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时候说明白了。
小蔡一喜,只差没拍手叫好,连忙在前引路,对沧海道:“先生,轿子就在前面,这边请!”
沧海跟在他身后,挥手:“轿子就免了,我不习惯那个,若是不远的话,就走着去吧。”
小蔡不敢拂逆沧海的意思,忙点头道:“好好,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走到段府,虽确实不远,却也走了一会儿。
小蔡领着沧海进入段府,路过庭院时,沧海突然看到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他有些出神地顿住脚步,小蔡唤了他几声,沧海才继续跟着他前行。
是看错了吧?
沧海略微不安地想。
在偌大的府院中走了小片刻,小蔡终于将他带到了段均的住处,此刻这个小公子正躺在凉榻上,小声地哼唧着,沧海看到时,只感到无奈又觉得有趣,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
每一次都是这一招,这小公子到底何时才能厌倦?
“少爷,沧海先生来了!”小蔡领着沧海进去之后,唤了声段均,为沧海倒了茶水,就告退下去。
沧海坐在椅上,段均已从凉榻上坐起,歪歪斜斜的,似是真的病得不轻,看到沧海时,两眼顿时发起光来。
“沧海,沧海……”那一声声呼唤,似是迫不及待的想立刻勾住沧海拉到自己跟前。
奈何沧海不为所动,仍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片刻之后,待段均的目光几乎快穿透他的皮肤时,沧海放下茶盏,对段均道:“段公子近日身子又有大碍了?”
段均苦笑,有些虚弱:“以前总是扯谎,现在,倒是真的受了风寒,不过并没有大碍……叫沧海见笑了。”
沧海观他面色,又见他手脚虚浮,说一句话微微有些气喘,确实是受了风寒的症状,不由更是觉得好笑。
看来,有些话真的不能常说,否则,没病也得说出病来。
“段公子,想来你的病已经让大夫看过了,按时服药,不久后,段公子定会病痛全消的。”看那样子,应是病了几日,自然也就用不着沧海再开几帖药给他。何况段均此家与国舅关系匪浅,又是做生意的大户,又怎会在乎他的几帖药。
段均小声咳了几下,偷偷看了几眼沧海,微白的脸颊上有些泛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问道:“那……那个,沧海,上次我对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见段均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沧海知晓他问的是那日他在医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略微轻叹一声,沧海对段均道:“其实此次沧海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段均双目瞪大,更是激动,他撑了撑身子,披在身上的衣服滑下了几分,结巴着问:“你……你是为了这事来?沧海,你……你答应我了?”
沧海轻笑,摇了摇头:“恕沧海直言,我并未考虑过那事,又何来答应不答应。”
段均脸色白了白:“那……那你说为了这事……”
沧海忽而有些不忍打击眼前的小公子,却又无可奈何,这事本身就没什么希望可言,也奈何段均忍了半年才跟他提起。
“段公子,你是郓都的大户世家,更是当朝国舅疼爱的外甥,身世着实尊贵。沧海不过一介草民,身环布衣,这半年多,你对沧海的心思,沧海多少是明白的。不过,段公子可曾想过,沧海愿意做那个被公子覆于身下,藏于深院,为世人所指点的存在么?又或许,你愿意看到沧海如此凄惨?”
段均虽然顽劣,心地却并不坏,只是年纪太小,做事欠缺考虑,沧海相信,这个小公子并非真的一点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果然,段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看着沧海,忙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也不愿意你那样……只是……只是我真的很喜欢沧海!”说着,勉强笑了笑,微微垂下头去,“再说……再说你和庚大夫不是……”
沧海摇首,轻声道:“既然你知晓我和庚大夫的关系,就更应该明白,我和你没有任何可能。段公子,你还太过年轻,对沧海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总有一日,新鲜过去,喜爱终会耗尽,到那时,沧海于你便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段均大叫起来,有些慌张,“我才不会那么对沧海!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轻叹一声,沧海站起身来:“喜欢,又能喜欢多久。段公子,这份不应该的执着,就放下吧,或许再过几年,回头来看,你会笑此刻的年少轻狂。”
“不……不会的!沧海……你……”
“段公子,”沧海打断他的话,“以后,若是来棋庐观棋,沧海自当欢迎,如果是其他的事,公子便不必再来了。话已说到如此,沧海也没什么再说,公子好生养病,沧海告辞。”不等段均再说,沧海转身离去。
“沧海!”
段均大叫,猛地咳嗽起来,他的心里酸酸的,虽然觉得沧海似是说得不错,可是,看到沧海那么毫不犹豫地离开,并叫自己不要再去棋庐,他难受得要命。
难道,他真的应该放弃?
第一百二十回
刚离开段府,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已下起细细的小雨,沧海抬手遮了遮额头,叹了一口气,便朝着棋庐的方向小步跑去。
这雨来得太突然,街上四处都是奔走的人,刚走了几步,沧海就差点撞上一两个。可就在他刚侧身躲过,身子还不稳时,结果还是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对不住……”沧海站直身子,连忙去扶被他撞得几乎瘫向地面的人,可当看清那人的容貌的时候,他几乎惊呼了起来,“秦雀!”
