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天照玉鸾

“恩！”

张洋突然觉得心底没数，陆小倩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地，变得有点不像那个活泼的陆小倩了，而是变得像陆小宇。

“小倩，你是真的原谅我了嘛？”

“是真的，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已经不恨你了，我原谅你，原谅哥哥！我们永远都是好哥们！”

张洋退后了两步，这句我们永远都是好哥们，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心脏，陆小宇这么说，陆小倩也这么说，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站在远方，看着他们俩嘛？

陈姗姗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忙里忙外，自己的哥哥在旁边帮忙，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许家有些冷清，只有他们三个人，也很干净，那个女人已经彻底地离开了。陈姗姗弯了弯嘴角，摸了摸自己放在钱夹里的母亲的黑白照片。

“姗姗啊，你别着急啊，还剩一个汤，菜就齐活了！”

许父此刻并是一个叱咤商场的商人，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他脸上堆着笑，对自己的女儿处处陪着小心，可是，陈姗姗觉得这还不够。

“许叔叔，你别忙了，菜已经够多了！”

许父的笑容僵在脸上，陈姗姗一今何在许家住了有一阵子了，却始终不肯叫他一声父亲。许诺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许家的餐厅和厨房是开放式装修的，陈姗姗说的话，许诺听得句句清晰。

“许姗姗，你别太过分了！”

“哥，我姓陈不姓许！请叫我陈姗姗！”

陈姗姗也不示弱，她本来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可是当她走进许家，走进这个只有在幼年记忆中才出现过的豪宅，再想起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来过得日子，他突然就想在这个中年男人的心上重重地捅上一刀，越痛越好。

“啪！”

陈姗姗捂着脸，许诺用的力气并不大，可是陈姗姗的脸还是瞬间就变得红肿。

“你打我？”

“我早就想打你了！”

许诺握着拳头，要不是陈姗姗是个女人，他早就揍他一顿了。

“就为了我拆散你和你的小情人，你就打我？”

“你够了没有？他是你爸啊，他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百般小心，恨不得给你跪下，你就不能放过他嘛？”

“放过他？那我妈难道就白死了嘛？”

陈姗姗掏出钱夹，将照片拿出来，对着许诺，在许诺的记忆中，母亲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

“都过去了，难道你要那这件事情惩罚我们所有人一辈子嘛？他都要死了，你就让他走得开心一点不好吗？”

“什么？”

“姗姗，爸他是胃癌晚期！你以为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离开，你以为我为什么任由陆小宇离开！你太自己以为是了！”

许诺松开紧握住的拳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许父无措地坐在餐桌边，沉默地点了一颗烟。

陆小宇从来有没有想过生活竟然就像八点档电视剧一样狗血，自己爱的人是自己如草芥，自己不爱的人却始终坚贞不渝地守护在自己身边。陆小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苏芯，可是这一刻，他从来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女孩负责。

“苏芯，给我一些时间，我愿意去试着爱上你！”

陆小宇打出这一段话，发送过去，很快苏芯就回复了。

“只要你愿意去尝试，这就够了！”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结束了对话，苏芯很聪明，她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也知道过犹不及，她不能把陆小宇逼得太紧了。这一短心事，苏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也许别人知道了，都会认为她是疯了，竟然喜欢上一个同性恋，还为了和他在一起而不懈地努力着。可是苏芯不在乎，同性恋有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人，而且他会一辈子对自己好，对自己从一而终。这样的人，异性恋的男人中又能有几个？苏芯不敢说这就是爱情，但是这起码是一种安全感。

对与苏芯的话，陆小宇反复思考了一个月，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帮自己忘记陆小宇的机会。可是陆小宇唯一不确定的是，自己是否真的想忘了他。那一晚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电话，网络，书信，任何的联系都没有了。陆小宇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许诺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留给他的不是充实，而是越来越多的空虚。陆小宇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慢慢地接受苏芯，接受她的温柔和关心。

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能够忘了许诺吧。

七十

大学四年，似乎过得飞快，陆小宇一天天翻看着日历，很快就迎来了2009年。陆小宇跟陆小倩基本已经恢复了联系，没有人却提及那段往事，就好像没发生过。陆小倩还是像一个喜爱撒娇的妹妹一样，不停地让陆小宇头痛不已，陆小宇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哥哥一样，不停地关心陆小倩的学习状况。

眼看着就要到春节，这已经是陆小宇在英国的第二个春节，他还是没有选择回国，而是一个人留在了异国他乡。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快了，等五月份考完试，论文题目下来，我就可以回去了！”

“那别忘了给我带好看的衣服回来！”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啊？就知道花钱！”

“哎呀，反正都是男朋友给我买啦！”

陆小倩交了新男朋友，是同院系的一个文科生，陆小宇看过照片，样子很老实，对陆小倩是百依百顺。

“哎，有人敲门，你等一会！”

