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眯了眯,司洛似乎并不太喜欢被别人这般的质疑,阴森的眸扫了南山神医一眼,“总之,九面先生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南山神医坐了下来,从容地笑道:“虽然不知道先生是谁,但是本神医过门也是客,哪有叫客人做事的道理的?”
“如果,我说你的小徒儿正在皇宫里吃苦呢?”
“你……”南山神医顿时怒斥起来。
司洛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画一张脸,神医不会推却吧?”
“不是不能,只是,我要清楚用途。”
“哦,也是,九面老先生在几十年前用各种假面目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后,决心用真面目示人,并且改头换面成为救人的神医,坏事,当然是不会再做的了。”司洛把会说完,看着南山神医惊讶的脸似乎有点得瑟。
“就只要画一张脸?”
“难道你觉得自己的用处还很多吗?”
“好,我答应你,但是太久没有画皮了,有点生疏,请容许我斟酌几日。”
司洛看出了南山神医的妥慢,但是自信令他坚信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在他的预计中逃窜,所以他还是答应了,“好,就给你三天时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高公公提出。”
“我想,见见赏儿。”
“唯独这个不行。”司洛淡淡说道,便拂袖而去了。
南山神医看着司洛远去的身影,撇撇嘴:你不让我见,我自己不会去找啊!好歹也都是在皇宫!
北影赏还在猜测着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娘亲,有点肯定的时候便觉得犹豫,而犹豫的时候便会觉得肯定,如此几番,他脸上的疲倦越来越深。就这样,一夜没睡,都还在为这个问题纠结。
她说我是她的儿……她知道我体内住着魔鬼……她还叫我赏儿……
但是,会是巧合吗?她只是一个疯子,所有东西都分不清楚。
北影赏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逼自己一定要想,好好地想。只是,完全不知情的他,又能想清楚多少呢?
千慕就一直站在北影赏的房间门前,似乎对北影赏的突然乞求的原因还是有点执着,不问清楚,不安心。这个时候,千慕想到了雪一,总是无所不知的雪一。
但是,雪一似乎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就凭空消失了,找不到了。雪一的出现,带给了千慕惊喜,而雪一的离开,却是那么的始料未及,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出,就走了。
是回去雪山了么?还是没有办法容忍人世间的喧闹吧,也可能是学师傅那样,追寻更高的境界了。现在最闲的,就只有他千慕,竟然把修仙暂且搁下,去走这一趟浑水,为了身世,也为了帮助北影赏。果然,他千慕还是脱不了俗。
“千慕?”
千慕抬起头,北影赏打开门出来了,而他顾着想自己的事情竟然不知道。
“我……”千慕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北影赏笑了起来,“放心,我没事。”
千慕看着北影赏,没有任何表情。
即便千慕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北影赏总能在这没有表情的脸上捕捉到表情。他摇摇头,“真的没事。”
“哦,好。”千慕只是简单地吐出这两个字。
“所以,回去吧,你都一夜没睡了吧?”
“我不困。”千慕答道。
“那,饿么?”北影赏试探地问道。
千慕的眼睛眯了眯,“你是要支开我去做什么事情么?”
北影赏稍微僵了一下,被千慕说到要点的他有点泄气地低下了头。
又是这个样子了。千慕阴沉着脸。
“抬起头。”千慕冷冷说道。
“……”
“要做什么?我帮你。”千慕突然肯定地说道。
北影赏有点吃惊,并不知情的千慕,竟然肯为自己做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北影赏的眼睫毛抖了抖,似乎并不想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想找昨晚的那个女人。”
“她是谁?”即便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北影赏好像特别关心这个女人。
北影赏抿紧唇,不说话。如果说出了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自己的娘的话,那么巫术的事情,都会被知道的……不能说。
“你找不到那个女人的了。”
“为什么?”北影赏猛地抬起了头,觉得头重了一下,是死了么……
“昨晚有神秘人进宫把她带走了。”
北影赏这才松一口气,没死,没死就好。只是……
“神秘人?”北影赏问道。
把女人掳走的神秘人……如果女人又是自己的娘的话,那么,这个神秘人,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071.伪装(二)
南山神医鬼鬼祟祟地准备出去找北影赏,刚走到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国师有令,里面住着的人不准外出。”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南山神医摸摸花白的胡子,哈哈笑了起来,“我不在里面住!”
