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千重——胃疼君

作者:胃疼君  录入:08-02

好吧虽然这么说有点二,但事实确实是这样。重昀感觉太快,有点不真实。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翠浮游的想法。

然而,随后搬家、遇袭、薛依虹、月笙,一系列麻烦事情接踵而至,堆积的变故让重昀暂时忘记了自己该向人问的问题。

然后,直到今夜,他才得以见到那让他心心念念的懒猫。

本是想趁今夜问个明白,然而看着对方猫似地懒懒窝在自己怀里,重昀又觉得,问不问都无所谓了。

细细想来,他是被人追杀的叛徒,翠浮游则是遗落中原的异国王族。

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本是毫无交集的。如今能这样在一起,说恶心点,已是上苍带人不薄。

再者说,问了又怎样?无论得到怎样的答案,他们现在是在一起不就没差了。

所以说,何必呢。

神游般想着,重昀竟抱着翠浮游,径直越进月都深宫。

第四章:刺客?

城外,把那灰鸽子放了,薛依虹拍拍手,一回头,正对上敖千机那张拧得无比纠结的脸。

“呃,师兄,您老难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么?”薛依虹退后一步,愤懑甩扇挡脸。

敖千机盯着他看了一阵,尔后重重一掌拍在他肩上:“夜霖,师兄我一直以为身为王妃的你,不说富可敌国,少说也腰缠万贯。没想到你竟……哎,回中原后,师兄一定送你几只好用的鹰隼。”他说得慨然正直,薛依虹听得牙痒痒。

你想说我寒酸吧!是这样的对吧你就明说我寒酸好啦这万恶的师兄!!!

薛依虹抽搐地想,甩扇遮脸转身就走。

敖千机呆了片刻,等他回神,薛先生已经走远了。

无奈长叹一声,他牵过自己的马和薛依虹的小驴,悠悠跟了上去。

月都内,月王书房。

坐在桌边,借着灯火,读着手上的字条,越烽火抚着抽搐的眼角,死命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那份杀人冲动。然而不慎抬眼瞥到桌脚那只被当菜鸽养的灰信鸽,越先生好容易压下的杀意又噌一下蹿起来。

他就想不通了,明明身为中原天朝七王爷的正妃,薛依虹那字儿怎么丑得跟虫扭似的?!一个“安”字都要连蒙带猜纠结半天才认出来!要说这字丑也就算了吧,那送信的鸽子为何也是如此寒酸?!难道中原朝廷真的不济到这等地步……

越烽火扶住额头,歇了歇,继续痛苦地琢磨手里的字条。

其实那字条的字面意思是很简单的,就是短短“皇子平安带到,已入月都”十个大字。然而在薛依虹那笔“好字”的影响下,越烽火足足认了半个时辰有余。

等他把字条内容逐字猜出,桌台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

反复将其内容读了三遍,越烽火面无表情地将字条揉成一团,尔后起身开门,伴着北风的呼啸,摔门离去。

“已入月都”这四个大字儿的意思是很模糊的。它可以指皇子已进入月笙都城,也可以指皇子已经身在月笙的皇宫“月都”。前者需要越烽火找遍整个月笙,后者则需要他搜遍月都各个角落。

二者都是极费时费力,且动静极大。

最主要是,越烽火从未见过皇子。薛依虹也未曾向他描述过皇子的形貌特征。

在这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算只是在月都找人,亦是如同大海捞针。

想着想着,越烽火只觉头壳发胀。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未老先衰的……嗯……

正当他梦游似的游荡到月都的后花园时,身后毫无征兆传来利器破空之声。

作为战士,还是能站在月王身边的战士,就算越烽火的精神状态已经未老先衰,他的身体反应还是很灵敏的。

抽刀,旋身,“锵”一声挡下袭来之兵。动作流畅不带一丝拖沓。

然而看清来袭之人,就算是曾经是月笙首席战将的越烽火,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眼前人身披深黑羽织,隐隐可见羽织下墨绿的衣摆。面上覆着翠玉打磨的面具,色泽深沉,偏生那面具上画的是一笑眯眯的老头模样。朱砂勾的弯弯眉眼,玄墨画的唇。

本是一张温和可亲的老人面,覆在眼前这人身上,越烽火只觉莫名背脊泛凉。就连那本应是温润的碧色的面具,也透着森森阴寒。

这样的人越烽火也见过不少。大多是些个性古怪乃至于变态的家伙,甚至连声音都是阴阳怪气的。

再看眼前这位……八成其举手投足间,也是那样的变态风华。比如说开口就是一串诡谲的嗤笑声那种。

然后,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翠衣人真的淡淡开口。

“啧,总是死着脸会老得快啊。”

诶?

不是“咯咯咯咯”的变态笑声?!

