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青离抱着颜如七。脚尖轻点,飞快旋转,看似平静无波,其实脚下凶险得很,惊涛骇浪暗暗隐藏。
颜如七道:“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也可以走。”
宫青离道:“阵有生门,有死门。我们不是谷中人,不能走生门,只能走死门。这个阵的死门诡异,若是一个人过阵,重量太轻,阵点踩不到位,若是多于两人的重量,踩得太重,阵点异常,便会触动机关,引发灾难。此阵中,有水,火,雾,杀。幻,一步踏错,你我都难保命。”
颜如七于是不再瞎出主意,任宫青离带着他闯阵。
也不知踏过几千步,眼前景色慢慢转变,颜如七看向身后,身后俱是浓雾,看向身前,身前正入隧道,石壁潮湿,还滴着水,仅够两人并肩的宽度。而且,两人都需弯着腰。地面上是深深的积水,水上飘着青灰色的石头,山洞中光线暗淡,气氛森然。
颜如七要点火,宫青离制止他道:“不能点火。这隧洞只是第一道阵,若是点火,隧洞自燃,你我便暴露了目标。颜如七一惊,怎么还有这种洞?遂又想到,想要进阵的人好不容易踩着阵点进来了,突然光线暗淡了,第一反应应该是点火看清楚吧?这样一来,岂不是正好中了布阵人的诡计?摸了一把冷汗,当真凶险。
他不知道的是,比这凶险的还在后面。
宫青离把颜如七放下来。让他弯着腰,嘱咐道:“上不能碰,左不能碰,右不能碰,连头发丝都不能碰到。跟着我走。”
颜如七这才明白为什么宫青离来之前,要自己跟他一样蒙着头,头发都不露出来。这阵实在是诡异得紧。
宫青离在前面走,他踩在哪里,颜如七便踩在哪里,连角度都不敢改变,生怕出差错。猫着腰走了一段,渐渐地,隧洞变得高了,两人都能直起身子了。冒险的快感和生命的威胁让颜如七的心整个提了起来,这种地方,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闯。
宫青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怎么了?”颜如七紧张地问。
宫青离对他笑了一下,颜如七觉得自己的情绪奇异地让那温和的笑安抚了。
“七儿,不要紧张,你要相信我。”拉过颜如七的下巴,“我想亲你。”
颜如七没料到原来被他称为木头人的宫青离此刻有这番作为。还是在这种地方,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宫青离的唇已经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轻声道:“别怕,平常心就好。”转身继续引路。
颜如七咬了咬牙,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强大。
一直走一直走,颜如七开始觉得温度降了下来,石壁上慢慢开始结冰,但地面的积水却没有结冰,可水上漂的渐渐不是石头,而是冰块,准确地说,是包裹着骷髅头的冰块。呼呼的风慢慢灌进洞中,仿佛千万亡灵在疯狂怒吼,而积水上渐渐浮满了骷髅头冰块,那头颅上黑乎乎的洞在幽暗的光线下更显恐怖。颜如七承认自己被影响了。
宫青离道:“稳住心神。这时候最容易踩错,看准我的步法,不要怕。”宫青离的手紧紧牵着颜如七的手,牵着他,柔声道:“有我在,不要怕。走到这里,这一关就快走完了。两个人中若有一个人乱了心神踩错步子,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颜如七一凛,努力给自己打气道:“不怕,我不怕,我是男人我不怕!”可是冷是真冷,他觉得耳朵都冻得僵住了,嘴唇都发乌了,脸上干得难受。牵着宫青离的手开始发抖。
宫青离比颜如七要好些,因为宫青离毕竟内功要比颜如七身后,他转身拉近颜如七,摸摸他的耳朵,又搓搓他的脸,吻吻他的嘴唇,又牵回他的手,缓缓将内力传到他手上。“别怕,忍一忍,就好了。”
颜如七稍稍回暖,感觉到宫青离在给他输送内力,连忙制止道:“不要,你要保存实力,我能挺住。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宫青离深深看了眼他,那眼里的意味颜如七分析不透。宫青离缓缓收回内力,继续拉着颜如七往前走。
走着走着,颜如七突然觉得亮起来,只是那亮不是自然光,而是泛着红光。不止如此,温度好像骤然升了起来,颜如七想走得更快一些,可是宫青离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颜如七渴望那热度和光亮。
宫青离摇摇头道:“现在不能走过去,过去便是火域。走得太快的话。冷热失调,皮肤会裂开,神经也会损坏,五感六识都会受影响,即便能过阵,也是废人了。
颜如七愕然,不得不说这个布阵的人极懂人心。忍不住骂了句:“阴险!”
宫青离反笑了笑,搓着颜如七的手,脸和耳朵,道:“布阵用毒,我师叔与师父同出一脉。你现在可知当初私自出谷是多么危险的事了?幸好是出去,不是进去,照你那么莽撞的做法,能出去是再侥幸不过,若是进去,便死无全尸了。”想想自己都后怕,忍不住抱着颜如七,“七儿,你可知当时我有多害怕?可我在晔京见到了活着的你,你却跳水来逃避我。七儿,七儿,你可知当时我的心有多痛?我又气又怒,却不敢伤害你分毫,你可知道?”
