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睡8年(1)
冰冷寂静的“暗”中,混沌是那里唯一的色彩。诱发那嗤浮于脑海深处的记忆,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
腥红占满了整个视角。过往的一幕幕首次重现,直至只剩暴戾与血腥的梦魇,蛆虫般挥之不尽,发丝般如影随形。
摩的,一股无法抗拒的劲力涌来,自神经末梢传来,浑浑噩噩之间,他的意识陷入了昏睡……
大部分意识陷入了沉眠,却仍有一丝游离,防护自身的安危,他现在清楚却无奈的知道——他现下是个婴儿。正确地说是龟缩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先前拉扯着他从那个安静舒适的地方送出的劲力,和现下全身的处决感知,他不难相信这一事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应该已经死了啊。而现在,身为机器时候的一切从来没有现在如此鲜明,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心底升起,他不知道的是——那种奇怪的感觉正是讽刺啊,讽刺的是那人自己,还是这场可笑的安排……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除了床塌上的女人微弱的喘息声,整间屋子来来进进的下人快速利落地做着事,脚步声也不外泻,就连原本应有的婴儿的啼哭也没有,安静得诡异非常。
灯火通明的屋内,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唯一面露不甘的女子,她的身体也逐渐僵硬——她是自杀的。婢女抱着过分安静得让人疑是哑儿的婴儿静静地站立在靠窗半隐的地方,清冷的月辉将孩子割据成明暗的两半,但那孩子自身无论怎样却象是笼罩在黑暗中一般——这便是云君尧刚踏进这间屋子时所见的一幕。
仿佛若有感应一般,就在云君尧冰冷的眸扫在那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时,婴孩紧闭的眼倏地睁开,与云君尧“对视”一眼后又迅速合拢。虽仅一眼,但已足够云君尧看清了——那双没有瞳仁的眼内所泛着的一层死气,非是临近死亡时候的灰,而是一种近乎于灰的褐。他曾在一个杀了上万人而疯狂的人身上所见过的褐,那是血的诅咒,暗的刻印。
那么,又怎么会在一个婴儿身上出现呢?
呵,有意思。
转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云君尧忽然改变了原本打算杀了这个孩子的决定,一个玩具岂非更有趣?
第2章:一睡8年(2)
而一次睁眼,已将他最后一丝精力耗尽,伴随着来到这个身体所耗费的精力一起陷入了沉眠。
或许,一起印刻入意识深处的,还有那一眼所带来的,令他兴奋不已的——强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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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一路,血雨腥风,尔虞我诈。有人,便有七情六欲,便少不了诸多是非。势力的纷争,或不如说人心的丑陋,往往便是这是非的源头。
“一奇一迹,二神五话”——这便是近一个世纪以来盘踞江湖而还未被替换的九大势力。而这“二神”不仅是神话的行意,还意指神秘。
话说,“二神”的总属江湖人尽皆知,然,翻遍了整个城也没有找出他们的一个人……
话说,“二神”与皇朝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话说,“二神”的两个主上其实是青梅竹马,莫逆之交……
…… ……
笑尘山庄,即使这里显得异常庄严肃穆,即使这里从未有过贼盗成功闯入,即使官府对这里的诡异从来不闻不问,甚至礼若上宾……再怎么即使,在江湖人眼中,这里只不过是一座稍嫌怪异但也再平凡不过的富人山庄,又有谁会想道,这里会是笑天阁——“二神”之一的总阁所在?
而笑天阁阁主云君尧,更属于江湖中几个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还是那个“现代机器”的“父亲”——是偶然的宿命,还是缘分的必然?
