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 下——跨过

可是这些话我不敢说。

开始跟一起走秀的其他模特说话、打闹，甚至有时还会跟着他们说一些荤段子。以前就听说我们乡下人进了城就会被花花世界

给迷了眼睛，人就会变坏；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变坏，但是我知道我变了。

变得不爱回家，变得喜欢跟他们一起去酒吧，变得看到酒就忍不住灌几口。变得听到森的声音不再向以前那样紧张兴奋。

变得每日的生活都是灯红酒绿。

只是当看到杂志上面登着森和那位宋家大小姐双双参加慈善活动，夫唱妇随的字眼的时候，心还是痛地喘不过气来。

眼前一片漆黑。

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

前天才通过电话，他只字未提，还说有可能会回来。

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他还是那些记者？

扶着报摊旁边的栏杆，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眼前有些清明。到了公司，李姐告诉我，今天的走秀把我换掉了。

因为这是一场直播的大型的走秀。

很隆重，也是我参加的最大的一次。

我接到通告的时候，真的很兴奋。

天知道我准备了多久，还专门告诉了森，让他从香港过来看我。

告诉他取消了，他只应了一声，我问他还来么，他说不来了。

我很伤心。

油菜花已经没有一起看了。

为什么连我的走秀都要剥夺呢。

蹲在厕所的隔间里正伤心着，忽然听到了几个陌生的声音。

“秦风那傻小子，也配上这种大型的活动，开玩笑。”

“你也别这么说，他条件很不错的。”

“再不错也是个乡下人，浑身透着一股酸味。”

我缩在隔间里面，等到他们走远了才出去。

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我。

又高又壮。

眼睛圆圆的。

胆子却比小姑娘还小。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熊包。

郁闷了，伤心了，随便找了间酒吧。不知道怎么的，喝了些酒，没一会儿，就头晕乎乎的，有个人过来摸我屁股。

讨厌，我的屁股是随便能摸的么。

你都没让我摸，我不是亏了。

我看向那个摸我屁股的人，是个长得有些流氓的男人，那双小眼睛不时地透着精光。我趁着酒兴，踹了他一脚，其实我的力气

很轻的，我肯定。

男人马上就变了脸，冲我瞪了两眼，我好害怕，我总觉得他会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出来，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滚了两圈，然后

被一个手臂给扶了起来。

为什么要扶我起来，为什么要把我从农村带出来，带出来还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边，只知道忙生意。

我说要帮忙，就只会说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了，我就知道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只会扛锄头，挑大粪的乡下人。

谁都看不起我。

公司里面的人是。

森也是！

我一时委屈，然后就发泄出来了，早就忘记了，这个伸出一手来扶我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是他。他不是我的情人，森。

陌生人没有推开我，他很礼貌地一直在我旁边，在我哭完闹完以后，还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去。

我这才细细地看了看这个陌生人。他长的很好看，很英俊，我看着他那个被我眼泪鼻涕浸湿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他就带我去开房了，以前跟公司同事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对这些事有些了解的，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自己也会做这

种事。

我记得他们说这个是419。

做完，谁都不负责的那种。

可是，不晓得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我，酒店里前台放了一本杂志，那本杂志正好是我早上看到的那本。

森的脸在那一刻是那般地清晰。

宋家大小姐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眼。

我也跟着笑了，我还在想着为森守身如玉，他说不定哪天一个电话打来，就不要我了。

被进入的那一刻，我有种报复的快感，你不让我跟别人抱在一起，我现在不止抱了，还跟人家洞房了。

恨不得现在打电话给森，让他听听我的声音。

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才要我的。

后来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会去那家酒吧，每次都能碰到他。

后来知道了他叫聂青，是一家大型外企的总监，那个抬头，让我足足楞了好长时间，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靠着老爸的钱

整天无所事事的二世祖的。

后来不晓得为什么，心里的报复附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害怕，担心，甚至是羞耻。

我和聂青就再没上过床。

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我很种在看自己的事情的感觉。看着里面那个女孩子最后终于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忽然有些明白

了。

森说过段时间要过来，我告诉自己，说什么我也要好好抓住机会。

书上说过，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一点没错，森让我去香港，他说他想把我介绍给家里人。

