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又道:“说来也奇怪,那死的就只有男人,无论年轻年老,弄得我们好生不懂呢。所以我才说幸好你们没去那家,不然
出了什么事,都无人知道呢。”
明盛兰沉默片刻,想来是在脑海中将这件事过了一遍,道:“那红家当家的是谁?”
提到那个人,刘大娘露出奇怪的神色,道:“红家有四口人,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儿子,他就是红家当家的人,但是甚少外出,
我见过他几次而已,那……那简直就不是人啊。”
“哦?”韩雁起道:“何出此言呢?”
刘大娘露出回忆的神情,道:“我还记得,他们家第一次搬过来时,他就挨家挨户的走了一遍,向大家打招呼。简直就像山里
的狐狸精,那眼睛,弯弯绕绕,勾人死了,生得呀,我们这村里就没有铺哪个女娃能比得上。这种人,怎么偏就是男人呢?那
要是女人啊,还不得迷死人,那一天啊,我们村里的男人们,恐怕梦里都是他……”
刘大娘絮絮叨叨的念着,扯东扯西,好似把平日里积攒的八卦全都说出来一般,直到众人用完饭,她还在兴致勃勃的讲着。
“……所以我说啊,红家那男人,肯定是头狐狸精!”这个寡居多年的老婆子下了定论,恐怕这就是她,换了哪家妇女,特别
是在红家那位搬过来是做过梦的男人的媳妇,肯定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众人却相互交换了眼色,看来这次投宿,也不会安宁?
第五十九章
好半晌,韩雁起才若无其事的问道:“听大娘说的这样诡奇,但恐怕是怪力乱神吧,那人要真是什么野怪山精,你们怎么还敢
住在这里?”
刘大娘撇了撇嘴,不在意的道:“就算是妖精,也不能让我们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吧?去别的地方我们能干什么呀,反正我
一个老婆子,家里上下就我一个人,才不管那些呢。”
韩雁起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明盛兰却道:“大娘,你们这个镇子人烟怎么这样稀少呢?居民少,连客栈也没有。”
刘大娘道:“好多年了,我都是听长辈说的了,一年泥石流,把进镇的道给堵了,进出都要从山上绕行,很不方便,人们宁愿
改道也不往这里过了。一直到后来,道路给通了,大家也不往这里过了。再加上我们镇里的人多是穷苦人,住的偏,根本就没
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出去的都不回来了,镇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红家,还是几十年来唯一一户搬进我们镇的人家呢。”
可惜,就是这么唯一的一户人家,也神神秘秘的。
又提到红家,刘大娘忍不住再说了句,道:“这天气,明天肯定还会继续下雨的,你们说不得要住上三五天,可千万避着红家
的人。不是我老婆子多话,那家人,确实有古怪啊。”
她哪知道明盛兰干的就是捕快,若是没遇上还好,遇上了,焉有不管之理?
明盛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天色已经很晚了,众人请刘大娘扫出四间房,明盛兰和韩雁起睡一间,齐小白和杨意各睡一间,偷香窃玉睡一间。
在这地方,也就别想着舒适不舒适了,简单洗了洗,便上了床。
韩雁起缩在被子里,问道:“你怎么看?”问的自然是刘大娘说的事。
明盛兰道:“命案,至少也要报知本地官府,那个红家说不得真有问题,最好从他们下手。我想想问问你怎么看?”一听说这
个小镇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他心中已然暗暗觉得与什么有关。大凡这人死的和风月搭上钩,总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还是得让
韩雁起这个行内人来掌掌眼啊。
韩雁起沉吟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根据各种反应,那毒,确是中了各种毒的身,也约莫知道是来自哪里。带着一股风月味,
没想到我先前在红家时果真未看错……”
他这感觉还算灵敏,一照面便觉出来开门的红家小子身体有问题。
虚,太虚了,人气稀落的就像秃子头上的毛一般。
不要说那么个年轻人?就外边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阳气也比他身上的浓盛。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这家人到底是做的什么,自家人也一身死气?被采补得过了头一般。
脑中才想到这个,便轰的一下,是了,就是采补。
先前红家那个来开门的年轻人真像被人用风月这行人采补得狠了,整个人都飘飘忽忽啊。可传闻不是他家里人害别人么?怎么
反而还害到了自己头上?
韩雁起和明盛兰这么一说,明盛兰的脸色也古怪起来。
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口气,拍着韩雁起的头,让他快些歇息,韩雁起只好带着满腹疑惑入睡了。
次日,果然大雨。
小镇封闭多年,就那么几户人家,又都沾亲带故,走动也比较多。这大雨天,来找刘大娘耍,或是借个一针一线,还个葱姜蒜
叶的,来的都是些妇女。
这么一来,她们就无可避免的见到了明盛兰几人,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并且不但自己留下来看,还呼朋唤友的:刘妈妈这儿
有外面来的后生,可俊了!
