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处浅滩,伸出竹篙在岩石上轻轻一点,加快一点儿渡过去,绕过了一处石壁,远远见着前面一处小洞天般的岩石凹入,前边有块丈余来宽的碎沙石滩,凝神再看,那石滩延下去的水色极浓,想来这下面的溪水是颇深的。
五六丈深的水,这浮力应该不小。
推着竹筏徐徐往前,南叠枫背向着自己,看着溪水不知在出什么神,汪云崇微微耸眉,在将近要经过那块岩石凹入时,忽得一收手臂,竹篙在筏尾上发力重重一跺——
但见水花四溅,平稳无波的碧水忽被搅得混乱,紧捆的排筏亦受不住汪云崇凝力一点的撞击,整个倾翻了过去。
竹筏倾覆在瞬息之间,南叠枫话都来不及出一声,早已跟着汪云崇一块跌进那汪深潭里。
南叠枫自水里冒出头来,看这力道也知道汪云崇是故意的,当下不是一般的火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下里去寻汪云崇,准备践行自己方才说的“你要敢把竹筏弄翻了,就等死吧”的那句话。
水下悬着的身子忽然被拦腰搂住,就这么被带着靠到石滩边上。
汪云崇探出头来,将额前的乱发尽数拢到后面,借着水力抱着南叠枫,咧嘴笑了起来。
南叠枫心中“咯噔”一响:“你要干什么?”
汪云崇直接用行动回答,低头下去含住了犹带着水珠的薄唇。
“唔……”在自己口中翻搅逗弄的舌怎么也赶不出去,更糟糕的是,在那肆虐的贪吮掠夺中,自己的身子渐渐绵软,气息也混乱了起来。
真正的光天化日之下啊……
汪云崇伸手探进他的衣领,在他胸前往回撩拨,直拨弄到南叠枫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自己方始罢休。
不安分的手不顾南叠枫有气无力的推搡继续往下滑,解开碍事的腰带,轻轻握住了还未苏醒的小东西。
汪云崇本要继续动作的突然手一住,吃惊道:“你怎么这么冷?”
南叠枫脸色略白,嘴唇上除了被汪云崇含吮出来的红肿,便是隐隐的青紫色,把汪云崇吓了一跳。
“这才二月底的水,你开什么玩笑……”南叠枫皱起眉心。
“什么二月底,你也太奇怪了,习武之人自有护身真气在,寒冬腊月在凉水中浸个一两个时辰亦无大碍,这都开春了你怎么还能冻成这样?”汪云崇有点担心地把他往自己身上揽,看他冻成这个样子,本想就算了,奈何一腔欲火积在小腹之中,尚自浸在水中的身体竟更加燥热起来。
寒水之中的这种热度对南叠枫而言就是救命稻草,感受到汪云崇身上传来的温热,南叠枫搂紧他的脖子,身子下意识地往他胸口更贴了几分,喃喃道:“我也不知为何,自小身子就比较怕冷……”
水波轻漾之中,两人肌肤寸寸紧贴,汪云崇给他这么又蹭又贴的,好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腾烧起来,双手禁不住在他身上来回游走,皱眉道:“你别动了,我会忍不住……”滚烫的唇凑上冰凉的肌肤,寒冷入骨的触感既让他觉得奇怪,却又愈发令人无法把持。
南叠枫伏在他肩上,溪水的冰冷渗入四肢百骸,一阵阵的寒意袭上心来,偏偏周身上下还被汪云崇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火交加,极是难受。挣扎着吐出一口气来,咬着牙道:“你真想冻死我么……要做去岸上做……”
汪云崇如蒙大赦,惊喜道:“真的?”
