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照残阳——弋爱

作者:弋爱  录入:07-12

“一方面而已。我要的是消除你的视觉死角。禽洞内住着沧翼,你进去自然便会明白。”

“……”默然的银衣少年闻言,几个闪身,已然消失在禽洞入洞一尺寸光不进的黑暗当中。

目送少年消失的身影,云君尧对着身后的黑衣女子道:“临筝。”

“是,属下遵令。”临筝会意的上前,快速地变换了几个手势,口中念道:“天行健垒地乾坤。”

瞬间,在禽洞周围结下阵法,临筝回向云君尧道:“君上,少君的行动我已尽可感知。”

“恩。”微微颔首,云君尧的身影竟开始模糊,那却仅是一个残影罢了,人不知何时已然不在。临筝和玄禹见怪不怪,静静地守护在洞外,做好自己的本职。不远处的树顶,墨衣男子斜卧那之上,轻若白羽,夏日的炎热完全无法灼他半分。

沧翼——近似蝙蝠的一个稀有物种,喜群居,嗜活物。夏季是他们异常狂燥的期间,一旦有活物入其领地便会发起疯狂的攻击,爪子带有可以微性麻醉生物功能。

浦一入洞,云残照心内便生出极不舒服的感觉。黑暗,原本是最为熟悉而有助于他隐藏的,现下却反而有曝露在众多目光之下的感觉。平常的黑夜或许他可夜视,但在这里,不知为何,却是完全陷入孤立暗处的空间,他索性闭上眼,将感知提升至极限,危险的本能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之高度紧绷。

黑暗中,一道绝美的弧度自他的嘴角掀起,许久不曾有过的兴奋在他的体内膨胀,血液也似乎在这时流动得异常快速,在叫嚣着什么,咆哮着什么。

完全是凭着来自危险的自我保护直觉,堪堪地躲过众多的来自洞内沧翼的攻击,身体不断地做着各种怪异的动作。但,即使再怎么灵活,不时地,也总会被沧翼的爪子划到,身体上的伤口也在不断的增加,自己身体血液的味道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的四周脚下,沧翼的尸体不时的会落下。沧翼异于其他生物强大的生命力使得云残照很是棘手,对于这种他从未接触的奇异生物,不知道弱点,甚至不知道体形的大小,只有不断用自己的伤口去换取些微的信息……

一个时辰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但对于黑暗中的云残照来说却是难熬的,不会退缩,没有时间的观念,以至于就这样战斗到昏倒。

但身体过于疲惫并未使他的意识就此甘于沉睡,他知道是云君尧在他倒下的时候刚好接住了他,使他免于遭受沧翼啄食之苦。

同时,也使他放心地陷入昏睡。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身着银衣的孩子站在墨衣冷魅的男人身边,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但他认得那个男人,他是云君尧——他的爹爹。

他听见那个孩子对着云君尧唤道:

——“爹爹”。

心中,摹地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心,似乎都绞在了一起,有着难以言语的愤懑。

爹爹——这该是只有他叫那个被他认定的男人才是,不仅仅是平常父子间的称呼,即便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就仿佛“娃娃”是云君尧如此唤他一般。

他不要别人唤他“爹爹”!

那让他涌起嗜血感觉的一声声“爹爹”,偏偏不论如何他都无法接触到那两人,无能为力的错觉,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

第26章:悸动(1)

睁开眼,即落入一片流转着纯墨的光华中,冷魅的墨瞳注视着他,一如初见的一眼。

思路渐晰,云残照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云君尧抱在怀中坐在树叉上的。眺望四周,正对面不远处开外便是禽洞入口,一男一女在入口处大岩石上各自做着什么。

回想恍惚中所见的少年,却惊觉适才那并非是梦境,而是属于他的“记忆”倒放。呵,记忆啊,曾几何时他也有了自己的记忆。

但,真正令他惊的却不在此。

那时,那句他错以为出自别人之口的“爹爹”瞬间逼出了隐藏的嗜血,真正惊厥的是自己被引发出来的想法。那个男人不理他,不应他,他会想要自觉的毁灭所有,不是别人的命令,不是戾气引发的欲望,是真正的毁灭的自己的想法。但却又好似什么都做不科,无措得心慌,被他误认为是懦弱的令他失措,茫然。

“怎么了?”

耳边传来低厉惑人的声音,呵出的气轻赋过颈项,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云残照缩了缩脖子。

羽睫轻颤了几下,少年转首对上男人的视线,轻抿唇,张了张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顿了顿,似是确认地喃喃:“爹爹,爹爹,爹爹……”

微一挑眉,几丝诧异闪过云君尧的眸底,快得无所捉摸。

没有提示地,云君尧抱起云残照飞身而起。只见一道墨影闪过,几个起落间,云君尧业已抱着少年来到一弯碧潭边上,潭边巨石上整齐地摆放着新的衣衫。那是临筝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的。

不解地望着云君尧,云残照不明就里。带他来这里,干嘛?