似乎是被对方温和含笑的声线扎坏了脑子,越烽火一时没反应过来,紧绷的肌肉忽地放松。

下一刻,他只觉腿腹一阵抽痛,内中好似万千鞭抽棍笞——大白话就是小腿抽筋了。

之前说过,越烽火是一个战士,优秀的战士。

一个优秀的战士是不会向敌人示弱的,就算因为紧张过头腿抽筋,他也不会轻易向敌人示软。所以,他咬咬牙,忍住了这痛苦。

适时,翠衣人二度开口。

“你无碍吧?”

“啊?”

不知为何,他竟能从翠衣人语气中听出一丝担忧。

“无……无事……”

然后下意识回答了。

接着越烽火就见那人默默收回武器,后退三步,安静的样子似乎是在盯着他看。

越先生只觉心底发毛。

“腿抽筋也算没事?”那人托着下巴疑惑道。

“……”

“……你,真没事?”

面对对方疑惑的目光,越烽火面无表情收起战刀,然后慢慢蹲下,两手捂着左小腿,不动了。

“啊,还真是腿抽筋。”

“……”你认为是谁造成的!!!

越先生羞愤地想,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敌人面前失态。

所幸腿抽筋不是什么麻烦的毛病。很快,越烽火再度抽刀而起。

“来吧。”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过不是怕的,是气的,恼羞成怒那种。

随后,如他所说,人来了。不过来的不是翠衣人,而是守在不远处的哨兵。

一排排兵士,夹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啦啦向他们奔来,越烽火常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脸首次破冰。

眼见士兵越近,越烽火顶着一脸略带苦闷的纠结,做出了连自己都讶异的举动——腰刀收鞘往后腰一别,上来一把拉过翠衣人袖子,不由分说拧身就跑。

于是乎,月都王宫中便诞生了如此奇景——月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越君越烽火,拽着个应该是刺客打扮的怪人,一拐一拐,没头苍蝇似地满月都乱跑,他身后则追着帮面目狰狞,嘴里还嚷着“站住别跑抓刺客”云云的月都哨兵。

那是何其壮观。

“呃,你要带我去哪?”

“少废话,跟上就对了。”

眉心都快拧成死疙瘩,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宫殿熄着灯,越烽火想都没想,拽着翠衣人就旋身扎进去。

事实上,把他拽着那人丢给追来的士兵不就结了?

但正直的越先生觉得,这绿衣裳人不坏。就算他玩突袭还让他丢脸的腿抽筋,只要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比如说趁人家腿抽筋就出阴招,那就还是正人君子。

既是正人君子,便无理由让人家入狱吃牢饭。

于是越君就这么荒唐地被自己的兵赶进一处连他自己都没去过的宫殿所在。

把翠衣人甩进宫殿内屋,越烽火站在门边,透着门缝,见那帮兵士走远,松了口气之余,复杂的表情又爬了满脸。

是说我在紧张个甚!堂堂越君还要担心被自己的兵逮到,太他那啥的寒酸啊不我是想说这太丢脸了!这要让王知道了那还得了啊,不被他笑死才见鬼!!!

这样想着,越君脸上的表情又精彩了许多。

“你心情很坏哦?”

倚着墙角席地而坐的翠衣人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似是盯着越烽火看。

后者木然一眼扫过去,完全可以想象那翠玉面具下似笑非笑的脸。

就跟月王取笑他的时候一个德行……是说为什么又想到王了啊啊啊!!!

“哈,我应该猜对了吧。”笑着,翠衣人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对,你猜得……”最后俩字卡在嘴边,是死活都吐不出来了。

越烽火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人,头壳整个当机。

第五章:君,王

越烽火没见过月王的弟弟罹安,但他听月王不止一遍的叨叨过,罹安王子长得和他母亲——老月王的宠妃弭服,简直是一模一样。

对于这种没根没据的话,越烽火是秉持质疑态度。

本来嘛,人家罹安王子被偷抱走的时候最多六岁。一个六岁的小娃儿,压根就没张开的脸哪可能看出哪里和父母相似?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人,越烽火愕然之余,不得不推翻曾经的看法。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脸型、眉眼,甚至是垂肩而下发梢微卷的弧度,都与弭服如出一辙。硬要说不同,唯有一点。

“你……你的眼睛……”

呆然瞅着眼前人呈下圆弧状闭着的眼,越烽火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失礼地指着人家的眉心。

“啊?啊,看不见的。”

揪了揪鬓角的发,翠浮游难得露出了苦闷表情。

这是他此生第二次觉得,失明是一件极其让人肉疼的事。因为如果看得见的话,先前与重昀告别时,他就不用为对方的沉默提心吊胆,而现在,他也能看见面前这据说是(前)月笙战神的人的微妙神情。

“……越君越烽火,见过罹安王……罹安亲王。”

单膝跪地,越烽火心说幸好“王子”俩字没蹦出来,不然人家堂堂月王的兄弟,被他一句“罹安王子”就给降阶贬成了月王的儿子。

“越君哦……”翠浮游托着下巴想了想,歪头,翩然一笑,“没记错的话,‘君’好像是月王正室的名号吧?”在中原的话那得叫做皇后。

“……是。”颇为沉重地点头答应,越烽火只觉背后一阵冷汗涔涔。

虽说月笙是个同性可以通婚的国度,就算王后是一族战神百姓都无所谓的开放,但长期生活在中原的罹安王子……亲王,能接受这在中原是所谓“有悖天理伦常”的事实吗?

