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雨频频摇头,“不是干儿子那我还真不懂了!”
“你装傻!”肖烈天这话问得有点不讲道理,秦时雨直翻白眼,你什么都不说还说别人装傻,哪有这样的人啊。
“我哪有啊。”秦时雨的语气淡淡的,玩笑的语气减轻了一些,显得认真了几分。有些话,不戳破就不能回,但不是谁都会轻易戳破的。
肖烈天那手跟钢铁浇得似的,丝毫不比容晋那力道小,箍着他的手臂就跟铁钳一样,骨头都咯咯脆响。
玩闹的气氛渐渐消散,秦时雨的视线从肖烈天脸上移开,把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上解脱出来,下一瞬,那整个强壮的身体就往他身上一靠,压得秦时雨腿都软了一下,才说着“靠,你一身臭汗别粘着我!”
就听肖烈天沉笑着问他,“哎,跟我们去美国吗?你不想看看那些人怎么演你的作品?”
第七十二章:占有
秦时雨踩着斑马线,看看两旁没车,才小跑着过了马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并不算太炎热,但是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孩子们仍旧是没人撑着一把遮阳伞,伞尖不小心在他的太阳穴上敲了一下,他下意识一避,那叽叽喳喳正在和同伴说话的女孩子下意识地转头就说对不起,秦时雨大方地笑了笑,女孩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道红晕,他走出去好几步还听到她们在说,“哇,我发现现在的帅哥越来越多了,刚才那个也很帅。”
“现在网上不都在说嘛,有钱又帅的好男人都喜欢男人去了,刚才那个搞不好也是。”另一个女孩子信誓旦旦地说。
秦时雨进门的时候还挂着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容晋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正了,那视线便能从屏风上方跃过看到有人进门,他眸光深邃地看着秦时雨朝自己走过来,一条明绿色的亮眼T恤,衬得他越发精神勃发,神采奕奕,他平常穿衣一向随意,只求舒适,所以即便总是把自己打扮成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自己也压根发觉不了。
“笑什么这么开心?”容晋等他坐下就忍不住开口问道,边拎起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秦时雨翘着唇角摇头说,“没什么事,就是觉得现在的小孩挺厉害的。”
见容晋一脸困惑,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对上他的视线轻问,“你身体好了吗?”
“嗯,热伤风,休息几天就好了。”容晋把菜单递给他,见他顺手把手里的档案袋往旁板一放,微微蹙眉,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像是能射出X光,直接看透里面都是些什么。
秦时雨察觉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佩服他的敏锐,面上却是呵呵一笑说,“热伤风烧到快39°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亏得他当时竟然还能撑那么久,又打又闹,力气大得匪夷所思。
都说很少生病的人很容易被小病打垮,这话一点都不假,容晋平时壮得跟老虎一样,一个热伤风却让他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他就打过电话给秦时雨,不知道是不是生着病的关系,他没了一贯从容淡定的腔调,鼻音重重的,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说醒过来发现他不在很想继续睡过去。
秦时雨当时就没忍住笑了。狠狠地揍过他一顿,两人痛痛快快地闹开了之后,秦时雨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觉得释怀了不少,心里那股气虽然不至于那么简单地发泄干净,但至少已经少了大半,现在和容晋这样笑容相对也觉得舒坦多了。
“你爸妈什么时候走的?”点完菜,容晋又问。
“前天晚上,我送他们去了机场,回去大哥会在那头接。”秦时雨笑笑,爸妈临走的时候他突然难受得不行,抱着他妈差点掉了眼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到现在还要让他们这么操心,连秦母都跟着红了眼眶,一直安慰他是好儿子好儿子,说得他更加想哭,他算哪门子的好儿子啊。
柳寻也是和他们一起走的,一是路上要照顾两位老人,另外一个原因,秦时雨大约猜得到,他想回去为感情搏一回。柳寻是个骄傲的人,其实就是个没心肝的,虽然他知道严尉一会就那么不要他严尉一本身一点错都没有,可这估计是柳寻头一回抛弃什么面子什么骄傲,主动地想要追回些什么,总归是希望能一切顺利的。
边聊边吃着,快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秦时雨发觉容晋的眼神微微凝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桑之行显然是看见他们才特意走过来的,瞧他温文儒雅的假笑,秦时雨就起鸡皮疙瘩。要说之前他对桑之行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现在他就觉得他特欠抽,快四十的人了还总玩些幼稚的把戏,年少时没勇气轻狂,全攒在这时候用了,可有些事年轻的时候做没什么,不惑之年再这么做就显得很傻了。
他转回头看了容晋一眼,耸耸肩笑道,“老情人找来了。”
“什么?”容晋拧眉,以为秦时雨还在介意那些谣传。
“听说你们在一起啊,就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秦时雨挑了下眉毛,垂头继续吃自己的。
这时,桑之行已经大大方方地走到他们的桌子前,双手插袋站在那儿,风度翩翩,气派十足,他直接看向容晋,“刚才从外面看进来我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面对他的怡然,容晋却是眸底一沉,语气不甚友好,掀眉便问,“你在时雨面前胡说那些干什么?”
