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脖颈上一凉,突然多了一把剑。
江颜逸在他身后绽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咬牙切齿道:“我不寻死。我先杀了你。”
第二十二章
韩诩之抬手试着推了推剑刃——刀身纹丝不动,抵的很牢。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突然安心了,是和江颜逸分离一年多以来头一回感到如此欣慰。以至于,欣慰到他很有冲动伸长了脖子慷
慨地叫嚣:“快砍快砍,砍到你出完气为之。”
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韩诩之最终清了清嗓子,恢复自己的声音慢吞吞开口:“你看出来了么?”
江颜逸气得握刀的手都软了,险些没哽出一口血来:“你!说!呢!”
韩诩之悠悠叹了口气,嘴唇嚅动几番,最后出口的却是“对不起”三字。
他不消回头看,也知道江颜逸浑身发抖——抵在他脖颈上的噬魂剑颤的十分厉害,颈间的汗毛估计已被刮了个干净。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在跪地认错和大义凛然间犹豫不决。
江颜逸颤声道:“在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之前,给我一个解释。”
韩诩之又抬手试着推了推噬魂剑,这次他轻而易举就将架在脖子上的剑推开了。
“我……”事实上,坦白交代的腹稿他已打了千百回,各种漂亮动人的借口理由也扯掰了无数,可临到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
江颜逸双眼通红,每说一个字就牵动眉峰颤一下:“看着我如此愚蠢狼狈,好笑吗?满意吗?”
韩诩之缓缓摇头,说了句真话:“我很心疼。”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很自责。”
江颜逸突然出手在他脸上划了一剑,人皮面具裂了一道口子,里面韩诩之的真皮也破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渗出几滴血来。
韩诩之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撕了,露出本来面貌。
“我走火入魔,再留在你身边,我怕有朝一日伤了你。我不知怎么和你交代,就一个人躲了起来。后来我听闻你一直在找我,
为了断去你的念想,才想了英雄庄那一出戏。”
“我说过我会帮你!”
“……我韩门祖上十数代中有七人走火入魔,最终都落不到甚么好下场。你如何帮我?”
“你不信我?”
“……抱歉。”
江颜逸凄怆地笑了起来:“好个大义凛然的托词,为了不拖累于我……你昔日在我朱雀宫外守了两年,用一辈子骗我的时候,
怎没想过会拖累我?”
“我江颜逸是什么人?既然将心许了你,又岂能随随便便收回?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当真不知吗?”
“便是平凡夫妻,亦有破财、患病、白首等变故,一句不拖累,世上的人都何必成双成对!你能因这样的缘由弃我于不顾,无
非是心里不在意我罢了。”
“当初你定下五年之约,不到五年我便被你骗了去。到如今,恰好五年,你若想毁约,不如明说。”
韩诩之沉默地听他说着,盯着他蕴满绝望与恨意的眼睛,眼眶渐渐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颜逸握剑的手紧了紧,下定决心要将此地变成二人的埋骨之所,韩诩之却向他走近一步,然后缓缓跪了
下去。
他跪在地上,将脸埋在江颜逸腹部,两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这一年多来江颜逸消瘦了不少,原本就清瘦的身子,如今变得形销
骨立,伸出一臂便可圈住他的腰。
韩诩之用这古怪的姿势抱着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面泪痕:“思暇,你还要不要我?”
江颜逸手一软,噬魂剑坠落至地。
韩诩之紧紧圈着他,滚烫的眼泪不断滑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思暇,你原谅我,不要放弃我。是我错了,再也没有下一次
了,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求你原谅我……”
江颜逸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韩诩之跪着不肯起来,又去拽江颜逸的手狠捶自己的肩膀:“你砍我罢,你打我罢。我难过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颜逸缓缓抬起手,重重地扇了韩诩之一个耳光。
韩诩之站起身抹干眼泪,紧紧握住江颜逸的手,将他往山上拉:“跟我回去。我收拾好东西,和你一块儿走!”
两人跌跌撞撞跑上山,冲进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子里。韩诩之将江颜逸拽进屋,狠狠地摔上门,将他压在门上疯狂地亲吻起来。
江颜逸一边拼命用脚踹他,一边又紧紧搂着他,回应他的吻。
两人亲着亲着就滚到床上,韩诩之一把将江颜逸的衣服撕了,粗暴地抚摸着他熟悉的身体,从他嘴角用力地啃到肩膀。
以往两人欢好时江颜逸纵使再不能自已,也只是用力抓扯身下的布料。有时两人在竹榻上行事,衣服丢的远了,江颜逸抠竹片
抠的崩断了指甲,也从不曾抓咬过韩诩之一回。往往完事之后江颜逸一身欢好留下的痕迹,韩诩之身上却干干净净一道伤口也
没有。
这细节韩诩之以前不曾注意过,如今背上传来指甲抠刮的痛感,才恍恍惚惚想起来:“……原来你是怕弄疼了我……”
江颜逸恨恨地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顾忌你那怕疼的毛病,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甘愿屈居于你身下?”
