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
许多在乎他的人还在担心着,他怎么可以自私地再死一次,用这样的方法逼疯他们……
白色的灯光将北泽雾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深,他长久瞪着朴裴玟,忽然很想用力摇晃他,把他失去的灵魂摇回来,他不相信他会这
么死了。
他真的很怕,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北泽雾突然说话了,神色迷离而茫然,声音轻得诡异。
“你想用死亡惩罚我的过错,可是你太笨了——”
阮熙源的身子巨震,体内的血在暗暗沸腾着,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朴裴玟不能醒过来的事,这仿佛是场荒谬的白日梦,可笑而
不真实。
空气静静的,空调里吹出阵阵暖风,但彼此间的呼吸依旧窒闷。
北泽雾盯着朴裴玟,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真如死去一样,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不觉轻轻地颤抖着,越来越冷,冷得好像肋骨都一根一根地往里缩——他已经死了,停止接下来的可笑言论。
“即使……你死了……也吓不到我——”
随后——
他缓慢地起身,模糊的视野里看不清前方的景物,他四肢发凉地走向门口,用力拉开门——朴裴玟你不能再次控制我……
樱井雪看着离去的身影,回头瞟着没有动静的朴裴玟,眼眶红了起来。
北泽雾是真的在后悔,他的语气是那么冷淡,可眼里的黑暗却像没有出口的绝望深渊,永远没有光明的存在。
走廊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北泽雾神色茫然地走着,漫无目的地出了医院,天空没有色彩的灰色,不知什么时候脸上落下冰冷
的液体。
是雪……
他诡异地笑了笑,风吹得北泽雾的发丝凌乱,遮住了他的视野。
眼前一片绽亮的白光闪过,身体被高高弹了起来,仿佛有汽车的刹车声,接着,有人跳下车惊恐地看着他怒骂。
仿佛有路人围了过来,担心地说着什么,吵闹地争论着……
你死了……
纷纷飘落的雪花里……
红色的雪染湿了北泽雾雪白的脸,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却黑洞洞得不能看到任何东西,身体很冷亦异常痛,他早已麻木的
习惯。
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不曾伤心,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关心他的人,孤独的过完这么多年,今天却如此难受。
原本还期望能得到一道温暖的光芒,看来只是奢求,他的报复心太强猜疑又重,根本不能守护好一个人。
恍惚里,眼前出现了朴裴玟的身影,时光,回到他将朴裴玟束缚在房里的夜晚,每一天他都会看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缩在角落里,静静地抱着双膝,下巴支着膝盖,漆黑的睫毛落在苍白的肌肤上,知晓他在观察,他依旧静默的,保持着这个姿
势。
那时,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他转身要走之既,突然伸出手,在地板上平静地勾画着,写了几个字。
——我知道你是杀手,要杀我,必须用最利落的方式……
——我不会杀你,除非我先死,否则——
轻飘飘的雪盖在肌肤上,空气中有雪花的冰冷香气,北泽雾脸苍白起来,心口尖锐的疼着,他空洞的眸子里升起一层白色的泪雾
,湿润而温柔。
我把这条命赔给你……
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会心软地放了一个知道他真面目的少年,背地里关心他,生怕他有想离开他的机会,一想起他心就不由
温暖起来,像浑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心里的黑暗都没有了。
8
那天晚上北泽雾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幸免保住了性命。
那天晚上躺在医院里的朴裴玟,在被推出急诊室后的几分钟里,被突然冲进来的黑衣人劫持,片刻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所有人发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甚至用最快的时间封锁住医院的出口,依旧没看到可疑的人出去,更没看到有人抱着一个几乎快死
去的人离开。
朴裴玟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一个月后樱井雪在卧室里自杀未遂,阮熙源失魂落魄地回到日本,此后没人知道他们的
消息。
一年后
韩国
首尔
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暖暖的阳光洒在翠绿的草地上,花园里的艳丽花朵摇曳地盛放着,似乎想在阳光下流动出动人的金
色光芒。
天气非常好。
一名容貌温润的男人走下旋转楼梯,向下望去,果然看到了餐桌边的朴裴玟,他懒洋洋地趴在餐桌上,细碎的阳光扑在他的身上
。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佣人将早餐放到桌子上,漆黑的发丝温顺地贴在冷俊的面容上,细长的眼眸里泛着冷漠的光,映衬着健康的
蜜色肌肤,仿佛是没有波动的透明色。
朴裴玟一定不知道,在那一瞬间,他给了男人怎样的撼动,轻轻走近他,看着他懒惰的神色,玉夔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会儿要出去,别睡。”
朴裴玟不屑地瞅他眼,拿起桌边的蛋糕开始吃,并指示他榨杯玉米汁给他,他的眼里容不下有人比他清闲,比他没事可做。
玉夔岚宠溺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弯眉一笑,温润的眸子里闪烁着耀眼而柔亮的光芒,他为这份安定的生活而感到幸福。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得到医生的首肯冲进急救室一同抢救朴裴玟。
过程中朴裴玟几度因为过强的心脏按压晕厥过去,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乞求他能睁开眼,哪怕只是动一下也不要动也不动,那一瞬间,痛苦几乎杀死了他,他依旧不放弃地不停
在他耳边诉说。
告诉他,他的二哥没事但还处于危险中,如果他就这么走了,要他怎么活下去,如何面对睁开眼就立刻接受朴裴玟已死的事,那
太过残忍。
他知道朴裴玟很在意自己的家人,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憎恨让他们失望,即使活下去留着比死还痛苦的阴影,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于是,在他的恐惧里,朴裴玟冰凉的手指在自己手中颤抖着,挣扎着动了一动。
他怕这是幻觉的握紧,很紧很紧地握住,就怕这是一场梦,直到朴裴玟缓慢地睁开眼,定定看着他,细长的眸子里有空洞洞的黑
色旋涡。
“我不想看到这群人——”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唇动了几下,红色的血就缓慢地从唇角溢出,口腔里有太多数不清的伤口,至于那是什么造成的—
—
玉夔岚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们怎么可以——
“带我离开这,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决不誓言!”
