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 第二部——含情凝睇

“啪！”的一声，凌风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来劲了！”说着一手拎起一支马鞭，“嗖——”的一声照着凌云就抽去

。

凌云痛得浑身一颤，却还是倔强地看着凌风道：“大帅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全营上下能够担起出击任务的，只有羽

林军，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羽林军的优劣所在，也没有比我更合适带兵的人了，为什么大帅就不肯让我去，而是丢下全

营的将士不顾，自己去冒险？”

此言一出，三人尽皆默然，半晌凌风叹了口气，扔下马鞭，回身扶起凌云，温言道：“是大哥想错了，我的小睿已经是

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了，我不能因为担心你的安危而永远把你禁锢在我的保护中，我答应你，明天就出发吧！”

凌云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犹挂着泪痕，惊喜地望着凌风，而一旁的段如澜则摇头道：“云儿的伤还没好，你怎么能让他

去执行这么危险的行动？”

“我都好了，真的，大哥，我这就去准备了！”凌云一叠声地说着，生怕大哥改变主意，顾不得揉一揉刺痛的膝盖转身

跑了。

凌风和如澜对视一眼，凌风面色凝重，说：“他此去不知吉凶，为了迷惑敌人，羽林军出发后，我们也要主动西进，佯

做寻找北赫主力大军的样子，牵制住忽雷。”

段如澜点头称诺，凌风又道：“如澜，你明天就去漠北大营传令，让纪慎将军配合我们的行动，另外，务必要玉门关的

罗老将军保证我军粮道的畅通。”

且不提凌风的其它部署，只说凌云折腾了半日，总算拿下了这个差事，心中欢喜，赶紧回营告诉羽林军的众位统领。

为了丢失粮草的事，羽林军上下士气低落不止一日了。凌云被责后，缠绵病榻，于大猛又一去不知所终，严子峻等人都

烦恼不已，这两日好不容易凌云的伤势渐好，能够起来了，结果今日又在元帅帐中罚跪，众人正惶惶不安时，见凌云喜

上眉梢地回来了。

“兄弟们，大喜！大喜！”凌云高兴地说着。

“那是当然，你能平安回来，可不是大喜嘛！”高君粲担心了半日，见他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故意阴阴地回了一句。

王怀臻气得啐了他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

凌云笑眯眯地不以为忤，吐了吐舌头道：“让大家为我担心了！我是去给咱们羽林军争来一个先锋的行动。”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只听凌云道：“大帅有令，命咱们羽林军明日出击，绕过大漠，从背后袭击北赫王庭！”

第81章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金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从军行》

这首诗是对大漠征战的概括，将戎边时间之漫长、战斗之频繁、生活之艰苦、敌军之强悍、边地之荒凉，都囊括其中了

。如今的羽林军将士们也正是“黄金百战穿金甲”，穿越大漠岂是易事？为保证人马的行动足够快速灵活，凌云下令每

人带够五天的食物和清水，多余缁重补给一概不许多带。

原本按照羽林军将士素日的行军速度，五日内是能穿越这样的路程的，问题是凌云等人忘记了这里是浩瀚的大漠，莫测

变化的天气，白天是可能烈日炎炎，夜晚却是寒冷刺骨，没有经验的燕军很快就把给养消耗的差不多了，行程又被不期

而至的风雪阻住了，凌云无奈地命令羽林军原地休息。罗延庆第三次问薛夜儿到底还有多远时，夜儿终于受不了了。

“姐夫，你已经问了三次了，我都说了如果没有这场风雪，我们明天傍晚就会到了，可是不知这风雪何时会停。”

“可是将士们的粮食和饮水都快光了，那可怎么办呀？”罗延庆焦急地说着。

“之前不是说了要带够穿越沙漠所需的粮食和饮水吗？”

“是呀，可我没想到以羽林军的行动速度居然五天还没能穿过沙漠？”凌云有些遗憾地说。

“当然沙漠和中原还是不同的。如果一会儿风雪停了，也许我们可以连夜赶路，争取在明天中午赶到那片绿洲。”夜儿

想了想道。

“为什么会是在绿洲，而不是王城呢？”君粲好奇地问道。

“我听父亲说过，北赫是数个游牧部落组成的，他们都是根据季节变迁和放牧需要四处迁移，从这片绿洲到那处草场，

并不在某一处建立王城，所以我们很难摸清他们的行踪，也就无法找到王庭的所在。幸而有夜儿在，不然我们也只能是

四下出击碰运气了。”严子峻解释说。

凌云焦急地看着天色，紧皱眉头，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几天都是在马上渡过的，颠簸使得伤处又有些红肿疼痛，

每一刻都象是在受刑，没办法他只能咬牙坚持，尽量不去想着，最好是能早点赶到目的地，这一切就都能早些结束了。

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天气终于好转了，凌云下令全体上马出发，此时已近午夜了。

薛夜儿贴在凌云马旁，犹豫地说：“将军，夜儿有一事相求，还望将军能答应。”

凌云嘴角微勾，轻笑道：“薛公子但说无妨。”