韩诩之怔忡地盯着他波光粼粼的双眼,突然发了狂一般低头吻住他,险些撞破了江颜逸的嘴唇。
一室春光绚丽。
第二十三章
两人又在韩门住了几日,韩诩之找到韩皖之,将自己与江颜逸和好一事交代了,韩皖之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回到星宿宫后,江颜逸立刻着手命人在星宿宫附近扩了一片竹林,竹林里建了个小屋,取名如故居,方圆十里内不许人靠近。
韩诩之有时若实在憋不住想练功,他便入竹林去练,累了就睡在如故居里。有时江颜逸得了闲,两人便一块儿去如故居住几天
,没了凡尘琐事的打扰,乐得清闲自在。
这日两人在如故居里下棋,下着下着眼见韩诩之要输了,他突然将棋盘一扫,趁江颜逸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闪身掠到他身旁,
抱着他就往竹榻上滚。
江颜逸猛地被韩诩之压在身下,不由一声惊呼,没好气地用膝盖顶他:“做什么突然发疯。”
韩诩之掰开他的腿压住,一手将他的衣襟扯开些许,细密的吻落在他锁骨上:“唔,我饿了。”
江颜逸脸色一红,放松身体任他上下其手。
韩诩之舔了舔江颜逸肩上柔滑的肌肤,口感微咸,于是仰起脸笑道:“你热吗?”
江颜逸道:“今年夏日似乎特别闷热。”
韩诩之将他腰带解了,不脱他上衣,只扒了他亵裤,摸出一罐早已备好的油膏开始润滑:“一会儿我们去溪边洗个澡就凉快了
。”
江颜逸呼吸已紊乱,颤着音“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韩诩之真家伙上阵,倒也不性急,缓缓在他体内研磨,抱着他贪恋温暖。
江颜逸因为他的动作而时快时慢地喘着气,红着脸将头撇到一边。
韩诩之手指拨弄缠绕着他披散的秀发:“……过几日我想法弄些冰块放在屋子里,我前几日去城里看见有人卖一种铜鼎,听说
可以保持冰块不化……”
江颜逸身体一僵,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猛地一脚将韩诩之踹下榻去。
韩诩之跌坐在地上,身下家伙还竖着,愣愣地看着江颜逸,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江颜逸用袍子将身体赤裸的地方一遮,目光森冷地瞪着韩诩之:“那天来我宫里讨要青雪剑和……是不是你?”
韩诩之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何事,苦笑道:“不是,那时候我是不敢见你的。”
江颜逸黑着脸,拳头却不由攥紧了。
到了这个份上,韩诩之性致也败了,起身将衣服穿上。因心中有愧,他不敢对上江颜逸的双眼,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心里
想道:这事在思暇心里始终是一个结,得想些办法解开,不然三天两头发作一回,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走上前替江颜逸系衣带:“走罢,我们去河里洗澡。”
两人轻功飞到溪边,韩诩之见江颜逸还是沉着脸,知道他心里始终想着这事,于是走到他背后轻轻圈住他的腰:“思暇,你说
以我现在的武功,和你们宫主比,我打不打得过他?”
江颜逸怔了怔,摇头道:“不知。”
韩诩之将脸埋在江颜逸的脖颈里:“你肯不肯跟我去隐居?只有我们两个人。”
江颜逸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韩诩之笑道:“自从认识你之后,江湖上的事我已鲜少涉足。我的确是舍不大得自己的武功,不过我想了好几天,如果我们去
隐居,我练武也没什么用处了。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放下星宿宫跟我离开?”
江颜逸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诩之缓缓松开江颜逸的腰,道:“你别心急,我只是这么一说,你要是不愿意,我还是会陪在你身边的。”
江颜逸缓缓道:“星宿宫里有一种控制人的蛊,中蛊的人平日没什么异状。若是有人背叛了星宿宫,宫主会唤醒蛊虫,中蛊者
会历尽痛苦而死。”
韩诩之愣了愣,忙问道:“解药在你们宫主手里?”
江颜逸轻轻点头:“所以入了星宿宫就没有退路。除非,我打败宫主,取而代之,我就可以得到解蛊的方法。”
韩诩之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宫主究竟有多厉害?我在星宿宫呆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见过他。你知不知道解蛊的秘籍放
在什么地方?要不我去为你偷出来?……就算我们不去隐居,你身体里有这种东西,我心里总不大放心的。”
江颜逸道:“宫主在练一种西域天蚕教传来的武功,听说练成了之后可以化肌肤为钢铁,刀枪不入。不过那武功邪门的很,宫
主练了好几年,三天两头闭关,似乎还没有练成。至于东西放在哪里,星宿宫人人都知道。可是那地方,只有用代表宫主身份
的令牌才可以开启。”
韩诩之英挺的眉毛皱了起来:“那还是要跟他打啊……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厉害?”
