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了?”周末走回来将手中的热橙汁递给乔曦,看着苏和问。
苏和抬头看他一眼,又闷头,“我胸闷。”胸口极度郁闷。
周末回到他旁边,“给你喝水压一压。”他又把一杯橙汁推到苏和身前。
圣诞前三天酒店餐厅的位置就全数预定出去,赶在最后关头工程部在大堂内修了一个圣诞小屋,将采购部买回来的圣诞礼物装饰品之类的东西放在里面,旁边摆了一个巨大的圣诞老人。完成最后的布置工作,乔曦在大堂内给全体员工开了一个会,半夜才散会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战斗。
他们的圣诞节是在忙碌中度过,想自己庆祝的时候都已经是二十六号的凌晨,乔曦坐在办公室里从窗户眺望出去,视野内灯火辉煌,那些明亮而妖娆的光照亮了重重楼宇,工业城市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着它们日夜闪亮,如光芒之都,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
换好衣服的周末推门进来,看他一眼,“走么?”
乔曦回头看他笑了笑,“走吧。”
外面的气温被人的热情所感染,即便风依然凛冽,但感觉着不是那么寒冷。明明是舶来品的节日,年轻人却对它拥有着满腔热忱,即便已经过了午夜也依然有情侣在街道上马路边小巷里游荡。他们没开车,就顺着已经变得稀疏的人流穿梭而行。一路上有很多卖礼品的小商小贩,他们一人买了一顶圣诞老人的红色帽子戴在头上,然后继续在人群里手牵手往家走。
不同方向的人擦过他们的肩膀走过去,头也不回,就这么义无反顾的错过,反反复复的遇见,如此轮回着,所以在此刻牵着的手才显得难能可贵。
到了乔曦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乔曦问他累没累,要不要喝点水。周末说随便,自己脱了厚重的外套挂在墙上,瘫软的坐在沙发上。
乔曦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走过去递给他一罐问:“你又跟父母说去朋友家?”
周末打开拉环,垂着眼无力的说:“我也想跟他们说啊。”
可是怎么说?他爸倒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但他妈那脾气一说还不是天雷地火烧不死他们,就算他有力气对抗也难保老太太不会气急攻心自焚了。有时候周末也觉得自己的性格是遗传了自己家火爆的老妈,可是他好歹有二分之一随他爸,所以他妈的程度就完全可以想象了。
乔曦站在他的身前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俯下身来与他交缠厮磨。周末手里的啤酒掉在地上,随着乔曦的力量陷进沙发里。口舌间传递着啤酒香,周末伸手揽住乔曦的背热烈的回应他,好像一种补偿似的。
如果是以往他交女朋友完全不会避讳自己的家人,即便不带回家老人对他交往的对象也了如指掌,可是显然这一次不行。性别无疑是最大的关卡,但在他心里也会因为这种对比而感觉失落,好像对乔曦有所歉疚。
他家对门就住着夏白的母亲,有时候他见到白女王会想当初夏白把十七带回来见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他想应该是这样,因为白女王接受了夏白的一切,包括他不同寻常的地方。周末这个人从小到大虽然优秀,但从来没有突出的地方,他是个平凡的人,可是当他有不平常的时候,这个唯一的不平凡似乎很难以被人肯定,包括自己的父母。
周末的身体逐渐适应了同性的交合,乔曦的动作开始突破以往温柔的尺度,对此带来更深层的疼痛周末只是蹙眉忍耐,很少发出声音。他喜欢听在过程中乔曦发出的声音,低沉的,性感的,让人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只有在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会忍受不住发出呜咽声,进而紧紧的抱住乔曦的肩膀,为自己波荡的心神找一个依靠。
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周末也发现乔曦不像表面上那种儒雅风度,在私底下除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流氓腔,在床上他也是极度放纵的人,除了开始循循善诱的温柔以后他很少再节制自己,每次都要把他折磨得叫苦不迭。这样的人,不好抓,也抓不住。
事后周末躺在乔曦的怀里眯着眼睛假寐,听到乔曦在他的耳朵边说:“没关系,我又不介意。”
“……嗯……”周末动了动,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搂着他的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乔曦也收拢了手臂,抱住他翻个身,用习惯的姿势与他相拥而眠。
三十一号是酒店内部员工聚餐的日子,周末早上一进酒店就感觉气氛不对,每遇到一张脸都是饿了三天今天终于有肉吃的表情。这么说可能夸张,但他们的开心与期待的确从脸上就能看得出来。因为可以带两个家属,所以周末在下午的时候又看到了令蔡琳琳形神俱灭的小红孩儿。
他爹当然不是牛魔王,正经是个文质彬彬的英俊男人,见到周末先是礼貌的微笑,在蔡琳琳介绍后友好的说带孩子出去转一转,不打扰他们工作了。蔡琳琳送丈夫出了酒店后回来跟周末往酒店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今天带谁过来,他说家里的老头子老太太懒得出来凑这个热闹,要好的朋友年底也是正忙的时候,所以不是他小气,是他们命不好。
找到乔曦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见到他悠哉的笑了笑,说:“小天儿过来了,要跟他聊聊么?”
