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天照玉鸾

“在找论文资料啊，找全了好早点回国跟你相聚啊！”

“嘴越来越甜了，那不打扰你了，明天，阿不，应该是后天见了！”

“好，后天见了！晚安！”

“呵呵，我去睡了，你继续努力找资料吧！”

挂了电话，陆小宇把刚下载好的电子资料放进命名为毕业论文的文件夹中，资料查找的差不多了，行李也都整理好了。再过三十几个小时，自己就能回到奉阳了，一切都已经成为往事，阔别两年的地方，再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逃避。

浅浅睡了一觉，陆小宇就坐地铁去了希斯罗，处理好一些手续，就登上了直飞奉阳的飞机，路程漫长而枯燥。陆小宇庆幸飞机上的乘客并不多，本来就不是回国的高峰，加上又是一个小航空公司，自然不可能满员。一路上十几个小时，陆小宇几乎都在半睡半醒之间，很多的往事都如梦境一般在脑海中浮现，似乎随着离奉阳越近，记忆便越清晰。

此时回想，自己其实早就发现了许诺当初的异样，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都应该被留在风中吧！

等陆小宇听到降落提醒的时候，自己已经把和许诺在一起的一年多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遍，心，似乎没有那么地痛了。原来，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

下了飞机，污浊的空气使陆小宇不住地咳嗽，可是，他却贪婪地呼吸着，不管怎么样，自己真的已经回家了，站在这片叫做故乡的土地上了。

陆小宇对于自己的离开，没有憎恨过任何人，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不过是自己的离开是灰溜溜地逃跑而已。

“哥，我们在这儿呢！”

陆小宇推着行李车，刚一出来，就听到了陆小倩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去，果真是自己的妹妹，有些陌生却还是很熟悉。陆小倩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看起来端庄了一些，可是张牙舞爪地喊陆小宇的样子还是暴露了她的本性。

站在陆小倩身边的是一个长相很憨厚的男孩，看样子，年纪和陆小倩差不多，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这个男孩跟张洋都是相差甚远。陆小宇突然想起一句话，女人再失恋后，会投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的怀抱，这个男孩果然是跟张洋完全的不同，这是不是更冷说明陆小倩对张洋的深爱呢？

陆小宇摇摇头，想将这些胡思乱想摇出脑袋。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苏芯一直就站在陆小倩的身后，可是却被自己忽略了。陆小宇对于自己忽略了现任女友的行为感到自责，细心如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累了吧，赶紧回家倒时差吧！”

苏芯微笑着想接过了他的双肩包，陆小宇笑着拒绝了，两个人却没了用电话通话时的甜蜜。陆小倩看了看两个人，觉得气氛尴尬。想当初，陆小倩和张洋一致认为，苏芯并不适合陆小宇。可是，究竟谁才适合陆小宇呢？虽然整件事情陆小倩并没有完全的目击，但是陆小宇和许诺的关系，她是一早就看出来的。也许真的是心有灵犀，陆小宇对许诺的情愫，自己也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可是，女孩子天生的敏感却让陆小倩知道不应该靠近许诺。陆小倩在球场第一次见到许诺时的自然的疏远，也在无形中救了自己一次。可是没有陷入许诺的深渊，却还是陷进了张洋的情网，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陆小倩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感叹。可能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吧！

陆小倩的男朋友开车，一路无话。陆逊照旧忙得不可开交，只是给家里面打了个电话，问候了陆小宇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没有人在几里面管东管西，陆小宇也乐得清静。苏芯帮陆小宇收拾好了东西，才准备离开了。

“留下吃饭吧！”

“是啊，苏芯姐，留些吃饭吧！”

陆小倩的男朋友也礼貌地随声附和着。

“苏芯姐也是你叫的嘛？”

陆小倩敲了他一下，心里有些闷闷的。

“小倩还是这么活泼啊，是不该叫姐姐，也许，该叫嫂子了！”

苏芯说完，故意看着陆小宇，陆小宇收拾东西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苏芯的话是赤裸裸的暗示，可是，陆小宇真的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苏芯不高兴了，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出来了。陆小倩虽然不喜欢苏芯，可是也知道这次陆小宇应该是奔着结婚去的了。

“哥，你想什么呢？追啊！”

陆小倩推了推陆小宇。

追，还是不追？追就意味自己要应承下婚事，是不是太早了。可是，按道理说，两个人高中就恋爱过，虽然之后分开了，可是毕竟认识了七了，现在两个人都要毕业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何况，何况苏芯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接受了自己。

陆小宇紧了紧拳头，扔下手里的东西，到底还是追下楼去了。

陆小宇一处楼门口，就看到了苏芯。

“我在等着你呢！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伤心！”

苏芯有些天真地看着陆小宇，刚刚的不悦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陆小宇突然有些心虚，自己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苏芯，刚才……”