……

越烽火觉得怎样他都不会接受。毕竟二十多年潜移默化的道德伦理思想是不可小觑的。

但是,很显然今天月笙之神(简称月神)是决定涮一涮他——与他所想背道而驰的事情是一件件飞来,险险将此君埋没。

“嗯,王兄眼力不差。”

丢出这七个字之后,翠浮游不出声了。

这……

亲王啊您这七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指望您能夸我长得不差因为您压根就看不见不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您那“不差”究竟是指哪“不差”是说我身手不差还是反讽我今日不在状态的迟钝您倒是吱一声啊无端陷入沉默那是提前跨入老年期的征兆来着!!!

因为看不见,所以,全然不知越烽火的表情是何其囧的翠浮游扶墙而起,掸了掸衣服上的土。

“既是越君,那应该知道我王兄所在吧。”

“是。”

“啊,那麻烦你,带我前去。”

以亲王身份来说,翠浮游的态度是和蔼到客气的,但是在越烽火看来,那连眼缝都没的眼睫下,透出的分明是猛虎迫鹿之威。

心说真不愧是王的兄弟,气场都隐隐散出王者之势,越烽火领着翠浮游,梦游似地向月王寝宫飘去。

漫长的步行,因为一者找不到话头,另一者则压根不敢出声而趋于死寂。最后,一段路下来,越烽火只觉身心俱疲。

本不知沐浴在王者慑人迫力下是何滋味的他,这会儿是着实体验了一把如万顷针芒直刺背脊的感觉。

值得铭记。

把人领到月王寝殿,越烽火推开宫门,尔后垂首退到一边。俨然一副谦恭臣子的模样。

翠浮游在寝殿门口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进去了。

殿内空旷,没有多余饰物。这样的所在对与翠浮游来说最是不利——空间太大,他难以辨出内中家具的正确所在。

正当他踌躇着该往哪走时,身后霍然传来低沉而尾音翘起的一声呼唤。

“碧苍……?”

碧苍。

这个忘了多少年的本名,今日居然又被人唤起。

“哈……”

低笑,脸上却是连自己都不察的阴冷。

“臣弟罹安,见过月王。”转身,他向背后之人深深施了一礼。

对于兄弟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亲弟弟对自己以礼相待。

月王看着面前对自己行宫臣之礼的翠浮游,正想上前将人搀起,却在脚步迈出一瞬,被一句“月王”击得顿在原地。

“……碧苍,你……”你可安好。

最后四字无论如何是说不出了。月王无言上前,正想将人扶起,不料却被对方一掌挥开。

“劳烦月王大架,罹安受之不起。”后退一步,翠浮游一脸受宠若惊,语气确是冷然。

维持着手被推开的动作,月王怔了好一会,待回神,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顿了顿,君王苦笑,“我不奢望你原谅,只是,我真的有苦衷……”

“苦衷?哈!”冷笑一声,翠浮游扬手甩袖,竟是将那翠玉面具,掷在月王脚边。

“这……这是何物?”

“何物?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顿了顿,“这玉,可是我母妃‘私通’犬戎使臣的罪证啊!”他咬着牙,“私通”二字说得极重。

只凭在犬戎使节府邸发现的,一块连母妃的侍婢都不稀罕的破玉,就断定母妃与犬戎使节有染;只凭自己长得不像月王,就断定自己是母妃与犬戎人的“野种”。说什么“皇子被人掳走”,笑话!分明是月王下令斩草除根!他发着高烧拼死逃出来,月王为掩盖丑闻,臆造的这么个“叛臣掳走皇子”!!!

心口如撕扯般剧痛,翠浮游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略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刺出了血,仍浑然不觉。

第六章:兄弟间的隔夜仇

都说兄弟没有隔夜仇,但如果那仇是隔了六七百多个晚上呢?

光是想想都觉得此怨难解……

事实上,翠浮游和他哥也没什么可歌可泣的深仇大恨,硬说有的话,也只是和他们的父亲关联颇深而已。

作为月笙的皇子,翠浮游的身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悲戚的。

他的母妃,就算生下来的孩子天生目盲,老月王对她宠爱仍是不减,然而相较母妃得到的恩宠,翠浮游的境况就不止一句“凄惨”可以形容的了。

虽说顶着个“王子”的头衔,翠浮游在宫中还是频遭排挤,其中最不待见他的,正是他唯二的兄长之一,日后继承了月王王维的二哥碧琼。

碧琼总是当众讥笑他的目盲,再不然就是偷走他的盲公竹,导致他即使是在自己的宫殿里走动,也会摔青了胳膊摔肿了退。

推书 20234-06-06 :与世沉浮 中——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