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小爱——水巷

张景思简直不敢相信梁深竟然自顾自笑起来，还明显完全没在听他讲话！他气得一口气梗在胸口：「……老……师。」

「嗯、嗯？」梁深回过神来，望着嘴角要抽不抽的张景思，自知理亏地咳两声：「假卡嘛，我知道啦，拿来啊。」

张景思这才呼出口气，将手里的假卡交上去，一边小声抱怨：「一开始就说要签不就好了。」

梁深一边签一边思考着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比方说，张景思想跟他搞师生恋啊……哈哈哈这很大条耶。他随意签好转身要递给张景思，刚好对上张景思慌张别开眼的一幕

。

他的小老师匆促地接过假卡，离开时耳根还微微发红，让思绪还停留在「师生恋的话应该会上报纸头条吧」的梁深脑中的警铃

突然「当！」的一声，像在告诉他：「猜对罗猜对罗！」

「不会吧……」

梁深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脑海中好像正在跑人生走马灯一样，闪过每一个张景思脸红害羞的画面。

魏志华魏总裁坐在另一座单人小沙发上翘脚看电视。他一边吃饼干，一边凉凉地说：「宝贝儿，你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叫做什

么吗？」

梁深盯着沙发的材质看，语气平板地说：「自作多情。」

魏志华重重点头：「我就欣赏宝贝儿你总是想太多之馀又有自觉这一点。」

梁深沉默片刻，突然坐起身来，颇苦恼地请教他人生的导师：「总裁，你也觉得是想太多吧！真的是我想太多吧！」

魏志华叹气，放下饼干来到梁深面前，用他修长的手指勾起迷途小绵羊的下巴，启动他邪魅大学生的气质，语气魅惑地说了：

「深，你仔细想想，学生爱上老师……而且还是男学生爱上男老师，你真的以为世界上有这么好康的事情吗？你仔细想想，这

种事情除了在G片跟社会版上看见之外，你曾经在其他地方看见过吗？醒醒啊深！」

梁深依旧一脸迷惘。

魏志华只好收起他邪魅的语气，恶狠狠地捧着他的脸乱揉：「醒醒吧阿宅，继续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你是想拍G片还是上社会

版头条自己选一个！」

「我都不要。」梁深哭丧着一张脸。

「那就对啦。」魏志华轻拍他脸颊，又窝回小沙发上吃饼干了。

梁深歪头想了一下，突然觉得今天纠缠他一整天的乌云顿时散开了。他满脸灿烂地望向总裁：「你说得很有道理耶总裁！」

总裁冷笑一声：「总裁纵横商场十多年，深谙人生各种道理好吗？」

梁深心情正好，没有吐槽魏志华，还满心愉悦的「嗯！」了一声，用轻盈的脚步跳进房间，连当天晚上他哥打电话来用机车的

语气说：「欸我生日要到了送我一栋房子。」他都能用愉悦的语气告诉他哥哥：「去死好吗？」然后愉悦地挂上电话。

那一整个晚上，警铃都没有再响起来过。

但是之后事实证明，总裁的话能听，梁暮（注：梁深的哥哥）的屎都能吃。之后的梁深将咬牙切齿地这么想。

17

也许是张景思装病装太久了，老天爷打算惩罚惩罚他，于是这天，张景思就真的重病了。身为乖宝宝好学生，小学蝉联六年的

模范生，张景思即使病到头昏脑胀，还是一样来到学校，硬是上了半天的课之后在同学关怀的眼神中一翻白眼，昏倒了。

正准备去福利社买午餐的同学们纷纷惊叫，然后张景思又在大家地尖叫声中慢慢爬起来，一脸不明白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我是谁的样子。

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惊悚，体温也高得吓人，保健室阿姨建议他去看医生，张景思的好同学们告诉他：「景思，我们不放心你

，所以想陪你一起去看医生！」当然，他们的提议被教官一口否决，教官表示，有他在学校的一天，他们这些小中生都别想藉

故早退！所以景思同学，教官载你去看医生就好！

张景思病得神智不清，但还能拒绝教官：「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不用跟教官客气，来来来，教官载你去。」

「不……不用……」

张景思摇摇头就想往教官室外走去，他一转身，刚好就对上站在窗外狐疑地往内看的梁深的视线。

张景思病得语气都在飘：「老……老师……」

梁深探头进来：「你们在干么？」他看到一大群人挤在教官室里，直觉他们闯了什么祸就凑过来看。

「老师，景思他生病了！」

梁深看向张景思：「你怎么又生病啦？」

「哪有又……」

他旁边的同学用受不了的语气念他：「你看看你！病得连自己之前生病都忘了！好严重喔！」

「嗯……？」张景思脑袋好混乱：「我哪有生病……那是我装的……」

「天啊！老师你看景思！他病到在乱说话了！怎么办！」

梁深安抚他们：「放心，至少他还会说话嘛，还不算很严重。」

教官终于看不下去他们的闲聊，出来说两句：「梁老师你是他们的导师嘛？我是想我带景思去看医生，之后再看要送他回家休

息还是回来学校上课。」

「喔！那很好啊！」

但这边张景思却闹起脾气来：「我不要……啦。」

教官「哎唷」一声：「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这样自己回去很危险吧，教官载你就好啦！」

