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月呆滞的凝着刘萤,俊美的面容,清晰的轮廓,不禁心里一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这次换为月守着刘萤,他一直坐在刘萤身边看着他,渐渐地、渐渐地……火光越来越模糊……放松下来之后疲倦趁虚而入,窜遍了为月全身,眼皮沉沉的……
第二天为月辗转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洞内篝火残余灰烬,洞外虫鸣不断,阳光甚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给刘萤包扎完伤口的记忆就恍惚起来。为月揉揉脑袋坐起来,再转头看看身边的那个人,依旧是紧闭着眼睛。为月心里沉了沉,看见刘萤满身的血迹,不禁皱眉。他将昨晚包裹完那人伤口剩余的衣料捡起来,缓缓起身向洞外走去。走到洞口时,为月警觉的朝外看了看,发现外头除了虫鸟阳光,并没有危机。
不知苏陵是放弃了,还是以为他们死了。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她却是来暗杀刘萤的,心狠手辣,令人如何也不能将她与那个清丽的言儿想成一个人。
为月走到水边,瀑布的声音在不远处气势冲天的吼着,他贪婪的吮吸了一口自然的空气,清新如洗,沁人心脾。残剩的衣料在水中漂浮着,为月徐徐伸手将布料揉了两下,拧干,离了水边往洞里走去。
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天溪会不会带人来找他们(蠢皇帝,那是必然会的)。
为月坐回到刘萤身边,怔怔地端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叹气,便伸出手将他上身的衣服褪去……
刘萤的身子很美,虽然大半边都没凝固的血附着,但还是能看得出他肌肤生得一副江南水乡的嫩白模样。为月忽的苦笑了一下,心道,你这厮果然为了风流保养的很好,然后便凑过去用浸湿的布料擦拭他半身的血迹。
奇怪的是,为月作为一代帝王,为一个小王爷做这等服侍之事,却丝毫没有屈尊的感觉,也没有高傲的架子,他很顺手。
为月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没有觉得低三下四,可能是因为欠他太多吧……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感,只觉得没由来的心痛,心痛着眼前这个人。
“嗯……”忽闻低低的呻吟,为月浑身一震,手猛然顿了下来抬眼看去。
那人眉头忽然蹙了一下,好像是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为月立马凑过去,急急问道:“你醒了?感觉怎样?”
刘萤只觉得身上哪儿都沉,身子沉,头沉,身上还有某个地方撕裂般的痛,痛的他冷流袭遍全身。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中看见一张面色惊急的面孔,柔和的轮廓,秀丽的容颜。刘萤忽的扯开干裂的嘴唇笑了,努力抬起手臂伸了过去,抚上为月的脸庞细细道:“你没事……真好……”声音沙哑无力。
为月闻得此话只感觉浑身一撼,心中酸涩难忍。
这个人……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呻吟,不是疑问,而是那淡淡的一句真好,却让年轻的帝王落下泪来……
刘萤见为月流泪,立马慌了神儿,想撑起身子询问,但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便急道:“为、为月……怎么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哭成这样,难道真是疼的说不出来话,只剩泪眼涟涟了?
“为……什么?”为月缓缓开口道,“为什么……”
刘萤无力的躺着,微微喘息。他垂眼向自己的伤口看去,某人拙劣的包扎技术让刘萤不禁觉得好笑,这布扎的竟跟他性格一般……刘萤又抬眼看了看眼前满脸泪痕的为月,心疼了一下,却起了逗弄之心。
他忽的皱了一下眉,沉沉的呻吟了一下。
为月一惊赶紧俯身过去,焦急的问道:“很疼、疼吗?”
刘萤不说话,只是将头摆在一边,为月看不清他表情觉得肯定是他伤口的问题,难道是自己包扎的太拙劣导致什么后果?想到这为月不禁一抖,急急又低下了身子去察看刘萤渗血的伤口,却感到背上一沉,一只胳膊便搭了上来。
随着一声轻缓的“疼的很厉害,安慰安慰我……”,为月便感觉自己的唇压在刘萤的唇上。
温润的唇瓣抵在干裂的唇上,为月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刘萤长长的睫毛。他想推开刘萤,却又怕会碰到他的伤口,一只手抵在刘萤没受伤的左胸,另一只手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悬空挂着着实有些窘迫,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指尖轻触刘萤呈露的胸膛,却因着惊慌手指不断的游移。刘萤不禁皱了皱眉,一阵酥麻感从胸前袭遍全身,微微轻颤了一下。
为月以为刘萤要放开他了,便心下一松想离开他,谁知唇瓣刚稍稍分开,刘萤大手却一把扶住为月的后脑,强行又按了回去。他力道不大,但为月从刚才开始便是一直用腰腹的力量苦撑着,一时防范不及,整个人直直的压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刘萤身上,惹得刘萤闷闷的哼了一声,眉头蹙紧了,却还是不放开他的唇。
“嗯……你副(放)开……”为月在双唇厮磨间吐出的话都化作呻吟,飘进刘萤耳里却变成催情的药剂,他更加贪婪的吻着为月。
由此,为月总结出了刘萤的品性,那便是混蛋混蛋大混蛋!
