻响,我连忙抬头,只见一个蒙面人打开窗子跳了进来。
那人敏捷地走到床前对我道:“先生莫怕,奴才是九贝勒的人。”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一剑挑断我身上的绳子,手脚利索地将我扛上肩推门出去。
刚出了门,两旁立刻有两个同样蒙面的从暗处闪了出来。
他们三人并不说话,手脚轻巧地踩定自己的位置,呈三角队形迅速向院门移动。
到了一处围墙下,背着我的人从身上拿出绳索甩挂在墙头上,一拉绳索确定稳固了,低声叮嘱我抓紧,准备背
我翻墙出去。
突听身后一声吆喝道:“来人,有刺客。”
那声音只喊了一声就再也听不到声响,随即,细碎的脚步声从四周围了过来,后来的这些人也都不出声。
那两个蒙面人迅速上前将我们站的位置围住,背对着我们急道,“快带人走,我们挡着。”
背我的立刻拉着绳索攀爬起来,手脚利索得仿佛背的是空气。
出了太子内殿,又碰上几波拦路的,好在都有人接应,我们最终还是逃离了太子宫。
因为是皇宫大内,背我的人不敢乱闯,幸好一出太子宫就有人给我带路躲了起来。
太子不敢让老康知道这件事情,又有老九威胁要把事实禀明皇上,所以太子方没有大张旗鼓的搜查。
我扮作太监在十七那里躲了几天,然后才跟着老九安排的人悄悄出了宫。
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去,老九骑马带我来到郊外一处农庄。
下了马,他抱着我小心问着:“累了吧,先休息下。”
此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先洗澡。”
这几日为了掩饰我假太监的身份,没有敢和大家一起洗澡,每天只能简单擦擦了事。
在我快将身上的肌肤搓烂前,老九推门进来,一把将浑身通红的我捞了出来,给我套上衣服抱到床上。
不再问我的意愿,他直接端了粥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伸手想去接,却被他拒绝:“我来喂你”。
我勉强吃了两口,摇摇头示意他好了。
他放下碗去倒水,端来给我漱了口,低声道:“不想吃就不吃了,休息吧。”
“嗯。”我无力应着,的确很累,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做。
老九又绞了块巾子给我擦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脱去鞋袜上床,从后面抱着我。
把脸紧紧埋进我的后颈,他道:“他前段日子找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现在细想,无论我们多亲密,我心里的确从未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何况这次要对抗的是太子,对他来说那是
他的储君,是他后半生统治万民也掌握他生死大权的“天子”。
也许我不是不相信老九“能”保护我,我是不相信他“愿意”,不相信他会为了我而对抗太子。
即使曾疑惑过自己对于老九是怎样的存在,即使不能确定自己在老九心里分量几何,可我知道太子在这些皇子
心中的分量。
以为认清了自己和老九的差距,以为自己的判断天经地义,所以放弃了唯一的援手。
此刻的老九已经告诉了我他的“愿意”。
原来我的判断一直都偏离了方向。
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原来是老九坐起来拽了挂在腰间的玉摔在地上。
可这仍不足以宣泄他的内疚,他站起来冲到桌前,轮起胳膊把茶杯茶壶全扫落在地,两手支着桌沿道:“怪我
,都怪我太笨没想到。前几天他向我……要过你,我没同意,后来就……我竟然如此大意,险些让你……”话
没说完他已黯然低头,良久后低语着:“一直不敢抓得你太紧,怕抓得紧了你会想从我身边跑开,可是——”
我起床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在这里。”
他猛然转身抱着我,收紧了手臂,低沉的声音宣誓般道:“以后我不会再松手,决不!”
接着是狠狠地带着颤抖的吻袭来。
不久前的经历让我对亲近还心有余悸,反射般挣扎着,待他松开些我连忙向一旁躲。
虽然他一脸委屈,我却没心思哄他,“累了,睡吧。”
他不肯,还是依偎过来,亲了几下,低声在我耳边急道:“明尘……”
第二天早上,老九抱着我发誓道:“我决不放过他。”
“你想对付太子?”
他“嗯”了声,握起我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八哥说了会帮我们。”
这次能从太子手里逃脱,老八的确帮了大忙,可即使要谢老八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老八要的回报不会简单了,
“你不要做什么,不要和你八哥一起去做什么。”
老九只是单纯地想要报复太子,但是对于老八来说,对付太子有着深一层的意义,老九的行为会在老八的带动
下完全变质,或者老八会直接诱惑老九参与到他的计划中。
可老九好似铁了心要做这事:“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你……他是太子。”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不肯告诉我他威胁你,怕连累我?”
这种想法很美好,可它不是事实,或许现在正是告诉老九我的真实想法的好时机,起码可以减轻老九报仇的决
心。
我摇头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为了我去得罪太子。而且他是太子,你也斗不过他。现
在我已经知道你肯为我做任何事情,这就够了,不要再做什么。”
老九无力道:“你总是不肯信我,现在还是不相信我能做到。”
“不管你有没有能力做,这事太危险,我不想你冒险。”
尽管这里的事情和我记忆中的历史有些不同,但那些变动都是小事。
我记得最终胜利的是老四,老九这些作为是站在老四的对立面,到时候宜妃这块入土的挡箭牌怕是起不了什么
作用。
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否会有所改变,但现在决不能让老九往死胡同里钻。
可老九还是坚持之前的打算:“八哥说的对,生在帝王家,不争别人也会觉得你在争,与其被人打,不如主动
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