陆小宇和几个外国人一起住在学校的独立公寓里，一个别墅四个人住，可是陆小宇住在楼下，就负担起了应门的责任。

“有人在吗？”

是中国人，陆小宇有些惊讶，平时很少有人来找自己的，陆小宇小心地从猫眼看过去，心里用处说不出的温暖。

陆小宇连忙开门，苏芯正站在门外，脸被冻成了红扑扑的大苹果。

“小宇！”

苏芯一下子扑进了陆小宇的怀抱里，陆小宇也连忙抱住苏芯。

“快进来吧！外面冷！”

陆小宇帮苏芯把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拿了进来，连忙关好门，打开电暖气，又去厨房给苏芯煮了面。苏芯看着忙碌的陆小宇，脸上始终带着幸福的微笑。

“快趁热吃吧！”

苏芯接过面，显然已经饿坏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是跟着教授一起来英国访问学习的，他们都住在威斯敏斯特那边，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呆多久？”

“一个月！”

苏芯三口两口就把面吃完了，最后还意犹未尽地把面汤也喝光了，陆小宇看着苏芯，心里面是说不出的喜悦。本以为自己第二个春节也要一个人过了，却没想到会有一个人不远千里来到英国，出现在他的面前。陆小宇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喜悦，看着苏芯的表情始终是弯着眼睛的微笑。

“小宇，我很想你，所以不顾他们的阻拦，我就来了！呵呵！”

“恩！”

陆小宇被感动了，彻彻底底地被苏芯的这一份心意所感动了，不管怎么样，他想保护这个女孩，想跟她在一起，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尝试也说不定。苏芯的到来给陆小宇带来了希望，缓解了他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接下来的一个月是陆小宇在英国最开心的一个月，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和不愉快，只是和苏芯在英国不停地游玩。

“苏芯，可以睁开眼睛了！”

苏芯按照陆小宇的指示，睁开了眼睛，被眼前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惊呆了。

“都是你做的？”

“恩，明儿就要走了，我做了一桌好菜来给你送行！”

“谢谢你，小宇！”

苏芯措不及防地吻上了陆小宇的唇，苏芯的唇不同于许诺的坚毅，而是柔软的，带着少女的馨香，陆小宇觉得自己犹如坠进了云雾里。自己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虽然欲望很少，却也不是没有。

“小宇，你还欠我一个答案，我们在一起吧！”

苏芯靠近陆小宇，将自己整个都能依靠在他的身上，仿佛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了陆小宇。陆小宇被这种被需要和被依靠的感觉搞得有些飘忽，这种感觉在许诺身上是无法得到的。他是男人，许诺也是男人，可是他在许诺面前，却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一样。

陆小宇被苏芯蛊惑了，或者是被这种女人的柔情蛊惑了，他将苏芯抱到了床上，将她翻过身来，面朝下压在了床上。

第二天，陆小宇和苏芯都没有后悔，似乎故事的轨迹就是应该这样发，两个人也顺其自然地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送走了苏芯，陆小宇一个人坐地铁离开了希斯罗机场。靠在地铁的玻璃窗上，放空思想。窗外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陆小宇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自己昨夜的所有性幻想都是许诺。他还是忘不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一次次的进入，都是在进入许诺，一次次的撞击，都是在撞击自己的心灵。陆小宇双手抱头，有些痛苦地颤抖着。

“Are U OK？”

身边的英国人友好地询问着，陆小宇有些尴尬地道了谢，连忙下了地铁。漫无目的地走在伦敦街头，陆小宇恨自己怎么还能如此犯贱地想着许诺。陆小宇强迫自己删除了许诺的所有联系方式，可是他的一切一切自己早已经熟记于心，无法忘记。许诺的每说一句话都是欺骗，没做一件事都是在陷害，可是却没有一次对自己的挽留，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还是念念不忘？

陆小宇有些恼怒地捶打着自己的头，街上的行人都很诧异地看着他，陆小宇无暇顾忌，只希望自己能够消失，只要自己消失了，对许诺的记忆也就随之消失了，那么，就真正的忘记了。

七十一

“Lu，Here Ur letter！”

室友从手中厚厚的一摞信件中抽出了一封递给陆小宇，陆小宇扫了一眼，不是账单，也不是银行信。

“Cheers！”

“Never mind！”

陆小宇拿着信和刚刚买的三文治进了房间，他咬了一口三文治，冰冷的吞拿鱼已经吃到麻木了，照例打开电脑，登陆所有的聊天工具，可惜现在国内是凌晨，苏芯和陆小倩都没有在线，他这才想起刚刚的那封信，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歪歪扭扭的英文，带着倔强和别扭，是那么熟悉。