南叠枫一把掐在他腰间细肉上,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汪云崇疼得哇哇直叫,龇牙咧嘴地在南叠枫身上一揽,将人整个儿给捞出水面,一个提气,两个人一齐翻到岸边的石滩上。
离开冰冷的溪水,临近正午的阳光倾洒而下,南叠枫身子回过温来,刚喘出一口热气,汪云崇就翻身覆了上来。
灼热的吻袭遍全身,早已湿透的衣物被抛到一边,身上残留的水迹在不断的厮磨纠缠中竟也温热起来。已渐习惯被疼爱的身体禁不住这般的挑逗和引诱,打开的身体纵容地迎纳着越来越深的贯穿。
万里无云的晴空,不到半丈外碧玉一般的九曲溪水,周遭青绿色的群山,狭小的空间迫得人不得不缠紧对方,随时可能被人撞到的紧张加剧着本就炽烈的快感。
竭尽全力的冲撞,全无遮掩的吟咛,青山碧水间的这一小方石滩上,两人毫无掩藏地贪婪地享受这片刻的放纵。
山顶有雁飞过,成行成排。
日头高照,耀遍了所有的山峰。
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石滩上并排躺着的两人,各自轻轻喘息。
拉过湿漉漉的衣服盖在身上,南叠枫伸出手与汪云崇的手交握,十指紧扣。
汪云崇也攥紧了南叠枫的手,两人侧过脸来看着对方,许久不发一言。
雁过留声,咿呀的嘶喊回荡在整个山谷,清风徐过,漾起水面一层涟漪。
紧握的手指节已经握到发白,却仍觉得不够紧,不够牢。
南叠枫闭起眼睛,回忆着这数月来与这人一起做过的疯狂事情,竟似已过多年。
沁凉的溪水漫上来,慢慢消退着激情过后的余热,清明的脑子恢复运转,繁杂的世事尽数涌入。
解到一半的禄王谜案,二十余年前的离奇追杀,叶剪繁的再三劝邀,阳灵教的此消彼长,云家王朝的潜伏危机,水扬心的难言身世,关外的征边血战,琴箫相续的凄厉古曲……
疯够了,忘记够了,是时候要想起来了。
“你不是为了真正为了摆脱清北长公主才拒的婚,对不对?”轻描淡写地一句,却是两人相处这半月来,第一次谈及拒婚辞官之事。
汪云崇全身一僵,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不必想着跟我解释,”微微侧身,空出来的右手触上他的左胸口,道:“只要告诉我,我也在你的计划中么?”
汪云崇激动起来,直起半身:“我……”话起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纠眉许久,终于垂下头,道:“我冒然拒婚离京,其实根本谈不上是计划,不过是赌命而已。”
“你赌自己的命,叶廷恭的命,还是皇上的命?”
汪云崇一凛,叹出一口气,舒眉道:“还是被你猜到了。”
南叠枫沉吟不语,抬眼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心静神静。
许久。
“崇,”紧握的手微微松拢,南叠枫唇角浮起一丝微笑,道:“四月的时候……跟我去百川山庄吧!”
去走出面对这一切的第一步,去还那些纷杂凌乱的历史和谜问一个真相,去一道道地剪开那些从一开始就纠缠你我的繁丝。
“好。”简单到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汪云崇轻轻笑了。
是缘也罢是孽也罢,是重蹈是颠覆也罢,好在,命运将你我拴在了一起,无关怎样的开始,无关如何的结束,只是注定,要共赴这一场,刻骨铭心。
第十三章:我本非我
三月,南方多阴雨,水生浮萍。
虽是雨生百谷,但阴雨频繁的天气还是令人略有担忧,天气潮湿,虫害自然也活跃了。
瞅准一个难得的晴天采过春茶,一采一拣于同日内做完,其余的日子仍是阴雨连绵,只好先将养着。