张景思看着地上，开始摆臭脸。

教官看他真的在闹脾气，只好以求救的眼神望向梁深：「唉，梁老师……」

一旁的同学适时起哄：「不然老师载你回去嘛！老师你等等有课吗？」

「我接下来满堂到六点，好累喔。」梁深给自己捶捶肩膀。

张景思却在这时候抬起头来无比怨怼地看他一眼：「你没课。」

「……」这家伙不是才病到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而已吗？怎么还记得他的课表？

教官眼睛一亮：「那正好啊！梁老师你能载他去吗？」他又看向张景思：「你老师载你去好不好呀？」

张景思点点头。

教官很开心：「那太好了啊！梁老师你没问题吧？」

「……」这下换梁深臭脸了。

「梁老师？」

「……啧，好啦。」他哼哼地看向张景思：「还不过来？」

张景思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抱好背包乖巧地跟上去。望着他们师生一前一后离开，教官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恶声恶气地将看热

闹的同学们全赶了回去。

梁深领着张景思走到学校停车场牵车，一边抱怨：「身体怎么这么差啊你。」

张景思站太久，脸色极难看地说：「老师我想吐。」

梁深脸色一变：「快去草丛吐！」

张景思摇摇头，遮着嘴一副快晕倒的样子。

梁深望向一旁的安全帽：「不然老师帮你偷一顶安全帽当携带式呕吐袋……」

张景思勉强才开口回他老师一句「不好笑」就用力遮着嘴巴，坚决不吐出来。

看他一副「要我吐不如要我死！」的样子，梁深皱着眉以极困惑的表情望着他：「……干么啊，吞下去有比较好吗？」

张景思无视他，拒绝在梁深面前吐出来，于是梁深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像看到外星人，完全无法理解高中男生脆弱且敏感的心。

看完医生打完退烧针之后梁深送他回家，重新来到张景思家门口，梁深望着眼前这排看起来价格就很惊人的透天别墅，心里充

满了各种的羡慕与嫉妒，而且还全表现在脸上。

「老师谢谢。」张景思将安全帽递还给梁深，病厌厌地又咳几声。

梁深抱着安全帽问他：「烧退了吧？」

张景思眨眨眼，自己摸了一下额头：「好像没有这么烫了。」

「那就快进去休息。」

「嗯嗯，好，谢谢老师，老师掰掰。」

张景思乖巧地点头，身体晃啊晃地转身开门，梁深看他连拿钥匙都拿不好的样子，忍不住又喊他一下：「欸那个——」

张景思回过头看他。

「药记得吃。」梁深干笑两声。

张景思又乖巧地点头，这下钥匙放进钥匙口了。喀答地一声门往内打开，张景思又虚弱地回头向梁深说一声掰掰，梁深向他挥

挥手，然后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慢慢阖上。

那家伙连病重到眼皮都撑不开的样子了，还这么乖巧，从头到尾没抱怨过一句「头好痛」或是「我好不舒服」，一副就是照顾

自己照顾得很习惯、从来不给人家添麻烦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

梁深说服了自己，发动车子骑出不远，又败给自己受折磨的良心，垂头丧气地回来。

张景思手脚发软地来开门，看见站在外面一脸挫败的梁深的时候，立刻懂了他的老师又犯了什么毛病，嘴角一弯笑出两个酒窝

，什么也没多说就侧身让输给自己的梁老师进了家门。

18

「你家有没有管家啊？」

梁深坐在张景思那个比他房间大上两倍的卧房里面东张西望。

「没有。」张景思身上盖着刚刚梁深搜刮出来的超厚棉被，一脸想睡的呆滞貌。

梁深颇失望。

张景思刚刚吃了药，药效有点在发作，昏昏欲睡地提不起劲来，没心力去纠正梁深对他家财力的误会。他看梁深坐在那里不晓

得要干什么的样子，体贴地说：「老师，我一个人没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梁深拒绝听他说话，起身理所当然地说：「我要开你家电视看。」

「好。」张景思软软地回答。

「还要开你家的冰箱，吃里面的东西。」

「好。」

「……穿你的衣服。」

「好。」

梁深诡异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就算说「拿你家的钱」也会被同意。他拍拍他额头，念一声快睡，就自己晃出去看电视了。最后

梁深除了看电视以外，既没开他家冰箱也没穿他衣服，只是看电视看腻了就晃回他房间到处研究，他的原意是搜刮出几本A书来

嘲笑他，但是张景思连房间都很规矩，除了书桌、衣柜、床跟书柜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梁深百般无聊抽来排列在书桌上的历史课本翻看，发现里面的笔记工整又仔细，上面大概一半是梁深上课随意补充的，另一半

