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灰烬——清夜无尘

雅赫安有些不满，“执政长官大人，看来你得改改逢重大日子必迟到的毛病了。”

“遵命，帝国的凯撒！”马尔斯装模样地恭敬道。雅赫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马尔斯走到拉斐尔身边坐下，彬彬有礼地问道：“拉斐尔大人也跟我们一同前去吗？”

拉斐尔点点头，“这是里奥大帝庆祝登基大典的活动之一，我以教廷的使节的身份前去，代表教皇陛下敬贺东罗马新主。”

雅赫安站起来，“主教大人，你们先去吧，我要到圣宫接待来自保加利亚的使臣。”

拉斐尔也是一夜无眠，十分疲惫。更重要的是，跟马尔斯同车使他很不安。因此，一坐到车上，就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马尔斯看着他，欲言又止。

马车驶出一段路，突然，车子剧烈地震动了几下，拉斐尔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抛向另一边，眼看就要掉出车外，却被一双臂膀紧紧拉住，随即跌落到一个坚实的怀抱里，慌忙中，他也紧紧抱住那个人，然后张开眼，正好对上马尔斯黑晶石般的眼睛。

他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这是第一次，两人靠得这样近，这样亲密，而且两人之间还有未解的怨仇，此刻，拉斐尔心里是一团乱麻，这种姿态使他窘迫不已，立即坐直身子。

马尔斯忽然一笑，“很抱歉，主教大人，我知道你让我远离你的，只是，今天是您先出现在我面前的。”

拉斐尔满脸通红，懊恼不已，故作冰冷道：“是你父亲派人叫我来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马尔斯点头回应。此时，心里悸动不已，两人紧紧相拥的感觉令人愉悦，竟有一种沉醉感像电流一样穿过身体，通过车厢里黯淡的光线，他看到拉斐尔苍白的脸上现出绯红，一直往白皙的脖子上蔓延，他竟无法移开视线。

他心下惊惶，为自己出现这种感觉深深不安，这是不正常的，相当可怕的，却又令人无法抗拒，甚至内心深处渴望更紧密的接触。

正在胡思乱想中，听到拉斐尔说：“快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马尔斯一下恍然，两人走了下车。

前面的情形使两人大吃一惊。原来前方的路发生塌陷，形成一个大坑，一辆马车陷进坑里，歪倒的一边，幸好他们的车及时刹住，否则也会掉进坑里，跟之前那辆车撞在一起了。

坑里传来呼救的声音，他们走上前去，看到那辆车的车夫双腿被车辕压住了，他们忙跳进坑里救人，那车夫却拒绝了，“别管我，快去救公主，她还在车厢里！”

马尔斯打开车门，果然见到一个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车里，他立即把女孩抱了出来。探了探鼻息，呼吸还算均匀，只是被震昏过去了。

那边，拉斐尔已经把车夫拉了出来，看到这情形，便说：“还是把她送到狩猎会场吧，离这儿不远了，而且那肯定有医生。”

马尔斯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怀里的女孩，忽然，他叫了起来：“海伦！她是海伦！”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你认识她？”拉斐尔问。

“是的，她是里奥的侄女，名叫海伦。”

“把她送到车上去，快走吧。”

29、再遇海伦

拉斐尔又和马尔斯坐进车厢里了，不过这回多了一个女孩，而且是一个绝色佳人。即使海伦现在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也无法掩盖她丽质天成的美貌。

马尔斯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拉斐尔说：“放心，海伦很快会醒来的。”

为了印证主教的话，海伦真的睁开了眼睛。拉斐尔一惊，那是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纯净的蓝和忧郁的紫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透出宝石般璀璨的光彩，镶嵌在奶油般雪白娇嫩的肌肤上，跟嫣红的小嘴交相辉映。拉斐尔不得不自己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他看看马尔斯，显然马尔斯也是这样认为的，从他看着女孩的眼神就可以得知——明明白白地写着：一见倾心。

这时，海伦已经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马尔斯，又环顾四周，立刻想起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马尔斯，嘴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优雅地点头说：“你好吗？新任的执政长官大人？”

马尔斯彬彬有礼托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亲吻了一下，“你好，海伦公主！”海伦白瓷般的脸飘过一丝绯色。又听到马尔斯说：“那天夜里，我们离开戈提安的营地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你，你离开君士坦丁堡了吗？”

“我会父亲的领地去了，在奥宁郡，父亲身体不好，我又是唯一的女儿。”海伦盈盈一笑，紫罗兰眼睛更加清澈动人，“康斯坦丁大人，你好像忘了给我介绍你的朋友了。”说着，眼睛看向拉斐尔。

拉斐尔莞尔一笑，“见了您我才明白为什么特洛伊战争能打得起来，海伦公主。因此，您的康斯坦丁忘了我一点都不奇怪。还是让我冒昧介绍自己吧——艾伦拉斐尔，神职人员。”

马尔斯哈哈大笑，“海伦公主，拉斐尔可不是一般的神甫，他是来自梵蒂冈的枢机大主教。”

