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小爱——水巷

卓志豪本来跟一群人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但走没多久卓志豪突然自己跑回来，拿出手机现给他看，赫然是他刚刚亲梁深的画面

。

张景思吓一跳，压低声音说：「老师不是说不能拍？」

「拜托，这种画面不拍太可惜了吧。手机拿来传给你。」

「……」张景思默默掏出手机开蓝芽。

等卓志豪挥手走掉，他发现梁深还没走掉，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脸痴呆。

「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梁深晃晃头脑，摇摇晃晃起身：「我是老斯耶，要看你们这群学生走光才能走啊。」

张景思笑起来：「老师你还是很有爱心嘛。」

「放屁，」梁深呼噜呼噜地摇头：「我是怕你们出事我要受罚的耶。」

张景思还是笑：「是喔。对了老师，你怎么来的？」

「骑机车啊。」

「老师，那你这样是酒驾耶。」

「……」梁深哈气给自己闻：「没有酒味啊。」

「你酒味超重好不好……」

梁深痴呆一下，掏出手机：「那我叫我朋友来载我……」

「呃，」张景思眼神闪烁两下，伸手压下他的手机：「老师，你车借我骑啊，我载你回家。」

「……无照驾驶比酒驾好吗？」

张景思立刻从皮夹里拿出驾照：「热腾腾的。」

「……你早上去考的喔？」

「对啊，」张景思收起驾照：「阿卓他们坚持生日那天就要拿到驾照，才有纪念价值。」

梁深还是很担心：「你真的会骑吗……」

「真的啦。」张景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梁深的手：「老师你车放哪啊？」

张景思照着梁深指的方向拖着梁深前进，接过钥匙发动车子，笑笑地对他老师说：「老师，上车啊。」

「喔……」梁深显然又困又醉，脑袋越来越无法运转。他跨上机车，手小小扶在张景思腰边。

张景思深呼吸一口气：「老师你那个……要抱紧啦。」

「啊？为什么？」

「不然我怕你喝醉酒会掉下去。」

梁深一边抱怨「我又没醉」，一边还是乖乖地贴着张景思的后背报好。

张景思觉得自己紧张到要死了。

他油门一催，将烧烤店抛在后头。

梁深抱着他，好像快睡着的样子。

张景思偷偷从后照镜看着拍在他肩膀上睡着的老师，心里很复杂，有好多东西挤在脑袋里，呀呀叫着「不会吧不会吧」，可是

喝了酒身体发热的梁深抱着他传来的温度很暖和，暖和到他暂时都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不会吧。

他偶尔叫醒老师给他指路，指到一半，梁深突然想到：「你载我回家，那你等一下怎么回去？」

「我坐捷运来的，老师你家附近如果有捷运，我就能回去。」

「唔，有啊，还满近的。」梁深突然发现不对劲：「你家既然坐捷运能到，那上次干么叫我载你？」

没想到他这时候还能想起这件事，张景思干笑：「骑车方便啊。」

送梁深回到家，将机车还给他，张景思看着梁深上去他那小公寓。梁深进公寓前揉揉他的头发，带着几分醉意说：「回家小心

喔。」张景思心不在焉的「喔」一声。

「什么『喔』，不可爱。」梁深摇头，摇摇晃晃地上楼了。

等待他离开，张景思才缓缓低下头，他轻咳几声，快步走向最近的捷运站，然后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他心情紊乱地搭上捷运，站到角落拉着拉环，用手遮着仅露出的半张脸红得发烫。

手机还停留在「档案传送成功」的提示上，他按开图片，画面上自己微微侧着脸，嘴唇靠在梁深脸上。

他还记得那干燥、嘴唇擦过肌肤时微微搔痒的感觉。

张景思拿头轻撞捷运上冰凉的墙壁，发出想死的呻吟。

15

张景思最近拚命在回想之前那件事情。

他在思考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

之前在走廊上遇到梁深时，梁深随口调侃的那句「干么不交女朋友？」其实让他稍微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勉强回以一个意

味不明的微笑，现在想起来，回点「嗯……现在想读书还不想交女朋友耶。」之类矫情的话都好啊，这样模糊不清的表示不是

更可疑吗？

张景思纠结着，一边看着手机上头那张照片。

「老师你应该没有发现吧……」然后万分诡异地对着手机上的梁深说话。

当然啦，手机画面上慷慨赴义被亲了一口的梁深不会突然对他说：「放心吧景思，老师没有发现唷！」张景思只能继续忐忑不

安，又是抿唇又是皱眉，非常焦躁。

张景思独自纠结一阵，又无比诚恳地对着手机画面抱怨：「不过老师你疑心病很重耶！说不定你早就知道了喔？」

画面上的梁深依旧一脸慷慨赴义。

张景思看了一阵，突然觉得心酸起来。

「干么一脸不愿意啊……」他满脸哀怨，阖上手机盖，将脸埋在手臂里唉声叹气。

说真的，喜欢谁都算了，为什么会是梁深啊……他在心里默默抱怨。

梁深有什么好的，个性扭曲又别扭又爱说反话，喜欢欺负学生又不务正业，而且还喜欢使唤学生，使换地无比自然，连帮他按

摩他也一副大爷样，一点都不像老师老师老师……

张景思同学突然抬起头，眯着眼瞪着书柜上无辜的历史课本一阵，然后痛苦地抹抹脸。

「可是好可爱喔……」

张景思病了。

他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于是他开始戴口罩去上课，对外声称他病了，实则为了掩饰他最近时不时要有的苦恼表情，以及看见梁深时种种别扭的神态。

