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事情以前的老九从来不会去想,现在老八趁虚说出这种话,正好说到老九心里,我担心老九迟早当
了老八的棋子。
“看来我是劝不了你了,到底比不得原来那个,听说九贝勒对那个可是千依百顺。”我故意叹着气。
“你——说什么?什么以前……”他脸色苍白,拉起我手道:“那是以前不懂事闹着玩的,你别听人乱说,我
对你怎样你还不明白?”
“都说那是九爷的心头肉,怎么能是玩呢?”他脸色越发难看,我有心再加一剂重药:“连你望轩楼的名字也
是因为他改的,我怎么比?”
他起身过来抱紧我,“真的是玩,后来四哥说了几次,我就放他走了,再没去见过他也没想过他,我现在只有
你一个。”
“我可不觉得,你现在只想着和人挤那把椅子,那有心思顾别的。”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他道:“明天就叫人把望轩楼的名字换了,不,不用明天,现在就换,我亲自去。
”
我连忙拉住他,“不过是个名字,又不代表什么,不用换,即使挂着那名字,你们还是没在一起,换不换都没
什么意义。”
他松开手,低着头慢慢道:“你跟他不一样,我……这世上我再没……再没让别人这样对我。”
“……”
看我没表情,他急了,“你还是不信我。”
我笑笑,亲着他的脸,“信,当然信你。”
我是真的相信他,相信此时此刻他在我面前所说的每个字。
可是——以后呢?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那笑话是这样说的:
这是一枚鸡蛋,真真正正的鸡蛋。不过,不代表它明天仍然是一枚鸡蛋。到了明天,也许它成了荷包蛋摊在你
面前的盘子里,也许它成了炒鸡蛋进了某人的肚子里,更也许,一个月后因为被人遗忘最终变成一枚臭鸡蛋。
但是无论它后来发生了怎么的改变,没有人可以否认一个事实——
“当初它真的是鸡蛋,一枚真真正正的鸡蛋。”
老九对齐宁的真心早已褪色,这近在眼前的历史时时向我昭示着:“永远的老九”是个奢望。
49.一废太子
也许老天看不惯我有保留的“相信”,老九还是扎进了老八的阵营,他很小心地不想被我发现,总是向我保证
不会去争那张充满危险的椅子。
可即使我刻意忽略,还是躲不开那些消息。
莫家的年小子在老四府里多少都能留意到一些异常,莫大婶和莫家的各媳妇更是不遗余力地收集八卦,他们完
全当我是自家人才会在关了门后向我讲解这些皇家密闻,我不发一言的听着。
老八阵营已经正式和太子党展开博弈,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殊死搏斗在悄悄展开。
老九身处那样的环境,要他完全隔离真的不可能,我只能无可奈何地保持沉默。
为了自保,老九这些皇子是被人从小教育过要如何察言观色的,有时候他们没反应不是他们没看出来,只是那
些事情他们愿理会。
但是我猜,太子一定没有机会将这些理论运用到实践中,他从小在老康身边长大,由老康亲自教导,没人敢在
他们父子面前露出真表情。
老康教太子帝王之术、教太子天文地理、教太子明白自己和其他的皇子的区别,却惟独忘了教他“水能载舟亦
能覆舟”;老康准备了世间最高的权利摆在太子面前,却忘了让他明白得到这一切和保有这一切需要怎样的取
舍。
也忘了让太子从失败中学习如何牢牢把握自己手中的权利。
在众人有意的纵容下,太子的娇纵愈发膨胀,在众人刻意制造的环境中,太子的生活俞发糜烂。
有人说太子在外面置了个大院子,有人说太子养了许多象昭云这样的男宠。
没有了宫里的条条框框,太子在那院子里可以恣意妄为,无人管束的天地诱惑着太子越去越勤,渐渐得开始不
避人耳目。
自小对自己地位的认知让太子选择无视那些可能降临的惩罚,更忽略了已经迫近的危机。
终于,太子白日喧淫的事迹传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暴怒,叫来太子当面就是一顿狠狠斥责。
接着,吏部上报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也被查出拜于太子门下,在皇上的示意下,这些官员被一一严惩,或杀或
贬无一赦免。
国家的法度在太子眼里是为皇家服务的,那么理所当然就是为他这个太子服务的,那些砍在贪官身上的刀斧虽
然不会让他感到丝毫疼痛,却让他看了刺眼。
在某些人的有意误导下,太子觉得皇上的举动是在削弱他的势力,想要除去他的羽翼。
于是,太子开始在朝堂上为某些事情和皇上争论,往日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已经荡然无存,可他这样急功近利
的作法一样得不到老康的认可。
皇上对太子的失望已经十分明显。
老九第一次正面和我说起朝廷争端时,我试图劝他,“他已经受到惩罚,到这里就可以,不要再做下去了。”
