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如晦 下——瓶小鱼

「杀？凤主您说，我先杀了谁好，是那个要死不活的病殃子，还是曾经逃出一命的玉如影？」南宫凌云像是又

被引起了兴趣，他收紧手臂，下颏抵在他的肩上，摇摇晃晃。

「杀谁都好，快点动手吧。」火凤凰双手环胸，他闭眼，含笑，倚在椅背上，倚在南宫凌云的胸前。

「那么……您说我……」南宫凌云嘟哝着一笑，把玩的手里的弯刀，一头白发随风飘扬，一双黑眸却沉静的看

着手里的刀，手上的血。

「红云，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过细微，就算近在耳边，也略显的模糊不清，听不分明。

「凤主，红云是说，我先杀了您，好不好？」南宫凌云一笑，在他耳边冷声问道，火凤凰一愣，正要回头，南

宫凌云手里的弯刀却已经从后背刺进了火凤凰的胸口，透胸而过。

变故徙生，原本压制着玉清华与玉如影两人的侍卫忽然放手，提刀斩杀其他红衣侍卫，有的红衣侍卫反应不急

，便被当场斩杀，有的连忙提刀反抗，监牢之中，南宫凌雪取下腰带，疾射而出，红色的腰带缠上欲提刀斩杀

南宫凌云的侍卫，她一收手，那人便被拧断了咽喉，一时之间，阵阵纷乱，玉如影正奇怪，却听南宫凌云喊他

。

「如影！」南宫凌云喊道，他扔了一样物事给他，玉如影接过，却看是一串钥匙，艳色鲜红，「快去把我爹娘

他们还有其他人都放了。」

「南宫凌云，你竟敢背叛我！」

南宫凌云冷笑：「凤主，我从来不曾效忠过您，又哪里背叛您了，我这一生，可就只遵从于我一人。」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火凤凰一愣，他一生算计他人，哪里想过会有重计的一日。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服从于你。」南宫凌云沉声说道，就算是中了噬心，痛苦欲死的时候，他也从没没有

想过背叛自己的亲人、背叛玉如影的信任，只是，他知道火凤凰此人不好拿下，才假意服从，却是伺机杀他。

火凤凰转念想起一事，「莫非，那日太子殿下来的如此即时，是你。」

「是，是我告诉他玉如影被捉进了您的大牢，是我通知他赶快来此地救人，幸好殿下来的及时，要不，就是我

要动手，那么我今日也无此机会可以杀你！」南宫凌云得意的笑了笑，他就是看准了火凤凰不会怀疑于他，才

能如此肆意妄为。

「那么，他呢？你刺他那一刀，也是为了取信于我？」火凤凰指着玉清华又问。

「这倒不是，凤主，您也是知道的，我爱他爱的都要疯了，可是，我被您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红云根本就无

颜见他，何况，前路还不知道要有什么危险，我恨不得他立刻离开这里，既然不能当面告诉他，刺他一刀，自

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玉清华的身体不好，被他刺了一刀只怕要躺上好几天才能养好，何况，他被他吓的不轻，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振

作不起来，只是，他错估了李思凡的能为，也错估了玉清华的坚毅。

南宫凌云忽然动了动刀，火凤凰吐出一口鲜血，他回身看他双眼清明哪里有疯癫欲狂的模样儿，看着他的眼神

满眼的恨意，南宫凌云分明就还记得一切，完全没有已服下忘情的迹象。

「欸，凤主，您是想问这个么？」南宫凌云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不是火凤凰给他的那个，装的，却始终

是忘情。「忘情，就在这里啊。」

「你果然没有服下忘情？」火凤凰惊愣的问道。

「火凤凰，你真的悲哀的让我同情，你知道么？」南宫凌云身手，指间数枚银针，他一连在他身上扎下数针，

控制住他的行动，手里的刀又进一寸。

火凤凰瞪他一眼，中了他的噬心蛊，必须承受噬心之痛至死方歇，这三日，他该是偷了他缓解噬心的药物，才

能勉强撑过，而这却并非是长久之计，不肯服下忘情，也是死路一条，又问：「你想死？」

南宫凌云摇头，「当然不想，可是，你知道么？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我宁死也不愿忘记。」

火凤凰嗤笑，虽然重伤在身，虽然嘴角带血，他仍是骄傲的凤凰，「什么人让你如此重要？让你宁死也要做到

这种地步，难道是那个要死不活的玉清华？」

「随你怎么说，我南宫凌云这一生牵挂太多，在意太多，重要的事物太多，火凤凰，这是你这种人永生永世也

不会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就算，他不要我，我仍是要他，倘若，让我就此忘了这一切，我与他之间，就

真的什么都不剩了，这种感情，你如何懂得？」

第九章之十三

南宫凌云一笑，是的，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他能撑到如今，就是这样的感情，才能让他在被他狠狠拒绝之后，才

能让他在落入火凤凰手中受他折辱之后，就算受毒噬之苦，就算为他一夜白发，他仍是咬牙苦苦支撑，只是因

为，他心有牵挂。

就算那人不要他也无妨，他要他就好，就算那人拒绝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爱他，爱的为他痴、为他狂，倘