薛夜儿咬了咬唇，道：“北赫王庭不比忽雷所带的军队，他们除了大汗和左右贤王等北赫贵族，其余都是妇孺百姓，请

将军手下留情，给他们一条活路！”

凌云冷笑道：“你这一路上推三阻四哼哼唧唧，就是不带我们去，敢情就等我一句话呢？是不是今儿我不应下了，你还

是不带路？”

薛夜儿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被凌云洞察，忙道：“夜儿不敢，只求将军心存仁爱，仅此而已。”

“放心吧，我大燕本来就是仁义之师，我答应你，只要他们愿意归顺朝庭，就是我大燕子民，我必保他们平安。”

薛夜儿这才放心，匹马前行带着众人星夜兼程，终于在辰时初赶到了那片绿洲。

羽林军以雷霆之势，斩敌数千，北赫可汗自刎，俘虏了左右贤王、阏氏、公主等北赫的贵族和妇孺百姓。

凌云深知羽林军深入敌后，虽然俘获了大批北赫俘虏，可是忽雷还带着大军在后，一旦处理这批北赫的贵族和妇孺百姓

不得当，自己就会腹背受敌，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让这些人归顺大燕，自己便可带他们向东回玉门关。

想来想去，凌云决定把跟左右贤王谈判的麻烦事交给严子峻，毕竟他比自己更擅长谈判说服这种事吧。

严子峻果然不负众望，一番说辞，连打带压兼利诱，终于说服左右二贤王答应带领部族归顺大燕，并向关内迁移。消息

一出，不仅羽林军上下松了口气，就是北赫的百姓也无不欢喜，毕竟大漠气候恶劣，生活艰苦，北赫与大燕的争战，也

不过是为了掠夺财帛粮食，只是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如果能够移到关内，有一份田产和稳定的生活，谁不愿意呢？只

有那些北赫的贵族心中不服罢了。

接下来的麻烦便是拖着这些行动迟缓的老弱妇孺，如何能够躲过忽雷的追击，向东撤离？

凌云看着拖沓前行的人群，他觉得快要疯了，派去联络大哥的人不知有没有到，大哥会不会赶来相助？

高君粲在他旁边冷笑道：“你瞧这些人这么个龟速前行，他们不会是阴咱们吧？这么慢慢爬着，等忽雷来救他们？”

凌云皱眉道：“按说不会，可是这么走，我怕走不到关内就被忽雷赶上了，毕竟这里是他的根本，一定会有一些漏网的

北赫人给他通风报信的。”

高君粲气道：“就说你们麻烦，若依着我，把那些北赫王族尽皆斩杀，剩下老弱妇孺遣散了倒干净，咱们这就转过头来

给忽雷来了回马枪，岂不痛快？”

严子峻听了摇头叹道：“到那时，这边关是永无宁日了，只怕要世世代代打下去，这边关的百姓可就惨了。”

话音未落，凌云便见自己的亲卫来报：“禀报将军，斥喉来报有大批北赫队伍向我们靠近，离此不过四十余里，请将军

定夺！”

凌云还未及说什么，高君粲没心没肺地道：“哟，都说我是乌鸦嘴，可没你说的这么准，这倒霉催的，带了一群乌龟可

怎么跑啊！”

凌云略一思索，便招集羽林军的统领聚齐，道：“忽雷的大军据此不过四十余里，转眼便到，咱们硬拼是不行了，峻哥

，你带着大家向南走，我带着五百的兵士在此阻截忽雷。”

“那怎么行，要走大家一起走，这太危险了！”严子峻断然拒绝。

“就是，本来人就不多”

“五百个人管什么用？还是一起走吧。”

“要不全留下来算了。”

大家都七嘴八舌反对凌云的决定，凌云厉声道：“此军令，何人敢不从！”稍倾，他温和而坚定地道：“峻哥，你知道

我们带走的这些人有许多是北赫的王公贵戚，只有把他们安全撤回关内，才能让忽雷无所依靠。再说我坚持不了多久，

大燕的大军就会到的，不要再犹豫了，你们赶快出发吧，不然大家都走不掉了！”

“好，答应我，无论怎样都要活着！兄弟们都等着你回来！”严子峻泪光闪闪地道。

凌云微微一笑，道：“当然，我还要跟大家西山会猎，吃酒听戏，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高君粲含泪道：“说了不算是王八蛋！”

王怀臻和罗延庆也跟他殷殷道别，二人亲自帮他挑选能征善战的剽悍兵勇五百人，这才带着人向南撤离。

第82章

忽雷被凌风的大军突然加强的攻势弄得措手不及，他不明白为什么燕军一改原来的守势，转而开始进攻了？于大猛的归

来固然带来了大量的粮草，可是他也失去了来自燕军的情报，忽雷有些烦恼地命人请于于大猛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于大猛谦逊有礼地说。

“你我自家兄弟何须多礼，叫你来不为别的，你长年在燕军中，一定熟悉齐凌风的用兵之法，他们才失了粮草，正是士

气低落，如何又突然加强攻势，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想佯攻，然后撤兵了吗？”