他还告诉我那个宋家大小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他会把事情好好地跟我说明白的。

当我坐在飞机上，感觉这飞机起飞，在蓝天上飞速地前进的时候。我按住了自己的心。

飞机在飞，我的心也在飞翔。

香港。

我的森。

我来了……

——卷二·完——

卷三

第一章

邻座的是个跟我年纪相差不大的男人。

浓眉小眼睛，塌鼻子，剃这个小平头，看上去很和善。我冲他笑笑，他也对我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手里一直抱着个军绿色

的大包。像抱个大宝贝一样，空姐过来让他放在顶上的行李柜里面，他嘟囔着说里面装了钱。

空姐好说歹说他也不肯。

最后空姐放弃了。

他坐下后，轻轻地对我说：“一定要把钱放在手里，你看过天下无贼么，就是那个冯，啥刚，对冯小刚拍的片子？”我摇摇头

。

“不会吧，连天下无贼你都没看过。你从哪出来的？”

“你问我老家么？我的老家在……”

他没等我说完地打断了我的话：“我跟你讲哦，里面有个叫傻根的，我可喜欢他了，他说的每一句台词我都记得，比如说俺家

住在大山里，在俺村，有人在山道上看滩牛粪，么带粪筐，就捡了个石头片儿，围着牛粪画了个圈儿，过几天想去捡，那牛粪

还在。”

“额，俺们村也这样。”

他没理我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抱着我的包么？就是因为傻根的教训，你可不知道他坐的那个火车，坐了一火车皮

的贼！啧啧啧！傻根他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的钱都差点被人偷了。”

“一火车皮！”我吓了一跳。那得多少贼啊，难道开大会么？

“咳，说了对了，那你知道许三多么？就那个额，啥，士兵突击看过没？”

我继续摇摇头。

“不会吧。”他撇了撇嘴，“哎，你知道么，那个许三多就是傻根，好多人都说我长得跟那个许三多很像。”

“呀！”我吓了一跳，忽然凑过来一个大脑袋。那大白牙龇的像是要咬人一样。

“对了，还有人在囧途，哈哈，也是他演的。”

我点点头。

看向窗外，上回坐飞机没有好好看外面的天，外面的云，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

“诶，哥儿们，你听我讲啊，那片子可搞笑了，还于飞机上拍的呢，就是……”

也不知道他讲了多久，总之，我彻底被蓝天白云给震撼了。

好美哦。

“喂，喂。看什么呢？”

“云。”

“切，有什么好看的。”没一会儿，就听到耳边一声高叫，“呀，云诶，真的是云诶，好白啊，跟个棉花团一样。”

我看了看他，点点头：“是吧，很好看吧。”

“是啊是啊。”

“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只狗。”

“不像，像黄鼠狼。”

……

不一会儿，空姐过来了，让我们两个说话轻声一点。我脸红了红，赶紧点点头。

他也做好，摸摸头：“对了，你到香港干什么啊？”

“额，回家。”我想了想回答到。

“回家？”

“嗯，我新的家。”

飞机终于到了。

我踩在地上，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香港，我真的来了么？

森，我真的来了么？

出了站，没走几步，就有一个人快步地走上前：“你是秦风先生么？”

“啥？”

“你是秦——风——先生么？”

秦风？

“是。”

“太好了，你终于到了，你好，我叫小米，是老板让我过来接你的。”

“老板？森么？”

“是是。蔡锦森，蔡总。”他推着我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跟我说，森因为还在开会，所以没有时间过来，他会先带我回去的。

等我坐上了车子，才想起来问他怎么就认出我来了。

“咳，老板说了，只要是一个长的很帅气但是看上去一副傻瓜样的人就是了。”

我嘿嘿一笑，微微低下头，手扯着衣角道：“森，他说我很帅么？”

第二章

香港果然好繁华，就跟电视里拍的一样，走在街上的人好多。

我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天气明明还不是很热，却已经有好多女孩子穿上了裙子，五颜六色的裙子，配上高跟鞋，形成了一道

美丽的风景。

小米开到半路，将车停在路边，说是要去买个东西，让我在车里等一下，我点点头，忙让他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小米没走多久，车窗外面就站了一个小男孩。

胖胖的，张着大眼睛，朝着我笑。嘴角边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我一乐，对着他做鬼脸。很快，他就张大了嘴巴，笑的很开心，口水滴滴答答地流在他的前襟上。

我忍不住想要帮他擦一下，就下了车。

小孩子的脸跟馒头一样，白白的软软的，捏上去很舒服。

我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忽然冲出来一个妇女，三十左右，穿了一条白色长裙，两个胳膊都露出来，像是两截大白莲藕。