紫罗兰眼睛一闪，“天哪，我还没见过这样年轻的红衣主教。拉斐尔大人，如果梵蒂冈的牧灵都像您一样有魅力，我相信，上帝的荣光一定能普照东罗马帝国的领土。”

“上帝的荣光一定能普照东罗马帝国的领土，当然不是因为我。不过为您这句话，海伦公主，我会为您永远祈愿，愿主与您同在，并赐予您平安和无比的希望。”

拉斐尔心里喟叹，上帝的心也是有偏爱的啊，这女孩动人之处又何止是美貌！

狩猎大会的赛场设在维吉尔山的山麓，一片开阔平整的草原上，后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马尔斯他们到达的时候，赛场上已搭建好巨大的看台，里奥大帝早已在看台上落座了。他们走山看台向里奥施礼致敬，里奥看到他们三个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吟吟地请他们坐下。

海伦坐到他身边，亲呢地喊了声：“里奥叔叔！”

海伦的父亲是里奥父亲的长子诺其顿公爵，实际上跟里奥没有血缘关系，早在多年前就退回自己的领地不问世事，不过为了海伦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还是把女儿留在圣宫里。里奥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对这个聪慧美丽的小侄女也颇为疼爱。

30、骑士决斗

此时，海伦已经把路上发生的事跟里奥讲了一遍。里奥听完，有些着急地说：“得派人回圣宫通知雅赫安，等下他们过来的时候不能再走原路了。”

马尔斯不解地问：“陛下，我父亲不是在圣宫接待外国使臣吗？”

里奥说：“是的，今天保加利亚国王最小的王子卡夫卡会到达君士坦丁堡，对我的新即皇位表示礼节上的祝贺。雅赫安接到他以后，就会邀请他到这来，参与我们的狩猎大会，卡夫卡王子会喜欢的，毕竟年轻人都爱玩。”

马尔斯放眼望去，赛场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此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台下正在进行最受欢迎的项目——特约斯特比武。

特约斯特比武是骑士比武的其中一种形式，属于单人比武。参赛的骑士分别立在赛场的两端，手持长矛，待信号发出后，就策马向对方冲击，如果第一次冲锋得手，一般会杀个回马枪，从敌人背后发起第二轮冲锋。具体的比武技巧中，大概五种刺法，正面进攻，侧面冲锋，相遇性举矛攻击，对峙性举矛攻击，从后方举矛攻击。

特约斯特比武吸引人之处在于它丰厚的奖金，甚至是意想不到的彩头，比如说某片领地、某位富有的女继承人。由于对参赛选手的身份不设限制，因此很多中下层骑士凭借比武的机会出人头地，建功立业，赢取财富、地位和美人归。另一方面，也是国王或领主发掘人才的好机会。

当然，高回报的事情必定伴随着高风险，如果技不如人，轻则重伤，而被长矛刺死几乎是失败一方的必然结局。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

此时，赛场上又一轮的比武开始了，双方的骑士全身披挂，套上铁片编成的铠甲，带着包裹严密的头盔和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的马匹也同样穿戴。

其中一名骑士已经是九连胜了，场上的欢呼声一面倒到为他喝彩。马尔斯留意了一下，那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下等贵族的儿子。从那高超的身手和沉稳冷静的气度来看，倒真是一个人才。

正看得高兴，雅赫安已经陪同保加利亚王子来到了赛场，走上了看台。王子卡夫卡觐见里奥大帝，行跪伏之礼，极为恭敬。

里奥很满意。保加利亚这个相邻的国度幅员辽阔，以前曾是东罗马帝国的附庸，但近年来国力发展得相当快，不甘心再受拜占庭的制约，经常在边境发动些挑衅行为。里奥预感到，两国的战火一触即发。因此，借登基的机会，邀请保加利亚的皇室前来，探听一下他们的意愿，最好能够达成友好边界协定，把可能诱发战争的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此时，卡夫卡王子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显然是有诉求要表达。果然，他说出一个使在座众人大吃一惊的要求。

卡发卡王子起身站立，依旧毕恭毕敬地说道：“尊贵的里奥大帝阁下，我此次前来是代表我的长兄——保加利亚国的储君，向贵国的公主求婚。我父皇由于身体原因，即将传为于储君，待我皇兄成婚之日，就是保加利亚的国王，而贵国的公主则成为一国之后。”

里奥沉思了一会，终于说道：“首先我要感谢您的父皇的诚意和抬爱，可惜我没有女儿，很遗憾地向您致歉。”

这不是推搪，而是一个事实。此时，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这个卡夫卡王子。

王子似乎微微点头，又说道：“这情况我们当然知道，我皇兄想向之求婚的是陛下您的侄女儿——海伦公主殿下。”

海伦脸色刷的白了，咬着唇一言不发。

里奥看了海伦一眼，海伦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正哀哀欲告地望着他。此时海伦心里异常惶惑，自己的父亲性格懦弱，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是眼前的叔父里奥大帝，只是里奥会为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侄女置帝国的利益不顾，推辞这门亲事吗？

