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宫 上——猫囡子

洛霖看了看我，说：“事事因果谁又说得清楚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寒曦默走了过来，他站在我脑后，扶住我的后脑，脸贴过来吻住了我的唇，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温柔的亲吻我，那么小心翼翼的索取，就怕碰碎了美梦，但这确实是易碎的玻璃，但碰碎它的人不是他，是我。

第三十七章

“主子，累了么，要不要进去睡会儿？”小桃看我气喘吁吁地倚在树干上，担心地问。

我点了点头，她便上前扶住了我，往屋中走去。

那件事以后，皇后、太子皆被废除，二皇子寒景秋没有被牵连继任太子位，左相也因寒景秋的原因只是被连降三级失了势，皇后党彻底被瓦解。被废那日皇后自缢于天牢。寒景蓝被终生圈禁在前太子府，每日饮酒寻欢，蹉跎度日。寒景蓝失势后，身边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众多侍卫跟随，楼云云和洛霖这才有机会迷昏了他，从他腹中取出雄蛊，来解我身上余香蛊毒。

但由于身子已经是遍体鳞伤，即使蛊虫除去，依旧比以前还要虚弱很多，就像现在，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我在想为何到了现在寒曦默还要留着我，那日以后我还以为他恨不得杀了我。

“寒曦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徵儿你怎么了？”寒曦默搂住了我，却被我推开。

“不要叫的那么亲热，你让我恶心，为什么我会在你的龙床之上？”

他呆愣地看着我，然后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问：“你想起来了？”

我忽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想起来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我想起最后我是在那玉室之中失去了记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时洛霖也走了进来，我直直的看着他：“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吧？”

他身子一抖，手上端的药撒了一些出来。

我无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早就是寒曦默的人了，是也不是？”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如此骗我？”我终于撑着走下床来。

“徵儿，你要去哪里。”

我晃了晃站定身子，转头看着寒曦默，可笑的是我居然看到他痴迷爱慕的目光，我咬牙说道：“回采薇宫，寒紫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我以后杀你。”

那个人脸色沉了下来，下床一把抱住我的腰，便又带回床上，他说：“洛霖，你出去。”

洛霖深吸了口气，放下药，最终还是离开了龙寝。

寒曦默将我一把压在床上，面部狰狞地看着我：“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感情说忘就忘？”

“感情？”我哼笑一声，“我们何时有过感情？寒曦默，你是不是以前种了毒所以现在每个月都会有一日情欲失控？”

他抬起头来，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你以为你的余毒经过洛霖调理就会没事了？哼，你现在是不是发作的越加频繁了？”

他坐起身来，眼眶泛红：“是你？”

“我身上种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蛊母，你以为你以前种过余香毒就连蛊母都不怕，真是太狂妄了，我身上的这种若相好之人没种过毒则半毫都不会损伤，反而是种过毒的会引发余毒侵蚀，看样子你没有少从这个身体上得到好处嘛，寒曦默。”我冷冷笑道。

“你竟如此渴望我死？”他像不认识我一般地盯着我看。

“可惜我恢复记忆的太快，不然定能待到你死。”我继续冷言冷语。

“寒紫徵，你好狠的心，好深的计谋。”

我轻笑着看他，瞳孔也渐渐泛红，知道他要开始犯病，也知道他一发狂应该是六亲不认，气力也会大增，于是我没有挣扎，只是躺直了身子等他的侵犯。

“皇上不可啊，四皇子才醒过来，如行房事那滑血之症一发，谁也救不了了。”洛霖原来是一直站在门口倾听，听到寒曦默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当即知道将发生什么事，赶忙夺门而入。

“洛霖，我以为你也希望我死了。”我懒笑着讽刺道。

他过来推倒寒曦默，将我抱了出来，寒曦默又是一声低吼便想窜到我们身上，洛霖把我往边上一抛，我顺势滑了出去，他自己却被寒曦默压在身下，他冷静地说：“寒紫徵，你快跑。”

我愣愣地看着寒曦默撕开他的衣服，指甲在他胸口划下数道血痕，我吃力地爬了过去，抓住寒曦默的手。

见我居然替他制止寒曦默，洛霖苦笑着推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如此便好了。”

“不，洛霖我只是气气你，可是我恢复记忆了，我知道只有你能让我恢复记忆，你是对我好的，我知道。”我又抱住寒曦默的手，寒曦默忽然停住了动作，脑袋就像个木制的玩偶一般缓缓转了过来，血红的视线定住了我。

洛霖抱住了他的腰，抓住了他此刻如洛铁般坚硬的硕大，他说：“你快走吧，我喜欢他，所以愿意为他做这些，你快走吧。”

寒曦默受了刺激，终于撤回了视线，野兽一般地俯下身子咬住他的脖子。

我终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从窗边扶墙而过，我听到了那野兽的吼叫夹杂着洛霖不时发出的惨叫。

