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眼眸的男子诡异一笑,眼角似乎要滴出血来,“我是……鬼。”
侧皇后把被子捉紧,力度大得指甲直刺入她的掌心,她渐渐把呼吸平息下来,淡然一笑,“本宫不论你是人还是鬼,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愧是淑妃诶,连这样也这么淡定的,你不觉得羞愧吗?你不会觉得害怕吗?你不会睡着觉的时候突然惊醒吗?你不怕报应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琥珀眸的男子一笑,淡淡的笑容,“我不就是想发一下牢骚。”
侧皇后看着他绝美的脸庞,脸上还有着血色,她微微一笑,连眼角也弯了起来,“晓,你是怎样逃过那一场大火的?本宫明明已经命人在你的茶里下了药,还突地点开了专门的香薰,按常理来说,你不可能逃脱的。”
绝美的男子把头一低,恭恭敬敬地站着,并没有多言。
侧皇后隐约感到奇怪,看着男子和十八年前无异的脸,有点惊讶地试探道:“你不是晓……”
“侧皇后还真是聪明呢,这么快就识穿了。”司洛含笑走了出来。
侧皇后听出了司洛的声音,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面前依然不是很光亮,只看得清前面恭敬站着的人,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皇帝缓步走了出来,脸上是看不出尽头的震怒,咬着牙低吼一句:“放肆。”
侧皇后的身体一阵僵硬,坐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
几个太监跑进来把灯点亮,房间突然变得亮堂起来。
司洛走回到皇帝身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
琥珀色眸的绝美男子眨眨眼睛,走到皇帝身后,恭敬地站着。
“这……你们……”侧皇后指着他一阵惊讶。
男子缓缓把手抬起来,在自己的脸上摸摸碰碰,然后撕下一张仿做的人皮,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的脸。
皇帝板着脸看着侧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侧皇后突地一笑,如血般的笑容,带着一并毁灭的意味,“晓是本宫杀的,连你的儿子,圣贵妃生的那个漂亮的孩子,也是被本宫陷害的。当年皇上执意相信那个谎话连篇的国师的话,说什么黑蛇涌现必有天煞孤星降临,以为出生的两个小皇子有一个是祸国殃民的克星。于是,本宫便将错就错,在圣贵妃的儿子身上刻上黑蛇图案。接着,皇上你便杀了他。”
皇帝突然把眼睛睁得很大,一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伏在床上,侧着脸,嘴角泛血。一丝凄然的笑容浮上她的脸颊,她笑自己,笑自己太狠,笑自己竟然爱这个密谋着算计自己的男人。
本来她以为她赢得很彻底,但是,裁判员竟然没有认定她的胜利,她以为她赢了,其实输得很惨。
在最后的一刻,她大可以为自己求饶,大可以推卸责任,但是她并没有。
因为她看到了司洛的笑容,那不屑的带着神的意味的苍凉的笑容,摧毁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爱他,竟然只是以卵击石。她永远无法参透他想的是什么,也无法预料他的心究竟归属何处。
正如他曾经所说,他是帮神传递旨意的人,所有事情都只会按着神的旨意发展,他并没有掺入的可能。他的心,大概已经被他的神占据了。
缓缓把眼睛闭上,接下来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兴趣知道。
073.司琥
皇帝对外宣称侧皇后得了失心疯,送往宁照奄静养。在出发之前,只有大皇子和国父去看她,皇帝只允许他们远远地看一眼,以侧皇后癫狂会随时发作为由,只一眼,便下令匆匆送走了。
而还有一件值得提及的事情就是,北影赏、千慕、上官锐和上官廷轩再一次被锁上了,困在牢房中。
这是国师提出的要求,而经历了侧皇后那件事情后,皇帝对国师便变得更加言听计从了。正如国师当初许诺的一样,所有皇帝想知道的秘密,都会在十五年后一一给皇帝揭晓。
而皇帝以为一切就这样完了的时候,司洛神秘一笑,应道:“还没完呢,还有其他的。”
短短的一句,并没有提及到什么,但是皇帝隐隐听出了令人振奋的意味。还有关于晓的更多事情在等着他?那场大火里并没有找到晓的尸体,难道,他还活着?
千慕似乎不像以往那么抗拒牢房了,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方布块,他便盘腿坐下,闭眼静养。
北影赏一直呆在千慕身边不断地唠叨,最后千慕终于忍不住了,眉毛挑了挑,眼皮也没睁开,冷冷说道:“北影赏,够了。”
北影赏快速地摇头,“不够!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
北影赏在千慕耳边一直念叨的,就是自己对千慕愧疚的话,一直没完没了地说着。
“如果你想去找那个女人,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出宫。”千慕瞄北影赏一眼。
北影赏感动得就要掉眼泪了,“千慕,你真好!”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不是落炔,只会觉得你恶心。”千慕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北影赏却压根不在乎,一把抱着千慕猛蹭,“我不去找她了,我要救落炔!现在要先呆在这里!”
