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下——先爱先疯

“没有不要你……没有，我只是没找到方法……！”明靖愧疚地看着孩子。

孩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反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明靖被那无辜的眼神逼得快要发疯，他向后退去，不停地地退，……直到被一片黑暗吞噬！

明靖从大班椅上猛地弹起来，腿撞在桌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擦擦额头的汗，过了好一会才从梦境里彻底清醒过来。他一直藏在心里的担忧在梦里彻底地爆发了，……就象梦里一样，对赖小海的担心快把他逼疯了！

明靖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他知道主动联系陈粹不是个好选择，但没办法，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最近他的弦绷得紧紧的，每晚都要吃双倍分量的褪黑素才能睡得着，即使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噩梦连连，赖小海换着花样的在他梦里出现，有时候是诱惑的小妖精样，有时候哭得看不清脸，有时候是绝望地凝视着他……而他最怕的就是刚才梦里那个，小孩子的赖小海，那么无辜、那么忧郁……让明靖的心整个地揪成一团。

他叹口气，缓缓向电话伸出手去……就在这时，如有神助一般，电话突然在他手下响了……明靖激动得微微颤抖，心脏跳得飞快，还没看电话号码，他就知道是陈粹一定是他！

明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然后拿起电话，尽量波澜不惊地说，“喂，哪位？”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才响起陈粹那永远不急不缓的声音，“……你最近做得很绝！”

明靖暗想，还有更绝的，你就等着瞧吧！

“也没干什么，就是尽我副总裁的本份！”

“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

“就是说赖小海在你那里？”

“不错！想要麽？那可是我亲手调教的宝贝！”

明靖压着心里的愤怒，眼前闪现的全是赖子身上恐怖的紫青色瘀痕！

“你那手太恶心，根本不配碰他！”

“甭管你怎么说吧，小海现在在我手里，而且我正在摸他……他的皮肤一向很好，又白又细滑，……我喜欢吻他……现在就在吻，从头发一直吻到脚趾，他尝起来真甜！”

陈粹淫猥的声音从电话里徐徐传来，明靖甚至能听到他的舌头舔吮赖小海的皮肤，粘腻湿滑，象一条热带丛林里阴阴地笑着的毒蛇！

明靖说不出的难过，整个人象快要窒息了一样，呼吸困难！

“……别碰他！放开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说得轻巧，有那么容易么？告诉你，你现在所有的举动，对我拿到华宇没什么阻碍，最多是让我多花点成本，将来再多花点时间对华宇进行整顿！”

“那你打电话干吗？……你的把握是不是少了几分？……陈粹，你最大的缺点就在这里，你肯冒险，但只冒你有把握的险，做惯了独家生意的人，连一分赔的可能性都承受不起！”

那头沉默了，陈粹突然咯咯地笑了，“明靖，你很厉害，比沈孟华厉害，一击就中！”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你有我想要的，我也有你想要的，不过是一笔交易，只要条件合适，我也乐意交换，反正华宇对你我来说都只是筹码！”

“合理的买卖，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好吧，给我赖小海，我按你说的做！”

“你先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给你小海！”

“不行，先给我人，我再做！……你担心什么？不还有哪些GV在你手里么，那就是一根线，牵着赖小海也就是牵着我！”

“……那线不是那么牢靠！毕竟那只是赖小海的名誉，又不是你的，一个MB的名誉不那么重要！”

明靖的怒气顶着后心，上不来下不去，他不愿意那赖小海作为筹码和这么个人肮脏无比地谈条件，可他没有办法，他手上的筹码远没有陈粹多！

“陈粹，你不是向来都对对手了解个透彻之后再做生意的么？你恐怕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你知道赖小海对我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我不会拿他的任何东西开玩笑，任何！”

“如果说以前，我真的是有把握的，你是个情绪化的人，很把感情当回事，……可最近，你的举止让我不那么有把握了，你有时候也挺冷酷无情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东西变的只是表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明靖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他很难掩饰内心的焦灼，可也只能等着。

陈粹在那头低低地笑了，“答应了……我没什么好怕的，金氏大少！”

明靖猛地全身一震。

“你知道那后果吧，一旦赖小海和你的关系公布出来，啧啧……金氏继承人不但是个GAY，而且和一个下贱的MB打得火热，……一向刻板正统的明老爷子会怎么想呢？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倒下去……之后，你就可以提前继承金氏，啧啧……真是划算得不得了的买卖！”