朴裴玟轻轻地说,似乎这一段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疲倦地闭上了眼,手无力地搭在他身上。
玉夔岚看着浑身是伤的他,脖子上的深紫色掐痕,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痛楚,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
他低下头,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滚落,他内疚得要死,要是能尽快找到他,也不会让他发生这样的事,留下这样难以磨灭的伤痕。
“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出去——”
为了能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走出急症室,玉夔岚先对朴裴玟注射了一种能进入深度睡眠的假死药,来报复那两个折磨他的男人先
混乱他们的心思再找机会出去。
只是这样根本不能离开医院,玉夔岚不得已的拿出裴莠前在他离开前,给自己的一个号码。
要求他在逼不得已打电话给这个号码的人,只要说是为朴裴玟的事,那人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帮助,这是他欠他们家的就算他死也
不能还清。
看朴裴莠万分不情愿的样子,可知道他多不想自己的弟弟接近号码上的人,但又怕他们出什么危险,只得心情复杂的交给他。
因为这个号码得以得到男人的帮忙顺利离开出,出了医院玉夔岚见到那个男人,男人看了看他怀里的朴裴玟,眸子闪了闪地要他
们上车。
他告诉玉夔岚,如果想要以后不被其他人骚扰的生活,就得答应他提出的条件,不然现在就滚下车,玉夔岚深深地看眼朴裴玟,
沉重地说。
“我不会做伤害他的事,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
听他这么一说,男人不悦地拧了拧眉心,似乎他说的事触动了他心里的不快,“我两次见到他都是在医院,这跟他真是有缘——
”
“为什么要冒险救我们出去?”玉夔岚浑身一震,却没有说话,他想知道男人救他们的目的。
“我与他流着一样的血有不可分离的关系,就算他怎么藏,最终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男人的笑容美得夺人心魄,他摸了摸残缺
的小指,目光温柔得令人诡异。
“什么——!”
“现在即使醒了——”男人不经意地看到朴裴玟脖子上的暗红色痕迹,他顿了顿,目光冷冷地说,“你们必须留在韩国,经营我
的生意。”
阴冷的眼神带着霸道的气息,仿佛在此刻拒绝他就是不要命的做法,玉夔岚被迫点头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要求什么,只要能让
他陪在朴裴玟身边就行。
就这样,他们留了下来,玉夔岚也记住了男人的名字胜田熏,他跟朴裴玟住在男人提供的别墅里,一起经营他给的事业,男人有
时会来看朴裴玟,温柔地问朴裴玟需要什么。
一开始醒来后的朴裴玟性情暴躁又阴沉,接近他的人,尤其是男人全是他最恨的敌人,他砸了所有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跟他说句话
,也极度排斥别人的关心,难以伺候得叫人想杀人。
玉夔岚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平定下来,胜田熏听闻这些匆忙赶来,温柔的安抚他,为了让能朴裴玟高兴点别那么暴躁,他下了狠
心的说只要他要求的都答应。
于是,朴裴玟就毫不客气地任性这要求那,条件无理的恨不得让人一巴掌拍死他,而男人都耐心的听着,没生一点气不说还甘之
如殆的全部接受。
朴裴玟就这样在他们两人的陪伴下,能正常的面对生活,不再只面对哥哥来看他时才正常,他们离开后就颓废地缩在房里,不说
门也不跟人说话。
这样他们都松了口气,令玉夔岚感到诡异的是一向不喜欢黏人的朴裴玟,会主动缠在胜田熏的身边,态度认真的跟他聊天。
左句大叔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右问大叔购买股票要怎么在被套牢前全部清空,一会又说,大叔都那么老了怎么没结婚,这类私
人问题也问。
亲昵的态度,让玉夔岚吃味得浑身不自在,他知道朴裴玟跟这个男人十万个不可能,可晚上做梦都是朴裴玟口中大叔这大叔那的
好不消魂。
这两人相处不久感情却那么好,这难道就是胜田熏口中恶的血缘关系,即使阻拦也隔阂不开,这么一想,玉夔岚又是鸡皮疙瘩乱