他怎么跑外面来了?而且,天还下着雨。
“颜霜……颜霜……”秦雀的嘴里一直喃呢着一个名字,在他昏迷时,沧海听过几次,但他至今都不知道“颜霜”到底是谁。
是那个秦雀曾提过的“大官员”么?
“秦雀你没事吧?”沧海小心扶起他,走到一边的屋檐下避雨,刚走了几步,他竟看到秦雀怀中紧紧抓着那盏熄灭的情灯。
这青白的情灯只会在夜里亮起灯火,白日里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光亮。
看着秦雀大病初愈,拖着比自己更为脆弱的身子晃到了这下雨的街上,沧海略微有些心疼。
“我扶你回去。”他将秦雀单薄的身子揽向自己,抬手用宽大的袖袍遮挡着秦雀,为他隔开雨水,抬脚略微有些蹒跚地朝着医庐走去。
可惜,沧海的气力本就不大,即使秦雀现下没几分重量,他依旧有些吃不消,吃力得几乎寸步难行。
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开始小口小口地喘气。
待再抬脚前行,一个没注意,脚下的水迹忽而使他一滑,沧海一惊,眼看着两人就要向地面摔去。
眼前人影闪动,沧海只感到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一只有力的手臂立刻紧紧环着自己。
有些恍惚,沧海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那个俊美非凡而又熟悉无比的脸,他正撑着油纸伞,低头静静地望着自己,那天生上扬的嘴角,总是那般似笑非笑,带着一点难言的邪佞气息。
“进去解决了小麻烦,出来又捡个大麻烦,沧海,你还真是不给人省心……”他听到男人如此说,轻松又并非责怪的调笑。
沧海站直身子,头顶的油纸伞为他遮了雨水,这一刻,竟有一种错觉,他和庚炎,还在混沌的水墨天地。
怀中的人忽而沉了下去,沧海连忙回过神来,使力稳住秦雀,垂头看去才发现秦雀已经晕了过去,额头滚烫,又发起热来。
“快将秦雀带回去。”再也顾不得其他,沧海将晕倒的秦雀送进庚炎的怀抱,示意他抱着秦雀。
庚炎身子一顿,只望了眼略有些着急的沧海,便转过身去,将秦雀背在了背上。
“我们走。”沧海接过庚炎手里的油纸伞,一手覆在秦雀背上,举伞为两人遮起雨来,可自己整个人几乎露在小雨下。
忽而,沧海感到手心一热,他微微怔住,垂眼,见庚炎不知何时握住了他覆在秦雀背上的手,紧紧的,一用力将他拉进了雨伞狭小的范围,即使遮不了多少雨水,却与庚炎的肩膀紧紧贴着。
沧海忽而有些窒息,略微苍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目光闪躲了一下,低声对庚炎说:“走吧。”
庚炎回首望了他一眼,勾着优美的唇角,什么话也没说。
他背着昏迷的秦雀,而手上却紧紧地拉着沧海,在渐大的雨势中,向医庐归去。
“怎么样,有大碍么?”
回到医庐,三人几乎都湿透了,将秦雀送进房间,沧海换掉他身上淋湿的衣物,问庚炎秦雀的情况。
庚炎收回搭在秦雀脉上的手,道:“没事,只是邪寒入体。”他抬头看向沧海,眸子忽而紧缩,变得深沉起来。
回庐途中,沧海几乎将伞都遮在了他和秦雀头上,雨水将沧海淋得透彻,不仅及地的墨发全部湿漉漉地贴在修长瓷白的颈上,那一身衣物更是因雨水变得半透明,贴在那清瘦的身子上,勾勒出宽大的衣袍下,那好似引诱一般的曲线。
“我去煎药。”沧海并未注意到庚炎的目光,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秦雀,听庚炎说是邪寒入体,心底已默默拟出了药方,转身便想去药房抓药,替秦雀煎药。
手腕忽而被人拉住,沧海一下落进背后高温的怀抱,他听到庚炎在自己耳边吐着灼热的气息低沉道:“你也淋湿了,将衣服脱了吧。”一只手无声勾起沧海的腰带,另一只微微往衣内钻去。
“我知道,等会儿就去。”沧海低声说,连忙挣了挣那令人窒息的怀抱,伸手想去按住那两只不安分的手。
忽而,庚炎拥着沧海往门外带去,一下将他压在了门边上,那顶在沧海股间的东西,立刻令沧海僵硬了身子。
“……庚炎!”沧海曲起手臂,想转身推开身上的男人,“这是秦雀的房间!”