明靖的拳头捏得个巴响，如果陈粹站在他对面，他绝对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掐死他。

“气喘得很粗，应该是气得不轻，还用我给你分析利害么？”

明靖紧紧压着桌面，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不用，这些我比你清楚，时间？地点？”

“不用了，你说吧，我无所谓！”

陈粹的语气明显地有恃无恐，明靖想了想，约在一处很热闹的酒吧门外，一方面来往的人多，陈粹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另一方面，万一有冲突，酒吧的保安比较有经验，安全能稍微有点保障。

挂了电话，明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陈粹彻底激怒他了，他决不能便宜了他，不管花多少时间，动用多少能量，他都要他惨淡收场。

明靖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好几个小时赶到酒吧……他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焦躁不安地看着门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靖的情绪越来越不安，他在大厅里四处走动，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外面，时间过得出奇地慢，但直到过了约定时间很久，都不见陈粹的影子……明靖站到了酒吧门外，想点一支烟，手却抖得怎么都点不着，他烦躁地把烟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电话响了，是陈粹，明靖不安地接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很怕很怕！

陈粹怪里怪气地笑着，“知道我在哪儿么？”

“操的，你他妈给我滚出来，没空跟你玩捉迷藏！”

“我在酒吧监控室呢，你就在监视器里……表现很令我满意，……你对小海真够上心的，急得都快上墙了，现在我肯定那根线够牢靠！”

陈粹微笑着从明靖身后转出来，明靖冷冷地看着他，压掉电话，“人呢？”

“急什么，先听我说，从现在起撤掉一切审计，帮我把项目搞砸，然后尽可能帮我从项目里转钱，转得越多越好！”

“好！”明靖答应得很干脆。

陈粹笑眯眯地看着他，“果然是聪明人，我现在有点欣赏你了……如果早几年认识，没准我们能成为莫逆之交！”

“不敢！”明靖的表情一直很冷淡，“放人！”

陈粹点点头，向身后招了招手。

两个人架着赖小海从内堂走了出来，赖小海整个人软塌塌地，几乎是被拖着，头耷拉着，好像没一点力气。

明靖的心蹦蹦乱跳，他急走过去，把赖小海整个抱在怀里……抬起他脸的时候，明靖惊呆了……赖小海的脸整个地红肿着，布满了瘀伤，人昏迷不醒，完全没有意识！

明靖冲着陈粹就吼了一声，“狗日的王八蛋！”

陈粹摇摇头，“别怪我……他要还象以前那么乖，绝对没事，只可惜他给你养坏了，太野，不重新驯化，根本就没法用！”

明靖瞪着陈粹，目眦欲裂，他真的没法再忍了，他把赖小海放在地上躺着，扑过去就给了陈粹一拳，打得陈粹跌倒在地，他又重新扑上去，骑在陈粹身上，冲着他脸，一拳一拳打去……

明靖动作太快，陈粹带来的两个手下反映过来的时候，陈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的血沫混着鼻血已经流了满脸。

明靖被那两个人堵在墙角，没头没脑地打了几拳。

陈粹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行了，不打了，留着他有用！”

“明靖，答应我的事给我办利索了，不然，对金氏来说，一场危机近在眼前！”

明靖压根没在听，他抱起赖小海，就朝自己的车走去，一路上看着赖小海气息奄奄的样子，明靖心里却静得可怕，他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陈粹，我会等，不管等多久，我会等到你死得很难看的那一天！

85.

赖小海睁开眼的时候，心情很平和，最近，他每天都在激怒陈粹，不管他怎么凌虐他，他都很平静，不象从前那样讨好他，也不再畏畏缩缩，他没什么好怕的了，陈粹拿来威胁他的那一切，都没什么作用了。

在神智逐渐昏迷的那些日子，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就只有明靖和妞子……这世上他还牵念着的，也只有他们了。

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他就感觉到气氛改变了，手被暖暖地握着，有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带着淡淡奶香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赖小海猛地睁开眼，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明靖正抱着妞子坐在床边，妞子对着他的脸咿咿呀呀地叫，热乎乎的呼吸吹在他脸上。