千慕厌恶把北影赏一推开,“滚开点。”
“口不对心的千慕最可爱了!”北影赏绽开大大的笑容。
“我不是口不对心……”
北影赏就像没有听到般一个劲儿地傻笑,弄得千慕颇是无奈地摇摇头,却对上了上官廷轩浅笑着的目光,一阵疑惑。
上官廷轩自知自己的视线有点直接了,便别过头去,不去看千慕。
和北影赏待一起的千慕,的确是能够吸引人的视线的,最起码也是单纯而又友善的。
“只要把落炔找到,再找回玉莲子了,我就和落炔回神医山,千慕,你要一起么?”北影赏问千慕。
千慕缓缓摇头,脑海中马上浮现出皑皑雪山上某人的温柔的笑容,“不了,我有地方去。”
“去哪?”北影赏好奇地问道。
千慕扫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哦……”北影赏神秘地一笑,“雪一,找雪一,对吧?”
千慕把眼睛一闭,“不要乱说话……”
“我就知道,千慕就是离不开师兄!”北影赏说得肯定。
千慕一手打过去,大力地拍了北影赏脑门一下,“你不要说话。”
北影赏扁着嘴摸着脑门,一脸的委屈,“我就不相信说真话也要被打!你就是离不开师兄!”
千慕抬起手,眼看就要再次落下了,北影赏马上抱着头窜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上官廷轩身边,躲起来。
千慕睁开眼睛,视线掠过上官廷轩,落在北影赏身上,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过来。”
看着这样的千慕,上官廷轩又不经意地勾起了唇角,刚好又被千慕看到了。千慕看上官廷轩一眼,也没多上心,便又闭起眼睛来了。
数着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司洛走到寝室的一边墙壁前,伸手缓缓旋了一下墙壁上钉着的一颗小钉子,随即,墙壁便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然后拉开。里面是一处暗室。
本来不是把落炔安放在这里的,但是之前的地方被上官廷轩发现了,为了确保他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只能把落炔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打了一个响指,司洛的手心便燃起了一团火,暗红色的火,不太亮,却足以把前面的路照清。这里是司洛安放重要物品的地方,有这几年来在中原搜集的神奇的物品,也有从刹雅国带来的拥有奇异能力的珍宝。
越是走到里面,便越是光亮,最后司洛索性把手心的火捏灭,在一个石床前停了下来。
落炔一丝不挂地躺在上面,有一块白布遮住重要部位,在他的身侧,平静地躺着他随身携带的紫色玉佩。玉佩晶莹剔透,放出亮堂的光芒,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团深色的东西藏在里面,但是看得不清楚。
落炔身上的肌肤越发的细腻、剔透,似乎和这些光芒有关,肌肤不断地吸收光芒,然后在体内不断地碰撞、消失。
司洛含笑看着,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很满意。视线轻柔地落在落炔的身上,从头到脚扫过去,最后落在落炔的脚板上。上面,点缀着零星的红点,看似没有规律,却是彼此牵连。
玉佩里发出的光芒加大了点,落炔脚板上的点颤了一下,毫无规则而言的点渐渐有了光芒,一笔一划地开始相连,最后,入目的,是一个完整的四角星。
司洛唇上的弧度加大,准备转过身走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声响。
微微侧头,看着落炔。落炔的眼皮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来,眼神里的是满满的一片茫然与空白。
“比我想象中醒得快了呢!”司洛含笑说道。
落炔听到了声音,眼珠子一转,落在司洛的身上,“你、你是谁?”