眼睛被她白花花的肉这么一晃，一个愣神，就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

一个趔趄撞到了车门上。

她拉着小孩，把他藏到自己的身后，面目凶恶地看着我，红唇一张，噼里啪啦地就开始说话：“你喺度搞乜春啊？”

“你想对我既仔做D乜野。”

“你个死扑街。”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她，有些迷茫。

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指指点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见口水四溅，有些差点喷到我脸上，不

禁往后面缩了缩。

女人真可怕。

老家的女人可怕，城里的女人可怕，香港的女人更加可怕。

她的嘴涂得很红很红，比鸡屁股还要红一点，说话的时候，张的老大，里面黑洞洞一片，看上去就好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你能不能说普通话。”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要懂文明树新风会说普通话。还记得当时的口号呢——我是中国娃

，学说普通话。

只是我才说了一句，她眉一挑，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深了，白色的粉从褶子处显出来，“你仲敢顶嘴！”

“我，听不懂，能用普通话么。”我手拉着车门的把手，恨不得直接拉开门，钻进去。好在小米很快就过来了，我赶紧把事情

跟他说。

他跟女人说了几句后，女人瞪了我一眼，拉着小孩子仰着脖子，眼睛看着天，扭着屁股走了。金黄色的头发跟着她的动作一甩

一甩，就好像是刚蘸了黄泥的拖把条一样。

小孩回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拍拍胸。

他又大笑起来，胖胖的脸皱在一起，像个皱巴巴的大橘子。

小米带我到了一处高楼前面。我抬头仰望着，高不见顶，金碧辉煌，很是气派，想到森就在这上面办公，就恨不得插上翅膀奔

过去。

电梯带我上了森在的那一层。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小米对我挤挤眼道：“老板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你不一起？”

“你说呢。”小米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我一直带着的行李袋，“话说，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当宝贝一样地拖来拖去。

”

我正想说，小米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不好，一溜眼就不见了。

好奇怪。见鬼了么？

转过头，我就呆住了。

站在面前的人除了森还能有谁？那眉那眼每一日都出现在我的梦中。

想过一万种见面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在家里也练过无数次，甚至刚才在车里还在想。

可是临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一动也动不了。

到底怎么了。

你好么？

森，我来了。

我好想你。

诸如此类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就是发不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看着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比明

星还要好看。

“累不累？”

我急忙摇摇头，森走近一些，拉住我的手，同我轻轻一笑。

那一刻，只觉得恍若春风过境，遍地的油菜花开灼灼开放，美不胜收，叫人眼花缭乱。

“先进去休息一下。”

我傻傻地点点头，微低着头由森拉着进了房间。

不晓得为什么，就想到了送入洞房这句话。

嘴角禁不住翘起来。

森说他先处理掉几份文件，晚点带我去见家人。

一听说见家人，我就紧张了。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过我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森的爸妈喜欢什么样的，是高的

矮的还是胖的瘦的；好在我还算会干家务，做的饭也不难吃；娘说过，做人家媳妇就要手脚勤快，婆家才会喜欢。

“森，森，你看，我带了点见面礼。”

森抬起头。

我向献宝一样，忙打开行李袋，从里面拿出好几把豇豆，每一把我都理的很整齐；又抱出了一个冬瓜，青色的皮上，还有细细

密密的白毛。

弯下腰还想继续掏，森按住我的手，眼光朝里面探了探：“你行李就带了这？”

“是啊，森，你看，都好新鲜，我怕有段时间不回去，放地上会坏了，就全部摘过来了。”

“不重么？”

“不会。森，你忘了，我在老家的时候，挑个三四百斤的担子不成问题。”

森低下头，继续看文件：“那好，等下你自己提回去。”

我看森又忙起来，忙把豇豆啥的重新小心地放回去，一边放一边想送这些当见面礼，会不会太少了，本来我是想带给森吃的。

一个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回忆着当初大姐第一去大姐夫家带的东西，就是一些娘做的饼子，团子，不过很好吃。

要不，我也做一些带过去，但是现在也没地儿给我做啊。忍不住敲了敲脑袋，真是的！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光记

得过来跟森团聚了。这两个冬瓜几把豇豆的说不定还不够人家里一顿饭呢。

“走吧。”森站起身，看着我，或者说是我身边的行李袋，“顺便带上你的见面礼。”……

第三章

天海开阔，浩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