陆小宇急切地撕开信，果然，是张洋。

“小宇，好久不见，我长这么大除了小学的暑假作业之外，还是第一次写信，我写字不好看，你就凑合着看吧，不过我相信，我的字也只有你能够破译。”

陆小宇笑了笑，数了一下，整整四张信纸，看笔迹不像是一次写完的，陆小宇将笔记本调到节能模式，靠着椅子静静地看了起来。

“小宇，我很想你，恩，我们都很想你，我和于涛他们偶尔也联系，曲露凡退学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问过于涛可是这小子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说，不管怎么样，希望小凡一起都好吧！”

陆小宇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面的三文治，味道难吃加上心里面提到了曲露凡，陆小宇已经毫无胃口了。他和曲露凡一直都有联系，曲露凡退学的事情，也是他跟陆小宇商量过后的结果。曲露凡也是那一次才给陆小宇讲了自己的故事。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曲露凡父母在闹离婚的事陆小宇他们就早有耳闻，当时并你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原因并不是感情不和，而是因为曲露凡和他的哥哥曲露平，哥俩的名字组合在一起是平凡，可见他们父母是希望两个儿子能够平平静静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可是，他们俩却偏偏不遂父母心愿，曲露平曲露凡哥俩不单单喜欢同性，而且还乱伦地喜欢上了对方。

陆小宇听到这儿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一直知道曲露凡是个有故事的人。

为了父母，曲露凡已经决定放弃了，并且背井离乡一个人从上海来到了奉阳上大学，可是曲露平却跟曲露凡不同，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曲露凡自私，他宁愿被世界抛弃也要和曲露凡在一起，曲露平通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东联大，甚至对于涛大打出手，东联大是百年名校，可是这几年来，一件一件的事情在挑战着这所百年名校的宽容度。校方的领导自然有开化者不主张因为性取向不同而开除学生的，可是，当今社会毕竟还是保守势力占了上风，校方留给曲露凡的最后的面子，就是让他自己主动退学。

许久未感觉到的苦涩又一次袭击着陆小宇，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在学校的面子和许诺父亲的金钱关系，恐怕曲露凡今天的遭遇就是陆小宇和许诺的结局。

“我和小倩早就已经分手了，小倩现在有一个对她很好的男朋友，我心里面也算是舒服一点了，其实，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小倩。小宇，我虽然喜欢你，虽然没有坚持下去，可是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希望你看到这里，不要生气！”

陆小宇摇了摇头，张洋还是这样，陆小宇心里自然明白，张洋并没有对不起他，张洋对自己的感情是否真的是爱恋，陆小宇都不知道，又何来坚持呢？

“小宇，其实到了今天，我自己都很迷茫，我到底喜欢的是你还是小倩，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不过你们俩个我谁都不想失去，谁都不想伤害。可惜，到最后都失去了。哎，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现在跟着省队在北京训练，一个月能打一场比赛，成绩还不错，教练也很看重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会进国家队也说不定呢！”

陆小宇会心地笑了笑，真诚地替张洋开心。

“小宇，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在北京遇到过许诺，他毕业之后回到了自己家公司，那个陈姗姗也跟在他身边，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北京的朋友说，许诺家的公司在北京还挺有名的，不过，他们家真是上辈子没积德，许诺他爸前几天去世了，现在许诺一个人担着他们家公司的所有担子，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陆小宇心里一动，陈姗姗和许诺的关系是没有公开的，估计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陆小宇响起陈姗姗看自己的眼神，直到今天还觉得背脊发凉。虽然照片是许诺主动交给陈姗姗的，可是真正的主使者却是陈姗姗，包括六级考试的陷害，都是陈姗姗在操作。陆小宇只能庆幸，陈姗姗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否则真有可能杀了自己全家。可是想想陈姗姗的遭遇，恨却是怎么都恨不起来的。

“总的来说，我现在在北京过得还是不错的，小宇，你应该快毕业了吧！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记得通知我，我请假回奉阳看你。我觉得这两年，我成熟了很多，很多事情也想开了！其实，如果当时我能再隐忍一点，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吧！当然了，你放心，我既然敢给你写信，就说明我真的放下了！你说，是嘛？”

陆小宇并不知道这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张洋，能不能放下，只有自己才知道。陆小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张洋放下，当初撮合张洋和自己妹妹在一起，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嘛，难道不是为了张洋能一直跟自己保持某种联系嘛？陆小宇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当初，张洋说喜欢自己的时候，除了震惊和逃避，喜悦还是真实存在的。陆小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跟张洋仅仅有的那一吻的亲密接触，自己是否有些怀念呢？

陆小宇收敛心神，继续读着这封长信，读着来自远方的问候。

七十二

“亲爱的，干嘛呢？”

陆小宇拿着手机，心里面有一丝丝甜蜜，虽然国际长途的价格昂贵，可是他和苏芯每天照例都要打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