“我是……你的父亲,司洛。”
落炔的眼神紧了紧,“父亲……”
心中似乎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渐渐膨胀起来,父亲……爹……
“爹……”
司洛听闻落炔的声音,但是就像没有听到般,只是缓缓说道:“你的名字是……司琥。”
“司琥……”司琥半闭着眼皮,似乎在认真地搜集脑海中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没有,一片空白。只要父亲这个词,能令他觉得熟悉,觉得温暖。
司洛看着司琥眼中的不确定,开口:“忘了,就算了,以前的任何都没有意义了。”
司琥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司洛的话,头变得沉重,渐渐开始有麻痹的痛感,他连忙用手抱住头,身体微微卷缩曲起来。
“继续睡吧,你还不该起来。”司洛淡淡说道,笑容定在脸颊,带着些许的期待。
司琥缓缓点了下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身体重新放松起来,缓缓地,有酣甜的鼻鼾声传来。
玉佩的光芒挣扎了一下,便重新绽开,变得很强大,落炔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燃烧起来的疯狂,对这种光芒的吸收接近了贪婪的极限,一贯地吸收。司洛眯着眼睛看着,颇是高兴的样子,也会令人想起了“疯狂”二字。
出了房间后,司洛直接往观星台走去。
观星台是皇宫中最高的地方,只有司洛能够进入,就连皇帝,也被限制在观星台之外。
在司洛看来,观星台是接触神的地方,神的旨意,通过星象下达到他的心灵,普照人间,绝对不能让其他凡人来亵渎。
司洛对皇帝说:倘若观星台接触到其他人,便再也看不到星了。
又一个夜了,这个夜和往常的夜仿佛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了。
观星台顶端,司洛整身黑衣融入了黑夜中,只听得到风拂过的声音。他微微昂起头,眼睛依旧笼罩在厚重的刘海下,看得不清。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两颗星明亮得晃眼。一颗在最南面,一颗在最北面。
但是,在两颗最亮的星之间,其实还有一颗很暗淡的星。它不亮,但是却越来越亮。
“呵,出来了,北影晓。”
黑夜中传来细碎的声音,渐渐接近,是鸟扑打翅膀的声音。
一只乌亮的鸟突然停在司洛面前,圆滚而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焦距。
司洛拿下黑鸟脚上的纸条,来自刹雅国的乌鸟,徒有眼睛的黑色乌鸟,专门传递国王的口谕。
司洛径直走下观星台,脸色有点沉重。
074.新任国师
“听说了么?国师要换人了。”
“怎么会?现在的国师不是很得皇上的欢心么?”
“好像是他儿子……”
“国师还有儿子?怎么我没听说过……”
早朝之前,众臣子在大殿内议论纷纷。
“皇上驾到。”随着高公公的一声呐喊,所有声音都停止了,众臣子恭敬地跪拜在前,参见皇上。
皇帝开口:“想必众卿家都听说了吧,国师因病回乡,国师一职将由他的儿子司琥替任。”
皇帝把事情说完,向高公公微微颌首。
高公公马上心领神会地点头,朝着众臣子大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自从重剑山庄被封后,一众武林人士群龙无主,很多都干起欺压百姓的事情来……”一臣子还没说完,就先被皇帝手一立示意停止了。
那个臣子呆愣地看着皇上,明显有点不知所措。
皇上板着脸,“这是武林的事情,和朝廷无关。”
“皇上,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重剑山庄……”
“好了,还有其他事情禀告吗?”
没有人应答。
皇帝看向高公公,“退朝吧。”
高公公点头,大喊一声:“退朝。”
刚走到殿后,皇帝转过脸来,阴阴沉沉的,“司琥在哪里?”
“回皇上的话,新任的国师大人将在明日任职,现在应该还在国师府吧。”
“国师府?朕不是说过国师要住在宫中吗?”皇帝隐约有点不悦。
“新上任的国师似乎不太喜欢皇宫,昨日就已经回了国师府。”
“立刻把司琥传进宫,朕要见见他。”
“喳。”
司琥盘腿在床上练气息的时候,便有人来通传皇上有请。
国师府的丫鬟一听纷纷上前阻止,“少爷在练气息,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我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的。”
“不论是谁,都不能打扰少爷。”丫鬟答得也肯定。
就在传话的公公为难之际,房内传出司琥慵懒的声音,“翠儿,怎么了?”
“少爷,皇上派人来请少爷进宫了。”
司琥顿了一下,答道:“备轿。”
“是,少爷。”
坐在轿内,司琥还不忘看着父亲留下的关于星占的书籍。
司琥看得眼睛有点累了,便轻轻地按摩起眼睛来,一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的记忆,也就只有这几天的。他的爹说,他的大脑受到某些外物作用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而以往的记忆,对于他根本不重要。他看着爹浓郁的眼眸,只是顾着点头。爹的眸是那么的浓郁,浓郁得似乎藏着一切黑暗,猜不透。
爹走得很匆忙,只是留下两句简单的话以及一些星占的书籍。司琥把这两句句话都记在心里:不能爱上任何人。杀了北影晓。
司洛一直给司琥重复的,就只是这两句话。
他曾经疑惑地问过爹:为什么要杀了北影晓?
他回答:因为是他把你爹的所有东西都夺走的。
司琥觉得,能把爹的东西夺走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有点疑惑,自己能把他杀了么。
爹好像知道他想什么般,带着半期待半神秘的声音说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
那时候,他看到了司洛近乎疯狂的笑容,那种疯狂几乎要在他的眼睛中蹦出来,吞噬他,吞噬他这个儿子。
最后,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答道:只要是阿爹叫我杀的,我就杀。
没有半点的怀疑,因为面前这个人是父亲。
既然爹说过去的记忆不重要,那就都抛弃了,不要了。既然爹要我杀了这个人,那就一定要杀了。
脑海深处总有一个画面不时活跃,有着欢乐,有着笑声,一双大手,紧紧抱着他,暖暖的,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