谁,也无从得知。
命运,亦悄然调整着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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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辉将庭院分割成明暗的两半,树下,那站在明暗交界处的男子负手而立,墨衣无风自动,一抹若有似无的兴味萦绕眼内,光华流转。他身后,两男一女静立,隐没于树影之中。
而明亮的月光照下的平坦处,8名身着夜行衣的人静默地调动内息,以达到自身最好的状态,杀气,毫不掩饰地直指被包围其中的那个小男孩,那个双眼紧闭,自出生8年来木偶一般从未睁过一眼,有过一语,只凭本能在生活的稚童。
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一片老黄的枯叶,缓缓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转悠着自空中飘落。
在枯叶落定的那一瞬间,围成一圈的8个黑衣死士动了。不约而同地,他们直取人体能一击致命的各大“穴点”。
即使意识陷入沉睡,肉体源于灵魂深处那敏锐到不可思议的本能,以及近几年无意识之中对身体的锻炼使得身体拥有超高柔韧性,让那8岁稚童堪堪躲过最为致命的“穴点”,但是,那一身的伤口却是他为生存所付出的代价,血流不止的伤口,且有越流越多的趋势。
……身处危险的信号,呼唤着深处的灵魂……
又再添了三处伤口。
在极短的交锋内,8岁的稚童已浑身染血,全身上下共计几十处的伤口。毕竟,他只是靠本能闪避而已。
毕竟,那只是一个8岁稚童的身体。
……无处不在的杀机,颤动着体内那个“机器”的灵魂……
第一轮的交锋在不足十秒内已完成。8名黑衣死士与那个8岁稚童都各自停了下来,恢复一开始的位置,仿佛他们根本没有动过一般,但如果忽略小男孩身上满身的伤痕的话。死士对小孩呈包围状,一如刚开始,静静地等待着最佳时机,进行新一轮的交锋。他们不是杀手,一击不中,只要没有新的命令,他们便继续忠诚地执行上一个命令,直至完成,或者死亡。
树下,墨衣男子眼内的兴味更重了。他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进攻,仿佛站在那中央被包围的根本不是他的亲子一般,对那个孩子,自从婴孩时的一眼后,他终于又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看来,当初没有杀了那个孩子是对的呢……
对那个稚童而言,强大的胁迫感包围着他的每一寸感知,令他动弹不得。
而这深沉的夜,竟是寂静得诡异非常,隐隐夹杂着风雨欲来之势。
……气势之中一波又一波的胁迫感直冲向那灵魂深处,来自生命的威胁形成一个契机,迫使着沉眠8年的灵魂提早苏醒……
睫毛轻颤,8岁的稚童突然呆立了一下——
好机会!
早已等待充足的8名黑衣死士几乎同时飞身上前,短匕横握,直指早已找准的“穴点”。
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正对稚童的黑衣人首先刺入稚童心脏的“穴点”停住了——一双小小嫩嫩的手握住了匕身,使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而另外七把匕首只能刚好碰触到稚童的血杉。
因为,反手拔出没入身体的短匕,以着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稚童凭借着身高的优势低首侧身,同时在那几人还未反映得过来之迹,从身后已在他们的脖颈处划过一丝血痕——一击弊命。
树影之中,墨衣男子身后的男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饶是历经诸多异事的他们,也不由得震惊了,那般阴狠的气势,毫不留情的手段,还是那个木偶一般的8岁稚童?
不由得同时望向树下那个邪魅阴冷的男子,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啊。
而墨衣男子——云君尧的嘴角却掀起了一个几不可觉的弧度,那个孩子给他的感觉,终于,又有了……
第3章:云残照
清辉笼罩大地。夜晚下放在天幕之下,人类便在这片大地上世代耕耘,咏作。
笑尘山庄的某处,诡异至极的气氛在这里蔓延开来,被月光笼罩着的那个满身是血的稚童,初次在众人面前睁开的眼内是一双翻滚着暴戾的血眸,嗜血的欲望赤裸裸的涌动,云君尧所见过的褐被深深掩埋。
8年,并未让沉眠的曾经被称为“现代机器”的他恢复,作为保护自己的本能将那沉眠的灵魂吵醒,灵怨血咒便在苏醒的那一刻已发动。即便是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他,亦不罢休。
被那双血眸所锁定的墨衣男子——云君尧,仍是不动如山地静立在树下,对着那如同嗜血修罗一般的稚童,他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着,纯黑的眸内隐去了先前的兴味,只剩下深邃,无人可探的深邃。
不够,还不够。
深埋心底的嗜血被灵怨血咒全部引出,并被放大数倍,仅仅这么几个人还不够,远远不够啊……
“够了。”冷寒平静的声音响起,音调不是很大,却用上了一丝内息。
够了?
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口血,8岁的稚童阴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男子。纵使这个男子给他那一眼的印象在这8年中不时闪过,但是灵怨血咒既已发动就没有后退的可能,即使这个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我说,够了。”瞬间,在谁都没有反映得过来之迹,云君尧已经站到了被血腥之气紧紧环绕的小孩的面前,眼内,已有怒火闪现。还没有人在他下令之后无动于衷。
阴冷与杀气震慑了已是一心渴望血液的“机器”,他望着眼前的男人,即使他的灵魂并不惧怕,但那8岁的小孩的身体却无力承受。
一股思绪倏的划过心底,他一下子便楞住了,他——仅仅只是一个机器,连杀手也比他高级的一个机器,居然……停下了?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面前的墨衣男子,环绕周身的戾气瞬间变为浓浓的震惊,有了嗜血以外的意识即代表着灵怨血咒已经停下,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出现?
血色的瞳内透着满满的茫然,事情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转变,这种转变,是好?是坏?
谁,也无从得知。
“停,了?”生疏喑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含着满满的无措,禁锢于8岁的身体内浸淫在戾气与
血腥的灵魂万不可置信,这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灵怨血咒居然,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停,了?
