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若无恨,月长圆。
那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一路行去,竟不曾回头。
原来,从头到尾,自作多情的那个竟然是我。你的那颗心中,到底装了些什么?可有半分我的位置?白苏低低的叹了一声,有没有人来教教他,经历过这样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之后,面对着他,他要怎样才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第二十九章:婚事(6)
那各怀心思的二人,没有发现,长廊的尽头站着的那位,恰好是等在新房之内的关眉妩。关眉妩眼见司祧秉着灯盏,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转身朝新房走去。
她在房间内等了大半夜,都不见司祧回去。她还以为,他是喝醉了,所以,才不顾礼仪的掀掉盖头,出来寻他。却发现,他的夫君,竟然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和一个男人耳鬓厮磨,海誓山盟。这当真是,好大的一份新婚礼物。她的身体不停的发着抖,一路的跌跌撞撞,几次跌倒,又爬起,跌倒,又爬起。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这般躲躲藏藏,何不直接告诉他,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无需在自己面前继续做戏?
既然,你的心中早已有了旁人,你当初又何必娶我?
娶我后,又为何要这般的羞辱我?
回房后,连喜服都来不及脱,就匆匆忙忙的躺在床上,装睡。长长的指甲,下意识的抓着垫在身下的红毯。
是的,红毯。她的喜床之上,没有别家姑娘成婚时,必须垫在身下的白布,只有一张红艳艳的毯子。只因为,她乃不洁之身,一个不洁的女子,身下垫着白绫,只会自取其辱。所以,所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像司祧这样的男人娶自己,那么,就不应该再去追究,他是不是有其他人?他是不是跟一个男人共赴巫山,是么?
混混沌沌间,床铺咯吱了一声,然后,有人扯了放在一旁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耳边,响起了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气声。她很想回头问他,为什么要叹气?是为自己,还是为在花园里跟你一起翻天覆地的男人?
象征着百子百孙的花生、核桃、龙眼等物,铺在毯子之上,咯得她的身体火辣辣的疼。那疼碜得人的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她不敢回头去看,因为她知道,躺在她身边的人,如她一般,无心睡眠。
明明已经是四更时分,明明就已经快要天亮。可是,为何时间却还这般的难捱?
漫长的一夜过去,两人都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天刚蒙蒙亮,二人便一起醒来。司祧率先起身,让丫鬟们将盥洗的物品拿了进来,细细的冲洗之后,才转身去唤关眉妩。
关眉妩佯装刚刚醒来,迷迷糊糊的看他一眼,轻声问道:“你昨儿晚上去哪里了?”
司祧闻言,低低的一笑。转身,拧了热毛巾,敷上她的眼睛,道:“昨儿个陪宫中几位大臣喝酒,一时忘了时间。”
关眉妩身体轻轻一颤,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利而长的指甲,狠狠的掐了肉里。“你回来,为什么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吵醒你。”
若不是,敷在眼睛上的毛巾吸干了她的眼泪,她现在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拆穿他的谎言。强自忍下心中的哀痛,道:“你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的按上了自己的头,然后在眼睛四周细细的按摩了一会儿,才听见那人说道:“我看你的眼睛都淤青了,昨晚一定等我很久吧。”
关眉妩闻言,再也忍耐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
司祧连忙将她轻轻的搂进怀中,一个劲儿柔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待府上的丫鬟叫二人去用膳,关眉妩才勉强止住抽泣的声音。司祧温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泪,看着她的蜜色眸子,莹润万千。“对不起,成婚的第一日,就让你等了那么久。”
她不是在怪他让自己等。她是在怪——那句话,不能说,不能说。若是说了,只怕,她会彻底的失去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她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我……是我……不好,总是,喜欢哭。”
司祧低低的笑了一声,道:“好了,不哭了。起来盥洗后,出去用膳吧。”
关眉妩点了点头。
司祧牵着关眉妩出现在饭厅的时候,饭桌前已经做了一人。那人大概是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恰好抬头看了过来,落在二人紧扣的十指上,眼神一黯。
司祧下意识的松开关眉妩的手,发现后,又连忙紧紧的握住。冲那人勉强的笑了笑,道:“二皇子殿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着那紧握的双手,黯沉的眸子越发的深邃,“昨儿我就在书房歇息。”
司祧点了点头,偏头向关眉妩说道:“眉儿,这位是二皇子殿下白苏。”又看着白苏道:“这位是你婶娘。”
白苏闻言笑起:“婶婶可真是年轻貌美,难怪皇叔会这么急着抱得美人归。”
关眉妩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笑吟吟的说道:“久闻二皇子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风度不凡。”
“婶婶谬赞了,日后,白苏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皇叔,还望姨母多多为白苏美言。”
第三十章:交易(1)
司祧忙插口言道:“眉妩,昨晚你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饿了。你喜欢吃什么?”