没过多年,刘大娘家的厅堂就给挤满了,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唯一相同的是就是她们都是女人。有手上捏着葱背着手看热闹
的,有偷偷绞着衣角围观的闺女,还有像刘大娘那样碎嘴的老婆子……
她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对明盛兰几人评头论足,问出各种问题。
本来明盛兰他们办案,某些案子要探访案情,也是要向那些民间妇女探访的,女人嘛,本来就喜欢收集传播这些或真或假的轶
闻。
昨日明盛兰是打算今天要探访探访,套套话的,哪只直接被一群久不见生人的妇人兴奋的围观了,没有我问到什么问题,反而
被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关于他今年年方几何婚否定婚否之类的问题。
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被问了,其他人亦然,甚至连偷香窃玉也被问了许婆家不曾。
就在这里一片嘈杂的时候,、刘宅的下人忽然来找刘大娘,道:“奶奶,红三在外面,说要见昨日来的几位客。”
一时间,嘈杂变为了死寂,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嘈杂声。
“呀——他知道了?”
“对呀,不然怎么会……”
“好好的人,偏都要被他占了不成?”
“唉,这样俊秀的模样啊……”
这些妇人交头接耳,发出毫不掩饰的叹息。
刘大娘脸色有些不好看,向明盛兰他们解释道:“红三是随着红家一起搬来的家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看看,这多少人了?红家的人哪可能不知道啊。
她犹豫的道:“如此,我便回了他吧?”
明盛兰道:“不用,不用了。”
刘大娘诧异的看向他,道:“那是红家的人,就是我昨日说的那家人。”她加重了口气,怕明盛兰听不清一般。
明盛兰当然听得清,他道:“没事,大娘放心吧,我们只是好奇,想去会会。”
刘大娘面色古怪,像看稀奇一样看着明盛兰,半天才道:“算了算了,我也管不着你们,真是年轻人,不听劝啊,你们可小心
点呐……”说罢她让下人去唤红三上来了。
红三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穿着干净的蓝色衣裳,举止有度,进来后就对明盛兰一礼,道:“我家老爷听闻镇里来了几
位外面的人物,很是出色,想邀请几位到鄙府坐坐。”
明盛兰欠了欠身,道:“请大叔带路吧。”
大雨倾盆,天色阴暗,红三撑着伞不紧不慢的带路。
倒也不用多久,便走到了昨晚曾到过的那间府邸,白日看来,倒不那么鬼气森森了。
进了门,红三默默无言的带路,他不说话,客人们也不好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着,直到遇见一个人。
脸色苍白,眼神黯淡,生得俊秀非常,不正是昨夜开门的年轻人。
红三给他行礼,道:“三少爷。”
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三少爷,木雕一般无神的眼珠转了转,冷漠的看了众人几眼,仿佛从来不曾见过他们一般,道:“他们是
谁?”
红三道:“在刘大娘家借宿的过路人,老爷请回来做客的。”
“哦。”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也不说什么,招呼也不打一个,便继续走了。
红三也很自然的继续带路,
只是韩雁起似乎瞥见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红三也适时的解释起来,道:“那是我家老爷的三儿子,红锦天。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冷漠,请几位不要见怪。”
再走上一段路,红三便顿住了脚步,道:“这便是我家老爷的书房了,这时不知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不在,我去敲门。”他走到
了门口,咚咚敲了两声。
便听里面有一个懒洋洋的年轻男声问着“谁啊?”。
红三恭谨的道:“二少爷,老爷邀请的客人到了。”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响起另一个年轻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就来了?哼……进来吧。”
红三点头称是,然后才折回来道:“几位请进去吧,我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在。”
从头至尾,还没有听见这间宅子的主人,这个家的当家说一句话呢。
六人进屋,那个红三却没进去,而是帮忙关上了门,然后守在外面等候。
这书房十分大,一进去便能看见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歪七八扭的窝在椅子里,吊儿郎当的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这两个红府少爷都生得十分俊朗,不逊于三少爷红锦天的俊秀,也不逊于他的脸色苍白,眼底下更是有着纵欲过度一般的青色
。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这两兄弟。
那人也是男人,看起来真的十分年轻,却难以判断他的年龄。他坐的十分端正,比那两个红少爷坐得不知端正多少辈,但纵然
是他坐的再端正,你看见他的第一眼,想到的第一个字,绝度是“欲”字。
这眉这眼,简直像狐狸一样勾人,不怪乎镇里的人说红家的人是狐狸精。
他穿着也很正统,襟口的盘扣都一丝不苟的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但即使是这样,见到他,想到的还是怎么才能将那些扣子最快
的解开。
这个是红府的主人,那两个红少爷的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中年男人!就是说他是这两个少爷的哥哥,那也是有人信的
。
而且令人十分奇怪的是,这一家人,儿子们的脸色都那样苍白,父亲的脸色,却好的不得了,红润光泽,嫩的能掐出水来。
最重要的是,做好心理准备会见到一个艳壶的韩雁起,此时却完全看不出他身上存在名器!