刘萤放开为月后,温柔的看着大口喘气、脸色潮红的为月,不禁笑了笑。为月狠狠的给了他一眼,这是第几次被他占便宜了,都数不清了……
32、归平遥
为月和刘萤在洞内朝夕相处了五天,这五天里,为月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嘛……也做了,至于什么是不该做的,比如刘萤总是占他便宜……
刘萤的箭伤不轻,以至于这五天里都不能起身,连说话都懒得张口。可是不说不行,要知道,对为月这个野生经历空白的人来说,刘萤得手把手的叫他怎么才不至于饿死。于是成就了这样一副画面:受伤的病号躺在地上,口述着教北朝天子怎么将木棍用匕首削成尖的,怎么去水潭里捕鱼,就差教怎么吃了。
小皇帝认真的听着,并亲力亲为了一下,才发现其实不容易,折了好几个跟头浑身湿漉漉的插着一条鱼狼狈的回来了。刘萤看着为月噗嗤一下乐了出来,却牵动了伤口,生疼了一下。为月狠狠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了一句“活该”,然后又呆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鱼,也失声笑了出来,一脸和煦。
刘萤注视着为月,心里一动。
第三天的时候,刘萤让为月将他扶起来靠在崖壁坐着,为月照做了。那被服侍的人觉得惊奇,小皇帝竟然这么乖巧,屈尊照顾他的一切。刘萤拍拍身边的土地,示意为月坐过来。为月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一愣,莞尔温柔的笑了,这个动作他是第几次做了?第一次倔强的不从以至于被拖下水;第二次也是刘萤伤着的时候,他拍拍塌边,自己便犹豫半晌坐了过去;而这次,为月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而刘萤却没有理会为月,径自将包扎的衣料残布慢慢的拆了下来,令人惊悚的伤口呈现出来,而为月之前为他覆上去的草药也被伤口吃进去了。
为月嗖的一下起身出去了,速度之快到刘萤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并且手里又拿了一把胡草(好像是)。他缓缓的坐回刘萤身边,揪开胡草就要往刘萤伤口上敷。刘萤却轻轻按下为月的手,笑道:“这样不行。”话落,便接过为月手里的胡草放嘴里嚼了嚼,然后才敷在伤口上。
紧接着刘萤伸手去拿为月另一只手上剩余的胡草,却没抽动。为月迅速的将胡草放到自己的口中,学着刘萤刚才的举动嚼了嚼,然后三个手指捻出来送到刘萤伤口处,停住了。
刘萤却知道为月的犹豫,和煦的笑了,抬手抓着为月那纤长的三根手指,徐徐地按在自己的伤口处。
为月心底一动,抬眼凝着刘萤,良久都没说话。
刘萤处理完伤处,便将头搁置在崖壁上,阖眼休憩。为月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刘萤俊美的容颜,尽管还是感觉虚弱无力,苍白得很,但依旧是美得无与伦比。
他稍微动了动,那人好像没感觉到,还是靠在崖壁上安详的休息,于是为月又向前靠了靠,却不想刘萤突然睁开眼。就这样,两人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庞,谁也没动。
突然,刘萤那双凤眼微张,身子僵直得看着闭上眼睛凑过来的为月。
不是一次与他唇齿相磨,但这一次刘萤却感觉喝了蜜一样甜,心里很甜很喜很惊,这……为月竟然主动附着上来自己的双唇,吻着他……
柔软的唇瓣相互抵着,为月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生硬的要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样盯着那张俊颜,就想吻上去,于是也便吻了上去,为月自己都吓了一跳,却又不好收回来,也就横了心。
两人口中淡淡的草药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为月……”虚弱带喘的声音,荡在静静的山洞内。
“嗯?”面色微红的为月,浅浅的应了一声。
“我想要你……”
“滚。”
“……”刚才主动凑过来的是谁啊……
第五天黄昏,为月和刘萤得救了。
为月怔怔的看着前来营救的那一行人,廖七和天溪面色惊惶的给为月行礼、请罪。他挥挥手想说没关系,却发现天溪是跑到自己身边的,而不是刘萤身边,不禁奇怪。再望向崖壁那边,一个青衣锦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你是白痴吗?”忿忿的声音从青衣锦袍人的口中甩出。
刘萤干干的笑了一声,道:“嗨,司阳,好久不见……”
那人睨了刘萤一会儿,却丝毫没有打算上前将他扶起的意思,而是转身到为月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道:“陛下,末将带兵救驾来迟还请降罪,至于那边的那个人……他思虑不周害您陷入如此险境,您就下旨斩了吧!”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为月更是怔忪,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竟然敢对江南王爷如此无礼。
“喂喂……”刘萤苦笑道,“受伤的好像是我吧……”
“你是……”为月问道。
“末将江南麾下御夜军统领司阳……”
“等等!”