秦时雨手中的筷子一顿,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容晋居然在这儿直截了当地就质问桑之行了。
“我说了什么?”桑之行笑得温雅,若不是了解他这个人,十之八九会被他骗过去,甚至被他那风儒气质所吸引过去,他稍稍转头,望住秦时雨,眼中含着笑谑问,“猜测容晋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啊,我是否有说过一句我正和容晋在一起?”
秦时雨刚欲开口,之前的对话倏地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一句句想下来,才发现,桑之行从没有承认他和容晋在一起,无非是承认有些事确实闹得沸沸扬扬。
他心里暗怒,才知道桑之行是故意误导他,但又忍不住鄙视自己,低头呲牙的动作正巧落入容晋的眼中,他原本染着薄怒的脸却蓦地泛上淡笑,只是扫向桑之行的眼中仍有些冷冽。
秦时雨被容晋脸上的笑意弄得尴尬,借口离开座位去了洗手间。
“难道你到现在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会纠结于你和别人在一起?”桑之行走到容晋身旁轻声笑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遇到感情就笨得不像话。”
容晋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悦地看了桑之行一眼,道,“以前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再拿出来说。”
桑之行看着他已经颇有威严的冷峻脸庞,眯了眯眼,要知道,当初他说离开,那个二十出头的容晋可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如今为了一个秦时雨却完全是另外一番作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误导他往不该想的方面去想,以后离时雨远一点。”容晋的眸光沉了沉。这一年多他和桑之行的接触变得频繁起来,平时为了生意上的事时常见面,说说笑笑到也不见淡漠,毕竟心里的事早过去了再刻意回避反而显得余情难了。但他们这群人都是混出来成了精的,对方的心思不说猜全了,至少也看得透那么一两分。
话直接挑明了更好。
桑之行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把拍着容晋肩膀的手蓦地收了回来,说,“我不否认他那样的性子实在是招人喜欢,又直又倔,看着他露出屈服的表情未尝不是一件愉悦的事。”
容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眼神冷硬如刀,“桑之行,你敢动时雨,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桑之行儒雅的外壳稍稍有些裂缝,那种眼神说不上是因为谁,但却是明明白白地透露着心有不甘,搅合到现在,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是为曾经喜欢过的孩子心有不甘还是为现在那个年轻人心有不甘了。
秦时雨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心惊,心想这两人难不成在这儿吵起来了?
桑之行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他们之所以还能坐在一起说笑,并不是容晋念着那份旧情,而是因为有利益所得,但一旦受到威胁,他也许会被毫不留情地铲除。
他又看向秦时雨,这么年轻的男人,多像曾经的那个人啊,明明想要依赖,但一旦受伤就心狠无比,连倔强都一模一样。
秦时雨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容晋抓住手牵走了。周围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容晋绷着脸毫不在意,就这么拉着他走出门走到接到街道上。
“容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时雨看着紧抓住自己的手问。
容晋的嘴唇抿唇一条冷硬的弧线,他忽然觉得有些恼火,那是他这些年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焦躁情绪,让他很怀念十几岁的自己,那时候他仍旧年轻气盛,肆无忌惮,看人不爽可以直接冲上去一拳把人撂倒,可以满不在乎地擦掉嘴边的血迹指着那些白人小混混吼,这是我的地盘,敢抢杀了你们。
一个一个都来和他抢!
秦时雨的手被他重重地一捏,痛得他眉头紧皱。
两人坐到车上之后,容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就像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反而让他安下心来,他也想嘲笑自己,这幼稚得可怕的占有欲。
秦时雨实在没忍住问了来龙去脉,容晋也没有隐瞒地说了,听完,秦时雨不禁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地看着容晋道,“怎么这么低水平的挑衅就让你失去理智了。”
桑之行对他有意思?切,秦时雨很是不屑。
容晋眯起眼,直视着前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认真,“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秦时雨好好地想了想,犹豫地说,“难不成你想回去把桑之行揍一顿?”话里明显带着些笑意。
容晋侧目,伸手覆盖住秦时雨放在腿上的手,表情淡定地道,“我真的很想把你关起来。”
虽然他说得淡定,但秦时雨仍是被他眼中所流露出的戾气骇了一下,他忽然怀疑,或许从他离开的那时候起,容晋心里最想做的最直接的打算就是如此。
“靠,别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秦时雨笑着白了他一眼,他那表情加上语气分明在表达:我想把你关起来,来,快答应我,你答应了我就马上可以行动了。
“你真想这么做?”
“嗯。”容晋点头。
“那你会这么做吗?”