“小宇，别拖了，再拖下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坚持下去，以前你是在英国，我不害怕，可是，现在你回奉阳了，这个地方，没一个角落，都有你和那个男人的回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你！”

苏芯走过来，抱住了陆小宇。苏芯说的没有错，从上飞机那一刻起，自己就无法控制地想起许诺，何况现在又要住在这个房子里，这个和许诺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的房子里。

“苏芯，等我写完论文，就结婚吧！”

“好，我等你！”

七十三

陆小宇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他竟然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完成论文，可是最后的上交期限越来越近，论文终于还是写完了。自己和苏芯的婚事也提上了两家的议程，每一天都开始变得忙碌。回来有两个月了，张洋却一直没有消息。陆小宇没有在离开英国之前就给张洋留了消息，可是回国后，却没有联系他。陆小宇知道张洋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面对自己，其实，陆小宇自己，也没有准备好。

两个人再次相见，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以什么样的关系？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当张洋终于鼓起勇气告诉陆小宇自己已经回到奉阳的时候，陆小宇相信自己和张洋都已经放下了。

铃铃……

电话铃响起，陆小宇赶紧把刚炒好的菜盛了出来，苏芯就站在他的身旁，善解人意地接过菜，放在桌子上，陆小宇对着苏芯微笑了一下，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跑进里屋去接电话。

“喂，你好。”

“小宇啊！是我啊！”

陆小宇把话筒拿得远了一些，张洋说话还是一向的大嗓门。

“啊，张洋啊，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就差你了！”

陆小宇边说，边环顾了一下客厅，陆小倩正和男朋友在一起腻歪着，根本看都不看哥哥一眼，陆小宇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刚刚急着盛菜，菜汤子弄了一手。苏芯连忙递过一条手巾，有些嗔怪地塞进他的手里面。

“你看看你，还是改不了！”

陆小宇愣了一下，这场面似乎多年前就发生过，自己刚做好菜，就接到了张洋的电话，匆忙之间连手都来不及擦。陆小宇突然觉得眼睛胀痛，摇了摇头，唯恐有液体流出来。苏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却什么都没有说，去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出来。

这是陆小宇正式毕业后的第一顿饭，陆逊仍旧奋战在实验室，根本无暇顾忌陆小宇。

“小宇，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张洋的声音有些着急，陆小宇连忙回过神来。

“没事，你快过来吧！一会儿凉了！”

“小宇，我是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

陆小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张洋，两年过去了，什么样的感情也都淡了吧。陆小宇没有说话，张洋却很有自觉地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我们永远是好哥们！我在过五分钟就到了，给我开门！”

张洋迅速地挂了电话，五分钟后果然就到了，开门的不是陆小宇，却是苏芯。苏芯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向众人昭告着，自己即将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张洋没有再提过那些暧昧的话，表现也十分得体，对于一个月之后就要结婚的陆小宇，作为陆小宇一辈子的哥们，他又能做什么呢？

张洋的到来，陆小倩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仿佛两个人曾经的那段过去，已经烟消云散。陆小倩才是最聪明的那个，知道自己会受到伤害，便尽快地脱身，反而是他们这些男人变得拖拖拉拉。

张洋，苏芯和陆小宇三个人本来就是一个高中的，饭桌上自然少不了回忆过去。陆小倩读的是东联大的附属中学，她男朋友读的也是其他高中，这两个人使插不上话的，也懒得插话。

“哥，我去看看银耳莲子！”

陆小倩难得自告奋勇地去干活，一个人溜到了厨房，关上了磨砂玻璃的房门。陆小宇趁着这个机会，给未来的妹夫好好地教育了一番。张洋看了看隐约在厨房中的身影，起身走了进去。

开门关门，声音不大，陆小倩好像没有发现一般地继续看着银耳莲子。张洋也没有说话，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那锅银耳莲子。

“干嘛不说话！你进来是看我的，还是看银耳的？”

陆小倩将火调小，盛了一点出来，递给张洋。

“别光站着，尝尝味道！”

“恩！”

张洋接过碗，听话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你做的？”

“不是，是我哥！”

陆小倩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他，挺好的！看着人挺好！”

“呵呵，是啊！他不冲动，办事稳重，待人细心，跟你完全不一样！”

陆小倩顿了顿。

“最重要的，他心里只有我，我在他心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这一点，跟你最不一样！”

张洋有些尴尬地举着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呵，逗你玩的！好了，凉一下就可以喝了！”

陆小倩关了火，走出了厨房，只留下张洋一个人还觉着碗，呆呆地站着。

几个人吃吃喝喝，竟然也聊到了后半夜，张洋喝了不少酒，陆小宇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亲自打车送他。去张洋家的路，陆小宇很熟悉，不一会儿就到了。陆小宇扶着走路都打晃的张洋进了楼门，等到了地方，陆小宇敲门，却迟迟没有人来应。