若，那人真的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不愿回应他的感情，那么，他就会从此收敛自己，他不会再告诉他爱他，他

不会再对他特别，不会再将他视为稀世珍宝一般的护在怀中、捧在手中，他不会再对他呵护疼宠、溺爱忍让，

就像一个普通朋友、普通的兄长那样，他会收敛起对他的深爱，可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护停止爱他。

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他不想忘也不能忘，而有些事、有些人，他宁死，也不愿忘记。

「就算如此，你这一生也永远得不到你的最爱，南宫凌云，中了我的噬心，你命不长了。」火凤凰笑他，什么

情、什么爱，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爱什么？

「火凤凰，所以我说，你不懂。」南宫凌云一笑，手腕一转，利刀在他身上挖出一个窟窿，鲜血如水流，收出

弯刀，鲜血飞溅了他一身，火凤凰一声不出，便咽了气。

南宫凌云扔下刀，连忙走到玉清华的身边去，方才侍卫才放开他，他便软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知活死，他

小心翼翼的服起他，抽出他身上的银针，他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浅，却仍在吸吐，连忙喂了一粒药丸到他的

口中。

玉清华咽下口里的东西，他睁眼看他，神色惊恐，「你骗人，你，没有忘记？」

南宫凌云摇头，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怎么会这样的，玉清华的病情明明已经稳定了的，怎么会突然之间严重的

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南宫凌云知道，玉清华恐怕活不过今日了，可是，他仍不想放弃，他想，一定有办法救他

的，一定有……

「你的忘情呢？」玉清华问他，南宫凌云拿出怀中的瓷瓶，放在他的手上，药粒在瓷瓶中咕咚滚动。玉清华捂

着肩上的伤，南宫凌云连忙帮他包扎。

「你的病，怎么突然这么严重……」南宫凌云问他。

玉清华推开他，却知道他已经知道他的病情，倒也不再挣扎，他闭了闭眼，「南宫凌云，你是学医的，早就该

知道我命不长久……」从小到大，要不是那些苦涩的药汤、难喝的补汤，那些稀世的药物吊着他的性命，他早

就死了，哪里还能让他活到今日，活到，现在……

南宫凌云点头，却又想起了不对，「可是，不对，你的病情明明稳定了，明明就稳定了的，就算再活十年八年

也不会是问题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玉清华睁眼看他，坦然说道：「那日，如影被掳，我在你之后……」

那一瞬间，就像是鬼迷了心窍，就那么一刹，他害怕失去，他惊恐、他慌张，他一生就只有这么一瞬间，这么

一刹那，他不想放手，不想让给了玉如影，他不要，不想答应，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不孝有

三，无后为大』，他都不想理会，他才不管，只有南宫凌云是他的，他不想让、不要让。

他在他之后追了出去，却没想到中秋的西山是这么的冷，即将失去的恐惧，他感觉不到冷，却没想到他病弱的

身子能否承载他不要命似的狂奔，他被残干绊倒，在凄冷的西山晕厥过去，直到天将亮的时候，玉如阳找到晕

厥的他，送他回去玉家，那之后，他整整烧了七日七夜，整整晕了七日七夜。

是适巧路过的莫神医救了他一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药，用了什么方法，他退了烧、缓缓醒转。

待他醒来，莫神医坐在床榻边，一双大眼睛圆睁的瞪着他，「你就是玉清华？」

玉清华一愣，随即蹙眉，不悦的说道：「问别人的姓名之前，不觉得应该先奉上自己的名姓？」

莫神医先是一愣，随即生气的说道：「我只问你是不是，又不是问你你是谁。」

玉清华撇头，蒙起暖被，不理他，任由莫神医气的跳脚，后来，莫神医像是觉得无趣，便坐了下来，「我还以

为我那徒儿喜欢的会是什么样子的，却没想居然是这样的刁钻任性，他好歹也找个脾气好的，真是没眼光。」

「你是莫神医？」换玉清华愣了，他起身问他。

「啧，没有礼貌，难道不知道问人姓名之前，要先奉上自己的名姓？」莫神医拿他的话堵他，玉清华却哈哈大

笑，莫神医沉不住气，便问他：「你笑什么？」

「我想南宫凌云拜师就光找个医术高的，却不找个大度点的，找个像你这样的顽童来拜，实在是没眼光。」

「你！」莫神医说不过他，被气的几乎都要咬碎一口银牙，一时之间，杀人的心都起了，玉清华却不理他，忽

然，莫神医却哈哈的笑了，「有趣，有趣。」

「什么有趣？」玉清华生气的问他，赶人的心也起了。

「当然是你，这世上哪个人看到我莫神医，不是必恭必敬、就是低声下气的，像你这么刁钻刻薄的还是少有。

」说完，他又哈哈的笑了笑。

「不乐意，您可以自请，大门就在那里。」玉清华指着门口，沉声送客，莫神医按下他的手腕。

「玉清华，你知是不知道你活不久了？」莫神医问他。

玉清华一愣，他知道他自幼身体便不好，体弱多病，是命不长久的命，自幼都靠药汤吊着，可是让人这么当面

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开心，不，他是非常的不开心。

语气不好的问他：「那又怎么，你要救我啊？」

「救是没法救的，你的病我医不了。」莫神医说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莫神医，还有医不了的病？」被断了希望，玉清华难掩失望，却仍是嘴硬的说道。