江颜逸摇头:“我没有和他交过手,我也不清楚。你可曾见过天玄道人?宫主在五招之内夺了他性命,可以聊作参考。”
韩诩之挠挠后脑勺:“这我倒听说过,可他杀天玄道人的时候我才十岁,我也不知道那老道到底有多厉害。”
两个人神色凝重地陷入沉思。
韩诩之道:“总之,你别心急,我听说过你们的规矩,你要是向你们宫主挑战输了,就要自杀谢罪。你千万别犯傻,我们慢慢
来,总能想到办法……那张蚨是怎么逃出去的?他体内没有被植蛊吗?”
江颜逸道:“我不知道,兴许是他擅于药石,将自己的蛊给解了。”
韩诩之灵光一现,猛地拍掌道:“对了!你跟我去找寒山老人,老头子医术好得很,说不定他能解了你的蛊!上回你给我下的
毒,也是老头子替我解的。”
江颜逸双眉微颦:“寒山老人……若是他的话,兴许当真可以。”
韩诩之开始宽衣解带:“先洗个澡,一会儿回去慢慢商议!”
下了水,江颜逸总算将心里的疙瘩暂且抛之脑后。
韩诩之使了好些手段哄弄撩拨,总算令江颜逸心软情动,两人在水里将方才一把未泄的火灭了,神清气爽地上岸,回如故居去
了。
第二十四章
过了一阵子,星宿宫恰巧有桩在幽州的事情要办,地方离寒山老人的寒山庐不远,江颜逸便领着韩诩之一同北上。
自韩诩之有了走火入魔的症状之后,江颜逸极少让他见血,生怕使他情况变得严重。韩诩之自己也不太喜欢插手星宿宫的事,
于是两人行路到半程便分道扬镳,韩诩之先去寒山庐,江颜逸办完了事再去找他。
韩诩之到寒山庐的时候,草庐里只有寒山老人的小弟子宁肖。他说师父外出采药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寒山老人外出短则三五日,久则一两月,韩诩之也不心急,便先去附近城镇里闲逛。
幽州有个白蟒镇,镇上有个花楼山庄,平日接些消息买卖,在幽州一带小有名气。
韩诩之一时好奇,捉了个花楼山庄出门采购的下人,将他打晕了藏在偏僻的小巷里,自己易容成他的模样大摇大摆入了山庄。
夜幕降临后,韩诩之迷翻了守备的侍卫,用开锁的技巧成功打开阁楼底下的密室,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花楼山庄的规模不大,远不能与位居洛阳的通天楼相比。不过要打听中原北方的消息,花楼山庄也算出的上力。
韩诩之随手抽出几本皮革小册翻阅,不时发出会心一笑——这里记载的任务大抵都是些门派里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铁掌帮的帮
主夫人要调查帮主的秘密情人;百花山庄兄弟争权,弟弟要调查哥哥的软肋;乾清派小弟子要调查师叔的情史……
韩诩之随手点着册子,心情好便抽出一本来看看,翻到一页,突然愣住了。
“白蔚?咦?”
这一页上记的是白蔚的一位师姐请花楼山庄调查白蔚的下落,册上说她已失踪一年了。
韩诩之愣了愣,回想着自己最后一次和白蔚见面——那还是在白蔚来到星宿宫找江颜逸时两人恰好撞上,韩诩之从她口中得知
了韩皖之受伤的消息,也因为江颜逸而跟她闹的不太愉快。自那之后两人已不再联络,算来已有两三年了。
韩诩之神色渐变得凝重,忙走到消息架旁,按接下任务的相应编号寻找调差结果。
不一会儿,他抽出一本红皮册心急地翻了起来。
——白蔚自去年春天起下落不明,那也正是韩诩之借口要回韩门而离开星宿宫的时候。经花楼山庄的调查,白蔚在一月二十五
日晚接了一封署名为“江”的人寄来的信之后便急匆匆离开了蚀狐门,从此销声匿迹。
韩诩之不由大惊!
他思忖良久,将书籍放归原位,匆匆向外走。
路过一个书柜的时候,无意间剑柄撞到了一处香炉,书柜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转动,露出一个密室。韩诩之犹豫不足片刻,
跃入密室之中。
密室中放的书籍多是花楼山庄自家用的秘辛,记录了花楼山庄的大事,包括雇凶杀人、勾结武林门派等。
韩诩之翻了几本书,再次变色。
子时,花楼山庄主卧房。
花楼山庄的庄主名字叫花百楼,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生的獐头鼠目,一看便是奸人相。
韩诩之坐在床头,青雪剑架在他脖子上,正一根一根拔着老头的胡子。
“一、二、三……”
拔到第四根的时候,花百楼醒了过来。
韩诩之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在幽幽红烛下显得格外寒碜:“老人家,你睡眠真好。”
花百楼低头瞄了眼脖子上的剑,面皮抽了抽,浑浊的眼珠子动了起来,表现还算镇定:“少侠有何贵干?”
韩诩之捻住他一小撮胡子,用力一扯,花百楼痛的变色,脑袋被牵动着向下磕,脖子上立刻被青雪剑割了一道口子。他立刻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