老九摇头,“不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得不到你他也会毁了你,我不想那种事情再发生时我毫无能力保护你。
”
“即使太子坐不到那个位置,你又怎么肯定会是你八哥?你如此明显的站在你八哥那边,太冒险了。”
“是很冒险,这本来就是一场冒险,八哥有争那个位置的希望,我一定要帮他。”
“为什么不想想别人也有机会,”可能真的急了,我竟然直接点出老四:“可以考虑你四哥啊。”
老九愣了愣,“四哥?四哥不会的,他不会和太子争,而且四哥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同样不希望是他坐上那位
置,所以不会帮他,我现在只选能容下你的。”
这么说,即使我把结果说出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罢了,历史既定的事实我无力更改,大不了到时随他一起。
朝堂上发生了大事,老康宣旨革去太子衔,将太子圈禁。
听到这消息那天,老九来到这里,他抱着我一直不说话,可我分明感觉到他在颤抖。
那人是他的亲兄弟,和他一起做了那一切的也是他的亲兄弟,却上演着相煎何太急的残酷。
太子被圈意味着我暂获自由,不必再每天待在院子里不能出门。
十三听说了我的事情,过来探望我。
老九每次看到十三都很不高兴。
我不解道:“你一个人来这里容易惹人怀疑,现在十三来正好分散些注意力,而且他又是个知道事情原委的,
比旁人安全些,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哼,我看你对他笑就不高兴。”
“莫名其妙,见了熟人自然要笑,难道想把我关住不见人。”
“就是我想你也不会愿意。”
“那就别抱怨了,他怎么说都是你弟弟,你这当哥哥的就不能大度点。”
很意外的,成海竟然也来找我,他告诉我:“来过两次,你不在,问他们,他们都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
他们确实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上山采药了,有时候出去到处乱转。”
他吞吞吐吐地说着:“我……现在在城西的瓷器店里做伙计……前段时间在西门租了个院子……已经把胡老伯
接过来一起住了。”
看不出他在犹豫什么,我道:“那很好啊,两个人住一起可以相互照顾,离这里也不远,有什么需要就来说一
下,不管是借钱还是出力。”
他停了很久才慢慢道:“先生,我……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你忙我不会打扰你,在旁边站着就行。”这表情
,这语气,怎么和他当初在窑场追我时那么象?难道他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老九虽然抱怨着他十三弟,可对于成海的到来却是真正的不喜欢。
听我邀请成海一起晚吃饭,老九皱着眉很想替成海拒绝,幸好成海能无视老九的不悦留了下来。
等人走了我拉着老九道:“他是我朋友。”
“恩,我知道,否则就不会让那边备他的饭。”
“那你怎么这样?你这人,你弟弟来你不高兴,我朋友来你也不喜欢。”
“我不高兴十三是因为他和四哥走得近,怕他给我找麻烦在四哥面前总提你,这个人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不
对。”
“怎么不对?”
“反正就是不对,我不喜欢他那样看你。”
成海看出老九态度不好,每次来总是小心地避免和他碰面,可来得还是很勤。
我每次去莫家也会拐去看他们,顺便给胡老伯号过几次脉,成海把他照顾得很好,他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去的次数多了,胡老伯和我说起,原来成海的爷爷是出家人,成海很小父亲就过世,成海自己上山找的他爷爷
报丧,那张借给我的文碟正是他爷爷为了方便他独自在外生活给他私下办的。
这天十三来了,是上午老九通常都不在的时间。
我摆上瓜果泡了壶茶和十三坐着闲聊。
说起太子的事情,十三有些难过,“谁想到会这样,这事儿对四哥刺激很大,四哥总说太子会这样都是昭云害
的。”
我没接话,大家都明白邵云没这么大的的魅力更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十三道:“若不是太子做的过分连阿玛都看不过去,也到不了现在这一步。”
老康对太子养男宠的事情十分反感,所以老九曾和我说过:我们必须低调,越低调越安全。
十三看看我,“四哥说了,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在其他兄弟身上再发生。”
这是说老九呢,十三是想提醒我?