我就这么跑回了采薇宫，将洛霖的叫声抛到了脑后。

“主子，在想什么呢？”小桃看我有些失神，我笑着摇了摇头，把那日的记忆抛在脑后。那日过去寒曦默一直没有来，我以为他会愤怒地恨不得杀了我，可是一连几天都是静悄悄地。

正想着，就见湖边站了个红衣姑娘，她转过头来，是那张圆圆的脸蛋。

我让小桃先进屋去，待小桃进去后，我对着那姑娘喊了一声：“小姨。”

其实我娘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外公当时去女妩国做生意，沿途救了女妩法师，后来还成了亲，便有了小女儿楼云云，楼云云自小就很有巫医的才能，所以在其母的坚持下硬是将小小的她送去女妩国拜了大法师为师，大法师将一身本领全部教给了楼云云，后来法师退位后传给了她，并让她从法师姓楼。

那天在玉室，听到她应声的时候我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太子又唤她楼先生，让我确定了她的身份，以前娘亲在世的时候她就不时的回来看我们，讲很多女妩国的故事给我听，她的声音我是不会忘记的。

她在我身上施药，让我清醒的感觉她的针在我身上游走，只是为了告诉我几个字“洛霖是敌。”所有的计谋在那一刻就开始了，那次之后她自己单独来过两次，表面上是奉了太子之命探视种蛊情况，实际上在探视的时候她听我之言给我施药，让蛊母之毒更甚，达到我的目的。

“小徵，你不后悔么？”她问，“那时也许你会死，也许你再也回不来。”

“可是我赌对了。”我扶着胸口使劲地喘息，好半天才顺过气来。赌的是洛霖的爱，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也是太子走后，他冲进来抱住我的时候，我才隐约发现他的感情，所以本来楼云云想解我身上的情毒，却被我拒绝了，我就赌他对我的喜欢胜过了对寒曦默的忠诚，要是赌输了我一辈子就要爱着那个人，那个我一直一直恨的人，可是洛霖还是妥协了，妥协给了自己的感情。

“我要带他走。”她看着我，语气坚定。

我笑笑说：“嗯，要快点带他离开，让他不要再回来，这里不适合他。”他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不敢去奢求一份幸福，只是默默地守候在一边，默默地受伤，我想要不是我察觉到了，可能他真的要默默地牺牲所有的一切，可是这样利用他的我已经不值得他喜欢了。

“小徵，你能不能忘掉姐姐所说的话，忘掉那些仇恨，这样你可以过得很好。”楼云云还是忍不住说。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投进水中激起水花四溅：“这个湖里多了一颗石子就是多了，而现在却不只是一颗石子的问题了，我已经罪孽深重了。”

“姐姐不该那么对你。”楼云云背过身去，我看着她一步步离去，忽然有点想回到过去，娘亲站在院子里喊着我们的名字，我和只比我大四岁的小姨在院子里戏耍，一抬头，那时的娘亲笑容满面，这样的脸只有在小姨来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童年最美丽的笑容是小姨带给我的。

我咳了两声，缓步走进屋去。

第三十八章

“寒紫徵，真是好计谋啊。”一男子从窗户跳进书房，然后坐在了书桌上。

“明枫？哦……或许该叫你凤暝太子。”放下书本，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不温不火地说。

“你看得见，又恢复了记忆，就没那么好玩了。”他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想和他闲扯，我拿起刚才小桃端进来的药碗，吹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从果盘里拿了颗蜜饯含住，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真是好境界，都拿药当茶喝。”他挑了下剑眉，吹了个口哨，讽刺道。

也不打算理他的疯言疯语，我喝完药后才问：“我何曾与太子同谋，何谓好计策？”

他跳下桌子，半身匐在桌上，微微仰头看着我，一脸俏皮模样，说出的话却让我经不住打抖：“为了让柳妃当上皇后，你设计喜妃的行刺，梅妃的癫狂，逼得皇后狠下毒手，然后悲死于狱中，现在所有前路打开，柳妃自然前途一片光明。”

“是我做的？”我抓起他的衣襟，却无力将他提起来。

“每个环节无不是你设计。”

“可她朝中无人，没人保她为后。”千算万算算漏了青柳会来要求我要那皇后之位，我以为她心已死，可失忆之后的我为什么也会答应她的要求。

“这个你就别管了。”他被我一扯脸贴的近了一些。

我看着他的脸，那仿佛成竹在胸的表情，忽然对他吼道：“她不能当皇后。”

“为什么，就因为你迟早打算杀了皇帝？”他用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时气愤不禁咳了几声，他忽然伸出手捧住我的脸，轻轻地摩擦：“你的脸真是冷啊，你当日怎么能做到如此绝的地步？你不怕真的就死了么？喜妃那次也是，皇后那次也是。”