看得出来是他自己读书的时候整理的。梁老师对好学生颇有好感，随手抽来笔替他在上面多画了几个必考的重点，自己觉得颇

有默默为善的感觉。

他又随意翻翻，发现其中几页上面竟然写着自己的名字，他当场哈哈笑，心想干么把自己名字写上去啊？练字吗？也没多想就

阖上课本，东摸摸西摸摸一阵之后回到床边，看张景思把棉被拉到盖住半张脸的样子，笑一笑，觉得满可爱的。

他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探探张景思的体温，确定不烫了，又替他拨拨浏海。

「小朋友。」

厚重的窗帘阻隔了阳光。在光线微弱的房间里，梁深望着睡得很沉的张景思，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得很坦率，很温柔。

待梁深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床上没有人，他听见房外有踩着拖鞋的声音由远而近，接

着就看到张景思端着马克杯出现在门口，看到他醒来朝他微笑：「老师，你要不要睡到床上？」

梁深茫然地摇头。「你好了？」

「嗯，好多了。」张景思喝了口温水就将马克杯搁在桌上，坐到床边来，很顺手地就将手指探入梁深头发中，拿捏着力道按起

来。

梁深还趴在床上装死。

「老师，你睡醒就头痛的毛病，该不会是因为不吹头发吧？」

梁深拒绝回答。

「……果然是这样啊。」

「你刚刚的语气是不是有贬义啊？」心灵敏感的梁深老师感觉到不友善的气氛。

张景思凉凉地回答：「没有啊。」

「……我很可怜，早上醒来都头好痛。」

「嗯嗯对啊，你好可怜。」

梁深想起旧恨：「之前叫你帮可怜的老师按摩你还拒绝我。」

「嗯……那是因为……」

梁深抬头看他：「因为什么？」

张景思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偏头微笑，不说话。

梁深是看出来了，张景思每次只要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来这招。

「老师，你刚刚……干么又跑回来？」

梁深白他一眼：「你看不出来我同情心旺盛吗？」

「看得出来啊。」

「看得出来还问？」

「因为如果不是同情心更好啊。」

梁深又抬头看他：「啊？什么意思？」

张景思又来笑而不答那招。这次他笑一笑还问：「老师，你女朋友漂亮吗？」

「啊？我没有女朋友啊。」梁深很困惑。

「哦，是喔。」张景思点头。

「你怎么好像很开心？」

「没有啊。」

梁深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怀疑地倒回床上看他。「很奇怪喔……」

「真的没有啦。」张景思笑起来，手上替他按摩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梁深狐疑地跟他对看一阵，张景思才慢慢收敛起笑得太灿烂的笑容，只弯着嘴唇微微笑着。

他抽出埋在梁深发丝中的手，轻轻替他拨开掉到眼前的头发，低垂着睫毛问他：「好一点了吗？」

「还没。」

「老师你喔……」张景思替他将头发塞到耳后，状似不经意地用指腹摸过他脸颊，轻轻的一阵磨蹭，在梁深回过神之前就挪开

手指。

直到他重新将手指埋入他头发之中，梁深才突然发现这一切会不会自然地太过奇怪。

原本逐渐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张景思接触到他的视线，轻轻问一句「怎么了？」梁深没有回答，却突然坐起身来。

「老师？」

梁深想起课本上的「梁深」两个字。

他神色僵硬，说了句要先离开就匆匆忙忙离去。

高中生是什么年纪？

他又不是没当过高中生，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年纪。

那个年纪，写在课本上的名字，总是代表着那在少年少女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你不会写老爸老妈的名字在课本上，朋友的名字也不会写在那上面，更不会写上老师的名字。

不是偶像明星，就是喜欢的人。

他知道那种下意识将名字写出来的心情，是多么单纯又直接的喜欢。

梁深不是笨蛋，他看得懂张景思刚刚的眼神。没有一个学生会这样看他的老师。

梁深心脏跳得很快，连带一路上也闯了好几个红灯，一直到到了家、奔进房间，心情都很难平复。

他不管什么「自作多情」了，就算是他会错意，也总得先预防这件事情会有什么「万一」发生。

19

梁深打电话给他当医生的哥哥。

他说：「学生对老师产生逾矩的想法，是什么心理，请分析。」

他哥哥迟了几秒之后回答他：「我不是心理医师，梁深，你才二十八岁，已经变成这样了。」

梁深叹：「梁暮，你能这么不知变通吗？难道你没有认识心理医生吗？」

「就算有我也不会帮你问，白痴。干么？你果然对学生出手了吗？」

「我没有，你才是白痴。」

「男学生吗？」

「我拒绝回答你。」

「太劲爆了，你等我一下，我要打电话给苹果。」

「我真的是白痴才会打给你！」

「难道你以为你不是吗？。」

梁深气愤地挂上电话。

梁深思考过后，觉得学生对老师因为仰慕而产生喜欢的错觉，其实是一件很经常的事，所以他也不用太过紧张，张景思同学不

过就是太崇拜他的老师而已。现在，要斩断这若有似无的情愫，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