言下之意,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庚炎镇压下他的反抗,将他一只乱动的手紧紧压在门边,敞开的一扇门将两人隔绝在狭小的阴影内:“不怕,他现在醒不来。”庚炎垂眸慵懒地看着怀中的人,滚烫的气息落在沧海的耳尖,上扬的唇若有似无地轻轻触碰。
“不行!”沧海摇头,那缓慢解着自己腰带的手,已快滑入衣内,他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推搡。
奈何,沧海的力道根本抵不过身后的男人,那手终究还是滑入了他的衣内,瞬息剥开里衣,覆在他衣下的胸膛上,袭向他胸前隐藏的茱萸。
沧海浑身一颤,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说行,就可以。”庚炎亲吻了一下沧海干净的耳后,微微沙哑地低语,“沧海,我想要你。”那只邪恶的手顺着沧海的腰际下滑,很快在沧海没有用处的挣扎下,覆上了他的大腿。
沧海虽躲了躲他落在脖颈上的吻,却躲不掉那只手,双腿下意识合拢了一下,却好似回应似的将男人的手桎梏在了双腿之间,一瞬间,令男人的手指更是有机可乘。
“嗯……”那手指好似小蛇一样游走在沧海的腿间,无论他如何挣脱,都只能使得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更为放肆与情色。
如此下去,怕是在秦雀的房里真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沧海强忍着,整了整已经开始混乱的思绪,勉强冷静地对身后的男人吐出几个字:“秦雀病了。”声音隐忍而又略微破碎。
庚炎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怀中紧抱的人。
无视所有的抵抗,他剥开沧海一边的衣襟,伸出舌尖,顺着肩头,一路轻咬舔舐着往下滑动,那本是留有雨渍的瓷白皮肤上,很快又留下一道暧昧而淫靡的痕迹。
“我想要沧海。”
可庚炎翻来翻去都是这一句话,沧海虽然挣扎着,片刻,动作却不自觉地小了下来。
其实,面对如此热烈的庚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才,在庚炎出现在雨中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就已经有些混乱了,现下这种情况下,心思却是更为理不清晰。
沧海知道,小蔡来找他的时候,还在对弈的庚炎是看见了的,但是,占有欲那么强烈的男人却并没有阻止他的不辞而别。沧海想,也许,是因为庚炎相信他能够解决,所以才会放心地让他走进对自己怀有企图的人的家中。
这一切,只因为男人对他的信任。
然后,在天色骤变的时候,他依旧轻松地撑着伞来接自己。
没有任何询问与质疑,只是来接他,回两人的家。
此刻,男人迫切的想要他,因为心里之前的欢喜,沧海多少是想回应的,可是……他确实不能在秦雀的房中与庚炎若无其事地做着这种事,更不能不管秦雀的死活,任由还在发热秦雀听天由命。若是又烧没了半条性命该怎么办?不仅害了秦雀,之前庚炎几个月的努力,也都全成了泡影。
忍着身下传来的异样感觉,他克制着已然紊乱的气息,低声再次对身后的男人说:“庚炎……等等好么?”似是在无助的请求。
庚炎的呼吸热烈而低沉,他的手忽而顿住了,只是炙热的唇依旧顺着沧海的肩头往背脊下滑,他避开沧海覆着蟾皮的伤口,直到快要吻到腰际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的,忽而松开了压制着沧海的那只手,而滑进沧海腿间的手也迅速从凌乱的衣下抽离出来。
庚炎深呼吸了一口沧海颈上的气息,低哑地沉重吐息着:“那就先欠着。”
他紧紧拥了一会儿怀中的人,即使身下火热的地方依旧是精神抖擞,片刻后却直起身来,放开了沧海。
沧海终是松了一口气,身子也好似瘫了一般。
庚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平静却又好似隐含着疯狂,那双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的墙壁,吐息着炙热气息的嘴唇,在沧海耳边就好似发出最后的警告:“迟早会讨回来的。”
沧海听清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接下来,两人都离开了秦雀的房间。
沧海回到屋里,迅速换掉湿透的衣物,赶到药房的时候,发现庚炎竟早已将药熬在小炉上,旁边还有刚煮开的姜茶,他不禁又有些小小的感动与欣慰。
走到庚炎房前,见他正换好衣物,沧海走上前去,将煮好的茶水放在桌上,柔声唤他:“过来喝些姜水驱驱寒意。”
“背脊痛么?”庚炎坐到桌前,抬手去碰沧海的背,淋了一场雨,多少会受些寒,他才是最令自己担心的一个。
沧海摇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论痛与不痛,他都会向庚炎坦诚一切,只是今日运气较好,并未扯动背上的伤口。
庚炎点点头,执起茶盏,揭了揭茶盖,拨开水雾,缓缓饮下一口:“你有话对我说?”
沧海正好咽下茶水,他没想到男人那么快就察觉自己的心思,于是放下茶盏,坦言道:“我想关掉棋庐。”
庚炎手中一顿,似是没料到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抬眼看着男人,淡淡的勾着嘴角问:“理由呢?”
沧海站起身来,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雨,平静地说:“布袋里的情种,应该还剩有大半袋,若要还给所有人,仅仅在这里等,不知道何时才能还尽。我想,我们不如出去走一走,一边赏四处山水风景,一边暗访丢失情种的人,岂不一举两得,十分美哉?”他笑了笑,似乎想到那里心情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