虽然我极不愿意得罪老四这位未来老大,可事情似乎一直在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老九庄子那片被烧毁的地方没有彻底修缮,只简单围了一圈。
这块地空下后一直没什么用处,我建议他盖起了粮仓,盖好后用粮食把里面堆得满满的,逢到哪里闹饥荒,就
催老九派人带上粮食去赈灾。
老九派来管粮仓的管事很有经验,粮仓始终保留一定的存量,多出的会卖给收购的粮商,卖出去的粮食不图暴
利也照样有赚头,这样子即保证了粮食不会放太久坏掉造成浪费,又可以使粮仓帐面基本维持平衡不需要从别
处补贴。
粮仓刚盖好后,老九曾对我说:“为了盖这个,我庄子里留着盖房子的地儿可都被占了,以后我一直住你这里
,不许赶我走。”
我笑道:“放心,说了要养你,怎么会赶你走?除非是你自己要走。”
那时,真的没想过会有赶他走的一天。
老八在太子事件后信心极度膨胀,最后终于耐不住了。
于是众朝臣联名上书给老康,一致表示太子位不宜虚悬,合力向老康举荐老八为太子候选。
近来朝堂内外的一帆风顺让他们忘了形,看多了历史上皇帝们貌似顺应民意、其实被迫接受联名上书而让步的
先例,以为自己可以十拿九稳。
他们只看到老康鬓间的白发,只看到老康额头上愈渐深刻的皱纹,错误估计了老康的为人。
他们忘记了老康是个不甘被人摆布的帝王,他们忘记了老康八岁就已经向世人证明自己有能力摆脱他人的左右
,八岁就已经可以驾驭朝堂众臣子。
所以,这种迫不及待帮老八搭架子的行为没有把老八抬得更高,也没有让老八离那椅子更近。
得意忘形的人们忽略了这架子是架在了一个无形无底的深坑之上,当老八踩着架子以为可以上升时却重重地摔
了进去。
集体上书的举动最终只是让老康觉察出朝堂之外、暗涌之下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此时老八庞大的关系网已经
若隐若现。
太子被圈以后,老四曾私下跟十三说过:“江山和百姓是要留给太子的,阿玛一直都这样打算着,老八不该觊
觎不属于他的东西,如果当初他和我们合力劝荐太子,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没有老八挑头和太子过不去,也许他们兄弟间的表面和睦还可以维持下去,也许太子不会陷得那么深,也许太
子不会在政治上一错再错。
可惜这些都是也许,事实上正是老八送给太子的昭云成功地推动了老八扳倒太子的一系列行为。
老四不可能没怀疑老八,说这种话应该是有所顾念希望老八停手。
我常常想,如果老九不被老八带得太深,老九在老四那里是否还有转机?
50.陈州救灾(一)
京里突然传出消息:太子复立!
考虑到太子获得自由后我将面临的危险,老九想让我住他府里。
去他府里就真的成了男宠,我没有同意。
正在此时有消息传来说陈州发大水,依照惯例,老九的粮仓要派人去赈灾。
以前我跟过粮队,就决定这次跟着去陈州。既可以躲太子,又可以去灾区给人看病。
太子刚复位,百事正待兴,想来他不会有时间专门找我这种小人物的麻烦,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我应该是安全
的。
老九无奈,但是坚持要有人跟着。
整理些平常储存的草药,又跑了趟老九的济生堂化缘,最终我装了满满一车药材,带上老九派的一个小厮和四
个护卫跟着粮队向陈州出发。
快到陈州时,我在路过的一个小镇里买了些必须品,诸如烈酒、白布这些。
把白布消毒处理后裁好,又在那家店里预定了一些烈酒,准备用完再过来取。
老九派的人都很能干,交待的事情他们会很快做好,完成得一丝不苟。
我一问才知道,这几个都是老九手下的精英。
汗,这样的人才跟着我真是大材小用。
粮队比我们先到,已经被安排在官府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我们几个作为平民自然是住客栈。
派了个人出去,打听回来的消息说这里的县令姓赵,他已下令在郊外专门划出一片地儿安置灾民,这样可以对
灾民进行统一管理,不会影响本地居民的正常生活。
报消息的人说,粮队也留下了,因为看到陈州人手不够,就没有象以前那样送完粮马上回去。
我一直没有在京城内行医的资格,幸好这里不讲究这些。
在粮队的粥棚旁另搭了个棚子,这就是我今后看诊的场所了。
给粮队和那五个讲解了需要注意的事情,特别强调了从灾民区回居住地以后不换衣不洗手的一律不许吃东西。
那个叫田瑞的小厮竟是个懂药材的,正好给我帮忙抓药。
第一天大家对我们不熟悉,来的人不多,我们中午出来,黄昏洗了手就回客栈。
一回客栈,他们把外衣脱下放一起等着统一清洗,按照我先前给他们示范过的用烈酒洗手,又把裸露在外的肌
肤用酒擦过消毒,虽觉得麻烦,却没人敢公开反对。
粮队那边已经给了酒,并叮咛领队的要看着大家做,不得有丝毫马虎。
过了几天,找我看病的多了些,都是小病或慢性病,并没发生令人担心的情况,这个赵县令安排得还算不错。
等我们跟灾民渐渐熟悉后,了解到有几个是孤寡没人照顾,每天都由我们这边煎好了药再定时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