这日又是细雨不断,清早起来还很是大下了一阵子,自帮着南叠枫制好春茶之后便闲着无事的汪云崇在屋子里呆不下去了。前夜在屋子里折腾了一宿,今天居然还能起个大早,下楼来看见小五穿上蓑衣准备出去担溪水,便给拦了下来,借口说习武之人淋点春雨于身体有益之类,再次抢了小五的活。
小五被汪云崇拦下来,也知道多话也是无益,再加上汪云崇说的那些道理似真似假自己也半懂不懂,干脆让了活,打扫起店里来。
出门时雨水不太多,长清居用的水都是来自五里外的一条小涧,水流清浅甘甜,饮着也颇是清爽旷神。因是下雨,溪里的水掺了许多雨水,自是不好用了,汪云崇只好再上溯半里,到那发源出来的山涧处,此处山泉顺岩壁而下,周遭又多是参天古木,雨水侵染得不多,水质依旧很好,汪云崇放下两个大木桶来,倚在一边等着那涓涓细流慢慢充盈木桶。
待得两个木桶都灌满水,已足足过去了两刻时间,听得树叶间“滴答”之声渐大了起来,知是又开始下雨了。
随意地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哼着北地的小曲挑起担子来,俨然一副山间农夫模样。
再往回路走时,才发觉来的路上积起了漫过脚踝的一大片水来,虽然趟个水没什么,但是如果把整双鞋都浸个透然后全是泥……这种潮湿的天气晾什么都难干,南叠枫估计又得暴跳。
撇撇嘴,自己仗着绝佳轻功行走于山路之间,虽是下着雨的天气,却也不至把鞋裤都弄得泥污不堪,再想想绕几步路也不是很远,全当看山景了。于是绕过那条小道,抄远路去了。
清晨的山间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是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本在山间干活的人都乐得歇到雨住或者雨小时再出门,此时山里空荡寂静,道上寥落无人,汪云崇如此轻快恣意地行在山间,却极是扎眼。
正担着泉水悠然走着,忽觉得背后有人掠了过来,汪云崇凝眉起来,方要转身出手,却觉对方身形一慢,竟放缓了步子下来,显是并无恶意,他本也不愿显露,当下只是绷起身子,并不动作,继续担着水往前走。
但觉一只手温和地拍上自己肩头,一声音道:“烦问这位大哥,长清居是向这里走么?”
汪云崇通身一凛,这人要去长清居?!而且——这声音!
诧异地转过来,放下挑着的两个大木桶,吃惊道:“少当家?”
来人盯了他好半晌,突然张大了嘴,亦是吃惊道:“汪……汪大人?”后首此时又缓步走上一人,一边走来一边问道:“啸儿,怎么样,方向对么……”近前来看到汪云崇的脸,一时竟也呆住。
汪云崇的讶异也不小,这两人,分明就是落叶霜掌呼延家的呼延铎和呼延啸!
此父子二人一早便上了武夷山,一路打听着往长清居去,此时行到这里,却是半个人影没有了,两条岔路不知该向哪儿行。正好有这么个农夫自一条路上冒出来,父子俩都挑起了眉。倒不是因为这突然出现这农夫好问路,而是此人担着如此硕大的两只大桶,竟仍自步履轻盈脚程不慢,阴雨之中蓑衣随意搭着,衣着单薄却又完全不似受冻模样,再看那步子,只是轻触地面,完全未带起一丝水珠,而此人还在悠闲地哼着小调,根本就是毫无刻意施力,此内力轻功皆是本能而发。
父子两人得出同一结论,这农夫不仅不简单,而且是个稀世高手。
于是,就有了呼延啸上去问路,顺便一试这人身手的这一出。
谁曾想,这个远远看去土了吧唧又粗鄙不堪的农夫,居然是汪云崇……
呼延啸当先反应过来,抽了抽嘴角。前十二卫总领汪云崇背弃公主于耀阳门外拒婚,之后被贬白身的消息,经过了月余,早就传得普天下皆知了,呼延啸之前叫顺了嘴,方才脱口而出那一句“汪大人”,现在再想说话,却是犹豫了一下。
汪云崇也自惊异之中恍过神来,抱拳一揖,道:“老爷子,少当家,想必二位早已知道,汪某已被贬白身,这一句‘大人’可是再不敢当了。”
“汪公子,”呼延铎总算是老道,立时适应了过来,上前两步道:“你既在这武夷山内,想必知道我那世侄的地方了?”