「听你的声音都还好啊，不像有感冒吧？」卓志豪面朝着椅背跨坐，一脸困惑地看着已经「感冒」将近一个礼拜的哥儿们。

「我真的感冒了，你靠我这么近会被传染喔。」

「这什么病又不流鼻涕又不咳嗽，我也想试试看。」

张景思看他一眼，开始拚命咳起来。

卓志豪看他咳得前翻后仰，连忙起身慌张地替他顺顺背：「天啊这病怎么会突然发作！景思！景思撑着点！」

张景思虚弱地挥挥手：「我……我没事……」说着又咳几声。

卓志豪好难过：「是不是我瞧不起病毒所以它生气了？不，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吧！不要欺负我兄弟！」

「……」张景思真是不想承认他其实有一点感动。他又挥挥手把他挥开：「我要去帮老师拿麦克风了。」

「梁深吗？欸欸不要啦！我帮你去好了！你在生病耶！」

张景思起身的动作一顿，卓志豪又连忙说：「你休息啦，你看你很严重耶。」

他在内心天人交战一番，终于为难地点头：「好啊……」

卓志豪豪气地一拍他肩膀，做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之后，小跳步地奔出教室。张景思担心地望着他离开，心想最近

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过去应该没问题吧？

※

另一边看着卓志豪跳过来的梁深很火大。

他这几天一直忍着忍着的炸弹好像爆开了，于是脸很臭地问卓志豪：「张景思呢？」

卓志豪严肃地回望他的导师：「老师，景思生病了！我发挥同学爱来帮他完成任务！」

「啊？他生什么病？」

「他这几天一直都戴着口罩啊，老师你没发现吗？」

梁深起身，冷哼着走出导师室：「我可不知道那小子有病到没办法来帮我拿东西！」

卓志豪看他的老师等也不等他地走出去，连忙抓了他桌上的东西跟在后面：「老师，真的啦，景思一直咳嗽一直咳嗽，刚刚咳

得好像要死掉了！」

梁深老师的疑心病发作了：「啊？该不会是装的吧？」

「老——斯，请你不要这样怀疑我诚实的兄弟好——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景思从来不说谎喔！」

梁深老师很大声的哼了一声。

他会这么生气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这几天张景思那小子的行径实在是太奇怪了。心不在焉不说，讲话时也不看着人，还总是一副「嗯嗯好啦老师你快说我赶

时间。」的不耐烦样子，昨天他头很痛叫他帮他稍微按一按他竟然还拒绝！

梁深没发现张景思根本没必要帮他按摩，兀自很生气。

「不过嘛，」卓志豪抱着课本跟麦克风，歪了歪头说：「景思最近的确是有点奇怪啦，可能是因为他妹妹交男朋友了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因为他坚持小学生不能交男朋友啦，前几天跟他妹那边吵架，来学校还臭脸。」卓志豪想了想：「就是生日趴那天的事啊，

他说他一回家就看到他妹站在门口跟一个死国小生卿卿我我，啊，这是他自己说的喔，因为他真的很生气。」

「……是喔？」梁深老师没听过他优质的小老师这样骂人，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生气了，还有闲情逸致嘲笑一下他的小老师：「

所以说你们这些不成熟的高中生，哼哼，这种事也要生气。」

梁深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他的小老师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要死不活地趴着，于是对卓志豪说了一句：「喔！他好像真的病得很重