第六十章
明盛兰一行人来之前,刘大娘就告诉过他们,红家的当家叫红玉箫,他三个儿子中最大的都已经二十五了,所以说,就算红玉
箫十四岁就有了第一个儿子,那他今年也该三十九岁,年近不惑了。
再看看眼前这人,穿倒是穿的端庄稳重,一丝不苟。但眉眼秀丽,分外妖娆,肌肤白白嫩嫩透着粉红,桃花满身,简直是要成
精了,哪里像年近不惑的男人。
红玉箫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看到明盛兰时,笑得眉眼弯弯,道:“几位贵客请坐,快请坐。”
他那两个虽然脸色苍白,却俊朗非凡的儿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以示心中的不满……
红玉箫微侧首不留痕迹的瞪了他们一眼,转回笑道:“冒昧将几位请来,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因为鄙人十余年不曾出镇,对
外面的变化也十分好奇。再加上听闻几位人品风流,难得一见,这才起了心,将诸位请来做客,希望没有失了礼数。”
明盛兰客套的道:“哪里,红……”他看着红玉箫的脸,纠结了一下用词,才斟酌着道:“红老爷,言重了,是我们打扰了才
对。”
红玉箫笑了数声,道:“看你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当与我儿一般大小,若是不嫌弃,叫一声伯伯也可以。”
明盛兰沉默了半晌也没好意思开口,显然红玉箫也意识到了自己长得根本不像一个“伯伯”,这才打消了念头,道:“没事没
事,随便怎么叫都行,哈哈。”他指着那两个十分不爽的青年,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锦悬和锦桐,你们两个,还
不和客人打招呼。”
红锦悬和红锦桐皆是不情不愿的样子,被逼无奈,才喊了一声。
明盛兰面不改色的道:“两位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虎父无犬子。”
明盛兰说的是客气话,红玉箫也没往心里去——开玩笑,虎父无犬子,这俩孩子若真的生得像他,那还叫一表人才么。
红锦悬挑衅的道:“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
韩雁起倒是不明白,问个名字做出这副挑衅的模样干什么,但是他是十分讨厌这家父子的,不为什么,就是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
明盛兰十分自然的道:“敝姓明,上盛下兰,是从扬州来的,要上帝都去寻亲。这是我的三位好朋友,还有两个丫鬟。”
“明盛兰?没听过。”红锦悬撇撇嘴,
红玉箫用他白生生的手指节扣着桌面,眼神颇为不满,显然是嫌大儿子这样子太不知进退了。
齐小白甜甜一笑,道:“贵府十多年前就偏安于此未曾出门,红大公子又怎么会知道明盛兰的名号呢。”
这话一语中的,让红锦悬噎了好半天。
红玉箫淡淡的转移开话题,道:“我两个儿子幼年丧母,无人管教,野惯了,有什么得罪处还请不要见怪。明公子,你来自扬
州,扬州自古是繁华之地,可有什么新奇事物能给我说说?”
“爹!”红锦悬恼怒的看着他。
红玉箫看都不看他一眼。
没怎么说话的红锦桐却在这时拉了拉大哥,还是那副懒懒的模样,道:“爹,您先和客人们聊,我和大哥先下去了。”
红玉箫颔首。
红锦桐面无表情的拉着气急败坏的红锦悬走开,从这个表现看来,红家的大儿子还没有自己的弟弟沉稳呢。
红玉箫瞟都没有瞟自己的儿子,笑盈盈盯着明盛兰,道:“几位远道而来,我想同明公子聊一聊扬州的好风光,你这几位朋友
是否需要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呢,舍下备有茶点果子,吃一些么?”
他这话本该是对着其他人说,但眼睛紧盯着明盛兰,一双凤眼中也不知含了什么晶莹的东西,隐隐勾人得很。
韩雁起一拍桌子道:“为什么呀。”
红玉箫讶然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韩雁起愣了一下,才闷闷的道:“没什么,我是说……扬州我熟得很,我也可以留下来给红老爷说一说啊。”
“这样呀,”红玉箫笑得眉眼弯弯,道:“那再好不过了,我欢迎得很。”话虽这么说,他脸上的笑意相较方才却淡了一点。
“小三,你把客人们带去用点茶果,安排客房歇息。”红玉箫扬声吩咐道:“顺便再派人去刘大娘那儿把客人们的行李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