周末吓了一跳,心合计你跟谁说话呢就乱叫小天儿,没等他发问乔曦已经把电话贴到他的耳边,电话里面传出夏白的声音,“小天儿是谁啊?”
“……我。”周末说。
那边的反应很是惊奇,但一想也明白了就拉着他开唠,把电话的主人撇在一边吹冷风,临了说自己过两个月回家,这段日子让他帮忙照应一下家里的白女王了。挂断电话后周末愣了半晌,“这对话的主题到底是什么啊?”
乔曦收回电话后说:“今天是他生日。”
周末愣了愣,他跟夏白之间很少谈及这方面的问题,他也不够细心,不知道在这样的日子应该做些什么。他看了一眼乔曦,说了找他的目的,“餐饮总监在楼下开会,请你过去。”
“咦,到时间了么?”乔曦想起来看一眼时间,距离原定的开会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周末看着他冷笑一声,聊得够忘我的啊。
23.
晚上的聚会上周末又看到了欧明璨的弟弟,他跟宋枫的关系好像比欧明璨要更好,两个人站在一起聊了很久,欧明璨过来的时候才分开,宋枫走过去,而他继续在大厅里游荡。
认出周末后他过来打个招呼,两个人慢慢聊起来。欧明修比欧明璨小三岁,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副总,宋枫在他的公司新开的楼盘里买了一层楼,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周末吓了一跳,宋枫是这种资产阶级的人么?欧明修又接着说宋枫跟朋友开了一家心理诊所,距离酒店不远,他平时也住在诊所里。
周末试着问欧明修知道不知道宋枫为什么会来酒店上班,欧明修神秘的笑着说因为他有病人在这里。
周末愣了愣,转头去看跟宋枫站在一起的欧明璨,心想:不——会——吧——
元旦的三天假期周末收到一个意外的邀请,于是五个莫名其妙的人凑在一起去滑雪。欧明修是个跟此时天气完全相反的人,他阳光,热情,跟乔曦的成熟稳重也大相径庭,加上跟周末年龄相仿,两个人完全属于相见恨晚的类型。令乔曦颇不服气的是周末对欧明修说话从来不发毒舌,跟他就总好像要噎死他似的。
旁边的宋枫一副看笑话的表情看着他,他也同样翘起嘴角,瞥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欧明璨,又对上宋枫的脸,心合计这时候谁有资格笑话谁啊。
他们下午抵达滑雪场,先在旁边找了一家旅馆安顿好,在房间分配上遇见了点麻烦。欧明修好像故意似的把宋枫跟欧明璨推一间屋去,回身看看周末跟乔曦,问他们我们三个怎么分配。周末尴尬的笑,抬头看看乔曦。乔曦说你跟他一个房间吧,我这两天有点感冒,免得传染你。
周末看看乔曦,跟他说声好好休息,然后跟着欧明修走进隔壁的客房。乔曦搁原地看他们两个人说笑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前。他拿钥匙开门进入之后将背包往空床上一扔,自己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抓个枕头抱搁床上翻个身,合上眼睛就睡了。
睡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他懒得睁眼,就这么又睡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窗外的天黑成一片,可怜的灯火被围成一小点的光源,不像城市里那么嚣张。他躺了一会儿,转头看旁边坐在空床上的人,“待很久了?”
周末问:“你真感冒了?”
乔曦打个哈欠,坐起来说:“骗你这个干什么,聚餐之后就有点着凉,一直没缓过来。”
“没吃药啊?”
“吃了,不好使。我感冒都这样,不爱好,没事。”乔曦缓过来翻身下床,看了眼手表问周末,“他们呢?”
周末说:“吃饭去了,我过来叫你。”
乔曦抓抓头发,“走吧。”他站起身来还有点摇晃,稳住了之后摸一把周末的脸,“想什么呢?”
周说抬头说:“要不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
一边往外走乔曦一边说:“要是跟欧明修一起更开心的话,你还是跟他一起吧。”
周末跟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问:“你什么意思?”