侍卫理都不理他,伸着的手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看也不看南山神医一眼。
南山神医灰溜溜地撇撇嘴,见那个侍卫就像一尊雕像般维持着动作没有半点反应,便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想着从空隙冲出去。
侍卫微微把眼珠转了转,看着南山神医明显挪步了的双脚。南山神医顿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双脚,嘻嘻笑了起来,侍卫却依然是板着脸,自觉没趣的南山神医便马上装作没事人一样,背着手,大步往里面走。
不行,那个人说着是有什么都会满足,却大派人手来看管!想出去晒晒太阳也不行,更不用说去找赏儿!越想南山神医便觉得越不安,这样的谨慎,会不会是要利用他做什么非法的事情啊?
但是,说起非法,皇上应该不会知法犯法的啊?说起这次下山,虽然是受了北山神医的信影响,但是之前高公公来的时候说的是帮皇上效力。如果皇上真的是知情的话,应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越是动脑筋,想念徒儿的心便更强劲。已经很久没见北影赏了,以前常常和北影赏玩闹的场景会时不时地会被想起,南山神医觉得北影赏就像是自己养着的小宠物般,走失了,不见了。在神医山上的时候,每每想到北影赏,南山神医便觉得这个徒弟不会再回来的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足以令他忘掉最初的起点。而现在,徒儿就和自己一样都在皇宫中,即便那个人的话并不能得到肯定,但是南山神医还是期望着。连见面时候要说的话,他也想好了,定必要把赏儿挑剔一番,不能让他得逞呢!
自顾自地畅快笑着,手一碰桌子,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看,是那一卷画。
顿时,南山神医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变得心事重重。
怎么会和赏儿这么相像?难道是赏儿的家人?
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得到证实,现在南山神医只是想这三天时间过得慢点,好让他能想法子出去见见自己的徒弟,而这卷画背后的故事,他并不想知晓。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间便到了期限。高公公一早就等候在南山神医的房门前,等着他起床。
南山神医瞥见门口处有一个人影,看着影子的轮廓大概猜出了是谁,便有点故意赖床。一把年纪了,还睡到正午时分。最后还是高公公等得不耐烦了,敲起门来,南山神医才勉强开了门。
“南山神医,国师命小人来问事情可否办好?”
南山神医茫然地摇头,胡乱地一扯嘴角,“没有工具,什么也做不了。”
高公公似乎有点不悦,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神医需要什么,都尽管吩咐小人去做。”
南山神医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最后看着高公公急切的样子,问道:“你肯定?”
高公公似乎察觉到了不妥,但好还是点头,“奴才定必竭尽所能。”
于是,南山神医开始磨墨,说要把清单列出来。高公公见状便想上前帮忙,但是被南山神医拒绝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副老骨头还行,不要看低我。”
“小人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不让我做就是这样的意思!”
高公公只好讪讪地住手,等着南山神医慢悠悠地磨好墨,再写好清单。完事后,高公公看着足足有半人高的纸张,有点汗颜,还是拍着胸膛应道:“全部包在小人身上,半个时辰后定必能集齐。”
“你肯定?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哦。”南山神医摸摸胡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高公公肯定地点头,便踩着一溜烟出去了。
南山神医仰头大笑起来,画皮,只需要一张皮和一支笔就好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仰慕的极为珍贵的药材,这里是皇宫,要找到当然不会难。
来了,便不会空手回去。南山神医为自己的聪明啧啧称赞,突然想起了北山神医的信,信上说如果他不来就会翻出多年来的旧账,南山神医悔棋输棋赌气恶作剧什么的一大堆丑事拿在北山神医手上,想无视这封信也难。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过来画一张皮,又不会暴露身份的。当初拒绝,纯粹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而已。
南山神医突然好奇起来,怎么北山就那么殷勤地要他来帮忙呢?说起来,北山下山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没见有要回去的迹象。这趟下山,要不要也去找找他?好歹神医山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安全啊!
南山神医握住笔,沾点墨汁舔舔舌头,还不忘陶醉一下皇宫里的墨水还是香的。人皮?哦,对,在那里。
南山神医走到床边,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那个被称为国师的中年男人昨天拿给他的。司洛的脸上即便看不出有中年的痕迹,但是南山神医坚信这个人就是一个中年人,原因?没有。
打开,把人皮摊在桌子上铺平。比起自己一直用着的那块,这块看上去比较新鲜,也比较呕心。很久没碰这玩意儿了,南山神医拿起笔的手抖了抖,想了很久都还没想好先从哪里下笔好。
把笔搁下,还是再想一下吧!
072.伪装(三)
不到半个时辰,高公公已经把南山神医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这厢的南山神医刚刚放下笔,高公公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南山神医,都准备好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盒子,装着南山神医要求的珍稀药材。
南山神医笑着接过,一一细闻,不住地点头,“好!好!好!不错!”