我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在此刻看来，那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发生过得。

“废后之事被提起的时候，你告诉我皇后必然会有所行动，若见你被人带走一定要忍耐最少一个时辰，才能告知寒景秋，再让他带寒曦默去救你，一个时辰有多长你知不知道？”他托住我的后脑，将额头顶在我的额头上，低声说道。

“凤暝太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我问。

他忽然放开我，露出炫目一笑：“寒紫徵，你是不是觉得天下间所有的人都应该爱你。”他站到了窗户边。

我淡笑着看他，只见他轻轻一跃便在窗间失去了身形，然后我终于无力地仰头倒在椅子上，伸出自己的手，一瞬间仿佛看到上面满布鲜血。还好至少我没有把寒景秋拉下水，还促成了他的太子之位。

国不可一日无后，朝中大臣群谏，望皇帝及早立后，而柳妃身为贵妃最有资格继任，寒曦默这几日无心政事，上朝也是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就答应了，青柳终成了皇后。

我听到这件事，愤然地咳了半天，我没想到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居然帮她促成了这件事，小桃见我咳的脸色发青，忙喊着要找洛大夫，就跑了。

一开始青柳就是一个牺牲品，进了宫，成为柳妃，现在居然还被我拱上了皇后宝座，若寒曦默真有不测，她这个皇后该如何。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什么都算进去了，算漏了青柳。

“寒紫徵，你不在床上躺着，起来干什么？”洛霖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我没上床，只是坐在了桌边，懒懒地伸出了手给他诊脉，他看我这幅模样，放下药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确认没发烧后，就开始按住脉搏。

我看到他颈间没有完全遮住露出的半圆型的齿痕，忍不住开口道：“洛霖，你和楼云云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的头靠在了桌子上。

“没什么大碍，只要继续服药调理就可以了。”他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

“楼云云喜欢你，你们一起去女妩好好过日子。”我继续说。

“都没什么事，小桃还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他笑着说，低头整理药箱。

我起身抱住他的头：“你离开这里吧，在这样下去，你也活不成了。”

他的手停住了动作：“我喜欢他，我要留在他身边。”

我温柔地笑了，果然，他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你真的喜欢他么？”

他拉开了我抱住他的手，吃力地点了点头。

“那是我害了他，你怎么不杀了我？”我拔下发钗塞到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让尖端抵住我的胸膛，还往里推了一下，血滴滑落。

他忙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药给我涂抹：“你在发什么疯？”

“也许你喜欢他没有到你想的那个地步。”我再一次重复，“你走吧，离开这个宫殿，离开寒曦默。”

他忽然一把抱我入怀，疯了一样说：“你就那么想推开我？我在你心里连一点点位置都没有吗？你知道我走了，他会找上你吗，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死掉吗？”

那么多的问题一个个蹦了出来，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我搂住他的腰说：“你别怕，我也不害怕。”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笑脸，然后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你没有心吗？你知道我每次见到你血迹斑斑地躺在我面前，奄奄一息地叫着我的名字是什么心情，我身上也是千倍百倍的疼痛，可是你怎么能总让我看到这些画面，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走吧，去女妩国，忘记寒紫徵，也忘记我。”我淡淡地笑，残酷地笑。

他松开抱住我的手：“你没有心，我有。”他转身离去，我看见他遗忘在桌上的药箱，想着他肯定是相当生气了，可我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事情和他本无关系，是被我硬生生扯下这摊浑水，我是不是真的是没有心呢？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第三十九章

湖心亭内，寒曦默手持玉壶就往嘴里灌酒。

青柳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保重龙体啊。”此刻的她穿着皇后才能穿的灿金大褂，褂子上双凤齐鸣，好不气派，她发髻上钗头凤引颈而歌，泛着金色光华，发髻左右两边各插着一朵白玉雕梅的金步摇，轻轻晃动，便清脆作响，她描着凤目挑眉，红云满腮，表情端庄得体，有前皇后七八分的影子，原来做到皇后这个位子，样貌都变得差不多了。

“你走开，别烦我。”寒曦默推开了她，继续喝酒。

青柳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凉酒入喉，最后她从寒曦默手中夺过酒壶，仰头畅饮，寒曦默此时眼中带着微醺之色，见她如此，也不觉兴趣大增，抓起另一个酒壶喝了起来。

不过半晌，青柳放下酒壶，面颊越发通红，她站起身子，一摇一晃地走到寒曦默身边，芊芊玉指落在他肩头，她醉眼朦胧地说道：“请皇上宠爱臣妾。”

寒曦默似乎也完全醉了，他抓住青柳的手轻轻一扯，青柳顺势坐到他膝上，依偎在他怀中。

站在一旁的宫女匆匆拉下轻纱，退出了亭子，那粉色纱幔不时随风飘飞，隐约间露出那纠缠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