“随意就好。”关眉妩笑着应道。
司祧夹了些糕点放在她的盘子之中,道:“这些糕点的味道都不错的,你试试。”关眉妩浅笑着尝了一口,闭眼说道:“味道真好。”
司祧闻言笑起:“那是当然,这些,平时都是苏儿最爱吃的东西。”
关眉妩脸色一变,口中的食物如鲠在喉,半天都咽不下去。见状,司祧忙倒了杯水喂她喝了,拍着她的背脊,怪责道:“叫你小心一些,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这语气,是他以前常对白苏用的。
白苏闻言,抿着唇低低的笑。刚刚觉得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这会儿,却越看越好看,忍不住夹了一块桂花糕,大快朵颐起来。
话出口后,司祧也呆了一呆。想到面前这人是关眉妩而不是白苏,连忙改口说道:“这个味道也不错,平日,都是我爱吃的。”
他说的是一碗清粥。他平时吃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甜食不能碰,辣味不能碰。油腻物不能接触。听闻他的话后,关眉妩青红交接脸总算好看了一些,低头尝了一口,道:“嗯,味道很棒。”
“你喜欢就好。”司祧笑了笑,又朝她的碗中夹了些菜。
刚刚涌出来的好胃口,又在司祧一再的为关眉妩布菜时,而瞬间败坏。看着,他用以前对待自己的方法,对待另外一个不是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好受。可是,却又不便发作。
而坐在对面,低头喝粥的女子,他越看,越觉得司祧没有眼光。不就是眼睛大了一些,下巴尖了一些,鼻子高了一些吗?有什么好看的,连自己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他若是扮女装,肯定艳贯天下,傲视群芳。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司祧见他怔怔的盯着自己猛看,不自然的撇开脸,道:“这些东西,可是不合二皇子的胃口么?”
关眉妩闻言,也抬头向他大方得体的说道:“二皇子平素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厨子去为你准备。”
白苏呕得慌,将面前的碟子一推,道:“你们慢用,我好了。”说完,就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关眉妩忙叫道:“二皇子殿下,你都还没吃,怎么就好了呢?”
白苏闻言顿住,回头狠狠的剜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也想多吃一些,可是,我实在是看不惯,一大早的,有人就在饭桌上你侬我侬的。”
关眉妩闻言,俏脸一红,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司祧牵起关眉妩的手,向白苏言道:“府上的饭菜粗鄙,也难怪二皇子会用不习惯。”又偏头,对关眉妩说道:“娘子,你也不必介怀。御膳房的厨子们做的膳食,可比我们府上做的好吃多了。”
白苏气得青筋直冒,握紧拳头,鼓着腮帮子狠狠的瞪着他。可是,司祧却好似铁了心要斩断二人的牵绊一般,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拉着关眉妩坐下,低头一言不发的捡起白苏先前扔下的糕点,静静的吃了。
白苏嗤笑一声,骂道:“谁稀罕。”转身,便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
两人,一个低着头吃着东西,不曾抬头。一个,决然离去,不曾回头。关眉妩怔怔的看着,胸口却涌起一阵苦涩。这个早上,是她赢了么?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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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做,若是惹恼了二皇子,你不怕他一气之下,自己跑回太仓吗?”戚君荐偏头看着趴在软榻之上的司祧问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格落在檀木书架之上,灰白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下无所遁形。司祧伸手去抓那飞舞的亮点,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不会的。”
“这次,他看你成亲,是真的生气了吧?”
“嗯。”
“这会儿,你应该觉得开心了。这些年的付出,总算有些回报了。以后,只要你愿意,那个人他就一定不会弃你不顾。”戚君荐拿起枕头,垫在他的腰上说道。
司祧闻言笑起,指着在光线下飞舞的尘埃说道:“你看见这些灰尘没有?”
戚君荐抬头看了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无聊得去抓灰尘玩了?”
五指在阳光之下,合拢又张开,张开又合拢。“你看,我的手中,有抓住了什么吗?”
戚君荐抬头,望了眼那空空如也的手心,没好气的应道:“灰尘当然是握不住的。”
司祧惨然一笑:“那你认为,对于一个只能活到而立的人,又能握住什么?”