于大猛暗自叹气，摇了摇头道：“粮草失了，朝庭还会再运来，以大燕的富庶强大，这不算什么。只怕燕军是有什么破

敌之法了。”

似乎要给他的这番话做一个诠释，一个胡兵过来禀报：“殿下，大事不好，刚才有人来报，南蛮的齐凌云带羽林军袭击

了咱们王庭，除了少数人逃出来，其余大部分都被掳往燕国去了！”

忽雷“刷！”地起身，颤声问道：“我父汗怎样？”

来人不敢看他的脸回道：“大汗……大汗已经归天了！”

“齐！凌！风！杀父之仇不共代天！”忽雷怒吼着，于大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好兄弟，咱们大漠上的汉子恩怨分明，你若还当自己是大燕子民，你这就走吧，我只当从来没见过你！你要是当我是

你的哥哥，说不得咱们这就干一场！”忽雷一脸期待地对于大猛说。

听了忽雷的一番话，于大猛苦笑道：“无论做大燕子民，还是北赫子民，什么时候又容得我来选了？既然殿下这么说，

小弟拼得一身性命也罢，但凭殿下吩咐。”

忽雷点头道：“好兄弟，他齐凌风兵分两路抄了我的后路，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带着两万精骑，就打着我的旗

号继续在这里跟燕军周旋，我今夜带着大部人马去解决王庭之困。只要你把他们在这里拖上一天一夜，我必定能扭转战

局！你千万要记住脱困后与我在那斯尔河会合，哥哥等着你！”

……

一场恶战过后，尸横遍野，残阳如血，凌云的身边不过剩下十来个人，个个都是血染征衣，凌云的战马逐风也被血染成

了红马，这是早就预知的结局，就算羽林将士再骁勇也敌不过百倍的敌人。

忽雷瞪着血红的双眼，咬牙切齿道：“齐凌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一挥手，大批的北赫骑兵纵马围了上来，凌

云等人从清晨至黄昏，厮杀了整整一天，早已人困马乏，他仍然傲然挺立，轻蔑地一笑道：“忽雷，你何必做此困兽犹

斗状呢？你的王庭、子民都已归顺我大燕，你的军队好象剩得也不多了，奉劝你还是快快投降吧，免得多伤无辜将士的

性命！”

忽雷气急败坏地道：“到了此时你还嘴硬，给我拿下！”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北赫骑兵蜂拥而至，凌云和剩下的十几

个羽林军的将士奋力抵挡，几个回合下来，终因寡不敌众被擒。

狂怒地忽雷看着被绑缚在面前的凌云，狞笑道：“都说你是被你大哥宠惯大的，就连当今的大燕皇上都对你恩庞有加，

今天本王可得好好招待你一番！”说完一挥手，过来几个胡兵三下两下将凌云绑在一个临时立起的刑架上，一个剽悍地

胡兵抡着一根皮鞭站在他的面前，只听忽雷道：“给我狠狠地打，留条命就行了！”

“嗖——啪！”犹如烈油泼在身上一样，凌云痛得一挺身，咬牙忍住了欲出口的呻吟。

“嗖——啪！”

“嗖——啪！”

“嗖——啪！”

……

漫天的痛楚包围着他，凌云清晰地感觉每一鞭下来都是缠绕全身一圈，肌肤裂开一条口子，上次军棍打得伤还没好利索

，这下伤上加伤，不过几十下便是在身上留下留满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他紧紧咬住垂在嘴边的一络发梢，无论如

何也不想发出示弱地呻吟。

不知鞭打了多少下，凌云早已痛到极处，皮肉翻卷处鲜血溅落，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眼前腾起一片黑雾，昏沉中听到有

人大声喊道：“住手！”接着有人猛地推开鞭打他的人轻轻抱住了他。

匆匆赶来的于大猛回过头来哀求道：“殿下，请手下留情！”，忽雷留着凌云本是想要挟凌风的，原也不愿打死了，看

看教训的差不多了，冷哼一声带人自去了。

于大猛轻轻抱起那个破碎的年青人，拿着水袋放在他干裂苍白嘴唇上，小心地喂了一些水，也许是水的滋润，也许是伤

痛的折磨，稍顷，凌云挣扎着醒来。

“是你？”凌云的声音听上去嘶哑暗沉。

“我回来了，留下两万多北赫将士的尸骨在大漠上，我只以身幸免，说起来，要不是我的骑术精湛，只怕也会落得身首

异处的下场！”于大猛平淡地说着，最后又笑道：“咱们大帅的果然不负战神之称！”

纵使凌云此时痛得死去活来，听了于大猛最后一句话也少不得笑了一声。

“大猛，你……回来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凌云伤后气弱，艰难地劝说。

“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啰嗦什么？”于大猛怜惜地止住凌云，淡笑了一下道：“回不去了，当初选择背叛我就知道这

是我的宿命，身为大燕将军却心系北赫，回到北赫又牵挂大燕，呵～～～我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好在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