走出房间把门带上,乔曦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没什么。”冰凉的手握过来,周末感觉心里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去,“难得你跟一个人这么合拍,既然出来了还是过得开心一点比较好。”
“我只当他是朋友。”周末解释,他说不出口他开心是因为乔曦也在身边,可是乔曦似乎将这样的功劳全归于欧明修身上。
乔曦伸出另一只手掐了一下他的鼻子,“对于这一点我完全信任你,小天儿同志。”他就是想周末也得有自己的空间跟朋友,他不想对这些也限制。
周末被他掐得愣了愣,心里有些失落,但掩盖这种失落的是倾巢而来的愧疚。他在颠覆自己的同时忘记了恋人之间应存有的信任,即是在达成这种关系的时候坚信对方此生此世最爱的都是自己,不管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总觉得乔曦这种狡猾的人不会再他身上花太多心思,他在乔曦那些丰富的过往里究竟是怎样一个符号他无从得知,所以在一切之下埋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惶惶不安。
可能是他太小心眼了,那名为心的容器小得装不下一个人的过去,也装不下自己充盈洋溢的爱。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吃完了,坐在桌边就等他们两个人了。又新点了两盘菜,欧明璨问乔曦病得严重不严重,乔曦说没有大事,就是有点头疼,过两天就好了。餐桌上欧明修倒是没有那么多话了,一会儿看看乔曦,一会儿又看看周末,一会儿又转向欧明璨跟宋枫,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吃完饭他们说要一起出去看冰雕,周末给乔曦捂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后还给他系了一条大围巾,像条墨绿色的蟒蛇似的缠在乔曦的脖子上。乔曦说我这感冒都没说喘不上气,倒是让你给捂得喘不上气了。周末说喘不上气也得围着,废气少喘。
正是赶上景区举办冰雕节,五个人混在人群里晃晃悠悠走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欧明修跟着他哥和宋枫去集市上逛,乔曦走不动了就跟着周末往回走。夜里风寒,跟在病人旁边的周末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乔曦一副看同病相怜的战友的表情,解开围巾缠在周末的脖子,好在针织围巾够长,围两个人足够用。
被一条围巾连在一起的两个人并肩而行,路过药店的时候周末进去买了几盒药,回旅馆里强迫着乔曦吃下去。他算明白这个人感冒为什么不爱好,他根本不好好吃药,问起来还撒谎,装得还挺像,这人能活到三张儿真不容易。周末还是坚持对乔曦的最初印象,精英跟低能只有一线之差。
吃过药后乔曦倒在床上,仰头发了会儿呆,突然自己笑起来。
周末敲他一下,“傻笑什么?”
乔曦说:“就是觉得这个时候有你在身边真好。”
“……”面对突然蹦出来的肉麻台词,周末只有以脸红回应。
乔曦翻个身,看着坐在旁边的周末说:“还记得你夏天的时候去给我买藿香正气水么,我当时就想原来这人也挺温柔。”
周末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啊,让你有错觉了。”很不幸他一点都不温柔。
“哪有,没有人说过你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么。”
被夸奖的人没答话,两手用力啪的一声夹住乔曦的脸,这些肉麻的话当然不会有人好意思说得出口吧!乔曦被他拍得眼前一黑,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周末慢慢靠近的脸,光被遗落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轮廓投成一个模糊的剪影,直到嘴唇碰触到柔软的嘴唇时才意识到这短暂的几秒间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剧情。
好在这一次他很快回神,扣住周末的头更深入的吻。缠绵的几分钟显得很漫长,乔曦最终放开周末说:“感冒该传染给你了。”
“我吃药了。”
乔曦摸摸他的脸,说:“回去休息吧,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也该累了。”
周末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乔曦,黄色的床头灯照亮他精致的容颜,随着能量的消散而将其外的景色延展入黑暗中。乔曦冲着他笑了一下,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撞见欧明修从浴室里出来,“咦?你回来了?”只围了条浴巾的人显得很尴尬。
“哦。”周末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欧明修走过来问:“乔曦他没事了么?”
周末说:“没什么大事,吃药睡下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欧明修走过来坐在周末对面说:“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吃饭的时候我哥才告诉我,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也没关系。”
周末笑笑,“没事,他不在意。”说着他打个哈欠,也的确累了,起身说,“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他走进浴室,里面还残留着刚才热水冲洗过的温度,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味道。他在水流下站了很久,每一次静止脑海中都想起乔曦面无表情的脸,他记得最后一瞥乔曦笑意深远,可是一旦离开了他的视线,他脑海中的乔曦就陡然失落了所有的情绪。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欧明修已经关掉房间里的灯,人躺在床上严实的裹着被子,双眼微合,呼吸均匀。他看了一眼欧明修,转身走向自己的床,掀开被子钻进去。
往后的两个小时候只看见床上的人辗转反侧,他发现无论被子盖得多严他都感觉不到温暖,反而让寒冷趁虚而入,身体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欧明修终于不堪其扰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痛苦的眯着眼镜跟他说:“周末,要是你在意就过去吧,这没什么。”
背向着他的周末不动弹了,过了两分钟倏然掀开被子,匆忙套上大衣跟欧明修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踩着拖鞋跑了出去。欧明修趴床上看着门关上,撅着嘴哼唧一声,抱被子翻身盖住头将自己埋起来。
另一房间内同样没睡着的乔曦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他疑惑的下地走到门口开了门,一个人影一头栽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他吓了一跳,借着走廊里幽暗的光线看到怀里的人,一颗悬而摇曳的心沉寂下来。他将他拉进来后带上门,就将他抵在门上竭力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