容晋抿唇不语,许久之后,才无可奈何地笑道,“你答应我就会。”
“乖,还算听话。”秦时雨呵呵笑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容晋皱了皱眉,凝视着他,觉得旁边的男人分明把他当成了大型犬在哄,男人的笑容明媚而灿烂,弯起的眼中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阳光,他勾起唇角,抬手揽住秦时雨的脖子,在他的笑容停滞在嘴角之前,探过身体,吻住了他嘴边的灿烂。
嘴唇的碰触还没发展到唇舌的交缠,容晋骤然感觉到小腹上一阵剧痛,粹不及防松开了手,就见秦时雨收起拳头打开车门跳下车,像兔子一样蹦跶着在几秒之内就跑远了。
容晋抚着腹部惊愕了半响,不由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呵,害羞什么。”
他看起来冷静,也冲动非常,看起来坚强,也脆弱胆怯。
虽然这么想无比无奈,但容晋却不得不想着,当初和他在一起秦时雨是冲动大过于喜欢他,可是一旦受过伤害,就会马上逃走躲起来,把自己缩进壳里,这时候要再攻克他,只怕比第一次不知道要难上多少。
第七十三章:报告
秦时雨的出国次数寥寥可数,纽约也还是头一回来,虽然满眼都是其他人种让他在刚开始多少有点不适应,但好在他一向适应力强,没多久就习惯了满眼的金发碧眼,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颜色。
“住我那儿?”刚到那天肖烈天笑着问他,“人生地不熟的,我罩你。”
“别了吧,咱俩到哪儿都住在一起,一点隐私都没了,”秦时雨弯着嘴角,笑眯眯地说,“难得来了这大都市,怎么说也得过一回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
“和我过还不是一样。”肖烈天笑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盯着他的双眼嗖嗖闪着精光。
秦时雨表示现在看起来金发碧眼的比较符合他胃口,以此为借口住进了酒店。
他对自己喜欢的人会乐于亲近,对自己不喜欢的是避之不及,但对于肖烈天这样的,做朋友他很乐意却又不打算延续那份暧昧,只能适当地保持些距离。
熟悉过环境,又和肖烈天那一票伙伴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电影开机了。
被肖烈天和曾雅他们看中的《命运》是秦时雨一时兴起而写的作品,直到结局整个故事都和命运无甚关系,无非是传统的侦探推理小说套路,探长花了多年时间终于抽丝剥茧般地找出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且费尽心思地布置了一个毫无任何破绽的陷阱只等着凶手落网,根据通常的逻辑,探长大获全胜成为英雄,然而秦时雨写结局的时候却笔锋一转,让凶手在被陷阱引诱到达之前出车祸死在半路上。
英雄梦破碎,多年的执念死在半途,探长彻底输给了明明很可能存在却被人轻蔑视之的命运,命运轻巧地打败了他的耐心和计划。
秦时雨记得他写这个短篇的时候恰巧是和叶宁远分开,然后借住在容晋家里的时候,那时候他心里郁闷,写这个短篇也存了点报复社会的心思,存心让读者看到最后哑然无语,想得通的搞不好会懂得想事不能太片面,以为自己心思缜密就是狂妄的资本,其实命运已经在笑话你了,想不通的就只能一口气憋在肚子里,闷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宿命论还是自由论,但有时候又觉得巧合多了,叠加起来兴许就是命运。
去机场的路上他打过电话给容晋,这回他离开也没有要故意隐瞒的意思,那天见面他拿着的档案袋是去办签证的时候退回来的资料,因为签证还没办下来他就没说,办下来之后又没和容晋见上面,所以他才想起打个电话给他,但打过去的电话被掐断了,他纳闷之后就发了条短信过去当打了招呼。
然后就是登机,十五个小时,当他下了飞机踏上纽约的土地时,他才很悲催地发现,他好像把手机落在候机室的蓝色椅子上了。
秦时雨正想起这件事,对自己很无语,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原来是曾雅。今天他们在拍摄现场,都穿得比较随意休闲,曾雅穿着军绿色工装裤白色T恤,她的身材极好,即便是这样的打扮看起来也格外赏心悦目。
“你不是说你的手机舍不得离开祖国留在国内了吗?给,这里有支,你拿去用。”
秦时雨垂眸看到她递过来的手机,眨眨眼,才接到手里,又掀起眼睑问,“你替我买的?多少钱?”
“是我之前买的一对,正好拿来给你用,就当剧组送你的见面礼喽。”曾雅微笑,还把自己的手机从裤袋里摸出来晃了晃,一黑一白,同品牌同款式,还真是一对,秦时雨囧,刚想说些什么,已经有人过来找曾雅过去说事,曾雅朝他笑笑就跟那个工作人员先过去了。
秦时雨又看了一场正在拍摄的戏,觉得肖烈天进入工作状态和平时还真有些不同,虽然烟没断过,但精神非常集中,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扎进了剧本里,非得做到他满意了才行。
只看抽烟都能看出他是否满意,烦躁的时候他一双浓黑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啪嗒啪嗒连吸三四口烟,满意的时候就两指夹烟,悠悠地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袅袅,偶尔还飞出一个烟圈。
就在他笑的时候肖烈天忽然转过头望住了他,秦时雨一愣,靠,真不能夸,刚还说他精神非常集中呢。