里奥回头对王子说道：“海伦是我兄长的女儿，这事得遵他的决定，我虽是国王，也不好干涉。”

海伦感激地望着叔父。

王子好像早料到他们会拒绝，淡然一笑，换了另一个话题。“陛下，我这次前来有另一个目的。塞尔维亚王国日前来了使节，提出要跟我国结成联盟。当然，众所周知塞国和贵国素有嫌隙，而我国处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为了不至于破坏我们之间多年的深情厚谊，特来跟贵国商量一下此事，但愿陛下体会到我们的诚意。”

在座众人立即变了脸色，里奥一颗心沉了下去，塞尔维亚也是拜占庭的邻国，处在西面，如果让塞国跟保加利亚结成联盟，那等于将拜占庭团团围困在中间，一旦发生战争，根本没有抗击的余地。

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

拉斐尔忽然附在雅赫安耳边悄悄说：“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近年来都在东方教会的统治之下，如果让他们结成联盟，不但拜占庭的领土受到威胁，基督教的统领范围也将大大缩小。对此，教皇不会坐视不理的，几十万的十字军随时整装待发。我们教廷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雅赫安脑海里飞快地思考着，然后走到里奥身边，也悄悄地在里奥耳边说了几句。里奥脸色随着他的话变了几次，眼里的神色极度焦虑不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里奥转身看着海伦，满脸的歉意，艰难地开口：“对不起，亲爱的海伦，我实在无能为力，绝不能让他们结成联盟。海伦，我的好侄女，为了我们的帝国，请你——”

31-32、起死回生

海伦心一阵绝望，细白的贝齿咬住下唇，扬起秀美的下颌，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嫁给一个异教徒！”

“海伦——！”里奥低声断喝。

卡夫卡王子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死死盯住海伦，却对里奥说：“我们绝对没有强迫的意思，也许让塞尔维亚的公主成为保加利亚的皇后更合适。但我们考虑的始终是两国联盟的情谊。”

里奥狠下心，高声宣告道：“我以国王的名义宣布——，将海伦。诺其顿公主嫁给……”

“陛下！”海伦不顾一切地打断了他，一下跪倒在他面前，“陛下，我已经订了婚，一个有未婚夫的女子有怎能再嫁他人？”

“什么？！”里奥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订的婚？你的未婚夫是谁？”

紫罗兰眼睛里漾满了泪水，海伦嚅嗫着却无法回答

“陛下！”一个人走到里奥面前跪倒，“我就是海伦小姐的未婚夫，我们在一个月前就订了婚，这是她给我的订婚信物。”

所有惊异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就是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从身世取下一条项链，项链的一头挂着金质的双头鹰纹章——拜占庭皇族的标记。这个信物已经说明了一切，里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斯坦丁与海伦并肩跪着，海伦美目含泪望着他，交织着感激与深情，楚楚动人，康斯坦丁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印上一吻。

卡夫卡王子腾的站起来，“既然海伦公主情有独钟，我只好就此情况向皇兄复命，友好联盟的事暂且搁置。”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卡夫卡王子！”康斯坦丁叫住他，“我们都是骑士，让我们用骑士的方式解决问题，没有必要牵涉到两国的纷争。”

卡夫卡停下来，望着他，“阁下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决斗吧，我和你，谁胜了，海伦就属于谁。但结果如何，都不能影响两国的盟约。”

卡夫卡思考了几秒，说道：“好，我接受挑战。”

决斗的双方各自下去准备了。

康斯坦丁退到一个角落里，慢慢地套上铠甲。他忽然觉察到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回头望去，拉斐尔站在远处的看台边上，四目相接，拉斐尔立即移开了眼睛。

海伦一直站在他身边，忧心忡忡：“听说，卡夫卡从十三岁起就参加一百八十场比武和决斗，从无败绩，而且从没对手能在他枪下逃生。传闻中，每次他上场，地狱修罗就会附体。马尔斯，我很担心你！”

康斯坦丁拥抱了她一下，故作轻松地说：“公主，拜托，你得对我有点信心才对！”

决斗的钟声在敲响，号召双方骑士进入赛场。

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赛场四周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人人都翘首以待，因为比赛的双方的身份实在太显赫，而比赛的结果将决定一个公主的命运，甚至两个国家的前途。

康斯坦丁进入赛场的时候，海伦忽然飞奔过来，将自己的纱巾绑在长矛之上，这个举动引起围观者一阵热烈的欢呼，人人都希望看到英勇的骑士和美丽的公主终成眷属。

康斯坦丁和卡夫卡骑着的马分别停在了赛场的两端，纹丝不动。人们屏息宁气等待着。

终于，一道彩箭被射向天空，伴随着耀目的光芒，发出清脆的鸣声。

两名骑士挺起长矛向对方冲去，矛尖在空中相遇，发出尖锐的撞击声。两人擦肩而过，第一回合结束。

不过瞬间，两人同时掉头，回身，长矛直攻向对方要害，都被对方挡开。两条长矛像两道闪电在空中交缠在一起，阵阵火花飞溅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