汪云崇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一副山里人打扮,多半便是南叠枫给行了方便,呼延铎倒是问得委婉,心下却也料到了八九分。
汪云崇笑道:“不瞒老爷子,汪某自离开京城后,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落脚地方,因此借住在长清居,再细谋今后。”
明明是落魄已极的话,这人说起来,竟好似出了个远门顺便游了番山水一般,全然的毫不介怀。
呼延啸却是轻蹙起眉来——普天下早已无人关注这个过气的十二卫总领去了哪儿,谁知道他竟然溜到这里来了,南叠枫还让他住了下来,难道……
三人各忖心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汪云崇看看呼延铎再看看呼延啸,微微一笑,蹲下身重新担起泉水,道:“这还下着雨呢,两位一路辛苦,先回长清居再说吧。”转了个身,当先自顾自地往西去了,呼延父子略一皱眉,也只能跟上。
雨滴一下一下地敲在油纸伞上,如同心事一下一下撞在胸口,呼延啸的眉心一直无法舒展。
绕过几条小道,再前行一里,长清居已在眼前,店内伙计早已悉数醒来,正前前后后地忙活。
小五远远望见汪云崇回来,正要出去接着,却突然看到汪云崇身后跟着的一老一青两人,那面相气度和衣饰仪态都不似凡夫俗子,一看便是大人物。
上回汪云崇是半夜不声不响地进来的,再加上这人本就能说会道极是亲和,虽然心中敬佩有加,但好歹在他面前举动做事都还自然。此时再看这两位,一个是两鬓苍白却步履稳当坚定,面容深刻有如凝雕;另一位端得是潇洒倜傥,眉眼间温和有如润玉,却不知为何蹙着好端端的一副俊眉,平白在那温润的脸上添了一丝怨气。
小五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绞着手里的抹布快速地眨着眼睛,不知道是该上去先行个礼问问好,还是先上楼通知尚在熟睡的老板比较好。
犹豫间只见汪云崇微微加快脚步走到门前两丈之处,偷偷向自己使个眼色,再向二楼老板的房间呶了呶嘴。
小五本就是一班伙计中最机灵的一个,见汪云崇使来眼色,当下会意,也不管那两位是个什么来头了,蹭蹭蹭地就往楼上赶。
方上了五六级木阶,但听二楼主房的竹木窗“啪”得一声被推开。
四人登时全都顿住。
南叠枫揉着腰站在窗口,由于天气转暖又是方刚睡醒,里外衣物都随意搭着,松散的发髻耷在一边,尚自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熟睡一夜的脸上闪着暖玉一般的微光,颊侧一丝浅红。半垂半抬的长睫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蓦地,只见那仿若蝶翅的黑睫慢慢抬起,一瞬间璃光满地,璀璨的眸子里溢出颠倒众生的光芒。
店外三人皆看得彻底呆住。
呼延铎仍是当先回过神,眉心揪了起来——这真是太像了啊……
呼延啸只觉着方才一路愁思在见到此等景象时烟消云散,连来此所为何事都差点忘了个一干二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继续愣神。
感受到汪云崇独特的劲气,南叠枫视线向下略略一移,立时给吓了个清醒,第一个反应就是拢好身上凌乱的衣服,清清方刚醒来干燥的嗓子,道:“世伯?呼延?”
呼延铎持重地点了点头,深刻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长辈的慈和来,呼延啸终于自混沌中找回了神,笑道:“枫,扰你好梦了?”
汪云崇挑挑眉,呼延啸方才的反应倒是让他记了起来,这家伙,当时在他家大船上几乎是默认过他看上南叠枫了的。
勾起唇角略略一笑,心道,你的确是扰了枫的好梦,他那好梦中,正梦着我呢。
南叠枫尴尬一笑,此等颓态居然被这两父子瞧了去,而且……这这、他们是怎么碰上汪云崇的?
“呃……那个,崇,你领两位先坐一下,世伯,恕小侄失礼,请稍等片刻。”旋即“啪”得一声又关上窗,洗脸穿衣去了。
汪云崇神色一阵古怪——这人……真是睡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