颜如七手足无措,嗫嚅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宫青离低低笑道:“现在不说,何时说?”宫青离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渐渐地,颜如七身上暖和了,宫青离拿出水囊道:“多喝点水。之前准备的冰蚕石串在脖子,手腕,脚腕,腰上,这些东西能抵御热气。”
颜如七照做,宫青离拉着颜如七道:“这一次要并肩走,我往左走,你便要往右走,我往前走,你便要往后走,还有,记住,不要往后看。”
颜如七牢牢记住,两人很快来到一片火海,火海中有四根长长的棍子,很长很长,很普通,根本没有什么前后左右的记号。
颜如七看向宫青离,宫青离道:“记住,看我的脚。不要往后看。这是第二关,通过这里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限制之内若是过不去火海……”
颜如七手一紧,乖乖,还有时间限制?他开始确定,幸好来过阵的是他和宫青离,这要是香扇香暖,还真没办法做到绝对信任默契。
两人分别踏上中间两根横木,宫青离拉紧他的手道:“不要放手,不要往后看,注意我的步法,看清了,这条路很长,但只要一步不错,时间是绝对够的。”
这时的宫青离是淡定的,但淡定中充满了自信。颜如七点点头,两人开始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颜如七提醒自己要和宫青离的动作相反,一步也不能走错。
漫天漫地的火,这是一片海,一片火焰涌动的海,两个黑色的身影在火海中飞舞,或合或离,忽左忽右,像是在演绎一场完美的艺术。这种艺术,承担的是两个生命的重量。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是三分之一,或许已到一半,或许出口就在眼前。颜如七在看宫青离的脚步时,不经意地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身后。身后,无数恶鬼扑过来,他们全身燃烧着火焰,像是在自残,那样痛苦,那样憎恨,猛然一看,颜如七吓得低喝一声,宫青离的步子没有看在眼里,一步踩错,后面嘶叫狞笑,颜如七脚下的木棍突然裂开,他“啊!”的一声,半个身子沉了下去。
宫青离一惊,连忙拉上来颜如七,出声道:“左前,右前,右后……”宫青离的步子开始加快,颜如七慌了心神,根本没心思看宫青离的脚步,只是本能地听从宫青离的命令走,再不敢往后看,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身后的路正在迅速消融,如果他不以现在的速度前进,他们两人都将掉到火海里,尸骨无存。
汗大滴大滴流下来,颜如七随便擦了擦,为的是不阻挡视线,而温度已经越来越高,他们身上的冰蚕石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火舌吐上两人的衣服,颜如七感觉到腿上有些烫,可他不敢停,他只能随着宫青离的指令往前走。难为宫青离一边喊指令一边还要做出相反的动作,出过一次错,再不能出第二次,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死便在顷刻!
大火扑了过来,宫青离喊了一句:“跳!”扯着颜如七的手整个身子往前跳,跳过去,是水,漫无边际的水,宫青离和颜如七瞬间鼓开随身带着的皮囊,两个人浮在了水上。
再回头,什么木头,什么火海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的骷髅头,阴森森地笑着,仿佛一直都在笑。
宫青离半边袖子烧没了,手臂上有烧伤的痕迹,颜如七身上还算完整,没有伤口。颜如七愧疚道:“都是我的错。”他知道宫青离身上的冰蚕石比他身上的要少,如果他不出错,宫青离也不会被烧伤,那手背上的伤口分明是宫青离拉他的时候造成的。
宫青离沉默地给自己上药,死死白烟冉冉上升,宫青离昂着头,闭着眼,可见那伤口有多痛。颜如七惊道:“你做什么!”
宫青离头上冒汗,调整了下呼吸道:“没事,那火的伤口来不及处理,只能这般。”说着把手臂往水里放,然后额上又冒起汗。
颜如七拉起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伤口怎么能见水?”再看宫青离的手臂,那上面没有血肉模糊,只是黑了一大块,一块丑陋的疤。
“我涂的药见水能加速伤口愈合。”宫青离低声道。见颜如七眼眶湿润,眼睛里都是自责,他搂过颜如七安慰道:“无事,游过这片水,我们应该就快到了。”
177 迷失为哪般
与前面两关相比。游水似乎简单得多。可是过程并没有多快。实际上,宫青离往往要游一阵停一阵,似乎在听声音,或者在辨方向。颜如七也不多问,只跟着他游。宫青离是旱鸭子没错,可是在水中走路,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代替游泳。充气的皮囊就是办法中的一种。
等好不容易两人爬上了岸,宫青离才道:“那水里有吃人的怪物,若不避开它们,没有章法地乱走,很容易被它们拖到水底吃掉。”
颜如七全身湿透,再听这话,也不知身上的是水还是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宫青离笑了笑,“没事了,你看,现在我们该要到了。”
前方景色正好,鸟语花香,似要到初春。
颜如七狠狠松了口气,看来三关都过了。
“能不能找个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
宫青离看了看天。道:“好,我们有干粮,也可以吃。之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不过还是要小心,虽然我感觉不到幻境的存在,但师叔布阵,定有后招,不可小觑。”
颜如七点头,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两人找到河边,生火烤衣服,又到河里各自洗了一番,穿着还算干的衣服在火边烤火。
颜如七问:“我们走了几天了?”