“我爸妈都去北京住了！”

张洋掏出钥匙递给陆小宇，他接过来，熟练地开了门。

“看来你是不准备回奉阳了！”

陆小宇将张洋安顿好，倒了杯水给他。

“不回来了，回来伤心！这儿，这儿疼啊！”

张洋用手点着自己的胸口，说话都已经有些恍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陆小宇用热水温了条手巾，帮他擦了擦额头。张洋用手指的那个地方，自己同样也疼。

是不是长大了，就要戴着面具做人。明明谁都忘不了，却还要装的云淡风轻，装的全都不记得了。

陆小宇拿着手巾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声已经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哭。

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张洋已经睡着了，可是他皱着眉头，手紧紧地攥着心口的衣服。

第二天，当他醒来，还是会带着一脸无所谓的笑去帮自己张罗婚礼，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做哥们的话。陆小宇不舍地看着张洋，看着只有在酒醉后才可以真正露出伤心表情的张洋。因为自己，也为躺在床上的张洋，将这一幕深深地印在心里。

七十四

婚礼的前一天，陆小宇和苏芯不停地发着信息，按照奉阳的习俗，新郎新娘结婚前一天是不能见面的，苏芯便和姐妹们在一起进行告别单身的最后疯狂，一条一条的短信向陆小宇报告着她都买了什么，吃了什么，姐妹们又都教了她哪些抓住老公心的手段。

陆小宇笑笑，回她“告诉那帮老巫婆，别教坏了我的白雪公主”。接下来苏芯的那帮姐妹一定会抢了手机打过来，朝着话筒很没形象地大叫“陆小宇，你个没良心的，当初姐姐是怎么撮合你和我们家苏芯的”。

果然，电话真的响起，陆小宇想都没想拿起手机就说，“姐姐，我错了，你就看苏芯的面子，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马屁拍错人了。”

听见对方的声音，陆小宇瞬间愣住，声音沙哑了一些，语速也不像从前那么快，少了些年轻人的年少轻狂，多了一份成熟，两年没有听到过，可是这个声音陆小宇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是许诺。

陆小宇忽然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是在打电话，许诺根本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

“啊，是你啊！我以为是苏芯的姐妹来讨伐我呢！”

陆小宇用尽量平静清淡的语气去说话，心里面的波涛汹涌已经可以轻易被控制了，人心果然是不可能一生一世的，陆小宇自嘲。

“我出差到奉阳了，出来见个面吧！”

陆小宇能听见许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陆小宇的疏远冷淡。

“我明天结婚呢，今儿个特别忙，你看……”

陆小宇想拒绝，却被许诺打断，当年那种霸道的不容拒绝的语气一瞬间又回到了许诺的身上。

“就是因为你明天结婚，才要见面的，一个小时后在中心商城的星巴克，我等你。”

“喂……”

陆小宇还想再找个理由拒绝，许诺那边却只剩下长长地挂线音。还是这么蛮横专治，陆小宇这辈子就不能在他许诺面前说拒绝。我不能去，陆小宇这样告诉自己，手却开始往身上套T恤。苦笑，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再让他一次又何妨？

从陆小宇的新房到商业街一个小时足够用，他却在路上遭遇了下班高峰堵车，到星巴克时陆小宇正好晚了将近一个小时。许诺皱着眉坐在一楼，一动不动，远远就能透过整块玻璃看见他，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穿着休闲西装，少了当年的年轻气盛，很有那么点成功人士的味道。

陆小宇定定地在外面看着他好一会，迟迟不舍得推门进去，因为他推门走进去的那一刻，这样的许诺就不在存在于他的眼中了，陆小宇发了会儿呆，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在许诺的对面坐下。

“喝什么？”

许诺对陆小宇的到来和迟到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不了，本来就睡不着，喝了这玩意更甭睡了。”

陆小宇竟然对于许诺的平静有些失望，也许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许诺能猛地抱住自己。

“太高兴了，是吗？”

许诺挑着眉看陆小宇，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挑衅。陆小宇隐约感觉自己回到了大一时与他因为GAY的谣言冲突时，许诺也是这么挑衅地让他平息谣言，也是这么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陆小宇突然很想把他的骄傲狠狠地撕下来，撕得粉碎。

“可不，我从高中就喜欢苏芯，明儿个终于到手了，能不高兴吗？”

许诺听了这话，将咖啡杯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陆小宇在心里笑了笑，为了自己还能惹得许诺不悦而高兴。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吗？”

“最起码苏芯一心一意地喜欢我！”

陆小宇仍旧想保持着调侃的语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多少带着点哭腔。

“小宇，你不要结婚，好不好？现在我们没有任何阻碍了，我爸已经不在了，你只要答应我不和那个女人结婚，我立马带你回北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