“妈……妈……！”看到他醒来，妞子露出闪亮亮的牙齿，格格笑着，清楚无比地叫。

赖小海抬起手指，摸摸妞子软软的小脸，一串口水掉在他脸上，明靖低低地笑，用纸巾轻轻擦去，擦完后却不离开，手指轻轻摸着他的脸，“光惦记妞子了，都没看我一眼！”

赖小海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枕头上，“你去哪了，我都快急疯了！”

“碰上一神经病！……不管了！先回家吧！”

“好啊！……我睡多久了？”

明靖把妞子放他身上趴着，从柜子里掏出一管药膏摸在他脸上，“重度软组织挫伤，全身大面积皮下出血，重度昏迷……你管那叫睡？”

脸上凉凉的很舒服，赖小海把明靖的手按在脸上，不舍得放开，“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啊！”

明靖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好一会没说话。

赖小海牢牢抓着明靖的手，“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那么多事，……我该信你的……”

明靖转过身，伏在赖小海身上，手里揽着妞子，“赖子，从现在起，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我让你做什么，都要绝对绝对地相信！”

“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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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小海跟着明靖穿过好几处回廊，来到偏院的时候，还是不能相信，这个跟电视上的王府花园一样样的地方，居然是明靖的家？

一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正推着一辆轮椅站在几只开满荷花的大水缸前，那女人很普通的眉眼，只是略为清秀，但眉梢眼角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和力，轮椅里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圆圆胖胖的脸，头歪着靠在椅背上，嘴角微斜，脸上的五官都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看到明靖走进来，轮椅上的孩子嘴张得大大地笑了，口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哥哥……哥哥……哥哥……”孩子不停地叫着，脸部肌肉抽动得更厉害了！

明靖走上去细心地擦去他嘴角的口水，抱了抱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小琪，想哥哥了？”

“想……想……小琪想！”

明靖转过头向抱着妞子的赖小海介绍，“这是我妈，还有弟弟小琪！……你跟着我叫吧！”

赖小海的脸唰地红了……明靖之前只是告诉他回家，没告诉他回哪个家，结果就被稀里糊涂地带到这里，一点准备也没有。

赖小海尴尬地站着，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这辈子他就没有叫过妈这个字眼，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女人看着他笑了，“别听明靖瞎说，他都不叫我妈！”

明靖从赖小海手里接过妞子，“怎么没叫，小妈不是妈么？”

“真叫妈我也不习惯，叫阿姨就行了！”

“阿姨！”赖小海松了一口气，话出来就顺畅多了。

明靖把他拉过来，“小琪，这是赖哥哥，就是赖皮的赖！”

赖小海踢了他一下，“怎么叫你一说这么难听，……小琪，就叫小海哥哥！”

小琪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明靖把妞子放他腿上，小妈也笑了，“小琪今天真高兴，来了新哥哥！”

明靖让赖小海照看小琪，自己拉着小妈站在房檐下说话。

小妈还没开口就先叹了口气，“明靖，你爸不同意！”

“哪件事不同意？”

“两件都是，小海的事我提了一句，他的脸就阴了，不准我往下说，华宇的事他倒是听我说完了，可是态度很明确，坚决不同意！”

明靖摇摇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能是我爸呢！”

“找打了吧！你对他没选择权，……到了这世上，又成了父子，就是一段缘分，要懂得惜福！”

明靖噗哧一声笑了，“小妈，你说话怎么跟和尚似的！……不对，是尼姑！”

小妈瞪了他一眼，“老这么没正型！”

明靖不笑了，点了点头，“小妈……你的意思我明白……爸老了，我不能再象以前那么任性，该担的责任，我会担！”

小妈象看外星人似的看了他一会，“明靖……这还是你么？”

明靖笑，“哪儿不象？是不是又帅了！”

“别打岔！……我就是觉得你现在象个大人了！责任这个词儿从你嘴里出来，让我有点感动！”小妈笑着，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

远处的荷花下，赖小海抱着妞子逗小琪，小琪乐得咯咯地……

明靖远远看着，心里很酸涩，他真心希望小妈和小琪好……但过去的事已不可挽回，能做的事儿都在将来！

“小妈，你觉得我跟爸谈谈能行么？”

“去吧！其实你爸挺想你的，抽屉里藏着你小时候照片，没人的时候老拿出来看！”

“唉……我就是怕又谈崩了，惹他生气！”

小妈看着他笑，“我对你有信心！你现在看着真象个有家有室的人了，没那么毛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