“那可以开始了么?”高公公问道。
南山神医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里面的是一根足有手腕粗的野生人参,色泽均匀,药味浓郁,南山神医伸手捏了一小块出来,放进嘴巴里细嚼起来,“用这个来喂羊是最好的了!”
“喂羊?”高公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南山神医笑着指指桌子上,“都好了,拿去吧!这些,就归我了。”说着便把面前的珍稀药材一一收揽到袖口中。完了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想回神医山了,可以么?”
高公公这才看向桌子,上面是摊着一张人皮,但是只是简单地勾勒出了几笔,真的就这样就行了?
犹豫了一下,高公公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去问一下国师。”
“我这样一个老人家也信不过么?我这是何德何能啊,要高公公这般劳累的。”南山神医笑笑,再一次看向天边的夕晖,颇感怀地开口:“可能北山已经回去了,我不想他回去后只有自己一个人。”
高公公一请示,司洛便允许了。南山神医很快又被安排上一架神秘的马车,穿过夕阳的光芒,再一次在皇宫的大门小门长驱直去。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上,去的时候带走了一些珍稀药材,话说起来,是赚了吧?
轻轻撩起窗帘,南山神医看着不断向后跑的皇宫,花白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眼中满是怜惜,“赏儿,你好好过,师傅就不找你了,要活得好好的,让师傅骄傲。”
夜,来得很快。
月亮高高挂起,孤傲而淡雅的光芒照不亮整个皇宫,但是唯独照亮了御花园边上那个小小的湖,有鱼儿轻轻游动,激起零星水花。
大皇子失去了一个妃子,即便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在生他养他的母后看来,还是会察觉到他的不妥。儿子一直都是侧皇后的支撑,在大皇子还没有有足够能力面对竞争的时候,她可以拼尽所有帮助他夺得所有,而在他有能力的时候,她也甘愿背负着罪孽看着自己的儿子变得强大。
侧皇后在心疼自己的孩儿的同时,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的儿子几乎同时出世的孩子,那是圣贵妃的儿子,是被自己陷害杀死的孩子。
那时候,本来是欢天喜地的,但是噩耗的消息也伴随着欢喜传来。国师说黑蛇代表着不详,黑蛇涌现和两个小皇子中的其中一个的出世有关。
看着自己怀中刚出世不久的孩子,小脸皱成一团的,胖乎乎的煞是可爱。这样的孩子,竟然要面临着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可能。她本来只是担心,担心得来不易的骄傲会因为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化为乌有。
最后,还是父亲教晓她什么是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百分之一百的安逸。
在她心中,父亲一直都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角色,岁月磨练出来的狠,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但是,自从那一晚,本来不能理解的东西竟然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她还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威胁圣贵妃身边的婢女的,威逼不行用利诱,甚至不惜以所有作为代价。
最后,成功了,她的诡计得逞了。圣贵妃生下的小皇子因为左肩膀上那条小小的黑蛇而被秘密处死。她亲手把这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变成百分之一百的生存。
但是,无论当时的她是多么的狠心,终究她也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偶尔想起,她还是会觉得后悔,觉得自己太狠了,可是,也就只是想想。因为,已成定局。当年的圣贵妃和淑妃,胜负已定,一个疯了一个依然美丽风光。甚至连当年皇帝身边最受宠爱的男人,也败给了她。
十八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也是她放的,她不能容忍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快到达面圣曙光的位置了,却面临着一个不明来历的男子的威胁。皇帝说要立晓为妃,这样即使她有皇子在手,还是要输得一败涂地。
她本来只是一个商贾的女儿,地位不高,一步一步攀爬到现在的位置,风光背后的心酸,多少人会明白?她也曾经有一个深爱着的人,他却在进宫之前娶了亲,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她不是要进宫,那个人娶的,会是自己吧?
终究,也还只是想想而已,一切都已成定局,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现在,有儿,有权,也有势,只要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子,便再也无忧了。
侧皇后躺在了床上,华美的缎被盖在她的身上,即便合上双眼,即便年华不再,但是岁月并没有给她太多的瑕疵,依然是那么的美丽。皇帝已经很久没来了,她偶尔会失眠,或者半夜惊醒。女人,总是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而能给予她这个怀抱的人,就只有那个人。
阴冷的风吹了进来,侧皇后翻了个身,睡得不是很安稳。
有什么轻拂她的脸庞,她迷迷糊糊地摸着脸,模糊地睁开了双眼——
一个绝美的男子站在她的床边,脸庞精致得就像是用最灵巧的手雕塑出来般,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她,带着笑意。
“淑妃,好久不见了。”
侧皇后倏地把眼睛睁大,直直地盯着面前站着的人,瞳孔渐渐收缩起来,卷缩着被子突然坐在了床上,身子往后一缩,“你……你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