起的噩梦。
为了留在韩国照顾朴裴玟,玉夔岚不得不放弃手头上的产业和医院,并断绝与家人的来往,来守侯两人在这的秘密。
可能很多人会为他丢下那么好的未来不值,可对玉夔岚来说无论在哪,只要有朴裴玟在,他都能快乐的过一天,朴裴玟却不然—
—
自从朴裴玟醒来,接了胜田熏的生意,一开始的委靡状态逐渐走向精神奕奕。
本来嘛要是你知道自己的生意是日日跟死人打交道,收他们身上的钱,就算身上的绝望气息再阴沉的人都会好起来。
外人不知道,但在朴裴玟身上却极为有效,玉夔岚试着安抚脸色不好的人,
“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不想触霉头的去给人办葬礼。”
“你也知道,有人生就有人死,人一死就得找葬仪社。”
他有些理解胜田熏要他们留在这的原因了,他想要朴裴玟不断去看死人,告诉他即使再痛苦活着都比死了好,死了就是堆灰钱财
啊什么的都没有。
爱财的朴裴玟怎么舍得它的宝贝们化成灰?
9
朴裴玟懒懒地瞅了玉夔岚一眼,不想跟他多讲,迈着轻快步伐地向门口走去,他跟谁都可以过意不去独对钱情有独钟。
“今天去哪?”
“到车上我跟你说。”玉夔岚温柔一笑地跟了上去,“所有人都在等你过——”收帐。
要说一开始经营事业,难免会遇到不好的磕碰或是不能避开的困难。
朴裴玟则一点不怕,还游刃有余的乐的自在,无论对方是去了老伴的罗嗦老头还是为了财产要扮孝子的奸诈儿子,他都有本事保
证你满意而归下次再来。
至于为何会这样,那是由于举凡和丧葬有关的事宜,佛教、道教、天主教或基督教,甚至回教的葬仪朴裴玟也不放过。
可想而知,他就算是赚死人钱,也绝不手软。
在朴裴玟不懈努力的抢钱手法中,原本奄奄一息的葬仪社在他接收后,短短的一年里便雄赳赳的昂扬而起,公司员工和利润增加
了原来的十倍,成为首尔最具规模的葬仪社。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只要你来朴裴玟就能做到你满意而归,绝不让人抱憾而终。
阮晨真老夫人八十大寿的黑白照挂在灵堂上方,享年八十四,死于心脏病发,庞大的私人财产导致所有常年不回来的子孙齐聚一
堂。
“万事由我能做成……点天天清点地地灵,点人人长生,点主主有灵……孝眷人等大吉昌——”
一个身穿黄衣的道士面色肃穆地对着灵堂念念有辞,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八字胡是假的,瞧那秀丽的脸,高挑的身形和水嫩
的肌肤一看就知道不过二十出头。
这样的男人惹得跪在地上的一群女人看得有些失神,正待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凄凉的古琴声,一名身穿白衣的孝女正执手弹琴。
凄凉的音律令闻者眼鼻泛酸,不到一会儿,淅沥哗啦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不小的哭泣声在灵堂里响起。
会场有西式葬礼的隆重,以及中式风格的热闹场面,礼仪师高声唱名,孝子孝孙一一上前,一旁的黄衣道士则念念有辞的说着吉
善话语。
看来好不热闹。
而平时高高在上的富商巨贾、千金小姐们,在这一刻的姿态比谁都低,或跪或屈身的争先尽孝,眼中却不时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嘀咕着葬礼何时结束。
落地窗外,几缕云丝在明净的澄空下绵延出浅淡的影子,一名身形如模特般俊美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
他穿着黑色的丝绸衬衣,银色的长发随风轻轻舞动,男人妩媚的眉眼间氤氲着一抹雾气般病态的苍白,他在笑,仿佛一株开在晨
曦中的黑色睡莲,倾城美丽而妩媚。
“阮熙源你站哪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你奶奶上香!”
上香?
阮熙源盯着眼前头发花白的男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一生风流又多情的娶了三个老婆,尽享左拥右抱的美人恩。
母亲是名过气的电影演员,是这个男人的第二个妻子,生性懦弱又不懂争权夺利,即使与人共夫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她看父亲脸色而活不去看了他,自小照顾他的奶奶对他比较好,父亲的第一任妻子见到这样的场面,怕他夺走奶奶的视线,死后
将财产全寄在他名下。
于是,私自在他十岁那年,将他遣送到日本,不许他回韩国。
“等那群孝子做完戏,我会亲自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