“娃娃的‘雪魄银衣’固然不染纤尘,不用洗换,但娃娃总要沐浴吧。”墨衣男子轻笑着道,一边放下了怀中的少年。

云残照反倒楞了,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醒来之后有一股子的怪怪的味道。这也难怪,毕竟进入禽洞试练沾染一身沧翼的气味也属正常,虽然“雪魄银衣”不沾味道,不染纤尘,但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洗总是去不掉的。

那么,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那个男人抱着自己忍受了这样的味道又是多久?为什么,他不放开呢?

愣神间,云君尧已经轻轻为云残照解下了衣衫。再次抱起了少年步入碧潭,丝毫不在意自己沾湿的衣物。湿冷润泽的感觉刺激着五感,夕阳的金黄包裹着肌肤,男子怀中清厉绝伦的少年美好得不似凡尘之物。

“娃娃要爹爹来吗?”墨衣男子看着少年无所动作,唇边的笑意加深。

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又立即摇了摇头。云残照蓦地钻入水下,直到感受到水波的强烈翻滚才探出一个头来浮在水面,却见云君尧已潇潇洒洒地站在潭岸上,身上还换了一件新的墨衣。

“哈哈哈哈……”云君尧蓦地仰天大笑,说不出的狂傲与写意。

太有意思了,这样的娃娃,我会好好期待娃娃你日后带给我的惊喜。

似云君尧这般自我的人,会为了初见的一眼改变一开始的决定;象他那般从一愿被束缚的人,会为云残照守在北山之颠6年;如他那般傲气的人,会为那个少年慢慢地宽衣;这样睥睨天下站在众物之上的人,会正视着与之共鸣的灵魂。

不论最初的理由,不管一切的缘由。即便连云君尧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心底陌生的感觉,但是,他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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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模糊的笑声,笑尽世间的孤气傲然,玄禹顿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看向一旁目视夕阳的黑衣少女道:“君上一向随性而为,这样大笑也曾有过,只是从来不曾这样的呢。”

临筝没有回头,默然半晌。

“呵,你跟着君上也有五年了吧!”

那又怎么样?临筝挑着眉的眼仿佛如是地道。

“倒是没有什么啊……”好象有很多的东西充斥在心间,却又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玄禹索性答得模棱两可。

“其实,那个孩子看似冰冷待人,其实只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吧!”临筝突然道。

楞仲了一下,玄禹也仰望着天迹,感慨纷仲而至:“那样的童年,也难怪。不过——”

玄禹顿了一下,复又道:“其实刚开始少君被生下来的时候,君上原是去杀了那孩子的,谁知最后竟留了下来。”

以眼神询问着什么意思,临筝无言地道。

“因为,少君的出生是不被允许的啊。君上本是要让霸世五族在这一代消失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其他几族的年轻族长们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说罢,还青衣男子还冷笑了几声。

“……”一时无言,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好半晌,一句叹息自女子的唇迹散开

——“那么,我们就期待吧,那神迹的黄昏……”

“是嘛……”

第27章:悸动(2)

同样的地点,同样是目不能视的黑暗。禽洞中,云残照快速闪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夜已过了近两个时辰,神经已经麻木,手脚中的已快达到极限。

“娃娃,过来。”静无声息的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低魅的声线。

闻言,云残照不再恋战,依循着声音大致的方向,未略多远便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当那人抱着他几个瞬息之后,便再次感受着沧炎山上光线的照耀,不适应地咪了咪眼,现下,还是下午而已。

云君尧不动如山地站在洞内距云残照不远处,以他的境界自然未泄露出一丝生气,是以,没有招到沧翼的攻击,待觉少年以达到极限之后,才出声提示,抱着云残照离洞。

即便他已非是稚童而长成了少年,云君尧依旧时常抱着云残照,最大的原因,便是云残照仍如孩提时一般不喜穿鞋,时常一双赤足沾地,走时虽仅轻点足尖便可瞬间略出很远,但依旧令云君尧不喜,横抱起瘦小的少年藏于怀中,至真至宝。

“娃娃,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试练而已。”男子道,似是安抚少年。向洞外巨岩上的下属微一致意,飞身略至树梢见斜倚着。

“……爹爹`也这样试炼过吗?”少年心下一动便脱口而出。

“难得娃娃会问呢!”戏谑地道了一句,轻轻抚弄少年眉心的一滴殷红,云君尧神色不变,眼底却浮现出一丝讥诮,“当年……呵!”