嘛！」

「是吧——景思才不说谎呢！」卓志豪沾沾自喜地炫耀起他优秀的好朋友是多么的品学兼优。

梁深看着依旧要死不活的张景思，想起卓志豪刚刚跟他说的事情，觉得因为幼稚原因跟妹妹吵架又感冒的张景思……满有趣的

嘛，他这几天心里的不平得到了一点舒缓。

心情好多了的梁深接下来上课脸上都有笑，他的学生跟他抗议说老师你笑得很奇怪耶，可以不要这样笑吗？好好上课不好吗？

然后被恼羞成怒地梁老师扣了两百分。下课的时候他帝王般地说：「张景思来找我一下。」

原本整节课一直低着头看桌子的张景思抬头望他一眼，然后病厌厌状地走过去，还咳两声：「老师你找我？」

梁深一边收东西一边问：「你感冒啦？」

张景思点点头。

「有没有去看医生啊？」

张景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听说你跟你妹妹吵架啦？」

张景思一顿，缓缓转过头瞪卓志豪，正背对着他玩得正欢的卓同学浑然不知。回过头看两只眼睛都在发光的梁深，张景思默默

在心里叹气。他就知道整节课都异常兴奋的梁深下课找他过来没有好事，他才不相信他的导师这么有爱心，还会关怀他有没有

感冒。

……可恶，这样想一想就觉得这人真的很烂啊！

「干么跟你妹妹吵架呀？交个男朋友没什么啊。」

说起这件事张景思脸就沉下来了：「才小学六年级耶……」

「这有什么，我侄子现在五岁，已经交过二十个女朋友了唷。初恋在三岁那年。」

「……那不算啦。」他拉了拉口罩。

梁深老师最喜欢这种八卦似的闲话家常了，所以说得很起劲：「你爸妈都没说什么了，你这个哥哥干么生气啊？」

张景思皱眉，小声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啦，他们在外面工作会担心。」

「在外面工作？他们都在外地？该不会家里只有你跟你妹妹吧？」

「对呀。」张景思点头点得理所当然。

因此从小就照顾妹妹长大的张景思最常被称赞的一句话就是「你好独立唷。」因为经常被这样称赞而变本加厉越来越独立的张

景思，最近已经走火入魔到觉得照顾妹妹、当个顶天立地、兄代父职、母职的好哥哥（等于什么都要管）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

梁深望着天花板，思考着这是不是有法律上的问题。「难怪你跟个老妈子一样管你妹妹。」

张景思同学生气了：「我没有像老妈子一样。」

梁深看向他，突然笑起来：「好啦，你是尽责的哥哥好吗？」

张景思一愣，突然就被称赞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也……没有……啦。」

梁深将课本麦克风塞给张景思，领在前面走出教室，大叹：「好哥哥应该被表扬，像我哥就只会欺负我，打电话来除了嘲笑我

之外没有第二件事！」梁深越说越生气。

「老师有哥哥啊？」

「有啊，」他回过头，就看到张景思唯一没有被大口罩遮住的那双眼睛带着笑意看他，一向别扭的心里一时间不晓得是什么滋

味。他挣扎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那瞬间对这又乖巧又独立的小老师起了一点心软的感觉。他忍不住笑起来，突然就

伸手乱揉他头顶：「哎唷我的小老师是个乖孩子啊！」

「啊啊！」张景思吓一跳，后退半步慌乱地将自己头发梳好：「老师你干么啊？」高中生的头发可是命啊，张景思拨一拨还不

够，还要不放心地对着一旁的玻璃照一下。

梁深不客气地笑他。

「哼哼，好吧，看在你是硕果仅存的好哥哥的份上，我就暂时不计较你这几天的心不在焉了。」他伸手捏他脸颊：「啧啧你这

小孩子也满辛苦的嘛……」

张景思看着梁深笑得贱贱的，用以掩饰眼底别扭又显而易见的心软，胸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其实他也知道梁深嘴巴坏，其实容易心软，也很温柔……虽然很难感觉到。

梁深看张景思神情一下沉着下来，捏着他脸颊的手也跟着一顿。他颇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对劲，神色怪异地看他：「……干么？

」

张景思下意识握上梁深还搁在自己脸上的手，稍稍朝梁深的方向靠近了些。身高的差距让梁深警铃大作，莫名地就觉得气氛怪

异。

「老师，你……」

「……干么？喂，要干么？」

张景思眯起眼，抓住梁深的手缓缓往下拉，然后突然松开。

他很认真地说：「老师你不要可怜我啦。我户头里的钱应该比你多吧？」

梁深一愣，还没回过神手里就被张景思硬是塞了他的课本跟麦克风，张景思同学趁着他的老师还没发火以前火速逃跑。

梁深很快醒过来，并且果然生气了。他对着张景思的背影大吼大叫：「啊啊！混帐！你该不会就是那种二世祖吧！我代表刻苦

耐劳又勤勉的读书人子弟表示看不起你啊！喂！回来！为你嘲笑我的薪水道歉！张景思！」

张景思当然不肯能回来。他这一冲就冲过了他的教室，随意找了个空教室躲进去还落锁。

他一手按着眼睛，心跳紊乱地想着「糟糕、跷课了」之类的事情，然后又忍不住想到梁深。

梁深梁深梁深梁深。

「可恶，干么那么可爱啊……」张景思蹲下来，赌气一样地将脸埋在手臂里，万分懊恼地抱怨起他的导师来。

16

最近梁深心里的警铃总是越响越大声。

这是梁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深深信赖着的警铃，只要危险一靠近，警铃就会尽责的铃铃铃铃响个不停。

最近警铃一直在响，尤其当张景思出现的时候，更是响个没完。

梁深思考着几个可能性。

他望着眼前正抱着几张假卡跟他讨价还价，扞卫班上同学请假权利的张景思小老师，手指轻轻靠在嘴边沉思。眼前的张景思皱

眉抗议：「老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老师？」

梁深当然没在听。他正在想第一个可能性：张景思其实是杀人魔……

眼前的张景思被无视太久，眯起眼深呼吸一口气：「老师……」

应该不是吧。梁深想。那么第二个可能性：张景思是爱情骗子……

梁深想一想，自己捂着嘴笑起来：「这个好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