宫青离摇头道:“不知道。”
颜如七想了想,道:“没有饿的感觉,也没有渴的感觉,应该不过一天吧。”
宫青离却是神情一凛,道:“遭了,我们在幻境中了。或者,我该说,我们一直都在幻境中。”
颜如七大惊,“怎么回事?”
宫青离道:“人体不可能不会饿不会渴也不会困,我们走了决不止一天,可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想吃饭喝水睡觉的念头,这说明我们已被幻境困住,如果我们继续这么走下去,会悄无声息地饿死或者渴死或者困死等等。”
颜如七脸都白了,原来,这阵步步玄机。最最凶险的反而不是明面上的那些水啊火啊冰啊什么的。想他们这一路走来,本就极消耗体能,如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
“那我们该怎么办?”
宫青离道:“吃东西,吃慢点,喝水,然后睡觉。”
颜如七点头,别无他法,只能这般。
两人在火堆边沉沉睡去,却不知,危险就在眼前。
香甜的气息缓缓飘散,两人睡到深处,颜如七开始觉得热,觉得身体某处很难受,他脑子晕晕乎乎,迷蒙中好像睁开了眼,好像看到了羽,羽笑得风华绝代,对他招了招手道:“小七儿,可有想我?你知不知道,你做戏做得好像,我的心被你伤了。”
颜如七迷迷糊糊地走过去抓住他的手。反问他:“只有我在做戏吗?青松小居里那日你被人抱回来,浑身是伤,那是瑞王干的对不对?”
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颜如七气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分明讨厌他讨厌得要死,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做戏,哼!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我,却挨着别人虚意温存,你有没有节操!”
羽道:“你还不是?你跟宫青离日日同眠,难道你对他就没有感觉?”
颜如七红了脸,有点心虚,可到底抓着他的手喊道:“你说什么!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而且……而且,宫青离是个好人,我与你已经这样,怎么还能害了他?感情的事本来就讲究专一,难不成你要我与他双宿一起飞,你好与瑞王成就什么霸业野心?”
羽道:“如果我说是呢?”
颜如七身上燥热得难受,而且越来越燥热,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羽狠狠摁在地上,趴上去,卡住他的脖子,脑子里被烧得难受,“不准!我不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妖孽,妖精!我要把你锁住,锁一辈子,让你再不能去祸害别人!”说着开始撕扯羽的衣服,气冲冲的,遇到羽反抗时还要拳脚相向。骂他:“怎的,你跟瑞王可以,跟我就不行?之前的甜言蜜语都是骗我的不成?”想到这里,颜如七心里难受,一难受就抑制不住怒火,一火了就控制不了力道。很多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羽挣扎未果,道:“随你,都随你,你只记住,今次过后,你再不能摆脱我。”
颜如七道:“哼,你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我!看我今天定要找回场子!”羽穿的衣服很少,颜如七很快撕光了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脱光了,压下去,笨拙地探向他的身下,嘴里喃喃自语,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有些声音忽远忽近,有些光亮忽左忽右,颜如七感觉到身体里喷涌的欲望,急切地想要找个宣泄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实际上,他从不认为自己在羽面前还有自制力。而且今天的羽很乖,很听话,居然肯让他主导,肯让他抱,虽然他自己也承认被抱比较舒服,但终究是男人,他渴望这样的羽,他觉得一生中有这么一次也已足够。
他轻轻叫唤着:“羽,羽……好紧……羽……”唤得再温柔,手中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粗暴,他控制不了,他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四处乱窜,四处乱撞,他不想压抑自己,更不想控制自己,他觉得他实在惩罚羽,惩罚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对他讲实话,都欺瞒他,不信任他,还敢在他面前做戏。
精神渐渐疲惫,可他仍然保持着单调的动作,他停不下来,他仿佛堕入一个奇怪的轮回,轮回中,不能清醒。最后,他昏了过去。
于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楚身下的到底是谁;自始至终,都没有喊对名字;自始至终,都是没有理智的粗鲁发泄,半点怜惜也无。他只当是做了一场春梦,一场极端迤逦的春梦,那里有他,有羽,他终于找回了场子,虽然实在梦中。于是,他在梦中笑了。
所以,当他再次醒来,看到身边昏迷不醒全身赤裸遍布伤痕,尤其是双腿间私密的地方混乱得惨不忍睹的宫青离时,他彻底地,傻了眼。他全身颤抖,他开始回忆,开始分析,开始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可他的心上已经有把刀在反复切割,那痛一点一点蔓延开,布满整个肌肉和神经,钻进每一处血液,窜上他的头皮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孙子,是混蛋,是该死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