「你用不着激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病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莫神医生气的拍桌，他取出怀中的红

色细颈雕花瓷瓶，交到了他的手上，玉清华接过，拧开瓶塞嗅了嗅，蹙眉，难闻。

「这是什么？」他嫌恶的拿开。

「好东西。」莫神医骄傲的哈哈大笑，他说：「这东西，叫做九转轮回丹，服下一粒，无病者能强身健体、增

长功力，有病者则能病体康复，比寻常人还要更加的康健。」

「有这样的药那还要你们这些大夫做什么？」玉清华拧上瓶塞，才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好东西。

「当然是代价的，小鬼。」莫神医说道，他顿了一顿，才正色说道：「每服下一粒，便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让你

正常的宛如普通人一般，甚至还要更好，但药效一过，你的身子便会比现在糟上上三倍，依你的身子，恐怕是

要立刻断气的。」

他比出三只指头，玉清华一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手里红色雕花瓷瓶，莫神医又说：「玉清华，你的病是好

不了的，但若定心养病、不妄为，再想活上几年都不成问题，但是，你若服下九转轮回丹，便可与常人无异，

但药尽之时，便是你殒命之时，你，大可自己选。」

莫神医笑，笑的一脸奸诈，就像是早知道了他的选择，那夜，他服下第一颗九转轮回丹，收好了细软、牵了马

匹，趁夜色逃出玉家。

又是夜，三日前，他服下最后一颗九转轮回丹，若非李思凡用要弄晕他三日，缓下了他体内九转轮回丹的效力

，只怕今日的他早已殒命。那日，他说要陪在南宫凌云身边，其实是最后一次了，是他最后一次能陪在他的身

边……

第九章之十四

「清华，你怎么就这么傻了……你明明是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我不会喜欢其他人的，清华，我心里就只有你

的。」南宫凌云搂紧了玉清华的身子，怎么，他就不肯相信他呢……他明明是知道，从小到大，他的心里都只

有他，只有玉清华，他一直都知道玉清华的命不久，他只想在他还活着的每一日陪在他的身边，他不知道他还

能陪着玉清华走多久，但他都只想在他的身边，只想为他倾尽所有，他所做的一切，除了为他，不会有别人，

就算他要他娶玉如影也是一样，都只是为了他，他们两人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玉清华推开他，呵呵的笑着，他咳了咳，又笑，「我才不相信，我让你娶如影你就娶，我不相信。」

南宫凌云动了火气，「你让我娶我就娶，你当我是什么了，我都为你逃婚了不是，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玉清华捂着胸口，突然间又咳了起来，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咽喉之间一阵腥甜，他又咳出一口鲜血，软

软的偎在他的胸口，几乎气尽。

南宫凌云小心的搂着他的身子，他吻在他的额上，「这样，也好……」

反正，他中了火凤凰的噬心，命也不长了，玉清华先他一步离去，也好，这样，清华就不用为他伤心了，他先

走，他在他之后，这样也好。

「清华，活着不能与你一起，死后，也要在地下相聚，你可别走的太快，等我一等，知道么？」南宫凌云收了

收手臂，吻在他的额上、脸上，轻细、温柔，他是他的稀世珍宝，生生世世都是。

「凌云……」玉清华慢慢的喊道，气若游丝，声音细的几不可闻，南宫凌云却听到了，他低头看他，却见他硬

撑起身，捧着他的脸，带血的唇便吻了上去，南宫凌云一愣，闭上眼，由着他难得的亲近，由着他亲吻着自己

。

玉清华的吻，带着血的腥甜，却还是如同他想像中的美好，就像他想像中的那样，令他有点儿飘飘欲仙、有点

儿，心醉魂迷。

忽然，玉清华不知道咬碎了什么东西，渡进了他的口里，他柔软的舌尖，渡着那样东西，推入他的喉中，南宫

凌云愣了一下，睁眼，却看到玉清华的手里握着那支白色的瓷瓶，瓶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了，那瓷瓶，

是空的，南宫凌云连忙推开他，喉里的东西却已经咽下。

玉清华手里的瓷瓶滚落，只有拇指这么大的白色瓷瓶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南宫凌云的身前，南宫凌云惊愣

的看他，像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到了这种地步，

「清华，你……」

玉清华却是惨澹一笑，他上前，拥住了他，「凌云，你可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没了气的，是我爹，他

拼了命的将我救了回来的。」可是，他却虚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那样，大夫都说，就算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只怕他是要活不过一岁的。

玉东霖不信，几乎耗尽自身的真气只为了保他的性命，又怕他浑厚的真气会伤了他年幼脆弱的经脉，一直都小

心翼翼的，一岁之前，整个玉家都为了他可说是战战兢兢的度过，然后，他活过了一岁。

「七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病的根本都下不了床，大夫说我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大夫还说，我怕是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