戚君荐心下一凛,张口便想说些安慰之言。却又听他说道:“在他对我还没感情的时候,我要尽快的掐断他对我的念想。不然,等我走的那天,他一个人,怎么活。”
戚君荐眼睛发酸,“说什么傻话,我会让你好好的活下来。活得长长久久的。”
司祧知他再说安慰之语,抿了抿唇,不在说话。
戚君荐小心翼翼的褪去他的衣裳,看见肩上那青青紫紫的吻痕,眼中阴鸷密布,寒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
“昨天晚上不是关家小姐,对不对?”
司祧总算明白过来,不由又是一阵懊恼。将滑下去的衣服扯好,不悦的说道:“戚太医,你逾越了。”
戚君荐闻言笑起,“是二皇子殿下对不对?”
司祧冷眼一瞥,眼中暗藏杀机。冷声斥道:“戚君荐,你是嫌命太长么?”
却不料,戚君荐今日就好似吃了雄心豹子胆,对于他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有恃无恐的回道:“你不会杀我的。”
“哦?”司祧嗤笑一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翻转身,一脚揣在戚君荐的胸口之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到底会不会。”
戚君荐站起身,揉了揉钝痛的胸口,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是杀了我,谁帮你将二皇子留下。你若是杀了我,日后,你去哪里找一个如我这般守口如瓶的人?”
司祧冷笑着提起戚君荐衣领,讽笑道:“你说得对,你的确还有利用价值。但是,你信不信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信。”戚君荐轻声一笑:“但是,我更信,你为了二皇子,可以将自己出卖。”
司祧知他所言为何,怒极反笑,眯着双眼看着他问道:“怎么,你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成?”
“以前没有想过,但是现在我想。”
司祧狠狠的眯了眯眼,“你说,你有办法让二皇子留在京畿?”
“只要二皇子大病一场,太仓不可一日无主,陛下自然会派人去接手太仓。”
“大病一场?”司祧冷眼睨着他道。
“我可以将你的命保住,要让一个人病上十天半月,自然容易。”
第三十章:交易(2)
司祧定定的看着他,并不言语。戚君荐续道:“若是这大半月,二皇子都下不了床,出不了殿门。陛下自然会生出恻隐之心,将他留在宫内。更何况,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难道,你不让他留在朝内,网络人脉吗?”
司祧缓缓的松开提着他领子的手,抚平那皱巴巴的领子,勾唇问道:“你想要什么?”
戚君荐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要,你。”
司祧闻言笑起:“要我?”
戚君荐点头,道:“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现在杀了我灭口。我相信,以司祧的手腕,要杀掉一个五品的太医,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司祧静静的凝视他片刻,而后,扑哧一笑:“戚太医,你若是想要我,何必要孤注一掷。你可知道,你今日所举,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和谐。”
戚君荐笑道;“左右,你的事情,你的心计,我全都知道。更何况,你这身体已经给了你想要给的人,再多一个我,又有何不可?”
司祧嘴角也挂起笑:“你认为,我会让白苏以外的人压?”
戚君荐笑着摇头:“你自然不会。”
“你既然明白,那为何……?”
“但是,你会为了他,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闻言,司祧脸色惨白。强自忍了心下所有愤怒,笑道:“你还真是了解我。”
戚君荐上前一步,朝司祧的脸吹了口气,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司祧厌恶的后退一步,嘴角上的笑却愈发的肆意:“很好,你用我教你的,来对付我。我还真是养虎为患了。”
戚君荐叹了一声:“我对你的那些心思,想必你也早就清楚。若不是贪恋你的身体,我又怎么会这些年无怨无悔的留在你的身边。”
闻言,司祧一时呼吸不畅。下意识的按紧腹部,冷笑道:“忍了这么些年,我是不是要感谢你?”
戚君荐闻言笑起:“感谢自是不必。以往,我以为你不好男色,自然不便开口求些什么。现在既然知道,不抓住机会,又怎么像跟了你十几年的人。”
“好,很好,非常好。”司祧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一冷道:“你所说的计策若是成了,慢说是我的身体,你要我的命,我都双手奉上。”
戚君荐心中醋意翻滚,“为了那个人,你还当真是什么都舍得做?”
司祧冷眼一瞥,嗤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好,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司祧冷冷了看将过去,道:“说。”
“这期间,你不能跟任何一个男人有房事。”
司祧闻言笑起:“你还想管我不成?”
戚君荐淡淡笑道:“想必你也了解你的身体状况。房事,十天半月一次,可以调理,但若是纵欲过度,你只会提前丧命。”
司祧勾着唇,不冷不热的笑。戚君荐又上前一步,“你也不用觉得我卑鄙,若不用些计,你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我。”而后,又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忘了,你当初故意接近我。也只是因为想要培养一条可以接近陛下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