“娃娃‘想’知道?”语气直转,变得带一丝飘渺,几分魅惑,加重了“想”字的语调。

略一想了想,云残照方道:“想。”

“当年嘛,爹爹每天都和好多人一起进入这个洞穴,每天也是一个人出来。”轻描淡写的叙述,完全无法让人体会到那种九死一生的险要。不仅要应付沧翼,同时还要防备来自身边的攻击,身受重伤出去之后还要提防外面的人的“暗箭”。漆黑的环境中的狼狈,洞悉的不仅是周围的一切,也洞悉了自我的存在。压抑的氛围,连人性的崩溃皆已显得苍白。

云残照不会察言观色,自然无法发现两人间已稍显冷凝的起气氛,却让他脑中闪现了还在“垃圾常‘中随着思维的解封而回复的记忆片段,身体随之僵硬。

“呵,娃娃‘想’的可是爹爹?”云君尧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并非他会如何,而是他看少年似乎陷入了不好的东西中。一边,手自眉心移至发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安抚,无序中带着那般自然的频率。

未许。云君尧忽然低低地笑开:“总算,来了点有趣的东西了呢!”

云残照也发现了异动,径自一略而下,几个起落之间,已然俏生生地站在禽洞外巨岩上,距离他的几步开外的地方,玄禹和临筝兀自戒备。

因为在他们目视范围内,一只异兽散发着凛人的气势站在另一巨石上,半磕着楞大的眸,高傲的斜视着正对着它的人类,似是不屑,又有着兽类随时的戒备。

蓦地,它发现一个墨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径立于自己站着的巨石上,心下警铃大做,四个蹄子不安地动着。

云君尧负手而立,比那异兽更为高傲的风姿,迎着穿林而过的风更显惑人。

吊睛白虎的身姿,额际没有“王”字反倒是长着一颗绿宝石样的突兀,怪异的耳朵——一对弯卷的曲角,威严而雍懒的气息自它散发。

云君尧嘴角勾起一抹更为深层的笑意。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28章:“苦”味

异变突起,高傲的异兽突然四腿曲起,瘫倒在巨岩上,铜铃大的眸半阖着,流露出的是不屈的桀骜。云君尧却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默于眼前的一幕,傲然负手,没有人能窥探那立于人之顶端的男子的内心。

“早闻有精通药、蛊、咒的人以蛊植于兽身,加催以药,控之于咒,这样的兽便会产生异变,属性不明,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呐!”这边,临筝冷冷的声音突然道,似是敬佩,实则是暗讽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怒火。

“咯咯……这位姐姐好见识啊!”喑哑的嗓音自林中传出,刺耳之极,却又带着少女的天真,话语间,有说不出的诡异。

话音一落,全身上下的肌肤被裹布包裹在内,只露出一双妙目的女子自林中步出,飘渺的身法兀显曼妙的身形,犹自立于林子边缘,并未向他们靠拢。

“你是它的主人?”临筝语微沉,向视着视线从未从异兽身上移开的女子,努力压抑着什么一般,“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个禁忌吗?你就……下得了手?”

“想来这位姐姐也知道了什么了吧!”女子仅露的一双妙母慢转,缓缓扫过众人,又道:“本来你们知道这许多,我是不该留下你们的,可谁叫奴家只是区区一介弱女子,你们中任意一位奴家可都招架不住呢!

不过,这位哥哥应该有所求的吧!”语调一转,她手一指,却是指的云君尧。

“有的称呼可不要随便说哦,东西,本君也可以自己拿的。”云君尧轻道,柔和魅惑的语调仿佛情人的低语,诡魅中带着说不出的险要。

“也是耶!”象是被提醒一般,女子点了点头,作掩口状,“可是哥哥,有更好的又焉有不要之理,事半功倍不是很好嘛!何况区区一个称呼而已,又何必介怀?”女子从一开始见到这几人便知道他们皆非自己和异兽能对付的,其中那黑衣的女子好象还知道些什么,而且这几人也皆非善类,而自己似乎是打扰了他们,离开之不易。是以,只有紧握手中唯一的筹码————那个男子的需要之物。

“你的意思,既然你有更好的,那便拿来吧!”

“你会放我们离开……”

“不要让本君重复。”云君尧不耐地打断她。

“好,我便相信你。”女子咬牙,自身上提出一个布袋,掷向云君尧。

信手接住布袋的同时,云君尧便知晓袋内正是他欲寻之物,也未打开,径自走向云残照。一旁的玄禹见状,会意地对着女子道:“你还不走?”

看到那绝世的风姿,再自然不过的冷魅的气质,心头仿佛突然烧起一团火,女子紧紧地盯着云君尧,道:“你就不怕我下毒,你应该知道会‘制造’出那种异兽的人毒术绝顶吧!”

云君尧根本连一丝停顿也没有,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是施舍的讥诮,也是怜悯。

玄禹和临筝也是讽刺般地看着她仿佛小丑一般。临筝知道,这般异兽一般是极其通灵的,不,那根本就是“制造”的人以最亲近之人的魂魄炼入兽身,怎会不知人性?刚刚那句话,至少还说明她还有身为人的嫉妒之心,不是吗?

真是可悲的女人。但可悲之人必定会有其可恨之处!

这也是之前临筝怒火的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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