还不及为月作反应,刘萤便喊了一声,这一声不要紧,生生震了一下伤口,他一阵吃痛,皱了皱眉头。司阳漫不经心的转过去,鄙视的甩了刘萤一个白眼,一副骂他是白痴的表情,看着为月眼里突然觉得好笑,但又不好发作,便忍下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世界上也有克他刘萤的人。
“阁下何事?”司阳冷冷的道。
“你来了?”刘萤睁大眼睛望着眼前高大的人,奇道。
司阳被这话问的有点抑郁,原本就不开朗的脸上更是阴郁了几分道:“小王爷,废话就不必说了。”
刘萤也没计较他的大不敬,转而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让你去找晋王爷吗?”
“对呀。”司阳干脆地答道。
“人呢?”
“在啊。”
“哪儿呢?”
“打仗呢。”
“……打哪儿?”
“涪陵啊!”司阳不可思议的盯着刘萤道,“我说小王爷,你伤着脑子了?”
刘萤定定的看着司阳,严肃道:“我和为月都在这,你怎么调的兵?”话一出,为月也惊了。江南大军的头儿受伤正跟这挣扎,紫木兵符在为月怀里揣着,司阳却说在攻打涪陵……
司阳一急,道:“我没动兵,是晋王爷带的两万骑兵……”
司阳话还没说完,只听那边为月跳了起来道:“晋儿带两万骑兵就打涪陵?他不要命了?苏陵那……”
“苏陵?”司阳一挑剑眉道,“是涪陵那队斥候吗?”他说着转向天溪,只见天溪点点头,司阳又道:“你没跟他们说?”
刘萤和为月又是一惊,这五天两人在洞里怎么就成了山野莽夫了?桃花仙境不识世事,不是吧……再怎么瞬息万变也不能这功夫就落了那么多啊……
天溪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咱们好像是一起过来的吧?你一直在那边絮叨我说什么?”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天溪和廖七除了一进来就请罪外,就一直在装哑巴。不过为月还是头一次听见天溪对人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不禁暗暗把司阳佩服了一把,他竟然能让平日俯首顺从的天溪这么凌厉,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刘萤不禁苦笑,这个人很神奇。
“那你说啊!”司阳喊道。
“大领军,咱能回去再说吗?”天溪无奈的摇摇头,径直走到刘萤身边扶起他来。刘萤一脸感动的看着天溪,末了又拿白眼瞥了司阳一下,意思是你不如天溪亲,满脸的炫耀。司阳哼一声甩袖子就走了出去。
回到军营驻地,刘萤觉得全身舒爽至极,终于可以躺在软软的床榻上养伤,而不是那该死的硬石头地。
为月回自己的营帐沐浴换衣之后,走进刘萤的营帐,看见大夫在给他换药,便走过去静静的坐在一边。那大夫见为月进来,起身想行礼,却被他一手拦了下去,示意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大夫缓缓将草药扒了下来,又用清水洗了刘萤的伤口,只听得他一声声的哎哟叫的震天动地的。为月拧了拧眉,心道山洞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叫?回到自己的阵地就开始人来疯。刚要讽他一句,却闻得一人极其不耐烦的声音道:“小王爷,你不至于吧?”话音刚落,为月见司阳和天溪掀帘进来了。
二人进来见为月在一边,齐齐的见了礼。
大夫也不管刘萤叫的凄惨,直直的拿盐水又消了毒。那盐水刚沾到刘萤伤口边,他便又吼了一声,给大夫吓得一怔,为月冷哼一声道:“你继续,别理他。”于是大夫又继续将盐水涂在他伤口上,只见刘萤冷汗连连,司阳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禁骂了句:“怂!”
刘萤也不理他,却扭头可怜兮兮的冲为月道:“来来,给我点安慰……”
“滚。”
一腔热血被为月硬生生的拦了回去,刘萤撇了撇嘴嘟囔道:“真狠心……”为月横他一眼,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大夫给刘萤包扎完瞅了一眼围在塌前的一行人,揣测着可能有什么军密要谈,于是嘱咐了刘萤几句便告退了。司阳待老大夫出去,刚要发作骂刘萤,却闻得天溪轻咳一声,表示有事要说。
他上前一步揖道:“陛下,爷,晋王爷班师回营了,就在咱们不远。”
为月噌的一下站起来道:“晋儿没受伤吧?”
“晋王爷安好,陛下放心。”随后他转头面向刘萤道,“爷……”他顿了顿,怯懦的看了眼塌上的刘萤,见他微笑凝视自己,便道,“我谎称爷的命令动了兵……还请责罚……”天溪说着便跪了下去。
刘萤悠悠道:“你先说怎么回事。”
“那日我和裴木回来后就碰见司阳带着晋王爷的兵赶来了,将情况说了遍后便一起商讨对策。首先让司阳派了御夜的人去搜寻爷和陛下,林间却撞见苏陵带人在咱们的水源处撒药……”天溪顿了顿,“那必是毒药或者泻药,想必是要挫败我军的,于是我们几个(包括晋王爷)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