眼前的景色似乎在旋转,黑暗一点一滴向他侵蚀着,真是,讽刺啊……
“云残照。”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墨衣男子轻抱稚童,深邃的眼注视着怀中的小孩道:“从今天起,他是笑天阁少主,云残照。”
“是。”站在他身后的三人道。
“玄禹。”
“在。”青衣男子上前垂首道。
“跟我来。”
“是。”
云君尧抱着云残照倏然离去,眼内,仅仅只倒印着那个8岁的稚童,而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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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尘苑。
“如何?”低沉冷寒的声音骤然响起,墨衣男子静立在床前,审视着床上已经由玄禹包扎好伤口,换好衣服的稚童,眼内平静无波。
“其他地方倒是无大碍了,只是心口处的伤,若是再进半寸,恐怕就是我也没有办法了,但是以后的运动量,特别是学武的话就不能急噪。还有嗓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育得很完全,但是因为很少,甚至说没有说话的缘故,很脆弱,要尽量少说话。”玄禹以很担忧的口吻道,对于一个8岁的稚童,今晚的战斗在他的眼里太过惨烈,但是,他也很佩服这个少主,那个小孩早该支撑不住才是。
听完玄禹的话,云君尧几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玄禹可以退下了。
玄禹恭敬地退出门外,不忘掩了下门。独自留下屋内的那对父子。
第4章:“爹爹”
“醒了?”邪肆低沉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带着点点慵懒,打破一室静谧。
躺在床上才刚转醒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的8岁稚童,闻言,倏地睁开了半瞌的眼,多年徘徊于生死边缘的经验使他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回神并忆起了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不同于发动灵怨血咒时,现在的他可以清晰地思考——这也是他与其他“机器”所不同的地方,他会思考。轻易地发现了身体当下糟糕至极的状态,却毫不在意地转头望向出声之人——他现在连动一下也无力至极。
慵懒地靠坐在椅上,接收到稚童打量的目光,云君尧惬意地注视着对方,且任由对方放肆的目光望向自己。微许,唇轻启,向对方告知:“云君尧,你的……‘爹爹’,而你,从今天开始,就叫作云残照。”很好听的声音,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强势与威严。
“……爹……爹?”清脆稚嫩的声音,明明是给人刚学习说话的感觉,却吐字清晰,而且,语调中和现在血瞳中一样,带着满满的茫然。想起意识完全沉睡前的那一眼以及刚才的打量,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兴奋的,强者,是他所追求的主上,而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爹爹?不对,那应该是被认定而还未认主的主上吧!
不过,他让叫爹爹,那就叫爹爹吧。
“有什么话,说出来。”优雅地起身,跺步至床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惑人的气息的云君尧,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小人道。
立于一旁三人中的女子很自觉地要过来将云残照扶起。
“退下。”衣袖轻摆,云君尧喝止了刚要碰到云残照的女子——未央。
“是。”楞仲了一下,未央还是退至一旁。
而云君尧却亲自扶起现下动弹不得的云残照,让他倚在自己怀中坐起,轻柔的动作与身上散发的冷寒与威严完全迥异。
另一边的三人已经完全看傻了眼,不说先前准许这个孩子叫“爹爹”,现在还……
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君上,他们还真是摸不透啊。
还真是……多变呐!云残照在心里感叹。先前还显惑人兼杂着慑人,现下却是威严与冷酷尽显,早已在心下认定云君尧为主上,却因鄙视着现下没有一点力量的身体而另有打算的云残照,对这位比之在原身体时所认的最强的主人所散发的气势还要强大不知多少倍的“爹爹”,心下思绪百转。
“说话。”云君尧对怀中的稚童道,冰寒的声音隐含着一丝不耐。
“……”在这种隐含逼迫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使“机器”屈服,更何况,云君尧现下还不是他的主上,“机器”只听命令,但也仅限于他的主上。
“……”静默着,云君尧扼住云残照的下颚,将那张虽还年幼却已精致至极的小脸扳回头,对视了好一会儿,忽而唇线微微上扬,道:“呵,好有意思的小东西。”
而后,放开了制住云残照的手,将稚童脸上挡在前迹的发扶至耳后。
气氛,回复到了一开始的平寂。
忽然象是反应过来一般,从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接受了“云残照”这个名字与身体,本能地,还是抗拒着与别人接触。
晤……
只轻微地动一下,全身由其是心口的地方却疼得直皱眉。强忍住闷哼,却是不敢再动一下了。
而云残照,此时却丝毫未觉,他的一切行动与表情此刻全落入云君尧眼内。异于常人的纯黑的墨瞳,不似一般人棕色的瞳仁,那双暗如子夜的眼内,吸慑一切,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它驻留。然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那个有着一双血瞳的稚童,让人有天地间只剩那一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